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陈阳会有所反应，不惊喜不惊讶，起码也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她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得可怕，一种置身事外的超然。

不过我还是蛮高兴的，因为她终于肯找我了。电话里的她语气平和：“我五点下课，下课后我们去吃饭吧。”

直到有一天，赵倩倩打电话约我吃饭，我很不情愿地去了。我双手插在裤兜里，无精打采地往赵倩倩对面位置一坐，没和她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想赶快吃完回家。

赵倩倩终于说出了我期待已久的话，可我并没有丝毫惊喜，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旁人所说的心如止水，大概便是我如今的这个样子。

“爱清短暂，友谊长存。”我一次又一次地心想、“可为什么鱼和熊掌就不能兼得呢？”

经过了这场可怕的晚饭之后，更加可怕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来了。可能是因为她忙，也可能是她在刻意回避我，我觉得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在乎我了，她对我们的关系进行了冷处理。

开心和不开心交汇在一起，像连体婴儿一样难解难分。

她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倩倩和我说，你把她这辈子都毁了。她跟我说，她恨你，而且恨我。”

她真的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谈不成恋爱，连友情也岌岌可危。

暑假过完又到了开学，学业课越来越多，能见到陈阳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少。一切平平淡淡，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校园生活对别人来说是各种各样的精彩，对我来说却只是一片雾霾，看不到任何未来。

陈阳摔门而出，门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震得窗户跟着颤，震得我的心也在颤。从前她从来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九_九_藏_书_网的，现在的她就像毫无耐性的家长，而对小孩犯的错想到的不是耐心疏导而是粗暴指责。

因为怕她看到，我没有回头。

陈阳站在我身后一直盯着我。她脸有点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嘻嘻哈哈：“杨杰，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脆弱，半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我真庆幸自己没有选择跟你在一起。”

我如死灰一团，整天窝在寝室里玩游戏，看电影，不愿意上课，不愿意出门，甚至连饭都是让室友帮我捎回来的。赵倩倩的电话我也懒得接，辅导员的开导也无视掉。最后还是陈阳亲自出面，我才肯按部就班地重新上课。

我没有问她赵倩倩还对她说了什么。我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你是个畜生”“人渣”之类的话，谁都可以这样骂我，但出自她的口，会让我比死还难受。

“好。”我爽快答应了。

说实话，自从那次吃完饭我骂了她之后，我觉得我和她已经不再像情侣。不是我讨厌她了，而是我不想看到她，也没有脸去面对她，我只能像驼鸟一样，把自己一头扎进沙堆里，去逃避这一切。

人其实非常需要一个信念，一个动力，让自己去拼搏去奋斗。可是我没有，或者说有过但已经失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陈阳气得大吼，“以后你死活我都不会管！”

“爱情短暂，友谊长存。”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除了对室友，更多是对陈阳。虽然我是极度不情愿的，但总比全部失去要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害怕她会淡出我的生活，不，应该是我害怕她希望我淡出她的生活。

都怪自己太过怯懦无能了。

够了没有？够了没有？够了没有？我满脑子都在循环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既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她来找我了，藏书网不开心的是她终将离去。

我的心情五味杂陈。我知道全是我的错，我浪费了她赵倩倩的青春，我辜负了她的爱，我简直猪狗不如。

我轻轻淡淡地“哦”了一声。

骨子里的怯懦让我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我还是决定试着迈出前进的步伐：“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这些话我准备了好久，一直压着我的心里。我原以为分手了就可以倾泻式地全部说出来，结果她一句“你把她这辈子都毁了”，让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赵倩倩没有点菜，而是看了我半晌，很直接地说：“我们分手吧。”

当石到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我的三个室友热烈地朝我鼓掌、陈阳也回头看了我一下。虽然短暂得只有两三秒，但我的心还是如暖阳照过，暖得差点流泪。

室友们个都主动闪人了，寝室里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我克制着自己，尽量用冷静的声音说：“那你就别管了。”

我本来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好像从未见过她一般地紧张。我们去了家小饭馆，菜上得特别漫，陈阳又一直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我找了个话题：“我和倩倩分手了。”

我本来想说：“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出国的。”

她笑得越发灿烂：“哦，应该说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才对。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总侥幸地想着，也许哪天你能看到我的好，喜欢上我了呢？可是直至今日，你还是没有，所以我选择放弃。”

昨晚通宵直播害得我现在困得要死，我将饭菜打包带回了家。

所有场景历历在目，如刚发生一般。

那顿饭吃得很沉默，我们都没有再提赵倩倩，也没有提未来，甚至连“这个牛排咸了”“那个汤好淡”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也没有了。在这之前，我们从来不会这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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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杨杰，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赵倩倩咬住了嘴唇，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之前一直在骗我，现在却开心得连撒句谎骗骗我都懒得了。”

最终，我叹了口气说出了分手的情侣都爱说的谎言：“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一番挣扎后，我决定重新回去上课。

我“哦”了一声，不在搭话。

至于赵倩倩。对不起，我差点把她忘了。

我留下来，点了一桌子菜。很丰盛，可吃着吃着却吃不下去了。

我从床上弹起来，洗澡刷牙刮胡子，又从衣柜里翻出我妈给我新买的衣服。上次与范俊山的会面对我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我知道我赢不过他，但起码不能输得太难看。

我觉得她是真的要放下我了，所以当她闯进我的寝室就像抓奸的元配一般盛气凌人地站在我身后，一把摘下我的耳机，义正词严教训我“杨杰你够了没有？”的时候，我开心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我很想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这样就可以再听一谝她的声音。可是她如河东狮吼，动作又粗鲁，我想装也装不了。

我突然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噎在了喉咙，之前准备的好多话全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直到下课后她才回：“可以。”

其实想想，我一直都很脆弱。害怕告白失败做不成朋友，害怕她的远离，害怕这个害怕那个，怕来怕去，她最终真的远离了我。

“我受够了，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赵倩倩眼圈红了，却抿着嘴，脸上还带着她一如既往的淑女微笑。她有她的骄傲，她的爱使她不顾一切地盲目地包容我，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此刻狼狈。

陈阳的手机铃声响了。我藏起心中的醋意和难过，按动键盘继续玩游戏：“是范俊山吧？你先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我本来想说：“你知道吗www.99lib.net？我比范俊山更爱你一千倍，一万倍。”

我发短信、发QQ消息给她，她会过很久才回，有时候甚至干脆不回。我找她玩找她温习功课，她也总有借口推托。

我和她的恋爱早已有名无实。其实我已经汪意到，随着我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她联系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不过我毫不在乎，对我而言，赵倩倩是麻烦的根源，麻烦当然离自己越远越好。

我低着头扶着杯子，不敢看她。

我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好姑娘，一个十分爱我的好姑娘。后悔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一直在一起，我一定会后海，后悔一辈子。

我想起了范俊山，想起了那一晚，想起了她之前的冷淡，想起了因为赵倩倩而起的争执，想起了过去的种种美好。我想起我答应和赵倩倩交往的那天，和赵倩倩第一次上床的那天，想起和赵倩倩分手的昨天。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接下来的曰子，我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得浑浑噩噩。

陈阳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我：“杨杰你给我回去上课，听到没有？”

“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我翻着菜单，试图用轻松愉快的语气打破此刻的压抑，“来，我们吃个散伙饭吧，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可以！”赵倩倩提起一口气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盛，眼睛红红的，却在瞪着我，“到猴年马月吧！等哪天我想通了，不恨你了，我一定再联系你！”

“没什么可说的。”陈阳淡漠至极，眼中的冷光仿佛能把人冻僵，“倩倩把你送她的东西都拿到我家了，等会儿你去我家拿吧。你送她的东西，她说她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陈阳没有搭理我，直接接过电话。我听着她在电话里与范俊山亲呢地说笑，又听见她用很冷漠的声音对我说：“杨杰你就www.99lib.net作吧，我不管你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期末，稀里糊涂对付完考试后、暑假便开始了。

我和陈阳的联系少得可怜。嘴上说着友谊长存，但实际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可能是忙着考托福，也可能是忙着和范俊山交往的事，也没有工夫联系我。

课堂上，我给陈阳发了条短信：“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躺在床上开始反复忠考和赵倩倩分手这件事。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是陈阳打来的电话。我惊喜万分，但想到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我刚和赵倩倩分了手就联系我，一定是为了分手这事。

我每天都窝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要么是一遍追地玩着没有尽头的游戏。我爸为此说我像个蠕虫。很奇怪，平时我是有点怕他的，或者说我最怕的人就是他，但如今他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了。

陈阳无言以对。

我们这样算和平分手吗？没有不依不饶，也没有胡搅蛮缠。我再次异想天开，是不是我和赵倩倩和平分手了，陈阳就会不介意了呢？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了呢？

赵倩倩伶着包走了，走得毫不犹豫，背也挺得笔直优雅。

知道她在用激将法激我。但她那副冰霜似的表情冻到了我的心。我故意装得毫不在乎：“不脆弱，你就跟我在一起了吗？”

那个时候，陈阳已经两个多星期没主动联系我了，每次我打电话联系她，总听到她很冷淡地说“在吃饭”“在看书”“在散步”等等，没等我说完便以“有事先拜拜”为名挂了电话。

我低下头，沉默以对。空气仿佛凝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淡淡说了句：“对不起，谢谢你。”

但，陈阳什么都没说。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她对我的事仿佛漠不关心。我感觉自己和她之间就像划了道鸿沟，一道比太平洋还宽大的鸿沟。我插翅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