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公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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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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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警察在五分钟后赶到,随即封锁了现场,并对在场人员做了简单询问,包括记录下各人的基本信息,以备刑队(处理各类刑事案件的专门部门)来人时提供给他们。现场勘查差不多在一小时后结束,期间刑队成员又一次对在场人员做了进一步的调查,他们领头的一个姓黄,叫黄绍纬,跟着的副手被称为小樊。但有趣的是,这个黄队长竟和当时在场的一位顾客认识,那人名叫姜每文,是黄队长的好友,当时恰巧来取一个给朋友订购的蛋糕。
姜每文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这个诘难曾一度困扰我很久,毫不夸张地说,这正是‘行凶时间死结’上最难解开的一部分。凶手无法预先得知阿胡第二天的上班时间,而且从几率上说,他6点准时上班的可能会更大。那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6点之前动手,然后从容离开现场。既然已经控制住了被害人,那就完全具备这样的条件。可奇怪的是,凶手并没有采用相对简单的方法,而是干冒大险选择在清晨6点至6点半动手。这不能不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使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并不是说凶手没有办法延缓阿胡的上班时间,而是我找不到一丁点儿合理的理由来支持她为什么非要赶在那个时间点上行凶?”
“安眠药?”底下有疑问之声。
“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姜每文微微耸了下肩,“他平时会住在店里吗?”
“我们所指的是蛋糕店的那段,你说他们用一种称之为……什么的方法来明确已发生事件的物理存在?”一旁的参议员阿夫拉德突然开口,他是掌管国防科研事务的部长,也就是先前频频摇头的那位老兄。
两人说是要等老板过来,好像是约好了来收房租的,思棠姐取了瓶饮料给他,两人站在那里等。当时我们都没想到老板居然在楼上,照往常,他都是7点左右来店里,想来他也是这么和黄先生约的。我和阿胡各自忙着分内事,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老板始终没出现。黄先生似乎还有事,等得有些着急,于是就打电话给他。谁知拨通电话后,二楼竟隐约传来手机铃声。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思棠姐神情古怪地瞧着我,才回过神来,忙说我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根本不知道老板在里头。这时阿胡也在我身边,他说了句会不会是老板把手机落在办公室里面了。于是思棠姐和黄先生便让我和阿胡留在下面,他们两个上去敲门,可等了半天也没人应门。过了一会儿,黄先生下来向阿胡要工具,阿胡转身进了工作间,不知从哪儿捣鼓出了一把起子和锤子。两人返身一起上楼,思棠姐则在楼上等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想跟着上去瞧瞧,可店里头不能没人哪!大家都上去了,万一有人进来偷东西怎么办?以前即使有人在每天都会缺东西,更别说没人了。何况当时还有客人在,就是之前我说的7点要来提蛋糕的那个,记得是姓姜,具体叫什么没问。所以我只能强忍着好奇心,继续留在店内,但耳朵却时刻关注着上方的动静。
议长掉头瞧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随意插嘴多少有些不满。但这些并没能打消他投射在莫菲斯身上的怀疑目光。
“那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6点半,你都在哪里?”姜每文问。
她说到这里不由地叹了口气,眼神也软化下来:“海川是个好人,他一直劝我放宽心,并说正在努力给小艾寻找合适的心脏来源。我当时瞧着他,仿佛可以透过他的胸膛看到里面那颗生机勃勃跳动着的心脏,我真恨不得立马把它给挖出来。”最后那几个字说得一字一顿,宛如一把锉刀锉着每个人的鼓膜,直听得一干人汗毛倒竖。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可当我再次回想起案发现场的种种迹象时,之前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忽然跳了出来。也正因为它,使我顿时生出了一个大胆、却又可怕的念头。而正是在那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之下,我忽然发现,所有的一切竟都是那样通顺且符合逻辑。直至那个时候,我才最终确信,我已经彻底解开了这桩疑窦重重的案件之下所隐藏着的可怕真相!而这一切,都将要牵涉到这起案件的第二个死结——‘行凶手法死结’!”
唉!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可怕的事。太惨了,你说这……唉!昨天晚上我还和他通电话来着……时间?我想想,大概是10点左右,本来是约在后天,可他说后天要出差,让我第二天一早就来取房租。能早点拿到钱当然好了,所以我就……哦,不多,每月5900元。半年前?对,是涨过一次,那时候还早,房价是5000元,签了半年,这不上海房价涨得快,我也跟他们商量过,在到期后稍稍上调一下。其实我也就看中他俩都是正经人,不想麻烦——不信你去这周围瞧瞧,不如我这儿的都要6500以上。我说……哎?等等,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可绝对不会啊,警察同志!我怎么可能为了涨租金去杀人哪!这,这绝对是冤枉!我……哦,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唉,真不知这邱海川是撞了什么邪,前几天丢了手机,我还劝他说是破财消灾呢,谁想今天却……唉!
“啊,对对,逻辑能力!没错,地球人就是这么叫它的!竟然可以凭空想象出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在是太神奇了!这简直就是他妈的——魔法!”朋友兴奋地嚷嚷道。
“什……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她磕磕绊绊地反问道。
“不是为了钱?”姜每文皱起眉头,慢慢咀嚼这句话,“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为了更多的钱呢?”
“啊,是的,议长先生,的确如此。”莫菲斯尽一切努力解释道,“我们的探测仪在中国东海海域发现了一件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姜每文起身拍了拍小樊的肩膀,示意他记下对方男友的联系方式,以便回头进行确认。
姜每文忽然想到了商朝时期的苏妲己和比干,那个三千多年前同样为了一颗心脏的残忍故事。只是与当年的比干不同,在自己姐姐的算计之下,邱海川连躲避的机会也没有。倘若他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心脏被挖出来装入侄子的胸膛中,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查一下她今天早上的手机通话记录,看有没有和单位同事通过电话,有的话核实一下通话内容。”小樊转身前,他又叫住他,在他耳边嘱咐了另外几件事。
谋杀案可是关系重大,必须征得警方同意才行,只怕没那么容易。他心里想着,但表面上却点了点头:“我会和警方说的。”
他说着抬头望了一眼邱思棠:“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孩子得的什么病?”
姜每文闻言思索了片刻,对两人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阿胡:蛋糕师,男,25岁,湖南长沙人,高中文化,一年多前开始在蛋糕店工作。
面对再一次的质疑,邱思棠只能选择沉默。面那一连串问题还一个都没答上来,现在又冒出了新的问题,真是千疮百孔,防不胜防!
小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满地低声咕哝道:“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莫菲斯可没有笑意,而是依旧一本正经地陈述道:“所以我才在报告中指出,他们的科技程度尚属萌芽阶段,虽然具备了一些理论应用体系,但还相当幼稚,如果按照宇宙文明类别分级的话,顶多只有7级。而要达到与我们对等沟通的地步,至少还需要一万六千至两万年的时间。”
“5啊!”有了前面的铺垫,现在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不……不是我干的。”黄贺商吃惊地跳起来,神色慌乱,“我只是来收房租而已,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姜每文瞧了瞧他手中那叠问询笔录:“这些我都看过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唉!别多想了,她这是罪有应得。”这位刑队队长倒是心胸开阔,事情过后就放下,“不管怎么说,这次又得多谢你帮忙破案了,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的爆炒猪心做得不错……”话没说完,姜每文一皱眉头,忍不住便要弯腰吐了出来。
“我没说这和你有关系。”黄绍纬忽然开口,饶有兴味地瞧着对方的表演,“怎么你觉得这和你有关吗?”
“这么说,你是在怀疑黄贺商了?”姜每文点明了他的想法。
这下子轮到黄绍纬沉不住气了,悄悄在他耳边道:“一个都没有?这结论下得……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黄绍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耿耿于怀,此时自然屏息静气,竖起耳朵仔细听姜每文的解释。
台上议长略略倾斜脑袋,与六位常务委员低声交换意见,他们的神色阴晴不定,看似颇有分歧。一位委员忽然连连摇头,这一举动使得听证席上的莫菲斯将那顶阔边帽抓得更紧了。
“——那就是钱。在现场所发现的死者身上并没有足够的现金!”
“可是……”
“手,手势?”黄贺商似乎没听懂,迅速回头瞄了一眼,仍旧不明所以,“这,这……”
邱思棠咬着牙点了点头:“不错,我特地安排了他去体检,并以此为由悄悄替他做了配对检验,结果完全符合要求。那时我似乎重新看到了希望,这是我惟一的机会,要找到一颗完全匹配的心脏,避免术后的排斥反应,又要寄希望于它的主人赶在小艾之前结束生命,这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用我的双手亲自来创造这个机会!”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狠毒异常,“昨晚,我趁着店员都回去后来到这里。我提前安排了第二天早上的工作任务,以便我可以有合适的理由出现在附近。见面后我向海川讲述了小艾的近况,并乘其不备悄悄在他喝的水杯内加入了安眠药。”
至此,全息影像资料已全部播放完毕,现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所有人都震惊于如此诡异离奇的案情,难以抽身回到现实中来。
姜每文一脸沉吟,对此似乎早已料到:“问题不在他俩的说法有问题上,”他将目光从黄绍纬身上收回,缓缓移向不远处的两人,“而是……没有问题。”
“等下我亲自去问黄贺商,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撬出些东西来!”他信誓旦旦,挺了挺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那件东西是那艘游艇上的人留下的?”议长沉声问道。
“我……”邱思棠张口无言,脸上的表情于其说是惊骇,倒不如说是沮丧。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竟会犯下这么多错误。在进到店里时,自己当然闻到了那股气味,但奇怪的是米玲他们竟都毫无察觉,黄贺商也只是站在门口喝饮料,还有那个人在侧头想心事。做贼心虚的她吃不准情况,自然不会第一个跳出来加以质疑,以免将自己与案件扯上关系。
“不错,那就是……”他说着伸出左右两手分别比划了两个数字,左手5,右手9,不用看大家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死者的临终手势。”
姜每文定眼瞧去,照片上是死者的上半身:“你是指他双手所比划的数字?”他抬起头,明知故问地瞧着对方。
“通常来讲,凶手故意留下线索无非是为了误导警方的侦破方向,或是嫁祸他人。”姜每文解释道,“但这两个数字看来也并没怎么误导警方的侦破方向,而要说嫁祸他人,凶手又何必用如此复杂难懂的方式?直接蘸血写下嫁祸人的名字,或名字的部分笔画不是更简单明了吗?”
“照你的意思,那些低等生物比我们还聪明?”又有人提出抗议,仿佛受到了某种侮辱。
对对,说正事说正事……我和他约好后,早上就按约前来,路上正好遇到他堂姐邱思棠,她好像还另外有个工作,是在什么杂志社,今早要去给一家早餐馆拍照。开这个店也参了股,具体事务都是邱海川在管。他姐弟俩的关系?向来都不错,从没见他们争吵过,哦,当然……我知道的也不完全。其实我挺希望他们将这个店好好开下去的,下个月我侄女过生日,这不正想在他们这儿订个蛋糕呢!谁知道……什么,我的住处?离这儿不远,往东过去三四条街就是,走过来也就10多分钟吧!
“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却不适用在这起案件中。如果是这种冲动性的杀人,那就不会想到先通过安眠药让死者丧失意识……”
“不,我不知道。”邱思棠硬是辩解道,“我,我是……因为米玲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也没多想,就顺势问她了。难道……这也有错吗?女孩子总是比较细心些,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那你呢?住得远吗?”
随后大概又过了10多分钟,思棠姐和黄先生来了。他们好像是在路上碰上的吧!我还奇怪他俩怎么在一块儿了呢!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黄先生好像不久前刚离婚,自己一个人带着个上中学的儿子,所以难免想多了些。谁让思棠姐也是独自一人带着个孩子呢?不过听说她孩子身体不太好,经常需要人照顾,所以思棠姐近期来得也少了。大体一个星期来个一两趟,最近一周多没来了。她的工作是给一本介绍吃喝玩乐的杂志拍照片,好像挺忙的。对了,她还给这里拍过照,在网上登了出来,想给店里多拉些生意。你别说,经她这一弄,店里的生意还真比以前好了不少。
“什么另外的理由?”小樊最先沉不住气,当即问了出来。
“移动公司那里查证黄贺商昨晚10点多钟确实给死者打过电话,通话时间2分3秒,不过不知道具体通话内容。”站定后,黄绍纬对姜每文道,“另外,你让小樊查的有关邱思棠的通话记录表明,她上午8点多钟给一个名叫郑宣的人打过电话。经证实,那人是她的上司,据他说邱思棠说是家里出了点事,不能过去给那家早餐馆拍照了,让他另外换别人去。也就是说,黄贺商和邱思棠的说法都没问题。”
姜每文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我非常抱歉。”
姜每文说着停了一停,见大家都理解后又继续说道:“排除了凶手栽赃嫁祸、混淆视听的可能后,那剩下的结论就是——那确实是死者自己留下的信息。”黄绍纬在底下频频点头,他并不像姜每文想的那么多,但多年刑警生涯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么回事。
阿胡看似有些紧张,反射性地抓起块抹布在他手指碰触的地方来回抹道:“当然当然,每天都会打扫。”估计是被工商、卫生查多了,一有人问起来就紧张。
姜每文闻言点点头:“也就是说,昨天当其他人都离开后,有另一个人来拜访过死者,而且是死者所认识的人。”
“可是,谁告诉你们我所比划的就一定是数字呢?”这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震得隐隐发痛。
“答案无非只有两种:如果答应了,那邱海川就必然会准备相应的现金在身边,否则岂不是让别人白跑一趟?以死者生前为人谦和这一点来看,他是一个讲究诚信,说到做到的人。因此一旦答应对方,就会提前准备好钱款。”见众人纷纷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可是警方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么多的钱款。而从向银行调用的记录来看,死者除了在昨天上午有一笔刷卡消费外,并没有任何进出记录。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备款的打算。”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道:“多的时候一千来块,少的时候四五百也有过。”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发出阵阵躁动。这无疑是将阿胡从嫌疑人名单中剔除了出去,这使得身旁的黄绍纬多少有些不满。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完全排除任何人的嫌疑。
姜每文说罢又望向阿胡:“而对于阿胡来说,他因为迟到多少有些紧张,而且一到店里就扎进了工作间。那里环境相对封闭,且布满了各色糕点的香味,恐怕这也就是他没能感觉到那股血腥味的原因。”
姜每文吸了口气,打算变换一种问话方式:“你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者听后点点头,补充道:“从犯罪心理学上说,大多数案犯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隐藏自己,即选择在相对昏暗封闭的环境中作案。因此案件大都是发生在深夜或是凌晨1点至3点之间,很少会有人选择白天,特别是清晨作案。”
“不是数字?这怎么可能?”
“奶奶——”他用手搭着凉棚,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眼前的景物。
“别急,听我说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黄贺商之前就对我们撒了谎……事实上,他原本和死者约的时间并非如他所说的什么后天或今早7点,而是昨天晚上或是今天一大早!”小樊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到这一层,即便是姜每文现在说了出来,他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消化。
“哦,是吗?”姜每文明显不信地反问一句,“米玲的证词中你是早上吃坏了东西,而你的笔录中却又说折腾了半夜,这其间的矛盾不言而喻。那能否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昨晚上闹肚子,还是今天早上?如果是昨天晚上,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吃的晚饭?”
“怎么?你们警方查案也担心经费问题?”
现场依旧悄无声息,只余下四周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每个人都在竭力思考这个问题。
“巧的很,那时黄贺商打电话来,和海川约了第二天来收房租,时间是早上7点钟。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上天的安排,说实话,那时我也分不清这对我是有利还是无利九_九_藏_书_网。但是为了这一刻,我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包括日期和时间上的巧合,也是正好凑巧安排的,不为别的,只是想给警察制造点麻烦而已。要知道我不能等,躺在病床上的小艾更不能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够阻止我。我要亲眼看到那颗心脏被放进小艾的身体里,重新点燃他的生命之火。”邱思棠双拳握紧,尖锐的指甲刺进皮肉内,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你是说如全息资料中所显示的,那个名叫姜……什么文的家伙仅凭一些事后的现象及当事人的叙述,便判定出了时间轴前端所发生的所有物理状态?”阿夫拉德急切地证实道。
“是在现场勘查时发现的,过后我会说明。”姜每文瞧着那人道,“那既然死者丧失了抵抗能力,大可轻松地取走钱款,又何必要杀人呢?再说,蛋糕店目前的营业状况并没有出现问题,之前也没有过分拖欠房租的情况。若只是为了钱,大可好好商量,何苦要通过此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
黄贺商:蛋糕店房东,男,44岁,上海人,某机械设备厂供销科主任,四年前购下此处物业,两年前转租给邱海川及邱思棠开蛋糕店,与两人相处和谐,虽于半年前因涨房租有过小争执,但总体来说没有太大摩擦。
“就算如此,”姜每文不慌不忙,“可惜出卖你的不仅是你的鼻子和眼睛,还有耳朵!”他的手指又恰如其分地指向自己的耳朵,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接二连三的责问令邱思棠浑身不舒服,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精疲力尽的耗子,被猫儿堵在洞口,耍得团团转。
她将脸从手中抽出来,眼角泪痕犹新:“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
“一个人?”
以下为观测地样本SS-2016-03地区范围的第二部分影像资料:
“时间追溯仪无法追溯到其被发明之前所发生的事。”莫菲斯解释道,“从原理上讲,在构建出遍布整个星系的时间追溯网之前的历史只能淹没在这浩瀚的宇宙中了,更何况是100个纪元前。要知道,此类设备的诞生不过短短的40纪元。”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小樊迷惑不解。
时间为2006年6月6日上午8点50分。
“你们老板也去?”姜每文看似有些不明白。
“钱包?”姜每文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里面有多少钱?”
黄绍纬闻言皱起眉头:“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强行留下死者的人是谁?而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抱歉,样本观测地的情况不允许使用时间追溯仪。请问谁能有更好的办法来找出事件的真相?”莫菲斯朝那个声音礼貌地微微欠了欠身,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耸肩动作。
姜每文“哦”了一声,又问:“那邱海川每天都会来店里吗?”
“下班后我在街角的小吃店吃了些东西后回家,一直呆到今天早上过来。”阿胡谨慎地回答道。
“不,她没有,警方已经前往她的住所证实过了,她和她男友今早案发期间一直在家休息。而楼下一位卖报纸的阿婆从早上6点开始就在那儿,直到早上7点半才见她从楼道里出来。而除此之外,整幢大楼并没有别的出入口,也就是说在你们之中,只有她具有完备的不在场证明。”姜每文向她解释道。这话听在米玲耳里多少有些令她气恼,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她只得泄气地坐在那儿。
“不管怎么说,这未免也太巧了吧!”黄绍纬轻哼一声,“我就不信,死者会没有目的地随便留下这条信息。”
“所以这一切就对了啊!”姜每文一拍手掌,“你的感冒是一个有趣的巧合。事实上,同我一样感觉的还有黄贺商,在他的证词中也提到在店里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他与我一样作为外人不好多说什么,所以他的选择是站在门口通风处,尽量避开那股气味。”
“不——那不可能!别信他,他是个骗子!这是巫术,是对科学的亵渎,社会的倒退……”现场群情激愤,显然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邱小姐,你能否对上述质疑做出合理的解释?”黄绍纬沉着脸向她站起身,姜每文的话显然起到了它该有的作用。
两人沉默了有一两分钟,姜每文再次开口:“我知道现在问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有几个问题还是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
姜每文摇摇头:“我向店员求证过,这里的营业款是每天一结,最多的时候也就一千多元,少则四五百。而为了安全,店里是从来不存放现金的,因此单凭当天的收入无论如何不够冲抵房租的。”有关营业额部分小樊先前也听到了,他忙向上司点头证明姜每文所说属实。
“一个人住?”
正说着,警员小樊小跑了过来,看了眼情况,避开黄贺商在上司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黄绍纬皱眉听完,瞅了一眼黄贺商,将他交给了小樊,返身同姜每文离开。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记得应该是10号左右吧!若店里遇到些特殊情况,有时也会晚个几天。”
他吸了口气,将那顶皱巴巴的帽子放到桌面上,继续解释道:“事实上,由于科技的高度发达,我们的整个社会秩序都是建立在庞大繁复的物理学证据基础之上的,奉行观测数据至上,所有事件都可以通过客观性的物理学证据来证明,并给出确切无疑的结果。因此我们从来不用多想多思考,因为突破了维度屏障,一切都会有其答案。而在此次的观测地——地球上情况可就不同了。他们无法逾越时空上的屏障,但却相反因此而形成了一套颇为奇妙的理论方法来处理这一类事件。用他们的话来讲,这一过程叫做——逻辑推理。”
我俩到的时候离7点还差5分,我就站在店门口等。邱小姐很客气,还给我拿了瓶饮料。我本不想要的,可她执意要给我,加上天气热,我就收下了。她在店里兜了兜,我看他们生意也一般,我站的那会儿,一共就来了两三个客人。我和那个姓米的小姑娘聊了聊,问了问店里的情况,她说一会儿还有个客人要来取蛋糕。就是后来帮我们处理事情的那人,倒还多亏有他在,似乎很有经验,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唉?他好像和你们那个领导关系不错,是不是他的什么朋友啊?哦,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对对,知道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问……随后我差不多等到7点多钟,还不见邱海川过来。因为我早上还约了别人,所以就想打电话给他,问问他还有多久到。谁知我在那边打,身后其他人却发现他的手机铃声从楼上传来。那个做蛋糕的小伙子说会不会是走的时候忘了拿。我想不管怎么样,总得确认一下,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于是我便和邱小姐一同上楼去,为了确定,我还特地重拨了一遍,这次我听得清清楚楚,声音确实是从办公室传出来的。可是办公室锁着门,任凭怎么敲门、叫喊都没反应。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说下去找些工具来把门弄开。她没反对,于是我便去找阿胡帮忙,弄了两把工具上来,一起使劲儿将锁砸开。这一下可不得了,那个血腥味啊……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尸体就直挺挺地倒在我面前,我还是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见到死人,背上插着一把刀,有那么长,完了……我看那样子肯定是没救了。邱小姐当场就晕过去了,阿胡也是没见过场面的,呆呆的不知所措。就只剩下我了啊!尽管害怕,我还是强打精神,先将邱小姐扶下楼,找了个地方让她坐下。正当我还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个取蛋糕的客人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他很镇静地听完,扭头便往楼上去,我不知道怎么的便跟了上去。他进到办公室,简单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在尸体旁蹲下。我见他掏出块手帕包住手指搭在死人的脖子旁,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让我跟他一块儿下去。随后他让我用柜台上的固定电话报警,说清楚这里的地址,让他们赶快派人来。然后又让其他人都不要再上二楼。我就照着他的吩咐给你们打了电话。他要求我们呆在原地,尽量不要碰触任何东西,直到警方到来。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先前那位顾客上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太紧张了,嘴唇直打哆嗦,根本说不出话来。好在黄贺商毕竟年长,大体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位客人听完与他又一次上了二楼,下来时吩咐他用柜台上的固定电话报警,并告诉在场所有人不要再上二楼。随后他自己打了个电话,又过来安慰我说不要担心,警察很快就到。随后的事我想你们都知道了。警察同志,我只想知道,我弟弟是怎么死的,他向来和和气气的,没有什么仇人,谁会那么残忍置他于死地?我请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为我弟弟讨一个公道!哦,对了,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能否让我先领回我弟弟的尸体,他没有别的亲人,我是他惟一的亲属……唉,真想不到……
“哦?为什么那么肯定?”
莫菲斯毕恭毕敬地面向议长低下了头:“我丝毫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尊敬的议长先生!相反,我只是想表明这样一个事实——即原则上,若不突破维度屏障,低维空间是无法感知高维空间的存在的。那些地球生物不能像我们一样能通过多维时空的变换进驻低维空间的任意坐标系,从而回到过去查看事发经过。但是——”他拖长音调适时地停顿了一下,“我发现,原来我们错了!”
“你进到店里的时候,有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但话说回来,也正是你引起了我对某些事的注意,从而发现了一些细小但相当有趣的问题。”听了这话,米玲一脸困惑地望向他,显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黄绍纬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他所发明的这一串词语颇不以为意。
邱思棠:死者堂姐,女,39岁,本市人,现任某杂志摄影师,两年前与死者合开了蛋糕店。
“如此一来,外来作案的可能就被排除了。不仅因为被害人留下的讯息,更因为陌生的行凶者还不至于如此有耐心地锁上大门。要知道不同于二楼的办公室,底楼的店堂大门是需要钥匙才能锁上的。因此能够办到这一点的,只有米玲、阿胡、邱小姐,还有黄先生四人。而巧的是——四位均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这话宛如一柄尖刀,刺在各人心头,使他们身上笼罩上了一层嫌疑人的光圈。
“走的时间?那是在……9点半,我们每天9点结业,盘完账差不多9点半左右。”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面仍然有一个矛盾之处。”听到这话最先有反应的自然还是黄绍纬,他不觉得竖起耳朵,想听听这早已认定的事实中还有什么样的矛盾。
底下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似乎是害怕自己答错。“9呗!”有人鼓起勇气说道。
以下内容摘自国会听证会第EM-1839号报告,及莫菲斯·瑞克的自由陈述:
“那是有关邱思棠今早原定的拍摄任务。”姜每文道,“我让小樊查证过了,她早上确实打电话给她上司,让他另外派人去完成那项工作。那一瞬间我忽然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过来,邱思棠并不是为了截获黄贺商才在那个时候出现,而是为了凑自己早上工作的时间,使自己能有一个非常自然的理由出现在蛋糕店附近。只因这是她早就安排好了的,无论有没有黄贺商,她都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他说着望向邱思棠,“可以说,上天赋予了你相当不错的运气,时间上的巧合不仅成功地牵扯上了黄贺商,还因邱海川临死前的手势使得整个案件瞬间指向了另一个人,变得更为扑朔迷离起来。”
走出银白色的国会大厦时,莫菲斯不觉松了口气。几个熟人上来与他打招呼,祝贺他出色的报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有空时我也得让我女儿练习练习你所说的那种——呃……逻格能力。”
姜每文的猜想得到证实,移目转向其他人:“既然黄贺商原本打算后天来收房租,直至通完电话才改成第二天过来,凶手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得知,更不会去赌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因此我更相信这两个数字和黄贺商之间的所谓关联纯粹是一种视觉上的巧合,而两者本身并没有实质性的联系。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凶手需要知道房租的具体数目,并认为这两个数字可以确凿无疑地将警方的视线锁定在黄贺商身上。”
“莫菲斯·瑞克先生。”议长抬起头,洪亮的声音从扩音器内传播出来,莫菲斯连忙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等待问话。
他的这番解释看来起到了效果,现场多少恢复了些平静。只见他继续说道:“为了更好地证明这一切,我将继续向各位展示全息记录影像的后一部分。”说着他启动了播放影片的按键,全息激光束再次亮了起来,这一变化又一次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看起来是这样,但还是有问题。”姜每文再次否定道,“如果黄贺商是为了来强行索要房租,那就不会不取走死者身边的现金,这与他的根本目的及出发点向背,恐怕还是解释不通。”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除非是外出办事,或是有其他什么特殊原因。但即便是白天不在店里,晚上盘账的时候也都会在。”
观察地发生了一起对我们来说颇具参考意义的案件,无论那些人怎么定义,我将它称之为‘蛋糕店感觉序列’。其过程本身并不复杂,但结果却有点儿意思。一共五个观察样本,一个是蛋糕店老板邱海川,也就是本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另两个是店中的营业员米玲和蛋糕师阿胡,再就是邱海川的堂姐邱思棠及蛋糕店的房东黄贺商。事件经过如下:
邱思棠目光凄迷,神情绝望,已彻底放弃了抵抗:“是……复杂性青紫型先天性心脏病,近来病情急剧恶化,只有心脏移植这一条路。而要等一颗活体心脏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运气。可……小艾等不了那么久……我,我别无选择。”她凄苦地回答道。
小樊见状立马踏上一步,双臂一张拦在面前。同时朝上司瞧去,等待示意。不管怎样,总不能就这样任由凶嫌随意离开吧!
伴随着议长第三次敲响警示槌,莫菲斯做了个让大家安静下来的手势:“请听我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神话,可事实确是如此!在我前往SS-2016-03采样地观察期间,我能从很多细小的方面察觉到这一科学上并不严谨的处事方式。它似乎已成为那里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它的准确度并不高,结果也因人而异,但毋庸置疑,它的确是一种颇为有趣且相当实用的技能,并被相当一部分地球人所熟练掌握。”
黄绍纬给自己倒了杯水,从报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现场勘查工作都已完成,法医建议可以将尸体运回警局,或让其亲属前来认领。姜每文来到他跟前,接过递来的水杯道:“我安排小樊去查些事情,没意见吧?”
“如果说先前出卖你的是你的鼻子的话,那现在出卖你的就是眼睛!”姜每文一本正经地说明道,“要知道,平日里第一个到蛋糕店的可并非米玲和罗素,而是整天在工作间忙活的蛋糕师阿胡。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早上6点就到,比其他人要早上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邱小姐你想要确认海川是否一早来了店里,当时的第一反应不应该问米玲,而是该问第一个到达店里的阿胡。作为店里的老板之一,你不会不知道员工上班的时间安排吧?”
另外房间内所发现的指纹多属死者自己,只有少量是邱思棠及米玲的。办公室的房门钥匙在死者抽屉内,就目前所知其他人没有同样的钥匙,但是否有人事先复制过就不得而知了。另外办公室向街边的一侧是大幅的玻璃,拉着百叶窗,窗外便是蛋糕店的遮雨棚及街道。窗户由插销锁死,无法出入。室内并没有打斗痕迹,办公桌上很干净,除了死者的手机外,其他东西摆放得相当整齐,看得出来死者是个做事相当有条理的人。在众人进入之前,门锁并没有强行破坏的痕迹,因此警方初步判断为熟人作案。而与死者最熟悉的就是在场几位,当然那个叫姜每文的只是碰巧在场。他与死者并不认识,与在场的其他几位也没有任何关系。另外经过了解,房门只需在离开时按下锁钮便可在关门时自行上锁,不需要有钥匙,因此整个房间虽然封闭但并非构成所谓的密室,任何人都可以很轻松地离开。以下为几位当事人向警方的陈述:
不料姜每文却当即提出质疑:“从你家步行到店里只需5、6分钟,以你的性格能多睡就会多睡一会儿,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家做早点吧?另外从你为了让米玲不向老板告发你而许诺给她做点心这点就能看出,你喜欢贪些小便宜,那多半会自己用店里剩余的材料做些东西吃,既省时又省钱,不是吗?”不等他开口辩解,姜每文又拦腰截住他的话,“如果你想说在过来路上买的早点,那就更简单了,警方只需藏书网向路上的摊贩做下调查就都清楚了。怎么样?你能告诉我们你是从哪儿买的早点吗?”阿胡闻言瞪大眼珠,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喘气,那样子活像一只古怪、滑稽的蛤蟆。
“哦——那是……”老人轻轻放下孙子,接过相框静静地看着。透过模糊的视线,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抱着她的玩具娃娃漫步在湛蓝色的海洋边,身后是白色的沙滩与巨大的椰树,一个宛如天堂的地方。可就在那次旅行中,发生了致命的意外。飞船在返航途中恰巧遇上流星雨,在穿越密集的流星群时机体受到了很大的撞击,部分机体解体,她的卧舱就在其中,包括她最喜爱的声控娃娃也一起坠落到了地球。而幸好父母将其及时塞进了逃生舱而幸免于难,通过预先设定的返航路线,逃生舱由电脑自动驾驶并进行空间折叠跳跃,最终在邻近的星系获救。但因系统设定她自动进入冷冻休眠箱,等到获救时已过去了整整20纪元。而在此期间,由于星际摩擦而造成交通封锁,致使她被迫在邻星生活了将近30多个纪元,直至不久前,两星才恢复了正常的外交关系。她才得以携全家辗转回到了自己的星球。而此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再想要查询当年的事件已几乎不可能。而她也因当时年纪小,根本无法记清楚飞船的注册号,因此最后也只好放弃了……“好美的地方,那是哪儿?”孩子不停地拽着她的裙角,“我也要去。”
“简言之,就是通过时间轴上当前已知的客观存在,以及不同参与者对过去发生事件的种种表述,从而推断出过往某一时刻的事件全貌。”
“别紧张,我只是说你有嫌疑而已,并没有说就是你杀了被害人。”姜每文双手微微下按,示意他安静下来,“之所以说你有嫌疑,是因为那两个数字,正和你所收的房租5900元对应。若硬说那是巧合的话——”他拖长音调目视一旁的黄绍纬,后者不觉摇摇头,“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不算太远,往西过去两条马路就有一个地铁站,因此交通还算方便。”
“使用安眠药是不假。但是再强效的安眠药也不能保证服药者百分之百丧失行动能力。特别是在身体某些部位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姜每文解释道,“凶手动手杀害死者时先是在其右侧腰际刺了一刀,直接刺穿了肾脏。如此剧烈的疼痛,即使再强烈的安眠药也没有用。死者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并意识到是谁在动手加害自己。而正当他设法逃脱时,背部又传来了猛烈的刺痛,令他疼得差点晕死过去。更糟糕的是,被刺穿的是肺叶,他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他只能在临死前勉强用右手留下了隐晦的信息,但在当时,这已是他所能想到表达的最清晰的意思了。也正是这只颇具争议的右手,再次向我们揭发了邱思棠的谋杀事实!”
“因为办公桌。”姜每文答道,“若他有事留在这儿,必定有原因,且多数是工作上的事。而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办公桌收拾得很干净,那它告诉我的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原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邱思棠木然地点点头:“店里的一切收支都由他经手,海川比我在行得多,有他打理我很放心。”
谁知姜每文毫不领情,摆着头道:“一点儿都不草率,它们的确与数字毫无关系。我们之所以容易将它们混淆为数字,无非是因为他右手的手势与数字9的手势一模一样。而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思维盲区!也就是因为这个似是而非的数字9又间接导致了我们将其左手的手势理解为了数字5。而巧的是,这两个数字在本案中还真有那么点儿意义,恰巧和黄贺商前来收取的房租的千位数和百位数相同,从而更让我们坚信它们是死者故意留下的数字线索。”他说着轻哼一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关上门,姜每文向众人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黄绍纬身上:“这是一件非常奇特的案件,其实本身并不复杂,但独特之处却在于凶手行凶中的种种奇怪举动,以及隐含在各种表象之下的真正原因。但是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将几件相对来说并不重要的问题梳理干净。这样一来,我们才能从更清晰的角度来审视整个案件的发生经过。”
“这是哪儿?”小莫菲斯可不爱去理会什么克罗鼠,而是举起了手中的一个小相框。一段相当陈旧但却依旧清晰的画面在其中来回播放着。
“是啊!”阿胡小心翼翼地收起健康证,答道,“因为他有时会来店里帮忙。而且听说他胆固醇和血压偏高,因此思棠姐也劝他定期去做检查。”听他这么说,姜每文不觉回想起邱海川扑在地上的庞大身躯,以及流满了一地的鲜血。
阿胡心慌意乱,一脑门的汗。只见他急促地呼吸着,想要平复混乱的心绪,但作用似乎不大,最后嗫嚅道:“我……我睡过了头,怕老板知道了生气,所以才……才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完战战兢兢地瞟向邱思棠,好在后者正全神贯注地瞧着姜每文,并没多注意他的所谓的坦白。
对方对他的抱怨丝毫不以为意,而是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想告诉大家,凶手的想法与你不同。事实的真相是:既要致被害人于死地,却又不能损坏他的心脏!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才是凶手真正需要的——一颗活人的心脏!”
“天哪——”众人一阵惊呼,“你是说……邱思棠费尽心机杀害自己的弟弟,为的就是……取走他的,他的……心脏!”一想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本能地避开她,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凶猛变态的怪物。
“当然有关系,因为你看上去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而是照常在工作。我当时就想是否需要告诉你我所闻到的气味。”
“有,按照你的要求查了他随身携带的银行卡,发现除了昨天上午有过一笔刷卡消费外,直至案发都没有任何进出记录。”黄绍纬答道,放下水杯从旁拿起一叠材料,“对了,这些你都看过了吗?每个人的说法大体上都差不多,没有太多明显的线索,看来这件案子有些棘手哪!”
“其实,她并非完全没有感情。”他仰头注视着头顶的鸟群喃喃自语,“邱海川的伤口都在右侧。我想她是特地将他翻过身去再行凶的。只因她在动手时不愿,也不敢直面自己弟弟的面容……”
“那店里每月的租金也都是由你弟弟支付给房东的吗?”
“但其中却有另外一点一直困扰了我很久,”姜每文面对颓然坐倒在一边的邱思棠道,“那就是有关阿胡上班时间上与案发时间的重叠!案发时间在早上6点至6点半,正是阿胡上班的时间。我很难想象凶手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下手,并如此好运气恰好遇上阿胡迟到,从而躲过了被当场撞见的厄运。不——我绝不相信有如此巧合,如果真那样,那凶手真该去买彩票了!”他歪着头,无奈地摊了下双手。
“那是因为我这两天感冒,别说是这一点点的气味,就是拿碗醋端到我面前,估计都闻不出来。”
“说明……呃……老板平时睡眠不好?”米玲尝试着说道。
“我……”阿胡额头沁出一头冷汗,想到昨晚与罗素一同吃的东西,警方只要稍加盘问,就会知道她一点儿事没有。那自己昨晚吃坏东西的说法只怕就站不住脚,当即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答是今天早上。
“我看看……记录上说一共1930元。”黄绍纬抬头望着对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很简单,黄贺商和死者通电话是在昨天晚上10点多,遇害是在清晨6点至6点半,若黄贺商是凶手,那他与死者必定在这段时间内有过接触,对吗?”
“同样没法回答,是吗?”姜每文做了一个略显夸张的手势,继续面向她,“看来出卖你的不仅仅是鼻子、眼睛、耳朵,还有你的嘴巴!”他风趣地说道,“其实我理解,你的目的无非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往仇杀方向引。但这反而告诉了我,这次案件并非仇杀,而是有另外的理由。幸运的是,在解决了另一个困惑后,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呵,这时候还能想到下午的会议,邱小姐不愧是位好员工啊!”面对对方的揶揄,邱思棠红着脸默不作声。
“那好,”他说着将左手收起来,单单留着右手,“你们看看这个数字是几?”
姜每文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的水杯,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们迟早会弄清楚的。”
“什么?”黄绍纬没听清,“你指的是动机?”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四周一排排的哄笑声:“连小学生都不会犯那样的错误,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另一只手?”小樊越听越糊涂了。
议长侧目瞪视了同僚一眼,对他使用“家伙”这样的粗俗用词颇为不满,毕竟这儿是正式场合,是国会听证会,比不得家常闲聊。
我还想问怎么了,不料那位姓姜的客人却先开了口。黄先生简单说了下情况,他竟然毫不惧怕地往二楼去,黄先生跟在他后头。不一会儿两人又下来了,他掏出手机,示意黄先生用店内的固定电话报警,注意说清楚所在地址,并告诫我们不要再上二楼。说完自己则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好像是说自己有事,一下子过不去了。我猜可能是打给女朋友的吧!那生日蛋糕多半就是给她买的,唉!还真倒霉,自己过生日男朋友却碰上这么档子事,这个生日也别想好好过了!这不,没多久,你们就都来啦!所有人都别想走了,老老实实交待问题吧!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哎,对了,我说了那么多你们都记下了吗?要不我再说一遍……
面前的手接回照片,在空中轻轻弹了弹:“你不觉得被害人的手势很有意思吗?”
莫菲斯报以和蔼的一笑,挥手与他道别,随后顺着空中走廊滑向C侧停机坪。思绪也随之滑落到了小时候——红石崖上的一座老式宅邸内,小莫菲斯蹦跳着从储藏室内出来,直奔屋外。蓦然推开房门,双星的灼热光芒令他有一阵子眩晕。
“这……”罗素脸色有些尴尬,沉吟不决。小樊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两个明明是9和5嘛!怎么又不是了?”这一变故太过突兀,底下顿时一片喧哗。
“没有两个数字!”姜每文斩钉截铁地喝出一声,将其余声音都压了下去,“事实上,连一个都没有!”
接下来是例行的投票表决过程。或许是莫菲斯的叙述引起了在场几乎所有议员的兴趣,毫无悬念,投票结果以压倒性优势获得通过,地球——这颗银河系中美丽的蔚蓝色星球幸运地躲过了一劫,暂时得以保存。呵,真有趣,又一次全民公决的胜利,莫菲斯心想。
姜每文目光在工作间内上下游走,手指接触到存放糕点的不锈钢架子,感觉有些油腻。他捻了捻手指,想起前些时候在报上看到某家食品店被曝光的卫生问题,随口问道:“这儿经常打扫吗?”
刑事鉴定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名叫邱海川,男,34岁,身高1.75米,体重85公斤;初步判断办公室为案发第一现场,死者共有三处伤口,一处在腰肋,两处在背脊,死亡原因初步判定为右侧肺叶穿孔及右肾破裂,失血过多,凶器为普通的厨房用刀,把手上没有发现指纹。死者右手食指伸出蜷曲,形成一个数字“9”,左手五指张开,形成一个数字“5”,似乎是在暗示什么。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2006年6月6日早6点至6点半之间,也就是说,若米玲早半个小时到店里的话,很可能就撞上了凶手。这一点令她事后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但遗憾的是,起初我并没能对此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因此,让我们姑且将其称之为‘行凶时间死结’,并将它放到一边。哦,对了,顺便说一下,黄队长曾经对此次行凶的日期及时间有过一些有意思的猜想:2006年6月6日上午6点至6点半之间,看似有某种奇妙的联系,或是像神秘的宗教仪式。但是我想说的是,综观全局,我感觉那只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巧合,仅此而已。即便凶手有意选择这样一个日期,我也更倾向于那多半只是一时兴起,并不具备什么特殊的含义,也不会对整个案件的过程产生任何影响。”
说到这里,姜每文望了一眼正在抬腕看表的邱思棠:“邱小姐,你有什么急事吗?”
邱思棠想了想:“他是个好人,做事仔细有条理,人又和气,对谁都不会翻脸。我真想不出来,什么人会和他有仇?”
“可……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哪!我怎么知道这个邱海川比划的是什么意思?这,这不是存心害我嘛,这……唉!”他叫屈叫得震天响,也不想想邱海川何苦要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陷害他?
姜每文闻言转头,向一旁的警员小樊道:“能否把昨天当班的店员找来?”
“唔,这权当是疏忽吧!”谁知姜每文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搁在一边,转而攻击另一方面,“那你在手机铃声响起时的不寻常举动又是怎么回事呢?”邱思棠似乎又吓了一跳,脸色骤变。其余人同样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有人可以证明吗?”同样的问题。
“这还用问吗?这两个手势就代表着它们原本该有的意思啊!”底下有人叫道。
可是,谁知道隐藏本身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她在心里苦笑一下:如果那时自己立马提出气味不对;或手机铃响时装作没在意,抛开那就是海川手机的潜意识;又或者不要马上瞧向米玲那个没头脑的笨丫头……一切的一切如果能够再谨慎一些,能否有机会躲过眼前这人的眼睛呢?
“可是,你怎么能够事先预料到黄贺商会打来电话,并和死者约定好第二天来收房租,对吗?”姜每文拦腰截断邱思棠的最后挣扎,“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又不是神仙,无法预料到第二天的变故。况且你早已精心准备,与其说你是恰巧听到这个电话临时起意,倒不如说你事先早有预谋,只是恰巧赶上黄贺商这档子事更能令我信服。其实在这点上我也有过困惑,直至你的一个电话才让我彻底明白了过来。”
“强行留下。”回答很干脆。
议长稍稍向后靠了靠,从口中缓缓吐出口气:“这些我们以后再弄清楚吧!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地球人那些神秘的技能是如何获取的?那似乎比我们的大型超弦处理机的能力更胜一筹。”言谈间神情颇为紧张。
“那你住的应该离这儿不远吧?”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思棠姐最近一次来也是在一个多星期前了。”言下之意即有关她最近是否有异样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什么?”莫菲斯有些莫名其妙,“能否请您说得明白些,先生。”
“不管怎么样,这次对于清扫星系的实地考察工作实在太值了!”莫菲斯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语,“地球算是保住了,又不会影响‘清扫任务’,还意外地发现了史前文明痕迹,这下子那些历史学家们可有活儿干了!这一切都得感谢那个名叫姜每文的家伙。哎——说实话,地球可真是个好地方,虽然科技落后,但它自有自的办法。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茶壶总能找到个好茶杯,哈!真有趣,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过去呢?”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阿胡看上去有些慌乱,“我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所以才来晚的。”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能否问一下,通常每月几号交租?”
也就是说这次提前收租了——姜每文心里想,接着又问了几个不相干的问题,末了起身:“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现场的垃圾桶内发现了两个纸杯,据昨天在店里当班的罗素回忆,昨天她有清理过垃圾桶,而且不记得有人来拜访过死者。”
窗外飘过一丛丛瑰丽的磁极光束,宛如多彩的流星。那是各种气体在高速飞行的机体周围激发出的一层淡淡的光晕,五彩缤纷。若抬头向上望去,整个天际好似布满了盛放的礼花。
回到当前时间轴时,他的私人座驾已经行驶在预定航道上了。一切是那样的容易,刻板而又轻松,莫菲斯无聊地注视着窗外,高度发达的科技已将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尽可能地简化,电脑和仪器替代了大脑及四肢,他们无需再开动脑细胞去思考什么,因为一切都已有了答案。这令他反而怀念起童年学习高等变换的日子,还有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有趣课程。
“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们真相。我可以保证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在此之前,我将继续我的推论,带着你们去更清晰地看待种种线索留给我们的真正含义。”他说着转向黄贺商所在的方向,后者触电似的往后一缩,似乎想要避开那锐厉的目光,但缓慢的声音却如潺潺冰水般流入了他的耳蜗。
“不不,没有。”姜每文面色凝重,嘴里虽这样说,但神色间却颇有疑问,“他办公室中有没有保险柜之类的可以存放现金的地方?”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问什么?”黄绍纬不等他开口,就迫不及待地抛出自己的观点,“依我看,那是死者留给我们的讯息。如果我们把左http://www.99lib.net手的数字和右手的数字组合到一块儿,就会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果:59,或者说5900!也正是被害人要在今天早上交给黄贺商的房租数目。”
“唉,管它呢!玛莎还在家等我呢!已经有多久没回家了?”莫菲斯自己也记不清了,可感应传感器立即在他眼前跳出一组数字,告知他离家的准确时间。他无奈地笑笑,将思绪强行拉了回来,“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至少有一件事琼斯说对了,玛莎做的矿物饮料真是没说的!”
姜每文并没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于是,我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的事实——即死者留下的手势确实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东西,但却不是指黄贺商。”他说罢用目光瞥了一眼黄绍纬,“我知道这多少有点令人沮丧,但那就是事实。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剩下的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接受,都是事实,不是吗?”
在获取议长的许可后,莫菲斯按下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感应按钮,一束激光柱立即从安置在大厅中央的显示盘上升腾而起,并逐渐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清晰的三维全息影像屏幕,顿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是的,当然,我……我非常愿意,议长先生。”莫菲斯咽了口口水,略微有些结巴。
他说着转身从小樊手里拿过一叠问询笔录:“而从所有当事人的叙述中,你在听到铃声时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朝向米玲,而非阿胡。难道说——你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阿胡不是第一个达到现场的人?”这一句反问令邱思棠一时间无法回答,她一手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看得出极其紧张。
米玲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老板指的是邱小姐杀……杀了自己?”说这话时,她打着颤,面容苍白,仿佛仍不相信这一切会是这位时尚独立的女性所为。
黄绍纬点头道:“还不仅于此,对两个纸杯初步化验后,发现其中一只残留有三唑仑(C17H12CL2N4),一种强效安眠药的成分。”
“会的,会的……”她回过神来,蹲下去摸着孙子的小脑袋,笑着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去那里的。它的名字叫……”她愣了一下,抬头望向遥远的天边,“他们叫它——地球。”
他说完环顾一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在场的五个人之中有两个闻到了血腥味,另两人一个感冒,另一个因为在工作间被隔绝开了。而只有剩下的这最后一个人,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却没能感觉到,哦,或许是感觉到了,却没有说出来,不是吗,邱小姐?”
“或许吧,可那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一干人在会客室内落坐,想到隔壁办公室内发生的那一幕,不由得心惊胆战,遍体生寒。黄绍纬同姜每文走在最后,进门前他拉了拉对方,悄声问:“你确定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姜每文没有明确回答,只说道:“我所关心的并非谁是凶手,而是——为什么会那样做?”
“可是——为什么?”黄贺商不由地问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等到7点多,仍未见老板邱海川露面,黄贺商便给他打了个电话,不料手机铃声却从二楼传来。蛋糕店是一处临街的商铺,层高5.6米,二层的一半被隔出了两个房间,用作办公室和会客室,白天邱海川会在那儿处理事情,不太忙的时候也会下来帮把手。但夜间通常都回去休息,只偶尔才在此过夜。因此当二楼传来老板的手机铃声时,众人均感十分疑惑。邱思棠与黄贺商一起来到二楼,发现房门上着锁,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两人觉得情况不对,于是找来工具撬开了门,结果发现邱海川身扑倒在地板上,胸腹下一大片血迹,背部插着一把刀,深入脏腑,早已没气了。而发出铃声的那部手机正躺在其身后的办公桌上。
“今天早上6点到6点半?”黄贺商侧头冥思,“在家啊!证明人?唔……没有,我前阵子刚离婚,带着儿子住。哦,上高一,成绩还行吧!不过他上学地方远,现在又临近期末考试,比较紧张,所以一早就去学校了,所以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哦——”议长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右手一根手指伸到耳边的小按钮,开启了快速阅览功能。顿时,报告上的自动信息载录仪向议长的大脑飞速传送着文档。就在快结束时,突然发出“嘀——”的一声尖叫,显示过滤装置发现了异常信息。他立即停止快速阅览,改用正常速度仔细看了看那段话,“这是怎么回事?”
“对对,我和海川还有邱小姐关系向来不错,又没有什么过节,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点点钱动杀人的念头嘛!别说是杀人了,就是他们真有什么困难,晚点交也不是问题!我,这……根本就没有动机啊!”黄贺商捶着胸脯附和姜每文的说法,手舞足蹈急急示意自己的清白。
“不,没有。”姜每文瞧着他,慢慢吐出一口气,“一点问题都没有。”
黄绍纬拍了拍好友的臂膀,感谢他给自己打气:“我已经让人将纸杯带回局里,看看能否从中检验出嫌疑人的DNA。如果老天保佑的话,只要拿来和在场的几个人做下DNA比对,可就省事多了。但那会比较麻烦,需要些时间,而且费用也高。”
邱思棠木然地点了下头:“我先前已经打电话让单位派别的同事去了。”
“嗯……要说这个嘛……就是刚进到店里的时候,感觉这味道有些异样,空气中似乎隐约混合着血腥味,所以我特地站在门口通风的地方。哦,当然了,这可能是因为现在知道出事了的缘故,但那时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感觉。不过你也知道,这是人家店里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说什么。”
听到这里,黄贺商已是汗如雨下,人抖得跟筛糠似的。他脑筋可没那么清楚,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下子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杀人偿命!这可是重罪啊!此时的他别提有多后悔了,直怪自己何必非要急着今天来收房租。
姜每文适时地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第一个死结当要数凶手的行凶时间。在此,我不得不说明一下先前提到过的一点:警方在现场所发现的水杯中检测出了三唑仑,一种强效安眠药的成分,这说明了什么呢?”
“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就连那个邱海川也是!我跟他说了小艾的病情,他喝了水,昏昏沉沉地摇晃着脑袋。我走到他面前,好言跟他说,希望他把心脏给我,可是他却不肯。他想要起身,可是站不起来,我瞧着他,感觉就像一个陌生人,竟然不愿意将心脏给他的侄子。既然他不肯给,那我就只好自己来取了!我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将他放倒在地上,对准腰部刺了一刀。可能是用力大了,他身子动了一下醒了过来。我怕他怪我刺了他,更加不肯把心给我,就提起刀对准他的背部猛刺了进去。当然,我小心地避开了心脏,在右半边背上连捅了两刀。他连叫都叫不出来,身子抽搐着,不一会儿就不动了……”她忽然安静了下来,痴痴说着案发经过,那些惊心动魄的犯罪场景在她讲来只是轻描淡写一笔而过。她目光空洞,梦呓似的,精神防线已完全崩溃,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姜每文瞧着他笑笑:“别急,我会在后面向大家解释的。”他说着再次转向邱思棠,“撇开之前那些相对柔性的线索及推论,真正向我明确无误地揭示你就是凶手的信息却来自于另一只手!”
邱思棠舔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能马上领回海川的尸体吗?”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悲伤,“我不想他就这样留在这里。”
姜每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不过,现在已经清楚了。”
黄绍纬摇摇头:“已经证实过了,蛋糕店营业额不大。平时的备用金也就五六百元,分散到店员手中,每晚对下账,将收入交给老板就行。哎,等等……我说你该不会是认为凶手行凶是为了钱吧?”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下,试探着问道。
“很难相信是吗?但这就是事实。”姜每文冷冷地说道。
“不不不,我尊敬的议长先生,并不像您所想象的那样。”以免引起歧义,莫菲斯连忙纠正他的错误,“他们并不能突破维度屏障,而是用了一个更巧妙的方法来避开这一问题。”
姜每文听罢略显风趣地耸耸肩:“所以你不会是凶手。”
“如果是我可以帮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高大肃穆的国会大厅内,莫菲斯捏着皱巴巴的灰色帽檐,紧张地注视着主席台上的议长。四周静悄悄的,上下两院坐满了黑压压的议员,这场听证会实在关系重大,以至于本因健康原因住院观察的老费雷德都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到场列席。
随着一下轻微的振动,莫菲斯抵达了停机坪,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在一望无际的悬浮机场上整齐地排列着各位议员的专用坐驾。他招了招手,右腕处的感应装置立刻招来了一驾深蓝色的RX-7系列小型驾驶机。他进入驾驶室的时候,察觉到左边停靠着的一辆古典喷气式座机的尾翼位置有些奇怪。
他说着话锋一转:“我想这或许是上天赐于我们的一次绝佳机会,正好借此好好观察这颗位于银河系中的星球,看看地球上的人类是如何进化及演变的。通过对于大量实际样本的分析观察,或许就能从中找回史前文明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为此,我强烈要求全体国会议员同意保留SS-2016-03号行星体,即地球!”
“嗯——据我所知,很少。”她补充道,“他家住在江苏路,过来差不多要二十来分钟,还是有些距离的。”
“我非常确定,部长先生。”莫菲斯斩钉截铁地点了下头,“事实上,他们的科技水平远未达到研制时间追溯仪等该类设备的阶段。虽然具备了某些理论雏形,但可笑的是,他们误入了歧途……”
“是逻辑能力。”莫菲斯纠正道,同时送上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
“你们今早6点至6点半之间在干什么?”等了一下,姜每文忽然问道。
罗素咬着牙,头低得更低了:“我们……住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名客人来取蛋糕,长得挺干净的一个男生,说话也很有礼貌,想不到后来居然还能那么镇定地面对那些状况。那时候已经过了7点,黄贺商在门口给我弟弟打电话,可不料手机铃声却从楼上传来。我疑惑地望着米玲,她说不知道老板就在楼上。阿胡也听到了铃声,说会不会是海川走的时候把手机忘在办公室了?虽然有这可能,但我和黄贺商还是不放心。于是我嘱咐两人在楼下等着,自己和他一起上楼去。刚上楼我就感觉有些异样,我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觉得浑身发冷!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黄贺商又打了遍手机并将耳朵贴在门上注意倾听。手机铃音清晰无比地从里面传来,他抬起头,向我点了点。于是我加大力度拍门,一边喊海川的名字,一边问他在不在里面。可是毫无反应。黄贺商说他去找些工具来把门打开,说着便跑下楼去。我继续拍门,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他和阿胡一起上来,两人用起子和锤子一阵敲打,把锁眼弄坏,然后阿胡用力撞开了门。我们一进去就……就看见邱海川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尖刀,我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晕了过去。清醒过来时发现有人扶我下了楼,并找了个地方让我坐下。看得出人人都很慌乱,相信没人遇到过这样的事,唉——谁又能想得到呢?
“正常情况下,你都是6点到店里吗?”他换了个话题。
“这……我可说不好,但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它并不具备任何战略价值。事实上,那不过是一件老式的声控玩具,通过玩具模型遍布全身的神经脉络传感器来接受和反馈不同音频和振动对其的刺激。”莫菲斯谨小慎微地回答道,“我从星际管控局调用了以往历年的星际出入境记录,发现在100个纪元之前,曾有一艘星际旅游艇在那一带失踪,过了很多纪元后,它的残骸才在银河系第一旋臂的边缘地带被发现。没人知道它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就这样,这起事故就成了一个永久的谜。”
“什么电话?”黄绍纬忍不住出声问道。
姜每文想了想,问:“你们老板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包括他堂姐邱思棠。”
“有有……我们都有定期去疾病控制防疫中心做体检,连老板都去。”阿胡连连点头,生怕对方不相信,还特地找出了健康证。
“我明白你的感受。”姜每文轻声劝慰,“接受这些并不容易,可我们总得振作起来,不是吗?”
“等等,你不是说凶手用安眠药控制了死者的行动吗?那他怎么会知道是谁杀了自己,并留下线索呢?”黄贺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先生们!”莫菲斯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暂时停止全息影像的信号传输,“这就是整个案件的经过,而所有信息都已经包含在其中,我只想问众位议员一个问题……”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表演似的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谁是凶手?”
“从这儿往东两条街的街口。我正走着,她先瞧见了我,跟我打了声招呼,我们便一同过来了。”黄贺商回忆道。
“为了救她孩子的命。”姜每文道出其中原委,“米玲曾说邱思棠的孩子身体不好,经常需要有人照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想来不太乐观。联想到这里所发生的案件,以及凶手在行凶时间和行凶手法上的怪异举动。再加上邱思棠曾说她是死者惟一的亲人,也就是说有权处置尸体。这一切的一切使得我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感觉,那就是凶手的最终目的似乎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在特定的时间内,从死者身上获得某样她所需要的东西。别忘了,邱思棠与死者有血缘关系,器官的匹配程度也最高。还有,阿胡透露说因为担心胆固醇和血压高,邱思棠特地劝邱海川还去医院做了体检。那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体检,还是早有预谋的配对检验?种种迹象表明,这其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关联,而那些或许正是这起案件背后所隐藏着的真正推动力。”
“首先我得问一点,你们为什么会认为这两个数字是5和9?”
“让我们来看看一个明显而又容易为人所忽略的事实。死者身中三刀,一刀腰下,两刀背部。造成右侧肾脏及肺叶穿孔破裂,大量出血致死。”他说着注视黄绍纬和小樊,“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得坐在那儿等待姜每文解释。
正当他茫然无措之际,耳边又传来了姜每文那近乎缥缈的声音。而这一次,他给了自己一次生还的机会。
“有可能,但即便如此,我认为那也只是一场意外,议长先生。”莫菲斯赶忙道,“‘星际旅行法’在300个纪元前就已经严格规定不允许将任何有可能超越目的地科技能力的物品留在当地,违者严究法办。而那虽然仅是个玩具,但其科技含量已远远超过了当前人类的文明程度。任何具有星际驾驶资格的人都很熟悉那些法令,不可能会冒着被冷冻监禁的危险故意为之,而且那样做压根儿也毫无意义。我猜想更有可能是当年旅行者中的随行人员,或许是个孩子不小心遗失在了现场。只是不知道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内,它是否对人类发展的进程产生了影响,还有它为何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或许吧!”姜每文喃喃道,“前提是……你的推断是正确的。”
后来我大概是6点45分到的店里,那时候米玲已经在店里打扫卫生了。我和她打了声招呼,告诉他我吃坏了东西,所以来晚了,让她别告诉老板。她笑嘻嘻地骂了我句懒虫,让我快去准备蛋糕,别耽误了客人来取货。我知道她不会去老板那儿告状的,因为我常会将一些多下来的原料做些小点心给她吃。女孩子嘛——只要嘴巴甜一些,经常送些东西讨好就行。不过总的来说,米玲还是个不错的人,干活卖力,人也活络,就是喜欢胡思乱想,闲暇时常和我瞎聊别人的事。其实这样我也挺喜欢的,反正是没事的时候呗!而且女孩子大多比较爱嚼舌根,她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正干着活,听到店外来了人,我探出脑袋,看到是老板的姐姐来了,还有一个是房东黄先生,想是来收房租的。那些都是老板的事,我只管安心做好糕点就是。思棠姐在外面和米玲随便聊了会儿,又进来看看我的工作,她平日里大约每个礼拜来个一两次,没早些时候勤了,最近倒也有一阵没来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取蛋糕的客人来了,时间大概是7点多吧,我刚好弄完,给他送了出来。正在这会儿,见到黄先生在店门口打电话,而老板的手机铃声却从二楼传了出来,我觉得有些奇怪,瞧了米玲一眼,发现思棠姐也正盯着她。米玲有些发愣,茫然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不知道老板会在里头。真是个笨女人,这么一说我晚来的事情不就穿帮了嘛!而且有手机声也不代表人一定在里头,于是我就说也可能是老板把手机忘在办公室了。思棠姐和黄先生听了我的话后99lib.net对望一眼,嘱咐我们在店里等着,然后两人一起上楼去了。我瞧着两人的背影,回过头来时猛然发觉那位客人还在店里等着,连忙提醒米玲给他结账。可他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似乎在自顾自想着什么。
“邱小姐,恐怕你得随我们走一趟了。”黄绍纬冷冷地注视着她,目光锋锐,犹如鹰隼。小樊机灵地上前一步,伸手兜住她的胳膊一折一扭,很熟练地将她的双手给铐了起来。
“逻辑推理?”这个古怪的名词显然令在场许多人困惑不已,更神奇的是,它竟然令某些人隐隐感到害怕,国防部长阿夫拉德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众人的疑问,姜每文收回目光,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只听他缓缓说道:“现在让我们开始切入正题。进入整个案件中最令人难以理解,或者说疑惑的地方——凶手的行凶时间!”他表情严肃地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早上6点至6点半之间。这是一种相当少见的情况,相信黄警官一定会认同这一点。”
“关于这一点上我倒有些想法。”委员中一位年长者娓娓说道,他是教育部长,对于宇宙历史很有研究,在场的议员中就属他年纪最长,“事实上,几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似乎也具备类似的能力,他们能通过一些奇妙的方式来确定某些事件,或是预测未来的若干走向。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是确实存在过。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神秘的方法已渐渐失传,而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有大量的先进仪器作为辅助,更使得那些久远的古老技法成为了传说中的魔力,只间或存在于历史学者的记忆深处……”
“昨天不是我的班……我不太清楚。”见对方面露疑惑,解释道,“我们有两个人,做一天休一天,相互交替,昨天当班的是罗素。”
“那样一来,情况就变成不是有人要故意陷害黄贺商,而是确实留下了他就是凶手的线索!”姜每文说完不由得吸了口气,“若是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之前所提出的种种条件就都满足了。首先死者当然知道租金是多少;其次若黄贺商真是凶手,那两人案发时也就必然在一起,他自然也就没有不在场证明;最后死者只需要照实留下信息就行,无须去想那么多……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变得简单明了、顺理成章了。”
“哦不,当然没有!”黄贺商身体后仰,连连摆手,似乎生怕自己和那不祥的照片沾上什么关联。
“等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昨天当班的罗素也同样有可能啊!”米玲不服气地叫道。
“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麻烦你和警察说一下。”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似乎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姜每文瞧着她,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姑娘,差不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挺老实的,感觉不如米玲机灵,但多了一份老成持重,倒也让人看着放心。接着他向她和米玲两人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平时都是9点半左右下班,包括阿胡也是?”
黄贺商此时方才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嘴角发苦,忙不迭地喊冤:“不不,这……这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哇!真的,我……我绝对没有……”只见他动作夸张地捶胸顿足,一副懊丧不已的样子。
陈述内容:
邱思棠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嗫嚅了半天发不出声音。平时或许感受不到,但当代表着法律与正义的警察庄严地矗立在面前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害怕与慌乱。
米玲:店员,女,22岁,安徽歙县人,初中文化,半年前开始在蛋糕店工作。
“理论上……存在保留SS-2016-03行星,而消除其他障碍的可能,但前提是必须保留以太阳为首的整个SS-2016系统,否则恐怕该体系内的所有行星都将得不到足够的能量供给。当然这里还存在星系引力平衡牵制的问题,或者必要时改变其运行轨道。但相信仅留有若干小星系不会对‘清扫任务’的效果产生实际影响,因为他们的能量很小,而且只要位置得当,不一定会被捕获。”组长反复沉吟后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具体的实施方案还需经由高能超弦计算机详细计算后给出。”
陈述内容:
“我之前查了资料,并且咨询了相关的专家,正如你所说的,活体心脏必须在死后四小时内捐献。由于我出现在蛋糕店附近的合理时间只能在早上7点左右,因此我需要将动手的时间尽可能地延后,以免事后的处理时间超过捐献期,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偏偏等到6点多才动手的原因。为了防止阿胡那时来到店里,我特地找了人在早上5点多堵在阿胡门口,跟他胡搅蛮缠,直至6点半过后才让他出门。”
“等等,有没有可能是打算直接用店里的营业款来付房租呢?”黄绍纬出声打断他,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哦,不不,只是……原本下午有个会。”邱思棠连忙放下手腕,神色尴尬地掩饰道。
“怎么,想什么呢?”黄绍纬过来,拍着好友的肩膀。
姜每文对着其中一人微微一笑,仿佛带着某种阴谋似的:“如此一来,那第一嫌疑人就非黄先生你莫属了。”众人的目光随着这话纷纷落到了角落中的黄贺商身上。
“是件什么样的玩具?请详细说明!”阿夫拉德严肃地说道,口气像在下命令,“只要和国家安全有关,我就有权知道所有细节。”
“什么东西?”阿夫拉德又抢先问道,议长白了他一眼,强压怒气。这家伙,等逮到机会非好好整他一整不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在这起案件中,找出凶手并不是件非常困难的事,真正对我形成困扰的是这其中存在的几个相当有趣的矛盾,它们始终阻碍着全局的发展。就好像……怎么说呢?一根绳索上缠绕的几个死结。”
“据你所知,你弟弟最近有陷入什么麻烦或是纠纷中吗?”面对对方的摇头,姜每文继续问道,“那么你认为,会有什么人想要杀害他呢?”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摇头。
“我接下去要讲的——是死者留下的神秘手势!”姜每文边说边伸手做出两个数字,“死者左手摆出数字5,右手摆出数字9。我是否可以这么说,黄警官对此非常感兴趣。用你的话来说,这是被害人临死前留给我们的提示。”见黄绍纬点头认同,又继续说道,“事实上,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手势并不自然,也就是说死者并不是无意识或偶然摆出了这个手势,其中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见姜每文也支持自己的推论,黄绍纬暗地里吁出一口气,信心更增,背脊也不觉挺直了些。
阿胡正低头找什么东西。听到姜每文的问话时,直起身子,表情显得有些木讷:“异样?没有啊,最近一切都挺正常的。”
黄贺商犹疑着点了下头,慢慢说道:“正常情况是每月10号付房租,但我临时需要用一笔钱,想事先和他打个招呼,提前两天去取。”
议长看了看他:“有关你所提交的报告,有几点我们尚需确认,希望你能详细说明一下。”
姜每文没有就此与她多做纠缠,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如刚才所说,凶手通过安眠药控制了被害人的行动自由,并出于某种原因一直等到清晨时分再将其杀害,然后赶在店员米玲到来之前锁上大门离开。”他望向坐在一旁的黄绍纬,“整个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我早上一直在睡觉,7点半的时候出去买过早点,然后接到你们的电话就来了。”另一边,罗素理了下鬓角的乱发,怯生生地瞧着几人道。
头顶,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哑哑飞过,仿佛赶什么急事似的。姜每文只觉得胸口闷得很,如果他有翅膀,一定振翅高飞,任意翱翔。只有如此,才能够喘得上气来。
邱思棠无奈地牵了牵嘴角:“要知道时间对我非常宝贵,我给警方留出了三个小时的调查取证时间,以便我还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尸体送去医院。”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了下表,抬起头,“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动身!”最后那几个字说得鬼气森森,仿佛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似的。
两人在上头又是敲门又是喊老板的名字,大概过了有两分多钟,黄先生下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把门弄开。我看他的神色很是严肃,心里也觉得事情不妙,于是转身到工作间找了一把起子和锤子出来。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还算称手,便又转身上楼。这下子我也忍不住了,跟着一块儿上楼去了。才近门口,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我们两人对着锁眼一阵猛砸,总算把锁给破坏了,最后我用力一撞,把门撞开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哦,对不起,你们都看到了,不用猜。呃……我的意思是,我们看到老板直挺挺地扑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柄刀,大部分都没在了身体内,伤口周围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渍,地板上也流了一大片,那场景别提多吓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死人,当场吓得腿都软了。一时脑袋嗡嗡的,什么都记不得了,我跌跌撞撞下了楼,然后好像有人迎上来问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回答,反正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我抬头看到那个取蛋糕的客人也在,并和你们一位同志交谈着什么。我能想起来的,恐怕就这些了。
“是啊,每天都这样。”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答道。
“哦,对了,顺便问一下,这里每天的营业额是多少?”临走前他忽然回身问道。
“没问题!上次的案子他一直说要多谢你呢!只要是你吩咐的,他准没二话。说实话,我也想让他跟你多学习学习,正愁没机会呢!”黄绍纬很是大度地拍了下他的胳膊,笑呵呵地打消他的顾虑,“对了,你对作案的时间有什么看法?6月6日早上6点到6点半之间,那么多个6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小樊脸色凝重地听着,末了很有把握地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姜每文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下头,声音空洞沉闷:“很难想象是吗?但那就是凶手的真正目的!”这一席话不仅令在场众人难以置信,而且还使得黄绍纬,这位从警二十余年的老警官感到匪夷所思。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领回海川的尸体,并希望警方尽快破案!”失去弟弟的邱思棠心情很沉重,将脸捂在手掌中,声音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隔了一层水似的。
“最有意思的是,我在事后通过时间追溯仪验证过了,令人惊叹的是,事实发生的经过竟然和姜每文,即SE-36742号观测样本所叙述的完全一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说这话时,他明显感到四周惊异的目光。现场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竭力思考。莫菲斯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拉了回来,回到正前方的几位委员身上,料想着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阿夫拉德自己却浑然不觉,他用怀疑的目光征询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转头继续向莫菲斯发问:“你确定他们没有在事发现场安装日志记录仪,或使用了时间追溯仪之类的装置?”
“这还用问,当然是心脏了。”小樊回答道。
黄绍纬点点头,嗓音低沉:“大体如此。”仿佛是想通过这声音给凶手制造无形的压力。
姜每文点了点头,转而问了些别的问题,直至那位名叫罗素的店员到来。
“什么,原来是你捣的鬼?我说呢!怎么一大清早就有个男的来敲门,非说他老婆在我屋里头,跟我顶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在打了个电话后又匆匆离开了。”阿胡此时才恍然大悟,也道出了他迟到的真正原委。由于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怕有人说三道四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因此此前一直遮遮掩掩,企图以肚子疼为由将迟到的原因蒙混过去。如此一来,那就更好办了,警方只需要找到那个前来闹事的男子,就能顺藤摸瓜,最终确定指使他这样做的人是谁,从而获取重要的人证。这无疑给此案的破获提供了又一条线索与证据。
小樊微微一愣,笔在记事本上顿住:“你的意思是说,他当时和你在一起?”
阿胡点点头:“就一个人。”说完似乎又有些担心,紧张地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警察同志,我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我早上本来应该6点就到店里的,可是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半夜里肚子痛,一直折腾到天亮,实在吃不消。我想反正老板也要7点才到店里,索性就多休息了会儿。现在想来,要是那时候准时到的话,岂不是要和尸体一起呆上一个多小时?想起来都觉得怪吓人的。
“那会不会是他行凶之后心急慌忙,忘了拿钱?”小樊提出自己的解释,“毕竟,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多人在真正实施了犯罪行为后都会非常紧张。”
“是的,的确有趣!好了,回见,代我问玛莎好,她做的矿物饮料简直没说的!”
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再来一次,她仍然避免不了那些失误,那些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对他而言却是如此清晰、且又明显的错误!
姜每文不由地看了一下表,时间是早上9点36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如此急切地要领回尸体,并频频看表的原因。心脏移植对于活体心脏的要求很高,一般要求在死后四小时之内捐献。让我们回过头来再想想‘行凶时间死结’!这正是这起案件中最为关键的地方,它决定了你必须在早上6点以后杀害死者,7点出现在案发现场,并最晚在10点30之前将心脏送至医院,一环扣一环,一步差错不得,否则你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就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我想早在之前,你就已经替死者填写了心脏捐献同意书吧!”
小樊应了一声,点头道:“之前已经通知了,正在路上。”
“一件……呃……玩具。”莫菲斯有些结巴地答道,并非因为紧张,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讲,“确切来说,是很多年前一件老式玩具的手臂部分。我查阅了有关资料,那至少有100个纪元的历史了,折合成地球时间也就是……约300年前。”
店门口的警戒线外围了一群人,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店内发生了什么事。警员小樊在店外打电话,黄绍纬在现场做着安排,姜每文则审视着四位当事人。小樊合上电话匆匆来到姜每文身边,告诉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后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立即让黄绍纬将众人召集到二楼会客室。
小樊不由得点点头,但依旧不明白:“那又怎样?”
“谁知道呢?”姜每文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换另一个话题,“银行那边有消息了吗?”说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抗议,这条件太苛刻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通过时间追溯仪确定物理学上已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细想一下,他家离蛋糕店步行只需要10来分钟的时间,若急需用钱,多走上两步路根本算不了什么。”姜每文说明道,“但那样一来,第二个问题就出现了。我要问,死者是答应了他当天晚上来收房租,还是拒绝了?但不管怎样,最终的结果是黄贺商还是来了……哦,我必须在这里再次提醒各位,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推论的前提是黄贺商确实是凶手的话。请大家记住,直至目前为止,这还只是一个假设,我们所要做的是看看这个假设是否可以成立。”他说到一半停下来提醒大家,以免众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事实。
“哦,对了,顺便问一下,你说你今天早上有拍摄任务?”转身离开前,姜每文忽然问道。
我……我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哦,谢谢,嗯,我明白……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的。我今天一早有个拍摄任务,离这儿不远,因此就想顺道过来看看。不想在路口遇上了黄贺商,他是这里的房东,每月会定期来收租金,说是昨晚已经和海川约好了,于是我俩就结伴同行。路上我们随便闲聊了两句,他问我们最近生意怎么样,还说下个月他小侄女过生日,要从我们这里订个蛋糕。我随便应承着,听过就算,这话或是真的,或许只是为了方便收租而已。黄贺商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我们一年多前租了这里,当中只涨过一回租金,也是在租约到期前提前通知我们的,并和我们商量过。虽然不愿意,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几年房价涨得厉害,他租给我们的价格算是相当合适的了。他说主要是觉得我们是本分的生意人,房子租给我们比较放心,可谁料海川竟会……唉!以后这家店也不知还能不能开得下去了!这半年多来,生意基本都是海川在打理,我只是抽空过来看看,有时会带些朋友来捧场。杂志上的推荐?做过……对,就是柜台上这本,挺不错的期刊。我们进店后,看到米玲正在给一位顾客介绍糕点。店里人不太多,一般早上生意都不会太好,要到中午和下午,特别是下班时分,生意才会好起来。我从饮料架上拿了一瓶冰红茶给黄贺商,他推辞了一下,然后收下了。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他没几口就把一瓶饮料都喝完了。我趁着等海川的间隙,在店里面巡视了一下,并问了问阿胡这两天订蛋糕的情况。他说一会儿九九藏书就有一个客人要来,于是我就不再打扰他,好让他赶紧出货。
“米玲小姐,昨晚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邱思棠扭头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淡淡道:“你问吧!”
“那就是说,第一种可能已经被排除了。剩下的只可能是死者在电话中拒绝了黄贺商,而他还是来了?”黄绍纬板着脸顺着姜每文的思路往下说,“若真是这种情况,可就连动机也有了。”
“首先是你的鼻子。”姜每文伸出一根手指抚摸自己坚挺的鼻梁,“事实上,我今早走进蛋糕店时就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当你找我零钱的时候我并不是在那儿发呆,而是觉得奇怪。”米玲想起那时他在柜台前侧头沉思的样子,但还是不明白其中缘由。“这和我的鼻子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开口的并非邱思棠,而是姜每文:“还记得和你谈话时,你曾说‘我真想不出来,什么人会和他有仇?’我想请问,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如何断定这是一起仇杀案件,而非抢劫杀人或是别的什么呢?正是这一句话,再次将你推向了重大嫌疑人的边缘。”
陈述内容:
陈述完四个当事人的问讯纪录后,莫菲斯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均是一脸迷茫,或许是信息量太大的缘故,在座议员中有好几个甚至连有几个观测样本都没记住。
“那这个呢?”姜每文这回收起了右手,将左手高高举起。
以下为姜每文在黄绍纬的同意下,对本案当事人了解案情经过的全息影像资料(心理活动也通过音频方式加以显示):
黄绍纬“哦”了一声,切入正题:“我希望你看看这个?”他将照片递到他面前,同时注意观察对方的反应。黄贺商接过照片,才看一眼就连忙别过头去,手颤脚软地将照片塞回给对方。
姜每文“哦”了一声,点点头转身离开,另一边小樊迎了上来,越过他肩膀向后张望了一眼:“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议长从报告中截取了一段:“我们想了解你在中国,呃……确切地说是在上海观察期间所经历的部分。”
蛋糕店的这一桩离奇凶案总算告一段落了,姜每文拎着给朋友的蛋糕,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街道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有温馨的父母,也有甜蜜的恋人,可此时在他眼中,那些与他擦身而过的似乎全都变成了一颗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事实上,死者左手根本就不是数字,只是手掌向下自然摊开,没有任何意义。而右手的那个手势所代表的也不是数字9,而是英文字母J,其所想要表达的关于凶手身份的线索就是——姐姐(J)!”
陈述内容:
“那——依你看,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议长再次示意现场保持安静:“我希望你能说得更加明确些。难道他们有别的方法来突破这一物理学屏障?”
姜每文瞧着他的神情,忽然好奇心大起,恶作剧似的问了句:“你们都有办健康证吗?”
小樊略一思索:“我会选择心脏,那样最干脆利落,保证没有生还的机会。”
姜每文并未理会他的呼天抢地,而是给出了另一种可能:“但是,这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的故意为之呢?”他话锋一转,给了黄贺商一线生机,后者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叫好,说一定就是这么回事。不料姜每文却自个儿又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有可能。”这话一出,无疑给黄贺商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将他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给彻底扑灭。
邱思棠转头对他瞧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时轻轻叹出口气,没再说什么。
阿胡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虚:“是,是啊!”
黄绍纬瞧着他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扭头用目光征询姜每文的意见,后者向前一步:“今天早晨你和死者的堂姐,也就是邱小姐具体是在哪儿遇到的?”
“和一个老乡合租的房子。”阿胡道,“不过他这几天回湖南老家去了。”
我这两天正在感冒,可还是与往常一样准时来上班。到店里时发现大门锁着,觉得有些奇怪,原本这时候阿胡应该已经到了。好在我随身带有店里的钥匙,因此就自己开了门,进去准备营业前的相关工作,包括日盘库,哦,也就是清点前一天的货品,核对备用金及打扫卫生等。大概过了一刻钟吧,阿胡也来了,他说他早上吃坏了东西,肚子疼,所以来晚了。让我别和老板说,反正也没人知道,回头做些小点心给我吃。我笑笑没理会,他这个人虽然有时会偷懒,但做点心的手艺可真是没说的,很多老主顾都是冲着他的手艺来的。他人还算不错,又会逗乐,平时有他说说笑笑,生意冷清的时候也不会嫌无聊。因此我心里压根儿也没打算去告发他,只是笑骂了他一句,让他赶紧去准备,7点多有人要来提蛋糕的。
“你的报告上显示我们的人曾经去过那儿,我的意思是……除你之外。”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响起一阵惊讶声,仿佛对此大感意外。
“我非常愿意,部长先生。”莫菲斯点头舔了下嘴唇,在八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了他的叙述。
“一个5,还有一个9,”黄绍纬仰着头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我倒觉得那两个数字很有意思。”
瞧那样子,显然是被姜每文说中了,他毫不放松,步步紧逼:“答不出来?那好,既然你没有在早上吃坏肚子,那接下来问题就是——你迟到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
不知道是黄先生还是阿胡,反正就是“乒乒乓乓”一阵敲打,最后“砰”的一声,大概是门被用力推开了。我的心也跟着一跳,几秒钟后传来思棠姐的一声尖叫。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黄先生扶着她从楼梯上下来,后面跟着阿胡,脸色煞白煞白的,像是见了鬼一样。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见了死人,我心想这死人和鬼反正也差不多,难怪把他吓成这样子。
“哦,忘了跟你说,检查发现死者随身物品并没有遗失,”黄绍纬翻看着报告,“钱包、手表、手机都在,看来外来作案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
“看来,有人希望他留在这儿。”姜每文沉吟道,黄绍纬表示认同,接着他说下去,“从几位店员的陈述来看,若没有特殊情况,死者很少会在这里过夜。那么我问你,他昨晚是本就打算在这里过夜,还是被人强行留下的?”
“这……”他犹疑着朝照片方向瞥了瞥,迅速摇头道,“我也不明白。”
众人点头,觉得有理,姜每文目光在黄贺商身上转了一转:“要知道如果黄贺商不是今早要来收房租,又或者运气好一些,有完备的不在场证明,那凶手的这一番工作可就都白费了。不仅起不到丝毫作用,还可能景露自己,可谓是得不偿失。另外我猜你昨晚是临时想起给死者打电话的,否则也不会在那么晚的时候通话。”他说着目视对方,等待其反应。
他坐进驾驶室,习惯性地启动自动导航程序。开机时右上角的IV代感应式时间追溯仪立刻根据主人心头的疑惑自动启动,将他带回到了两小时前——原来是机场的搬运机械人在运送液氢燃料时与那辆喷气式座机的尾翼发生了碰撞,从而改变了尾翼的方向。相信当那家的主人回来时,也能从时间追溯仪中看到已经发生了的一幕,继而向机场管理当局索赔。
“可以这么理解,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一过程被称作‘逻辑推理’,部长先生。”莫菲斯谦恭地补充道。
莫菲斯耸了一下肩:“他们中的一些人竟然认为能通过宇宙黑洞,哦,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高能吸食隧道来追溯时间轴坐标。”
姜每文闻言一愣,为她的智商暗叹了口气:“不,米玲小姐,说明有人希望被害人在昨天晚上留在这里。”他做出正确的解释,同时又抛出另一个疑问,“可是为什么呢?我不禁问:凶手为何要这样做?既然要杀死被害人,又为何要等上好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天亮?这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要冒很大风险。事实上,这样的做法根本不符合凶手正常的思维模式,除非是有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首先,是阿胡的迟到。”说这话时,姜每文的目光同时也落到了他身上,后者条件反射似的一躬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事实上,这是整个案件中最容易被注意到的一个问题——即你迟到的真正原因,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莫菲斯等了几秒钟,吸一口气,在寂静无声的大厅内再次敞开喉咙:“姜每文,也就是报告中称之为的SE-36742号观测样本,资料显示其与黄绍纬曾在多起案件中有过合作,关系相当不错。也正因为此,黄绍纬特地许可其在现场进行调查,并对当事人进行适当的询问。为了能让各位更清晰地了解接下来发生的事,请允许我向大家播放当时的全息影像资料。”
瞧着默不作声的邱思棠,姜每文依旧抽丝剥茧地往下分析着:“其实,整个案件中有疑点的地方还不止那些。例如你早上和黄贺商一起到来,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多加一层庇护,避免自己成为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而多此一举的行为就需要你提前在此等候并截住黄贺商。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你所住的地方在蛋糕店的西面,而黄贺商住在蛋糕店的东面,据黄贺商的说法是你先看到了他,并和他打招呼,随后顺道一同来店中。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说着伸开两手做比划,“如果是顺道,又要你先看到他,那惟一的可能只有你在黄贺商的背后。而事实上,你应该出现在他对面的方向上,迎面碰上才对,我无论如何没法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你原本不该出现的位置上,除非你早有预谋,想要借此达到某种目的。我想,你应该是在昨晚10点过后来到店中。那时店员都已经回去了,你在死者的办公室中恰巧听到了他和黄贺商的电话,从而得知第二天一早黄贺商要来收房租,故而费心安排了这一出戏,我说的没错吧?”
“用时间追溯仪不就清楚了……”底下有人建议道。
议长似乎被打动了,对于这次是否需要消灭连同太阳系在内的78个星系的决定(此行动被称为“清扫任务”,其目的是为了延缓宇宙中发现的某个恶性黑洞的吞噬膨胀,从而在其周围开辟出一片空旷的隔离带,继而有效控制黑洞的能量补给以及可能引发的真空衰变效应,以防它威胁到更远处其他星体的安全。打个形象比方来说,就好像火灾时所需要营造的隔离带一样),上下两院一直在激烈争论。而此次对于银河系SS-2016-03行星的观测却得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他转头征询专家组的意见,他们是负责为此次太空清扫任务制定全面执行方案的专项小组。
米玲想了想,犹豫地摇摇头:“记不清了,好像有遇到些过路的人,但具体想不起来了。”
面对对方的调侃,这位刑侦队队长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你当是在看CSI呢!动不动就做个DNA、光谱分析什么的。唉!局里条件设备有限,人手紧,要做这些高级检验必须提前打报告申请,可不那么容易!对了,还有这个,我想你之前应该也注意到了。”黄绍纬说着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你认为那代表着什么?”
“请问,人身体上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
“这听起来倒像是个合理的解释。”姜每文瞧着神情紧张的他缓慢地说道,“但是我相信那仍然不是事实。”他顿了一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如果你相信我,那我可以告诉你今早遇到的事看似偶然,内在却有着必然的联系。你可以选择将其隐瞒,但我必须提醒你,你的沉默可能会使凶手逍遥法外!”
当警察将邱思棠押上警车时,姜每文默默瞧着那颓丧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讲?”议长饶有兴趣地探了探身子。
目光刷的一下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我,当时可能疏忽了吧!”邱思棠受惊于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底气不足地答道。说着她四处张望了一眼,神情紧张,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状况。
“6点到6点半……我6点起床,梳洗后就来店里,那时候我正在过来的路上。”警员小樊在一旁边听边记录,末了加问一句,“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附:第916号观察地所处坐标:北纬31度14分,东经121度29分地理称谓:中国·上海)
“我……男朋友可以证明。”罗素红着脸,声音低的如蚊子叫。
“我们错了?这是什么意思?”底下又是一片喧哗,“荒谬!这不可能!”指责声此起彼伏。
“哦,怎么啦,我的小莫菲斯,又让克罗鼠咬了?”她笑呵呵地打趣,皱纹从她干涸的皮肤表面纵横开来,宛如圣加莱大峡谷的起伏丘壑。她已经活了有78个纪元,在同种族的群体中已经属于相当长寿的了。
“那死者的手势究竟意味着什么?”姜每文替他将那个问题提了出来,“说穿了,其实那很简单,我随后会做出解释的。只是因为我们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造成了误解。可以说,将黄贺商牵扯进来根本就不在凶手的计划之内,只是运气好而已。”他微笑着朝向一个方向,“可惜的是,这样的好运已经结束了。”
全息影像到此突然消失,现场众人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还盯着场中央,继续沉浸在扑朔迷离的案情中。以至于即使画面消失了,国会大厅内依旧鸦雀无声,宛如一部滑稽的无声电影。
“为什么不用时间追溯仪?”底下有人提议。
案发当天早晨6:30,营业员米玲如往常一样来到蛋糕店,准备开业前的各项工作。大约15分钟后,也就是6:45左右,蛋糕师阿胡也赶了来,照例说他应该6点就到的,比平时晚了将近40多分钟,据他的说法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在家多休息了会,因此来晚了。两人相继做着各自手头的工作,至上午7点不到,老板的堂姐邱思棠和另一位当事人黄贺商出现在店门口,邱思棠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恰好遇上房东的,据对方说是和邱海川约好了过来收房租的。此时在蛋糕店中零星有几位顾客,多是早上上班途中匆匆选购些早点的。邱思棠在店中转了一圈,检查了些日常工作。顺便提一下,她在店中有部分股份,因此也可算是半个老板。
“唔,步行五六分钟的样子,就在街口转角那家超市对面。”
“事实上,被害人昨晚并没有回家。更准确地说,他由于某些原因一直留在了这里。”姜每文说这话时目光从各人脸上一一经过,仿佛是在察看他们对这话的反应。
“那好,如果你是凶手,打算致被害人于死地,在被害人毫无抵抗之力的情况下首先会选择在什么部位下刀?”
“根据黄贺商的证词,邱海川在前两天刚刚丢了手机,这部是新买的。”他从小樊手中接过存放在证物袋中的手机,“我已经求证过,新手机和原来手机的型号完全不同,也就是说铃声也完全不同。而你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来过了,即使这期间与死者通过电话,也无法听到响铃时的音乐,即对它的铃音丝毫不熟悉。那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如何能在听到二楼传来手机铃声时,想都不想就确定那是属于死者的?”
“不不,别激动,先生。”莫菲斯解释道,“他们未必比我们聪明,但却掌握了某些我们所不具备,或者说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退化了的能力。打个简单的比方来说,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抗亚斯拉病菌的侵袭,其原因是早在几万年前,我们就已消灭了这种病毒,现在的人根本不需要考虑如何应对它的威胁。但据史料显示,当时却有相当多的人是天生具有免疫能力的。这并不是说当时人的基因比我们优秀,而是社会的进步自然而然地对我们做出了更有序的优化选择,那些不需要的技能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
黄绍纬与他对望一眼,低头咀嚼着这句侦探界的老生常谈,缓缓地点了下头:“那……”
正在园子内修剪灌木的老人闻声回过头来,放下手中的工具,一把接过扑向怀里的小男孩。
议长敲了敲响槌,示意现场安静。“莫菲斯先生,请恕我直言,你所提的问题若不借助专业化的工具,恐怕在数学及物理学所涉及的定义范围内无法解决。”
姜每文回过头来,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我在想,虽然邱思棠费尽心机获取了一颗心脏,但她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加上死者的一只右手,全都确凿无疑地指向了她的犯罪事实。冥冥之中,它们好比一群特殊的陪审团,全体裁定她谋杀罪名成立!呵,多么悲哀,又是多么讽刺!”
邱思棠去路被挡,不由地愣了一愣,怒道:“你拦我做什么?小艾在医院需要照顾,不能没有我……你们懂不懂?我是他母亲,我得陪着他,一直等到手术顺利完成,没有我他会害怕的!我……我一定要去!小艾,等着妈妈,妈妈会给你带来你要的心脏,你用了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你们给我让开……求求你们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起初还是轻声细语的,渐渐转变为声嘶力竭的喊叫,字字凄厉异常。整个人发了狂似的,披头散发,哀号连连,叫人不忍卒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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