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服部！”
大町目瞪口呆，手中的真空管差点掉落到地上。
对于他的反驳，女人轻蔑地微笑着，用一句话就否定了。
女人用失去光亮的无神眼光环视了一下周围，马上又摇了摇头。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只是在思考尸体脚上穿的那双鞋。不过，变换视角后，我便一下子想到了那只野狗嘴里叼着的左鞋。从那以后，我的脑子里就总是装着那只鞋，再也放不下其他东西。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
女人茫然地继续沉默着，呆呆地望着大町从西服柜里拿出旧领带。这时大町的脚已经不再偏跛了。
他那神情简直得意忘形到了极点。他瞇着眼睛，微微地抽动着鼻子。
“……”
大町用沙哑的声音叫着。就像大约五分钟前敲诈者曾经做过的那样，他瘫坐在沙发上，用茫然无神的眼睛呆望着空中。
“为什么需要给死者换鞋？这个谜团让我纳闷了很久，无论怎样思考都找不到答案。于是，我决定换一个角度，从其他视角来审视，就是‘为什么你有必要事先准备若槻俊的鞋’这一问题。”
“哈哈，黄泉路的礼物？好吧，你想听什么？”
“一开始我就是这么计划的。我没打算给你一分钱。”
对于大町的抗议，山田花子完全没将把它放在眼里。
“你撒谎，你撒谎……”
“那天傍晚，你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把若槻俊带到小田原，然后在无人的海边或者山路上将他给杀害，把他藏到车里。藏尸的车辆，大概也是你现在开的这辆车吧。在那之后，你给东京的赤坂警署打了电话。就是自称从青山一丁目打去的那通电话。然而，那是天大的谎言，你事实上是从小田原打去的。不过，无论你是怎样厚颜无耻的人，在刚刚杀过人之后，九*九*藏*书*网也应该不可能以泰然自若的声音通话吧！所以，你假装喝醉的话，就不会让人家感到奇怪。这也是醉酒的有利之处。”
“刚才听了你关于鞋以及狗的谬论，可是它们和我的不在场证明有什么关系呢？”
“没办法，我认了。我这人是很懂得放弃的。”
“不过，那个酒心糖做得不错吧？特别是它尖状的外形简直就是杰作，我自己都不由得要自卖自夸了。”
“你那么大声，邻居会听见的。”
“我说，也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奥秘。”
“随你怎么想象。”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把那通电话当真的刑警，去搜查指定的树丛，结果找到了那一只鞋。醉汉提供的情报得到了验证，于是可信度倍增。问题在于这里：既然野狗叼着若槻俊的鞋，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处于无法将狗赶走的状态，也即是说，他已经成为尸体，躺在神社正殿的背后了。人们往往会像这样去推测和理解。你还真行哪！”
“这就对了。都这种时候了，你再做任何抵抗也无济于事。”
“嗯？你刚才说什么？”
接下来的，是一段彷佛彼此探索般的沉默。
“作为回报，我也教给你聪明的一招。”
“对你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不幸的事情。收容那只狗的警察是一位很善良的人，他不忍将牠送到卫生所，而自己养了起来。可是那只狗总是摇摇晃晃，看起来很怪异。于是他请兽医诊断，才知道原来那只狗曾经被人灌过了安眠药。”
“再怎么喜欢推理小说，一个非专业的女性竟然能做出那么严密的推理，难道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所以呢，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就权当是给我去黄泉路的礼物吧。”
“你真的认为，我就是那天晚上的目击者吗？”
“这是叫做12AU7的螺旋状线路九九藏书真空管，是德国德律风根的制品，噪音小而且经久耐用，简直是最顶尖级的球体。”
“你到达新田神社，大概是十点左右吧！你把从车上搬出来的尸体扔到神社的正殿，然后在他身体上制造出搏斗的痕迹后，脱下了他脚上的鞋。之后，你拿出早已预备好的马列里鞋，穿到他的右脚上。不用说，左边那只鞋，已经在两个小时前被警察发现而且被保管起来了。除此之外，你还早就让那条野狗在鞋上咬下了牙印。”
“那么我想请教你，如果我家里养狗的话，周围邻居一定会知道的吧？不管怎么说，狗这种动物，牠都会发出叫声的。”
“就从那里拔出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
他很得意地走近音响装置，取下放大器的罩子后，从音频里面拔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真空管，把它放到手掌里给她看。
“嗯。”
“你要杀我？”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为此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吧！比方说，真到了那种时候，你就让服部本人提出他的不在场证明，不就没事了？举例来说，在浅草喝电气白兰地是在另一天，那天晚上他其实是和大家在一块儿打麻将或者做其他什么，只要他说出真实的事实就可以了。如果服部的不在场证明成立的话，那么自然而然，你的不在场证明也就跟着成立了。”
“好，我承认了，一切正像你所推断的那样。那一次要除掉你这个目击者却让你溜掉了，这次我决不可能再放过你。你就准备为自己收尸吧！”
“你的脑袋倒是挺不错的呢！”
“我这家里可没有装什么隔音墙壁啊！”
“……我不明白。”
“你有必要一直这样装蒜吗？事实上，你早就已经露出了马脚。”她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
“警察认为鞋子被塞进灌木丛里，是在醉汉打电话之后，这真是荒九-九-藏-书-网谬！塞进它的是没喝酒的你，而且是在白天的时候。”
“表扬我没用。又不是我打的电话！”大町声嘶力竭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像已经坏掉了的唱片在跳针一样。
一看到大町不自然地扭曲着的脸，那女人本能地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根本无法逃出去。她又绝望地瘫坐了下去。
“你说的很有趣。可是啊，如果因为你
的激进推论，结果反过来使得愚蠢的警察开始认真追查替身说，那你也会觉得很头大吧？换个方式说，如果在小田原喝酒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替身的话，那么帮助我作案的那个男人会陷入困境之中，而我的不在场证明泡汤，也会让我更加困扰，不是吗？”
“还不明白？我是女警啊！就像我刚才解释过的那样，你的罪行有百分之九十九都能够解释，唯独酒心糖的形状不能破解。如果我直接这样来问你的话，你肯定不会照实地和盘托出，所以就使用了这样的战术，充满了剌激，非常愉快。”
“没过多久，所有的疑问都一个一个厘清了，然后，你的行动也全都真相大白了。”
“但是，过早把鞋藏进去的话，存在着被别人发现的危险性。所以，你是在去小田原之前将它塞进去的吧？你一边留意行人通行的状况，一边像小偷一样，将鞋偷偷地塞了进去。”
“你真让我吃惊。不过你能想出的事情，其他某个人也能够想到。人们的思维，其实是有某种相似性的。”
“为了要证明电话的真实性，必须要有实际存在的野狗才行。所以你在黎明之前，将那条斑点狗用车送到现场，然后把牠扔ｈｔｔp://wwｗ•99lib•neｔ在了那里。那只狗应该不会是宠物店买来的，或许是偶然跑到你家里来的吧，也或许是你在某个遥远的城市偷来的。”
“当然能做到。你不是已经那样做了吗？给牠的食物里面混进安眠药……”
果然，它的头部很小，而且是隆起状的。让搜查本部感到头痛不已的，正是这个真空管。
“你撒谎！”
“开什么玩笑！所以说外行就是不行。”
“我想刑警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们猜测：也许是你从某个有点距离的地方，把牠找来然后给关起来的，所以他们现在正在竭尽全力去弄清楚那只狗来自何方。不过我并不这样认为，那只狗肯定是隐藏在你的家里。警方既然发现不了狗被关的地方，那么反过来思考的话，也可以认为原本就没有这样的地方。”
“通话结束后，你在饮食店吃饭，以此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当时你戴着手套的目的，就像刚才我已经说过的一样，是一种佯攻战术。不过你煞费苦心所编织的作战方案，对于头脑聪明的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一定觉得很遗憾吧！”
“承蒙夸奖。我想问一下，你花了多少钱收买服部？”
“就是关于你自制的酒心糖。因为是女人，所以我对于甜食特别有兴趣。它头部突出的那种形状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仔细想想，你的那辆车倒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包括去偷狗的时候，和把狗放在那里的时候都……”
女人一边以非常镇静的口气回答着，一边吸了口香烟。
“是为了让其内部成为真空状。”
“报纸上也写了，警察也为此事感到不解。其实谜底非常简单。不过虽然简单，但是即使是来家里搜查也决不会被发现。因为它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
都已经是临近死亡的人了，居然还能这么爽朗。事实上，那女人的脸上也的确浮现九*九*藏*书*网出了从容自如的微笑。看到这种表情，反倒是大町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了。
“我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而想出来的，如果利用试管底部的话又太粗，于是便琢磨是否有什么大小恰到好处的东西。”
“你是谁？”
“称赞我毫无意义，我又没有打电话。”
“……”
“你怎么不想想，我怎么可能毫不戒备地独自来到像你这么一位凶残的男人的家里呢？这只手表就是窃听器，我们两人的对话，毫无遗漏地都透过它传了出去。外面四周已经被警察团团包围了，只要我发出呼救声，他们便会马上飞奔进来，所以我才能够安心地跟你交谈。”
“既然说到了电话的事，那我就顺便再谈谈关于电话的问题。如果要投诉狗的事情，找卫生所才是常理。不过，若是装作喝醉了的话，不管往哪里打电话，都会被理解为是酒精的作用而不会让人感觉奇怪。而且，采取醉汉常有的口齿含糊不清的讲话方式，也可以掩饰自己惯用的腔调，可谓一举两得。总之，你的计划非常巧妙周密。”
“你别着急。接下来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所以你让牠不发出声音，不就得了吗？”
“嗯，我这样说你便如此响应，你这女人的脑子还转得真快啊！”
看样子，处于胜利者地位的这位敲诈者显得十分游刃有余，还有精力担心这些事。
“那么它，顶端为什么是尖尖的呢？”
他得意忘形地耸了耸肩：“这是因为它里面封存了吸收剂而留下的痕迹。在那之后就对它进行高温加热，在吸收剂蒸发的同时，内部就会成为真空状。而玻璃球的内侧之所以会发出银色的光，也是因为上面附着了吸收剂。”
“其他人家里都在专心看电视，根本不会听到这些声音。不过我倒想听你告诉我：那么我把若槻俊的尸体运到东京后，又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