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遂
第十八节
目录
第一章 乐萦
第一章 乐萦
第一章 乐萦
第一章 乐萦
第二章 万章
第二章 万章
第二章 万章
第二章 万章
第三章 陈遂
第三章 陈遂
第三章 陈遂
第三章 陈遂
第十八节
第三章 陈遂
第四章 郅支单于
第四章 郅支单于
第四章 郅支单于
第四章 郅支单于
第五章 陈汤
第五章 陈汤
第五章 陈汤
第五章 陈汤
上一页下一页
我看见那是一张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的脸,面容还比较英俊,沿下巴一圈长着密密麻麻的胡须,根根像钢针一样直立,这张脸看上去很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我企图拖延时间,叫道:“慢,你到底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如果你认错了人,那我岂不是死得很冤枉?而且你如果杀错了人,自己也不算报了仇,又岂不是白白冒了一场险,白白损了自己的阴德?”
还能怎么样?我听话地对着坟堆重重叩头,希望自己良好的认罪态度能换取眼前两个活人的怜悯,以便保全性命。
接着竹林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厚而鬆软的竹叶地窸窣作响,我看见两个蒙着面纱的男子跑了出来,看不出他们的年龄,但从步伐的矫健来看,第一个还比较年轻,第二个则一条腿乎有些问题,因为他的脑袋在跑动时不停地大幅度起落,让人找不准刻度。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张弓弩,腰间还挂着长剑。他们脚步生风,很快就到了我的跟前,为首的重重踢了我一脚,大声道:“你这狗贼也有今天,老子终于等到你了!”他嘴上说话,手也没闲着,取出一根很粗的牛皮绳索,绑住我的脚,然后把牛皮绳索的另一头往肩上一搭,撒腿就往山坡上跑九*九*藏*书*网
我闭上眼睛,就等待他将弓弦套上我的脖子了。被勒死大概是很难受的,平常我用手掐自己的脖子玩都非常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命在人家手里。
手拿弓弦的汉子止住他:“也好,让他知道是我们杀了他,是我们亲手报了仇,我们自己也可以更觉得快乐。”说着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纱巾。
“哼,贵人多忘事。”那汉子一把抓住我,扯到自己的眼皮底下,“你再仔细看看,认不认得我是谁?”
我感觉冰凉的弓弦套在我的脖子上了。万章道:“看着,这是我妹妹的坟墓,还有我那些门客兄弟的坟墓,今天我要拿你的命来祭奠我那可怜的妹妹,我那些可怜的兄弟。”
话既然说到这分上,还有什么可交流的,反正是死定了。我长叹一声:“那是你的猜测,总之今天落到你手里,说什么也无益了。”
“总算想起来了。你不觉得自己死有餘辜吗?”
说来很难相信,在恐惧的威胁下,一霎间我脑子里竟有这么多画面闪过。那蛇见我害怕的样子,越发胆大,开始向我游来。我忍住疼痛,想用左手撑起身体逃离,可是一动才发现半身已经麻木,刚才被摔得很惨。我的那匹驳马倒是马上回过头来,在我身边踌躇。我刚想抓住牠的韁绳,紧接着又听到两声弓弦响,我就看见我的马左眼被一支箭射穿,几点清澈的水花从牠的眼中迸射了出来,不知道是泪水还九-九-藏-书-网是别的什么,另一支箭则射入了牠的胸部,牠仰天哀鸣了一声,向前跑了两步,趔趄倒下去了,嘴巴呼赤呼赤喘气,血沫一起一伏。
是谁躲在这里暗算我?我做廷尉这么多年,就算是个善茬,也免不了会得罪不少人。我相信很多犯人乃至他们的亲属都对我充满仇恨。据说我的前任也就是现在的丞相于定国做廷尉做得非常好,所有经他判决的犯人都夸他公平,不但不怨恨他,而且就算他们犯了死罪,也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所以先帝很欣赏于定国,让他在廷尉的位置上干了十九年,这恐怕是大汉立国以来在一个职位上待得最久的人了。后来我才知道,有关他的传闻并非那么确凿无疑的,前个月我就提审过一个囚犯,他自述当年于定国对他的判决不公,相信我会给他昭雪。所以,廷尉是个难当的官,谁要不信,就来做做试试。
“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万章,长安的柳市万子夏,斗鸡都尉。你现在该认识了罢?”
要在一般地上,我非被他拖死不可,好在竹林地上到处都是腐败的和新鲜的竹叶,泥土也由于竹叶的长年腐殖而发育得非常鬆软,加上我穿的衣服也比较厚实,一路上倒也没有十分痛苦。
他们把我拖到那些土堆前,为首的汉子冷冷地道:“给我跪下,对着这些被你害死的冤魂叩头请罪。”
可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这中年汉子冷笑道:“哼,我怎么会认错
九九藏书网
人,你不就是现任的廷尉陈遂吗?对了,据说前不久还加官为侍中。我说得没错罢?”
我平时看见毛虫都怕,何况这种又凶又毒的东西。以前我断案的时候,碰见顽固不化的囚犯,就会命人捉来一些色彩斑斕的毛毛虫,放到这些囚犯的敏感部位。长安县县廷的院子里有很多高大的揪树和杨树,树上就盛产这种粗如儿臂的毛毛虫。我常常命令掾吏去采,不管多么顽固的囚犯,一看见这种毛毛虫将要放到他们的嘴里、脖子上、两腿之间,没有不赶快招认的。个别死硬的顽固分子会得到他们该得的待遇,他们的脖子肿得老高,胯下的那玩意有如平常的几倍大。我不是一个酷吏,我认为这种方法比用刑具拷打好,那样太伤筋动骨。
我心里顿时明白了,那些土堆可能是一些坟墓。他们肯定是想把我拖到土堆旁杀死,用来祭奠那些土下埋葬的鬼魂。我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肯定也冤杀了不少人,但没想到会这么集中。他们之所以要解下刀剑,显然是因为有一种《日书》上说不能带刀剑上死者坟墓前拜祭,否则会惊扰死者。三辅地区的人对这种习俗大多比较信奉。
我恍然大悟:“啊?是你!”
我从肿胀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一句:“对不起。”我并没指望靠这一句就让这杀气腾腾的哥哥饶我一命,我只是顺口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我心里对他们的自称冤枉仍旧不以为然。
我心里藏书网很绝望,想起自己的官位、妻子,想起人世间还有那么多没有做的事,还有那么多的幸福没有享受,这样死实在不甘心,我死马当做活马医地叫了一声:“两位先生,我很想知道你们和我到底有什么仇恨,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心头绝望到了极点,既然他这么瞭解我,那自然不会杀错人。可我仍是不甘心死啊!我最后一次垂死挣扎:“可是我真的认不出你,我到底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说出来,我也算死而无恨!”
“还狡辩。”他怒道,“你知道我们要篡夺狱囚,却故意设个圈套,引诱我们入彀,好因此向朝廷邀功,声称自己捕杀了大批群盗。你这无耻的畜生。”
那条蛇大概也吓了一跳,陡然向后扭曲,头“呼”地竖了起来,脑袋迅即变成了三角形,嘴里吐出长长的信子。
我垂死挣扎:“你们当时篡夺狱囚,我捕杀你们,不过是为了尽廷尉之责,你要杀我,就是公报私仇。”
弓弦迅即收紧了,真他妈的难受,我的七窍被憋得简直要溅出血来,脑子也晕沉沉的,突然朦朧中听到山坡下传来一声:“把陈府君放下,否则我要发射弩箭了!”
我的眼睛大概一片乌青,满眼都是肿胀,只能下意识地说:“真的不认识。”
拿弓弦的汉子道:“这竖子一向喜欢带着两个仆人打猎,等救兵倒不必担心,况且我也派了两个弟兄拖住他的仆人了。让他死个明白也好。”
手拿弓弦的九*九*藏*书*网汉子还没回答,那个瘸腿蒙面人已经怒道:“你他妈的使用奸计杀人的时候,有没有让人死个明白?”
拖了大概几十丈远,来到一堵矮墙边,我依稀看见矮墙旁有好些个土堆,平常走过根本不会注意。那拖我的汉子停住了脚步,对他的同伴点点头,那同伴抓住我胸前的衣襟,提起来,右手一拳击在我的鼻梁上。我仰面一跤,摔倒在土墙上。那汉子也大踏步过来,朝我身上猛踢。两个人拳脚交加,我趴在地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浑身都麻木了,不知道什么叫疼。
我话音刚落,那个还蒙着脸的瘸腿汉子就喊道:“这畜生大概想拖延时间,指望有人来救他。咱们不要理他,动手罢!”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週年,死前还有什么话说?”见我头叩得差不多了,那汉子又冷冷地说,同时从袖间掏出一根绞丝的弓弦,在手上一屈一伸地拉扯着,发出“嗤嗤”的声音,显然他想用这弓弦勒死我,猜都不用猜。
可是,谁会挑我还在任的时候就来实施报复呢?岂不知大汉对攻杀现任官员的罪行判决非常严酷,一旦抓住,全部裊首,妻子连坐。所以那些挟私愤想报复的人,即便恨之入骨,一般也要等到那位官员卸任之后方才动手。
那汉子大概打累了,对他同伴说:“就这样罢。”他的瘸腿同伴点点头,把身上的弓箭和长剑全部解下,放在矮墙边。那汉子自己也扔下弓弩,又解下长剑,对瘸腿同伴说:“先把他拖过去。”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