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课啊。”我说。

“抱歉我上周没来上课，脱不开身，”奎因说，“罗威斯先生说我本该和你是一组。”

“你可以去做侦探了，”我咕哝了一句。“要吃吗？我做了很多。”

“我看到了那个。”他用手指了一下垃圾桶最上面那个空了的凤尾鱼罐头，就好像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但是伯爵喜欢伦敦。他以前经常过来（非万圣节时期），尽管自从电脑发明之后他就变得非常宅，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时尚的热衷度。他一般会去参加各种秀场和时装周，然后再勾搭个姑娘去丽兹酒店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带人家去吃饭，然后在饭后很快吸掉被害人的血——用这种办法来享受全世界所有名厨的手艺，尽管我觉得行不通，因为吸血鬼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味觉。

“我真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对那个感兴趣，亚历克斯那家伙也是。”奎因说，“不过他今天也会去，说真的，周围可没人像你那么爱学习。”

“茱莉？她不是我女朋友。”奎因笑了。

“噢，没事。”我回头继续看着底片，突然想起了戴比的话，于是我说，“你是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吗？”

“亚历克斯也去？”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向往。我的脸红了。

“我明天没课。”奎因笑了一下。

我是真的不相信他。这个从来不上课的家伙，他怎么能从一张小小的底片就看出整张相片是虚的？于是我特地用了两张纸，分别把99liｂ•ｎｅｔ树下和花丛里的相片全部洗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去机器那边冲印。

“你是怎么做到的？”

伯爵说他要来伦敦。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不过他似乎打算在伦敦度过万圣节。一半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特兰西瓦尼亚的一众大鬼小鬼就会跑去他的城堡开舞会，然后持续鸡飞狗跳地折腾一个星期，伯爵每年都要为此开销一大笔（这还不包括每次被打碎的古玩数量，去年就有个不幸的家伙不小心打破了一只据说是什么龙骑士团的圣杯，他立即就把那可怜的家伙当宴会布丁吃了），于是为了邻里和睦，也为了节约开支，今年他终于打算甩手不干了。

这节课是暗房冲印，任务是要把上星期的相片自己冲洗出来。原则上是两人一组，但是我去晚了，轮到我的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罗威斯先生有点担心地看着我，不过在我跟他保证我自己能行之后，他就让我一个人去暗房了。

“因为花丛里的那张拍虚了。”奎因凑过头来说。

戴比不在家，亚历克斯也不在，我自己做了意大利面当晚餐。就在我把面条盛到盘子里打算独自享用的时候，奎因突然推门进来了。事实上，刚刚还没下课他就消失了，好像直接从暗房里蒸发，然后突然又在这里出现了。

“嗯，还有番茄、洋葱、酸豆、橄榄和罗勒。”我说，心想他怎么能这么准确知道我放的是凤尾鱼，而不是金枪鱼或者其他什么鱼？

那天她穿成一个黑暗公主，和她几个室友在一起，还有一个吸血鬼。我不知道那个ｈttｐ://ｗｗｗ•9９ｌｉb.nｅt吸血鬼是她的朋友还是室友，我没敢走近，因为她一定会察觉我的存在，而且那地方人也太多了。麻药和酒精的能量在屋子里乱飞，混合着疯狂的金属摇滚乐，我听不到他们说话，也辨别不出他们的思想。不过后来我想，其实我也没必要一直躲着她，不是么？其实她已经知道我是个魔鬼了，虽然可能不会完全相信。

“什么？”

我叉了一口面条放到嘴里，“你喝牛奶？”

我聚精会神地在昏暗的红光下面看着底片，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相片是我在上星期的摄影课拍的，请戴比做的模特。我看着一张她在树下的相片，还有一张在花丛中的，不知道选哪张合适。虽然我和罗威斯先生夸下海口说一个人没问题，但我还是想有个搭档，至少偶尔可以帮我拿拿主意。

但是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有聚精会神到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后来两张相片都洗出来了，奎因是正确的，花丛里的那张确实是虚的。

“十二点？你明天不上课了吗？”我才注意到他穿了一件金光闪闪的休闲西装外套，里面直接是中空，戴着繁复的金属链子，下面就是他上次跳舞时穿的那条黑色皮裤，系着一条金色的皮带。难道他今天就穿成这样去上的课？但是暗房里很黑，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好香，你在做什么？”他第一句话就问。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他问。

至于我，最近我很无聊。其实所有的魔鬼都很无九*九*藏*书*网聊，特别是当你活了很久之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新鲜的了。但是我们还是得接着活下去，就和人类一样——这就是人生嘛，不是么？

上周二我去了坎姆敦那家叫“黏液”的哥特俱乐部，本想随便找几个兴奋过度的小朋友打打牙祭，但诡异的是，我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就好像是我的影子，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她，或者可以说我是她的影子，因为她属于光明而我属于黑暗。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有课。”我没好气地说，“而且下午放学后还有选修的拉丁语。我再不复习就跟不上了。”

“可是上周二……”我突然住了嘴。人家的隐私关我什么事？我也太多嘴了。想到那天他跳舞的样子，我的脸有点红，但幸好在暗房里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是想，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戴比，说奎因还是单身，她只要争取就有希望。

“选树下那张吧。”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说。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摄影课，我和奎因都选了。去教室的时候我还想今天他会不会来，因为自从上周二跳舞之后他就消失了，公寓都没回过。戴比说他肯定去女朋友家了，一直好几天都不开心。

“一个男人。”奎因继续用好笑的眼神盯着我，“亚历克斯是同性恋，你不会不知道吧？”

“十二点‘黏液’有主题舞会，要不要一起来？”奎因继续说。他已经喝完了他的牛奶，但是并没有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而是直接攥在了手里。

“我进来好久了，是你注意力太集中了。”奎因笑了笑。

还有一半原因是他从来也没在伦敦度过万圣节。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洛杉矶和迈阿密那些极度疯狂的美国城市，还有一年甚至跋山涉水去了东京，但是自从被涩谷的年轻人嘲笑过他毫无新意的吸血鬼装扮之后，他就懒得在万圣节出门了。

“营养又健康。”奎因做了个鬼脸，然后从微波炉里取出加热过的奶袋，咬开一个口，然后开始喝。

“那么我也在上课。”奎因又笑了。

“是罗威斯先生带我过来的。”奎因笑笑说，“你也太聚精会神了吧。”

“你放了凤尾鱼？”

“只是意大利面而已。”

我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我根本控制不住。

“这里有十几间暗室，你怎么知道哪间是哪间？还有，你最开始怎么找到的我？”

我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洗发水和发胶的混合香味冲进我的鼻子里。很清新的味道。我盯着红光下面拇指大小的底片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拍虚了？”

“不信你可以冲出来看看。”他耸了耸肩。

“呃，你刚才说选树下那张，为什么？”我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我的底片上来。

奎因带点好笑地看着我。“因为他上次在那里认识了个人。”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素食者。”奎因笑了下，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充满了液体的白色小袋子，就好像超市里卖的那种鲜奶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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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微波炉门把它扔进去，然后等着。

“天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奎因在我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也不帮忙。只是当我走回我们的小隔间的时候，他会好心地告诉我，“是这里。”因为我在黑暗里根本辨不清方向。

后来我并没有和奎因一起回家，虽然我很想。不是说我喜欢他，虽然我确实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那家伙虽然人帅又随和，但我还是愿意选择和一个哥特，嗯，最好是个吸血鬼在一起。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反问。

暗房里空间很小，他几乎贴着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但那肯定不是香奈尔或者迪奥之类的牌子，好像就是那种刚起床，刚刚洗过澡的清新味道。不过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都黑了，他怎么可能才刚刚起床？所以我觉得那股香味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学生公寓的网一直装不上，我决定开始写日记了。一方面是因为薇拉自从有了男朋友之后就不太回我的信（似乎所有女生都是这样），另一方面也因为新学校，新生活，我有太多要说，不吐不快。比如今天，我就在学校里碰到了奎因。诡异的是，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这还是我头一次在学校看到他。

奎因平时很酷，特别是上周在“黏液”看到他之后，我觉得他是那种冷冰冰不易接近的人，但其实他很喜欢笑。狭窄的暗房里只有模糊的红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友好。他虽然外表酷得要命，但应该是个很随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