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挖苦她说：“像你这么黏人、没有自理能力的人，也就我愿意惯着你。离了我你就去死吧，遇见我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

老大突然问了我一个特别恶俗的问题：“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这样吗？”

我小心翼翼留意着我爸妈的情况。我爸冷着脸，只顾吃饭。我妈朝我使了使眼色，摇头示意我别再说话。

已经连续九个月没有联系了。不，是她单方面没有联系我。而我，每天都看她的校内，看她的豆瓣，看她的微博。我每天都去看她的照片，去寻找有关她的回忆。关注她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了我每天的一部分，就像从前那样，她一直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发现他会错意，我苦笑了一下，往下继续说：“如果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就不会在这里穷折腾了。我会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揪着她的小辫子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我会在初中她说喜欢梁博的时候恶狠狠地对她说不就因为他长得像我吗？正版才是质量保证，当然你非要选择盗版的话，我会不择手段把你们拆散。或者我会在高中她问我要不要和赵倩倩在一起的时候，勇敢地跟她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除非那个人是你。或者我会在大学她要和黄峰在一起的时候，狠狠地把黄峰搂一顿……”

她室友反问：“范俊山谁啊？她男朋友吗？”

老大惊讶地看着我，停顿了会儿说：“嗯，多情不如无情好，这样子最好。”

或者或者再或者……再或者再再或者……有太多的机会在我面前，可我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越是沉默，我心里越没谱。虽然我知道无论他们反对与否，我都会这样做。但现在的我特别害怕沉默的气氛，就像阻断了交流，用无声来抗拒。

最后，我去了一家规模很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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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企。公司虽是外企，老板却是中国人，有着很多中国老板的通病。实习生每天被使唤得团团转，吆五喝六的，也不给加班费。

我妈连忙附和：“嗯，我看留在我们这儿发展也挺好。”

我把事情告诉了老大，老大显得很平静，说他刚才路过，已经听到了我的话。

一群人狂笑起来，老大也嘿嘿笑着，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老大说：“你差点把寝室烧了知道不？”

“谢谢。”我说。

这时候，我已经和她快一年没联系过了。我拿着微薄的工资，每天忙得像蒙眼拉磨的驴。只有在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会拿着手机偷偷地看她的微博还有豆瓣，看看她和哪些人出去玩了，吃了什么，心情如何。她似乎一直很开心，发的都是积极向上阳光正面的内容。她好像真的忘记我了，我想我可能真的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和她相处过的地方，这承载了我记忆的地方即将不属于我，我突然无比恐慌，一百万个一千万个舍不得。我好怕毕业后与她风流云散，各奔东西。这样她就算真的原谅我，可联系不上，我也没办法知晓。

刚上大一的时候觉得自己还只是个新人，四年还很长，可以做想做的事，痛痛快快地玩。可是真到了大四，才发现四年其实很短，弹指一挥就过去了。

GRE考试遇到了新题目。不过我还是考得不错。托福111，GRE325。我想我终于可以找她了，告诉她我可以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学校，无论她去哪里都有我陪着她。

当时的她对我一脸鄙视：“呸，但没学过达尔文的进化论吗？人类为了适应环境是会进化的！”

看到她开心，我通常会跟着开心，随即心里跟看一阵失落。我想是因为藏书网她的开心，我没有一次参与过，因为她的开心不属于我。

她室友说：“半年前她就放弃了。她说她没办法安心读了，成绩也一般，不想再读下去了。她爸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她家就她一个宝贝女儿，一出国就是三四年，搞不好都不回来了呢……”

星期六回到家，趁着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我很严肃地跟我爸妈说：“爸！妈！我不打算出国了。我想找份工作，或者读研也行，我不想离开这儿。”

我怀疑她是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偷偷带走了我身体里的某个部分？要不然为什么我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不完整？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忙着准备托福和GRE，根本就没打算过找工作，哪关心过什么校园招聘？我一头雾水：“没有啊，我不清楚。她不是考了托福，准备出国读研吗？”

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山一般地沉重。

这段时间，不同于大一大二的吊儿郎当，我在学习上开始变得很用功。我不想成绩出来以后不如她，她去的学校，我却无法申请，我不允许自己再犯高考时的错误。

八月末再开学就已经是大四了。

不知不觉中，我父母都老了，两鬓斑白，脸上也长出皱纹。他们为我操碎了心，但因为我长大了，不好再限制我，只能由我使性子。一想到这儿，我觉得自己真的是辜负了他们，他们对我的恩情，一辈子都无以为报。

我越来越烦，于是就说：“你能不能别笑了？”

偶尔我会到她上班的公司楼下看一看，到她家居民楼下看一看，看能不能见到她，但更多还是像从前那样在网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打和陈阳不再联系后，我也去学了托福和GRE，还报了七月份的托福考试和八月份的GRE考试。我计划着等成绩出来以后，再去找她一次，和藏书网她一起投递申请，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问老大：“你觉不觉得我就是傻X？”

扭头看见床单上灼了个洞，我“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转个身继续躺着。我听见室友们嗤嗤的笑声，忽然想起刚才瞧见老大高挽着裤腿，一手拿着个大红盆，似乎是他的洗脚盆。

难过的次数多了，人往往会麻木，甚至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难过。只是习惯性地将自己束在难过的圈子里，潜移默化地让难过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突然地，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小学毕业时打滚耍赖要和她去同一所学校，结果被我爸暴打；中考时候偷改志愿，气得我爸妈半年没给零用钱；高考时故意少做题，结果差了4分没考上，爸妈到处托关系差点跑断腿；现在，我拼了命地学习，托福考了111，GRE考了325，结果却听到了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消息。

可能我爸妈已经习惯了我从小到大这么多次的混账举动。这次他们居然没有发火，而是沉默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开始每天在网上投简历，找实习的地方。

老大说：“你可以跟我一起笑。”

“唉！”我真是懒得理他。

我的同学们都理解不了，为什么我拿着托福111、GRE325的成绩还要去一个烂企业。其实我也理解不了，很多时候我都理解不了自己。我想可能是这里虽然工资低活又多，但可以让我真正地忙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没心思再去想陈阳了。

她室友说：“就是龙腾公司的实习啊，上次龙腾公司来我们学校招聘，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儿，我的心凉了半截。之后她室友还巴拉巴拉地说了些什么，我一句没听清。我的心思早随着她飞走了。我打断她室友的话，问道：“那范俊山呢？”

她在微博上写公司的同事都对她非常好，领导也很喜欢她99lib•net，她对公司印象不错，毕业后就可以顺利转正。最近她家的狗总是犯精神病，在客厅里转圈乱叫，她觉得它是想恋爱了，准备带它相亲。她和朋友去喝咖啡，然后被一个帅哥搭汕，她跟帅哥说她已经有女友了，就是她旁边那位……各种各样，或平淡或新奇的事。就仿佛她亲口讲给我听一样，她从来没有淡出我的生活一样。

我听了没反应过来：“什么实习？”

我一边拙烟一边胡思乱想。抽着抽着，困意渐渐涌上来，不知不觉我闭上了眼。很奇怪，明明我对陈阳朝忠暮想，却没有梦到她。我想我的大脑可能被我蠢哭了，开始自动屏蔽和陈阳有关的信息。

我问道：“你泼洗脚水？”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就是个傻x，就是个杨白劳。我努力地想和她在一起，结果非但没在一起，反而离她越来越远。我所做的那些荒唐的事，就像枷锁一样束在我身上，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而去。

幸好，我爸很快就把饭吃完了，有了打破这种沉默的机会。碗一空，我立马起来拿碗添饭，放到他踉前。我爸扒拉了两口饭后停了下来，筷子往碗上一放，也不看我，说：“随你吧。”说完，便背着手回了卧室。

我冲进卫生间开始疯狂洗澡。人就是这样，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塞牙。洗完了，我直接把老大从他床上拽起来：“今晚我睡你床。”老大也不跟我争，而是起身坐一旁看动画片。他居然看《天线宝宝》，一边看还一边白痴似的笑。

老大没有否认：“嗯。”

我是被老大一盆水泼醒的。我懊恼地抓过毛巾擦了擦脸，大吼道：“搞什么啊？”

虽然已经九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但我还是不敢贸然直接找她。我怕还是上次的那个结果。思来想去，我只能先悄悄打电话给她室友，打听一下她目前的状况藏书网。

我摇了摇头：“不会了。”

一封封简历石沉大海，要么直接回复说不合适。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我那些考上了211、985学校的同学们，不时在同学群里炫耀他们找到了国企、央企、全球开百强之类的好工作。我羡慕嫉妒恨，自叹弗如又无可奈何。我这才意识到，一个普通的一本学生在这个满是985学校的城市是多么不被看好。纵然金子满地，沙子却还是沙子，不会物以稀为贵。

我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声“我知道了，谢谢”便挂了电话。

我感觉自己和原来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我还是像原来那样住在学校宿舍，吃了早饭去公司实习，晚上回到寝室闷头睡觉，周六周日回家和爸妈吃饭。爸妈不在家的话，就在寝室和那几个没有单位要的哥们儿一起开黑。

她室友说：“陈阳最近去实习了，这段时间可能不会再回学校了。”

记得原来她每天上网，都要在人人和微博上@我，跟我分享有意思的东西。要是见到什么好吃的，她会吵着让我做给她；看到生活小常识，也会一股脑地丢给我，说以后可以用到；看到那些漂亮的风景照，她又会跟我提：“找个时间去那儿玩好不好？”

故作深沉地喝了几瓶酒，回到寝室，我躺在床上一根又一根抽烟，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地上一堆烟头。昨晚我没睡觉，我以为今天可以见到陈阳，所以激动得睡不着。

当时的戏言今已成真。现在看来，她确实进化了。我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没有我在身边，她一样活得很好，甚至更好。反而是我，没有了她在身边，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快乐。

“操！”我忍不住再次爆粗。

过了会儿，老大把《天线宝宝》给关了，拉凳子坐在我跟前，给我递了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