面对想要发问的博雅，晴明却问：“博雅啊，最近你在这神泉苑做了什么？”
乌龟来到土御门大路上，往西前行，上了大宫大路后向左拐去，开始往南走。
白蛇从水中抬起头，左右摇摆。
“不见了？”
这时，分明没有人划动，方才停止的小舟却悠悠地动了起来。
“现在我便将笛子归还于您，如果可以，可否在船上用叶二吹一曲呢？”
“所以，我本来打算今天找你商量此事。恰好收到了你的消息，说蝉丸大人要来。觉得正好，就出门了。”
铮……
小舟架在了鱼背上，乘浪而行。
“这不是普通黄金啊。”晴明将黄金颗粒倒在手掌中，接着挑在左手食指的指尖上，对着灯火看。
“也就是说，那……”博雅指着摆在船头龙首上的酒杯说，“那里浮着的黄金鳞就是善女龙王的……”
“去、去……”博雅点头。
晴明将竹竿放回船内。
“真是热闹非凡啊。”蝉丸说。
“应当是如此。”
“你不去吗？”
“你不喝酒的原因。”晴明说。
“那是怎么回事？”
善女龙王望着博雅，静静地低头行礼。
“难怪什么？”
“刚才的东西？”
黑夜之中，梅香四溢。
“我记得我放置叶二时，旁边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不消说枕边，就是宅子内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碎金子。所以我想一定是拿走叶二的人遗落的，或是放在那里的。”
“对，正是此物。”
“是这样吗？”
“是叶二。”
“是因为这个啊。”
博雅卸下架着的木板，放在了船内。
博雅环顾四周，提高了声音：“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啊。”
从月亮的位置来看，群山居于南方。虽然遥远，那兀立的岩峰的大小也清晰可辨。明明在遥远的彼方，从此处却能看见山的轮廓，可见山体之庞大。
“不。”博雅摇摇头。
它的大小就像是把米粒大小的黄金敲碎，比一般的小颗粒更圆润、更扁平。
晴明不时地用细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将酒送入口中，而博雅的杯子却没怎么动。
“碎金子？”
“任何时候都可以。今晚也可以。”
“不试试可不知道，但应该问题不大。”
“博雅，如何？”晴明问博雅。
仔细看来，在小舟的下方，有一条青鳞的大鱼游动着，其大小竟有五十丈。
一
“其实，今夜是百年一度的庆贺之日。”
“真是难以承受……”
“去还是不去？”
“请放在这里……”
正如博雅所说，里面是小粒的黄金。
正面是欢喜天，其高约五十丈。
“就在刚才。那北方能看见的山是大自在天的住所，是大自在天的男根冈仁波齐峰。”
晴明用左手牵着蝉丸的手，走了出去，右手中拿着纸做的乌龟。
“你不知道吗，博雅？”晴明说。
“唔……”
“到了个宽阔的地方啊……”蝉丸低声道来。
晴明、蝉丸、博雅依次进入门中。
善女龙王的语调十分平和。
善女龙王说道：
“嗯。”晴明点点头，扶着蝉丸的手站起来。
“这是哪、哪里，晴明……”博雅不安地问道。
“小舟？”博雅看向四周，虽然是夜里，可还能分辨出这是神泉苑的池子，“能去哪里呢，从这里哪儿也去不了，不是吗？”
晴明立在船上，重新提起竹竿，将竹竿的末端挥向水面。
“我也来和一曲如何……”
“可是，只99ｌｉb•net有这阿耨达池的善女龙王法力无边，守敏难以靠法力将其收入瓶中。”
博雅照晴明所说，从怀里取出纸包，在晴明面前打开。晴明从中取出黄金鳞，将这亮闪闪的薄片放在手指上，然后轻轻地将其置于酒水上。
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甚至看不见一株树木。
晴明、博雅以及身上背着琵琶的蝉丸跟在后面。蜜虫手持灯火，一同前行。
“是否发觉过其他的异样之事？”
“没有带叶二？”
“去叶二所在之处。”
博雅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船并没有抵达对岸。
这里不是神泉苑的水池，而是在一处宽阔的水面上。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想问问。”
“若不嫌弃……”博雅说。
纸做的乌龟没有停步，悠悠地从岸上进入水中。
帝释天之大已有百丈……
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博雅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仿佛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可是，是如何从神泉苑到达这里的呢？”
晴明跟在乌龟身后，迈出了脚步。
四
神奇的是，无论晴明怎么写，那些文字都一直浮在水面上，没有消失。
夜空下的群山。
这片海域，或是湖泊，似乎被群山包围着。
“就是黄金鳞。”
晴明不断地在水面上写下去。最后，小舟的四周已尽是写下的咒文了。小舟犹如浮在了他所写的咒语之上。
那乐声使夜晚的大气颤抖，也让溶于其中的梅香颤动。梅花的香气似乎在夜色中更加浓郁。
“……”
“来、来过。”
他解开系在缆桩上的绳索后，上了小舟，先走到船头，将浮着黄金鳞的酒杯放在龙首上。
“什么时候？”
“这真是可喜可贺。”
“夕阳西沉，人返大地，汝亦可速速归于主人身旁……”说着，他将手指移开。
“你看你的手，博雅……”
蝉丸右手执着拨子，抵在弦上，声音如珠玉般响起。
“多谢。”
“那就是说，善女龙王来到了我的宅子，带走了叶二，留下了那龙鳞？”
“嗯。”
“三日前，与藤原兼家大人一同在此参加宴会。那时候……”
“你知道吗，博雅？”
纸被水浸润，乌龟立即就变了形，浮在了水面上。
“黄金鳞？”
“什么都可以。你来过这里吗？”
“于是雨……”
大地、水域、天空。
“哦？”
“这样的事能弄清楚吗？”
“您手中所持之物是……”
得知蝉丸会来，晴明便差蜜鱼通知博雅这一消息。
“你说用什么？”
这时，船头下的水面上，有个身影自水上升起，出现在月光中。
“我也去？”
“是阿耨达池，博雅。”晴明答道。
“吹了叶二？”
晴明宅邸的庭院里，梅花正值花期。
“这可不知道……”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晴明？”博雅焦躁地说道。
“你说是昨晚的事？”
“出门？去哪里？”
“因为什么？”
“我们带着善女龙王的龙鳞，来到了这里。善女龙王应该已经察觉到了，相信不久后便会现身。”
“据说善女龙王曾坐在九尺白蛇的蛇头上，现身于神泉苑。”
若是夏日，这里应该满眼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不过离新叶抽芽还有一段时间。
广目天之大已有百丈……
“关于这个，晴明啊，我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是消失了呢，还是被谁偷走了呢……”
九九藏书博雅的声音中透出无能为力的感觉，一脸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
右手边是自丰乐殿伸出的廊子，一部分延伸到池中央。那里有个小楼台，楼台的一半筑在了池水中。
博雅与蝉丸都坐在平坦的船底。晴明从船底拿来横放着的竹竿，插入水池，轻轻划动水底。
“小舟？！”博雅发问之时，晴明已经走上前，靠近了小舟。
“我没有关系。博雅大人想必很担心叶二之事，我也希望今晚能弄明白。”察觉到了晴明的意思，蝉丸说道。
“晴、晴明……”博雅像轻声发问一般叫着晴明的名字。
“是吗。”
“问善女龙王。”
“我们出发。”晴明说。
以及空中的一轮月亮。
纸龟用四肢慢悠悠地爬动着，爬到了地上。
几千……
定睛看去，晴明喃喃道：
博雅说话之时，晴明说：“看，到了。”
“真是遗憾。”蝉丸微微摇头。
“那支叶二消失了吗？”蝉丸知道叶二的由来，也曾无数次与吹奏这支笛子的博雅合奏。
“我带来了。”博雅说着从怀里取出折好的纸。
博雅先上了船，然后是蜜虫，接着是蝉丸。
那是一条约有九尺长的白蛇。在扬起的蛇头上，站着一个高约八寸、闪着金光的人。
“烦请带路。”晴明说话之时，船已经划出了。
“原来是这样。”
“下去？”博雅问。
如果没有风，只是闻着溶于夜气中的梅香，便已觉得醺然欲醉，甚至觉得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他开始低声念咒，边念边用竹竿的一头在水面上画着图案，并写着一些咒语。
“阿耨达池？！”
“难道是丢了？”
“是天竺大雪山北面的广阔湖泊。”
晴明话音未落，小舟一旁的水面上起了波浪，一条长约三尺，浑身遍布五色鳞片的鱼从那里露出头来。
“是这件事啊。”
善女龙王将叶二放在了博雅手中。
小舟的四周被晴明写在水上的咒语包围着，这情形与原来一模一样，可四周的风景却完全不同了。
另外还有增长天、孔雀明王、持国天、毗沙门天……
“的确有，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在放叶二的地方，放着其他东西。”
时间慢慢地流逝。小舟是在前行，可是一直处于水池中央，没有要靠岸的迹象。
“因为那叶二是从鬼手中取得的笛子，除了博雅之外，其他人吹奏也不会鸣响。”晴明说。
“无论是谁吹奏，都没有声音。今夜也有数位掌管音乐的神明试着吹奏，但哪一位都无法吹响叶二。就在我等束手无策之时，博雅大人和晴明大人恰好光临此地。”
“你说什么……”
“这是鳞片啊……”
“是啊。”
博雅似乎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按照兼家大人所求吹了笛子。”
那是一条金色的龙。
这时，乌龟改变了方向，穿过神泉苑东门，进了门内。
欢喜天之大已有百丈……
“感激不尽。虽然称不上是谢礼，但这鳞片还请笑纳。无论何种疫病盛行，只要您将鳞片含在口中，便不会染病。”
沿着大内里走了一会儿，经过了二条大路，右侧已是神泉苑。
“我们进去。”晴明扶着蝉丸的手，在蝉丸耳畔说：“接下来就到神泉苑了。”
左边是帝释天，其高约四十丈。
小船的底部擦过浅浅的水池，水的阻力随即消失了，船悠悠地浮在了水面上。
“关于这事，晴明啊……”博雅的声音有点无精打采。
曾几何时，博雅与朱雀门的鬼共同吹笛之时，将自己的笛子与鬼的笛子互换，一直没换回来，叶二便留在了博雅手中，这本是鬼的笛子。
“这是阿耨达池中的多舌鱼，可听人语，也能道人语。”晴明说。
ｈttp://wwｗ.９９ｌiｂ•nｅt “鳞片？”
晴明取过酒杯，放在纸乌龟上，右手食指抵着唇，低声念咒。
“去哪儿？”
念完后，他用食指触摸着乌龟的头。
最后上船的是晴明。
仅有一盏灯火，三人正在对饮，膝前摆放着盛了酒的杯盏。每当杯中空了，身着唐衣的蜜虫便会斟上酒。
“好，我们走吧。”
“晴、晴明，鱼开口说话了。”
“博雅，将刚才的东西放在这儿。”
叶二静静地鸣响，乐音汩汩地从笛子中流出。
“啊，是它，是它。”善女龙王的眼里淌下了泪水，“这是何等绝妙啊。”
“这是倭国神泉苑上的小舟……”那鱼开口说道。
后面是广目天，其高约六十丈。
“愿洗耳恭听。”晴明说。
抬头望去，众位神明显得越发高大。
“不，若是鬼，不会做这样的事。即使要拿走，也应该会将你的笛子放在枕边。”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怎么了？”
“我们用那个。”晴明牵着蝉丸的手，迈出脚步。
“嗯。”
“过奖过奖。”蝉丸将拨子收进怀中，放下琵琶，低头行礼。
入夜之后，风虽然依旧冰冷，但不像前些时日那般刺骨。
“什么事呢？”博雅问。
月光下，博雅看着自己的手。
“去？”
似乎有感于博雅的笛声，体内聚集的欢愉越多，神明们的形体便变得愈加庞大。
“要调查一下吗，博雅？”
在阿耨达池的龙宫里参加宴席的各位神明，听到了叶二的笛声，忍不住纷纷现身。
“走吧。”
“小舟。”
大自在天之大已有百丈……
“夕阳西沉，人返大地，汝亦可速速归于主人身旁……”这样说着，晴明用右手食指触碰船头的龙首。
“善女龙王那时使用的路还留着。我们是借着此路来到了这里。”
蝉丸用拨子拨动琵琶。
善女龙王行了一礼。
大自在天腾飞于空中，立在冈仁波齐峰的峰顶开始舞动。
抬头望去，向夜空伸展的枝条之间，可以看到月亮和星辰。
“什么？！”
“什么东西？”
善女龙王喃喃自语，身影立即化作了龙形。
这时，光辉夺目、身形伟岸的神明，一位接一位从水中现身了。
“恭候已久，源博雅大人……”
几千万的神明如同受到感应，在月光之下纷纷起舞，而博雅继续吹着笛子。
不久后，来到了池畔，池中倒映着月亮的影子。
“庆贺？”
“不知道什么？”
“何时？”
“我成为此池之主恰好有三千年，此前每隔百年便会举行一次典礼。今年恰逢三千年整。”
住在逢坂山的蝉丸时隔许久来到都城，拜访晴明宅邸。
蝉丸将背在背上的琵琶取下来抱在怀中，用手握着拨子。
“知道什么？”
“发生了什么？”晴明问。
“还真是。”博雅拿过纸片，将那东西放在指尖上对着灯火看，“可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叶二消失了，却留下了这样的东西？”
“这阿耨达池正是善女龙王栖息的湖泊。”
“对。”
不知何时，天空中有无数神明在飞舞。他们环绕着小舟，足尖立于水面上，挥舞手足，尽情地舞蹈。
“可是，虽说在前行……”
“动、动起来了。”博雅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声音。
五
“于是，空海阿阇梨便在神泉苑与阿耨达池之间，借助法力开辟道路，召唤了善女龙王。”
几万……
琵琶的乐音投向水面，接着向空中跃起。
“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到天竺的？”
此人双手捧着的东西正是一支笛子。
“是啊。要是有人进来偷盗，我肯定会察觉。既然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叶二拿走了，难道说对九_九_藏_书_网方并非人类？难道是朱雀门的鬼想让我归还，拿走了叶二？”
将琵琶玄象从罗城门的鬼那里取回之后，蝉丸每到都城，三人便会相聚。
“恰好三日之前，我不知从何处听到了绝妙的笛声。这到底是何方传来的笛音呢，我便循着那笛声，到达了倭国神泉苑。原来是博雅大人在吹笛，而这笛子便是叶二。”
“嗯。”
庭院里，青色月光自天上倾泻而下。点点梅花在夜色中泛着白光。
“啊，这不是叶二吗？”博雅靠近船头。
“是的。”晴明将那东西放回了纸上。
“对。即使是明天，也是做同样的事。如此说来，今晚做也不坏。只是看情况而定，或许得出门。”
“你说什么？”
总是不离身的叶二，博雅却没有带来，这着实少见。
“可是为何呢？善女龙王为何要做这种事？”
他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望向庭院，闻着梅花香气，说：“今年春天来得稍微有些早啊。”
“是吗？”
“知道得可真多啊。”那多舌鱼说。
“你说是天、天竺？”
“可是、可是……”
晴明没有看博雅，而是看着蝉丸。
月光自高空倾泻而下，映照着这番景象。
几百……
“嗯。”
叶二是博雅时常随身携带的笛子——龙笛的名字。
“叶二所在之处是哪里？该怎么去？”
外廊上放着纸做的乌龟，龟壳有人的手掌一般大小。
“……”
“神泉苑与这阿耨达池其实是相连的。”
那身披天竺样式的衣裳，化作女子模样的人开口说道。
“今夜没有带上笛子。”
小舟仿佛漂浮于虚空之中。这是何等宽阔的湖泊啊。
“可是，我带走叶二时还一切无恙，之后却发生了意想不到之事。”
“啊……”博雅将叶二抵在胸前，喜不自禁地开口出声。
“有何事？”晴明问。
“是这个吧？”晴明指向那放在船头的酒杯。
“我是这阿耨达池之主，人称善女龙王。”
“难怪啊。”
不等人催促，博雅便站在船上，将叶二抵在唇间。
“古时淳和天皇之际，空海阿阇梨为了与人较量法力，在神泉苑进行了施法祈雨。”
待博雅将叶二从唇边拿开，蝉丸放下拨子，他们不知何时又漂浮在了神泉苑的水面上。
“昨夜，我将叶二放进锦袋里，入睡时放在了自己的枕边。早上醒来，叶二却不见了……”
杯中的酒没有洒出来，浮在表面的黄金鳞也没有下沉。
踏一步，便是宇宙寂灭；踏两步，便是宇宙新生——这便是大自在天的舞姿。
“是这个吗？”晴明接过那纸，打开了。
“在下安倍晴明，是倭国的阴阳师。您所说的用，是指什么呢？”
在博雅和蝉丸面前，晴明剪了纸，折成了乌龟。他将那乌龟拿在手中，直起身子。“那么，我们下去吧。”
出现在右边的是大自在天，其高约有三十丈。
北侧也是积雪的群山，中央有一座格外庞大、直插云霄的山峰。皑皑白雪如冠盖般覆在岩峰上，历历可见。
“动、动了，晴明！”低头看着乌龟的博雅叫出声来。
楼台下，停泊着一只龙形船首的小舟，是殿上人在神泉苑的池子里泛舟时用的。
叶二的笛音飘到月光中，在清辉中升向高空。那笛声犹如带着色彩，映在水面上，一直传到远处大雪山的山巅。
“还请一同前往。那边的台阶下已经备好了鞋。我们走吧。”
小舟缓缓地迎着水波前进。不久后，到了水池的中央。若是再往前，就靠近对岸了。
“据说其体长有八寸，是一条金色的龙。”
“这笛音一起，想来众神便会现身，随着音乐悦然起舞，欢腾不已。请允许我以此为谢礼。”
“原来如此。”
那金色的鳞片浮在了杯中的藏书网酒上。
“然后空海阿阇梨施法，也没有降雨。空海阿阇梨觉得奇怪，便用法力搜寻了一番，发现天地之间的诸龙被收在了一个瓶中。是守敏为了妨碍空海阿阇梨施法，才做了这样的事。”
琵琶声悠扬婉转。正在弹奏琵琶的人是蝉丸法师。此刻，他正坐在晴明宅邸的外廊上。
二
三人走下台阶，蜜虫左手掌灯，右手握着刚才博雅用过的杯盏。
到了阿耨达池中部，小舟自然地停下来。背着小舟的大鱼也好，多舌鱼也好，都消失了。
“首先进行祈雨的是僧人守敏。守敏无论如何施法，都没有降下一滴雨。”
“在下源博雅。”
“不知道。”
“能让我听听你的笛声吗？”晴明说。
“那碎金子呢？”
“啊……”善女龙王提高了声音，“响了。就是它，就是这笛声啊。”
“龙鳞吧。”
晴明取过浮在水面上的酒杯，说了句“那接下来该如何呢”，环顾四周。
“今晚？”
“原来有这样的缘由。既然如此，博雅大人，还有一事相求。”
晴明在小舟前止步。船头依水，船尾靠岸而停，自地面到船上架着一块木板。岸上有木桩，小舟上的绳索拴在了那缆桩上。
此时正是夜晚。夜空中挂着一轮月亮，下面是一片如海一般宽广的水面。水上平静无波，没有风浪。
“在这宴会上，无论如何也想听听的，正是这叶二的笛音。”
蜜虫将杯盏置于台阶上。一看，里面还盛着酒。
“如果笛子能失而复得，我不用任何谢礼。”
“我只愿在今晚宴席上听到这笛音，便未打招呼，带走了笛子。还请您原谅。”
“坐这小舟去。”
琵琶声停止了。蝉丸将握着拨子的手放回膝盖上，可那声音依然像留在夜晚的大气中一般，久久未散。
不仅是参加宴会的众神，甚至是住在大雪山的诸神和精灵们也被乐声吸引，在雪山山顶优雅地以足尖点地，翩然起舞。
“做了什么？”
晴明与博雅正在聆听。
那神明有四只手臂，脚踏雪峰，四只手臂在月光中摇摆舞动。
“总之先上船吧，博雅。在船上也可以慢慢说。”
“没什么事，小舟不是正在前行吗？”
“问谁？”
“可真是绝妙的琵琶啊……”片刻后，晴明缓缓睁开眼睛，“犹如佳酿，余音仍在我的胸间缭绕。”
“去了就知道了。”
“我也不清楚，看形状像碎金子。”
在遥远的彼方，能看到山顶积雪的群山。虽然是在夜色中，那白茫茫的群山也清晰可见。
“走吧。”
那手中，的的确确地握着原已消失不见的叶二。
“你说什么？”
“什么？”
“从前被空海阿阇梨召唤至神泉苑，让天下雨的正是我。”
三
“是昨夜我自博雅大人的宅邸带走之物。我本打算用完后再归还于您。作为凭证，留下了一枚我的鳞片……”
“方才善女龙王说，有一只不知来自何处的小舟到了这阿耨达池。这舟若来自倭国神泉苑，载着一位名为源博雅的大人，就为其带路。”多舌鱼说。
“承蒙居于近邻的神明列席，龙宫内的宴会正是热闹时分。”
数不胜数的神明在阿耨达池的湖面上起舞，湖面不足以容纳时，便飞到空中舞蹈。
“晴明啊……”博雅说，“刚才的是什么呢？是一场梦吗？”
晴明闭着双眼，犹如在倾听尚未散去的琵琶余音。
博雅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
“嗯，就降下来了。”
博雅出神地立在小船上。
“叶二不会出声。”
如同追逐着博雅的笛音，金龙舒展身体，腾飞到悬着一轮明月的高空。
“什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