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风云时代
二〇、北大荒:“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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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风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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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北大荒:“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
第一部 风云时代
第二部 开放年代
第二部 开放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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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大国新局
第三部 大国新局
第三部 大国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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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1970年代的开发北大荒运动,让北大荒成为无数知识青年此后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地方。曾经有一句诗形容北大荒:“百里无人断午烟,荒原一望杳无边。”这片广袤的原野原指中国黑龙江省北部在三江平原、黑龙江沿河平原及嫩江流域广大荒芜地区。它的荒芜起因于清朝时期,政府为了巩固祖先龙脉,禁止汉人入关进入东北地区。北大荒大部分地区土地肥沃,部分为低湿沼泽地,生长季较短,但可以种植玉米、春小麦、大豆、甜菜、高粱等作物。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政府在20世纪50~70年代组织复员军人、农民和知识青年到北大荒进行大规模的垦殖,创建了一大批国营农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北大荒和毛泽东时代另外一个名词“知识青年”紧紧联系在一起。一代来自城市的知识青年为一种革命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激励,到这片荒芜之地挥洒青春。北大荒也成为这些人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无数知青作家将它作为描写对象。
这是1968年,21岁的肖复兴和他的朋友决定从北京出发,到一片他们从未涉足过的原野。
他们活在保尔·柯察金的世界,想像要用忠心耿耿、为人民服务和辛劳把自己锻造成钢铁。1969年来到北大荒的杭州知识青年孙文珍在1989年病逝时,留下的遗言是:妈妈,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拿到北大荒。1957年4月20日,《中国青年报》头版刊登了包括吕士恒在内的南京农学院学生写给高等教育部部长的信:“我们要去的边疆是一个艰苦的地方我们将带着劳动的双手去建设起荒地上的新生活,用火热的心燃烧起大地的青春。我们是祖国未来的农学家,我们立志到边疆去成家立业,干上一辈子!”
青春年少不怕山水迢迢,古时的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浪漫被新的建设的浪漫取代九_九_藏_书_网。“整个十里长街所有的家庭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家家都在那儿杀鸡剖鱼——家长们希望子女把好饮食吃个够,丰盛的饭席上却弥漫着惶恐的气氛,放佛孩子们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家家户户哭声恸地,长辈们悲切的情绪让孩子们感到不满:我们马上要去迎接火红的青春,你们没来由哭什么?真是一群思想落后的小市民。”作家郑九蝉写道。
“(北大荒)已经开垦的三千万亩土地,每一寸土地上都浇灌着我们的汗水,甚至为此奉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北大荒已经成了国家重要的商品粮基地,这是我们创造的,也是我们的光荣,我们应该写出一部光荣的开垦史。北大荒的开垦事业是与治水休戚相关的,我们从挖沟、筑堤,发展到现代的喷灌,经历过多少艰难的岁月,我们的勘探人员,我们水利施工大军,踏冰窖、趟沼泽、与天斗、与地斗、还要跟野兽斗,都是真正的英雄。”原农垦总局党委书记王锡禄在关于北大荒史志的一部文集中说。
据说当年有2000多万的年轻人从城市奔到边疆和农村。梁晓声说:“我认为他们是热忱的一代,真诚的一代,富有牺牲精神、开创精神和责任感的一代,可歌可泣的一代。他们身上,既有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鲜明的可悲的时代烙印,也具有闪光的可贵的应充分予以肯定的一面,仅仅用同情的眼光将付出了青春、热情乃至生命的整整一代人视为可悲的一代,这才是最大的可悲,也是极不公正的”。黑龙江作家贾宏图在《我们的故事——一百个北大荒老知青的人生形态》中,将这些故事称为“没有墓碑的爱情与生命”。
这片荒野位于北大荒,位于东经123°40′到134°40′,横跨11个经度;从北纬40°10′到50°20′,纵贯10个纬度,总面积5.53万平方公里。如果今99lib•net天从字面上的描述来看,这是一片诱人的土地,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在这片平原深处交汇,然后入海;它的旁边是浩瀚的兴凯湖,而完达山则横贯平原。它也是世界三大黑土带之一,有机质含量高,号称“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棒打孢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被无数青年视为精神领袖的披头士乐队在1968年发行了《白色专辑》,这张双碟长篇中,约翰·列侬写了一首歌《革命》:“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你知道吗?我们都想改变世界,但是当你谈论破坏,你不知道你无法搞定我,你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你说你想要改变体制,你知道吗?我们都要改变你的头脑,你告诉我这就是制度,你知道吗?你最好先解放自己的头脑!”
它是中国的最北边疆,从这里出发的骑兵曾经横扫中原:金、元和满清。但随后它就成为一片荒芜之地,它的劣势被夸大:气候寒冷、耕作期短,人口稀少。“北大荒,北大荒,又是兔子又是狼,光长野草不打粮”,同样也是民间流传的歌谣。它是丰饶与荒芜并存的土地。聂绀弩下放到北大荒时则说:“秀色蕴于险峰之顶,瑰宝必藏于艰险之地”。
中国共产党对于这片藏于艰险之地的瑰宝的最早开发是在1947年的6月。新政权尚未成立,战争仍在进行,但是一批来自延安和南泥湾的军队已经进入荒原,他们开始在这里开荒拓地。而这也正是这支出身农民的军队擅长做的事情,无论在延安还是在南泥湾,他们都曾经将荒芜划为丰饶。对北大荒的大规模开发是在新政权成立之后。进入这片荒原的首先是军队,“1955年4月。由于开荒机械不足,而且低湿地无法作业,八五零农场老红军、场长余友清带头试验人拉犁开荒。于是,荒原上出现身着军装的战士排着长队、喊着号子、人拉犁仗的九_九_藏_书_网壮观场面”。1958年,又有十万部队转业军人开赴北大荒。
肖复兴和他的朋友们并不是第一批从城市赶往荒原的青年。1955年8月16日出版的《中国青年报》上,包括杨华在内的5个北京的年轻人在头版头条刊登了成立北大荒青年垦荒队的宣言:不管边疆的路程多么要员,也拦不住我们远征的决心;不管边疆的风云多么寒冷,也吹不冷我们劳动的热情。1932年出生的杨华在他20岁时,已经是北京市石景山区黄村乡的乡长兼团委书记,但是青年人的热血激励着23岁的杨华离开北京,去那些军人们已经去的地方,开拓新的边疆。他们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宣言的两周后,杨华从当时的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手中接过了“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的旗帜,带领着同他志同道合的青年们来到北大荒。从此,他就一直生活在那片原野,除了到北京参加表彰会议和到全国各地做报告,他再未离开。在杨华到达荒原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全中国有14披垦荒队员来到北大荒,他们按照自己故乡的名称,成立了“天津庄”、“河北庄”、“哈尔滨庄”8个青年集体农庄。
现在来看,这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都已经过去,北大荒也成为重要的产量区和一家上市公司的名称。无论当时的青春是多么炙热,我们都要找回自己的头脑,而且,解放它。
真正无需说服的正是青年。后来成为作家的肖复兴说,“是的,那时,我们就是这么可笑”。
但是直到今天,人们谈论北大荒时,谈论的也不是它的丰饶与荒芜,它的广阔与寒冷,或者谈论人在这片自然上创造的奇迹,人们总是谈论在其中振荡不休的青春,那青春犹如绕梁三日的琴声,美妙绝伦,但终究因为消逝而悲伤。
在中国,毛泽东则号召“知识分子到工厂去,到农村去,主要的是到农村去由工农兵给他们以再教育藏书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大概当时没有比毛泽东更受本国青少年爱戴的政治领袖了。没有人要求这些为理想而激动的年轻人,“你最好先解放自己的头脑”。
同一时期的西方,1968年的反叛浪潮席卷了整个青少年,从巴黎到华盛顿。1968年5月巴黎的学生和政府之间的对抗让全世界瞩目。它最终导致了总统戴高乐宣布议会解散,重新选举。在美国则盛行着摇滚乐、大麻、罢课、游行。“中产阶级的孩子们”渴望品尝“革命”的滋味儿,就好像他们去尝试性爱与毒品一样,他们想要尝个鲜。林登·约翰逊从白宫出来,让司机绕着广场转了一圈,他说,他想看看嬉皮士们,美国年轻的一代。而尼克松则说:我们发觉我们自己在物质方面很富裕,但在精神方面很贫乏我们四分五裂,缺乏一致性,我们看到周围空虚的生活,缺乏充实的内容。
“知识青年”们大规模地涌入北大荒,正是在肖复兴们怀抱宏伟想法,揣着天安门照片启程前往荒原的那一年。《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闲饭!》的报道,报道的编者按中引用了毛泽东的语录:“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那一晚,我和老朱跟邓灿分手,没有回家,走出西华门不远,就走到了天安门,灯火辉煌的天安门城楼和城门上方的毛主席画像,让我们感到那样神圣,我们的心里洋溢着说不出的激情,任那一年7月的夜风吹散,在天安门广场上翻滚着激荡的浪花,一朵一朵的,我们都看得见,看得那样清晰,第二天白天,我和老朱又特意去了一趟天安门广场,拿着照相机,在天安门前照了一张相片。我们就是揣着这样一张照片,像99lib•net是在怀中揣着天安门一样,神圣而庄严得不得了地去了北大荒。是的,那时,我们就是这样的可笑。那时,我们激扬而时髦的口号是:不做笼中的鸟,要做云中的鹰。我们崇尚的是毛主席诗词里恢弘的意境: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今日何方,赣江风雪弥漫处。而我则在去北大荒的前一夜,在日记本上悄悄地却自以为是地抄下了两句古诗: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我有辞乡剑,玉锋堪裁云。”
关于北大荒和知青的故事已经被无数人叙述和阐释。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亲历过北大荒开荒或者亲历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而且,他们大多数也都是最终回到城市的知识青年,留下的,才是默默无闻的一代人。青春的虚掷和对人的浪费是不能被提及的话题。事实已然如此,或者,那段青春毕竟已经燃烧完毕。
肖复兴忆,自己为了能够加入赶赴北大荒的青年行列,几乎接近所能。同样回忆起自己年少奔赴北大荒的作家陆星儿说,“序幕的时间背景是1968年。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与工农兵相结合的号召,又一次搅动了神州大地。那时的我,恰恰是一个极容易被口号鼓舞的热血青年,为加入第一批去北大荒屯垦戍边的革命行列,我用一把并不锋利的铅笔刀割破手指,写了血书以表决心。回到家,面对已同意哥哥、姐姐去新疆支边的母亲,我讲了卓娅和舒拉的古诗,他们姐弟为保卫苏维埃共和国前赴后继现在,我已无法想象当初讲故事的那幕情景了,是天真可爱,还是天真可笑?那时的我,心里装的只有‘战天斗地’的激情和诗意。离开家时,我简单的行李里裹着一部描写开发库页岛的长篇小说《远离莫斯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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