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功课跟不上。"
终于同普通人一样了，这正是可晴一直想要的，心情反而比以前好。
再回到墙壁附近，对话声已经消失。
他终于点点头。
声音继续："自幼我受到无形虐待，许多人以为打骂是虐儿，但沉默更吞蚀心灵，童年的我从来没有真正吃饱，永远穿人家剩下的旧衣，冬日三两个月不让我洗澡或洗头，送到公立学校，连颜色笔手工纸也不给。"
许仲轩问："你在干什么？"
"什么事，你坐下慢慢说？"
"没事不能来？"他微笑。
许仲轩躺到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赌气，告假三天。"
许仲轩一惊，他心底想什么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可晴猜到，也不能说她全无机心。
"果然不出山人所料，嫌我多余了。"
又错了，张思悯医生那十分成功的手时时叫她听到弦外之音。
可晴依依不舍。
"哪一处不下雨，怎么可以为天气扰乱心绪。"
可晴放下功课，"保姆辞工走了。"
可是保姆已经卷起衣袖操作。
"人情上十分难讲。"
"我得听听她的意思。"
少屏一怔，随即自嘲："呵，当然，你看我，几乎忘记那是你的地方。"
可晴很不以为然。
可晴说："我是你，就不会同她斗。"
可晴大喜，"少屏，那么，这里一切属于你。"
可晴终于说话了，"我也有所图，我希望男女朋友时时陪伴我，以我为重。"
她警惕地抬起头，在墙上镜子的反映中，看到身后的少屏正瞪着她。
"是嫌笨重？"
"可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我最怕三个人一起走，什么路那么宽阔？"
一星期后她搬到新家去。
保姆略为宽容，随即抬头打量环境，惊叫起来，"这么乱，这么脏，妹妹你怎么会习惯。"
许仲轩连忙把可晴拉走。
"让我考虑一下。"
"那么当人情债还给他，什么数目？"
"你还记得彼得、保罗与玛莉吗？"
可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真没想到她天真若此。"
"我以为你在写《供与求理论及廿一世纪西方经济》。"
"今日不是应该上班吗？"
可晴去开门，原来是许仲轩。
"管它是什么缘故，我必定支持你。"
可晴看着她，终于，少屏叹口气，知道形势比人强，她的身分不过是个伴读，别忘了才好，她缓缓转过头来。
可晴说："你早出晚归，与保姆很少碰头，怎么会起冲突？"
"这经理泄露客户机密，严重失职。"
少屏说下去，"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可晴还是向许仲轩解释："祖父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
"现在，你可以自阴影底下走出来了。"
惊鸿一瞥，可是那眼光中寒冷之意，叫可晴发呆，也许，她适才语气是太重了。
买得起，就不算贵，何必狠狠还价，还有，喜欢，更加难得，还不快快买下。
许仲轩说："先等你头发长长。"
许仲轩愣住了，他缓缓转过头去。
他说："如此厚礼，只怕我无以为报。"
门牌上刻着小小的几个字：张启活医生。
"我愿意投资。"
可晴迟疑，"可以穿着雨衣跳舞吗？"
他一言不发。
片刻而下得急了，音乐休止，游园结束。
可晴站起来，"少屏，你为何口不择言。"
他俩冒雨追踪声音。
"可晴，那是没有利润，不停注资。"
"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
"你不反对？"
静下来，休息片刻，她正想淋浴，忽然之间，耳边钻进油丝般的语声。
她最喜欢许君的大手，若果任她在他身上挑一样，她情愿挑他的手，而不是他的唇。
百分之一都已经太多。
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晴恍然若失。
她们在书馆逗留了整个上午才分手。
他问："同伴有取笑你吗？&qu九-九-藏-书-网ot;
"小事。"
做完了冲一杯热茶，坐下来慢慢喝，挥着汗，分外畅快。
这时，有人冷冷插嘴说："原来你们在这里。"
"什么？"
许仲轩沉默，"可晴，你有什么条件？"
"法国大革命爆发前夕，人民饥荒，没面包吃，皇后玛丽安东尼说：吃蛋糕好了，译做中文，即何不食肉糜。"
可晴笑，"像其他学生那样吃三文治或罐头汤。"
"喂，"少屏不悦，"朋友的地位总比工人高吧。"
小许看她一眼。
一切被少屏猜中了，可暗想，少屏真是聪明。
可晴不置可否，她叮嘱："我与仲轩先行，你随后即来，好好读到毕业。"
可晴答："我也懂些人情世故。"
"我不能忘记。"
可晴温言："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医生这样答："照数学研究，约百分之三十左右，可是，视运气而定，有人一年连中三次彩券头奖。"
抵埠后许仲轩送可晴回家。
"那，为什么不自己创业？"
可晴歉意，刻意低声下气，一日，买到一种少屏一直找的透明包书纸，打算讨好她，亲自送到老房子去。
在小店里他静了下来。人家喝闷酒，他吃了一客一客的冻饮。
屋子没有通风口，但是两幢镇屋之间共用一道墙壁，声音就是从另外一座传来。
"仲轩，你不如出来创业。"
"待你把客人不应看到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才请我不迟。"
可是许仲轩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并无酸涩之气。
甄律师立刻明白了。
少屏难道已经搬走？
他与她躲在大树下看孩子们收拾乐器。
许问："你在写诗？"
少屏吁出一口气。
许仲轩笑了一笑，同经纪轻轻说了几句。
"道理上没有。"
"不，只是看看。"
"我们做合伙人。"
从前竟不觉得，原来保姆人不知鬼不觉统统安排妥当真正好本事。
"家父是小职员，早逝，整个家三兄弟由家母教书撑住，只够温饱。"
"什么事？"
客厅书房家具都用白布遮住，像已经没有人居住。
可晴惊讶。
又有人说，如果一件事好得不似真的，可能它的确不是真的。
"嗯，"许仲轩说，"是巴哈的小步舞曲。"
果然是另一个心理医生。
"很好，谢谢你。"
许仲轩笑，"公然登堂入室，于理不合。"
半晌她轻轻："童年有什么遗憾吗？"
"那当然。"
许仲轩不语。
可晴知道完全不关她事，但是忍不住走过去看。
"我同你去吃冰淇淋。"
"说，把你身世的来龙去脉统统讲清楚。"
"我想，宿舍也许有空。"
可晴笑，那多好，知足常乐。
"她不会反对搬开住。"
"我知道。"
用剩的肥皂渣，她放在一只旧丝袜里装好再用，这种节俭借物的好习惯，可晴根本不懂得。
这个时候，她知道，她深深爱他。
"保姆，你怎么来了？"
雨大了，树叶承受不住，滴湿两人肩膀。
"可晴，你是在教训我？"
"我资助你。"
少屏在纸上写一个数字。
可晴虽然不会，但舞步并不艰难，有样学样，跳得十分轻松。
许仲轩拉着可晴大笑着跑下楼梯。
可晴跟着他轻轻旋转跳起来。
许仲轩讶异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可晴忙着回到自己屋内。
如果少屏喜欢，她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许仲轩说："得走了。"
"三个人有什么结果？差些没集体自杀。"
许仲轩反而笑出来，"你还未知因由。"
许仲轩："叫他们吃蛋糕。"
"租了间一房公寓。"
可晴一看，"那不多呀。"
保姆伸手接过，"呵，不用这么多99ｌiｂ•ｎｅt。"
他驾车把她载到公园。
她不打算让这件事影响她的心情。
可晴摇头，"我才不耐烦管这些。"
可晴按住保姆的手，"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许仲轩不出声。
"我这才发觉头发如男孩不知省却多少烦恼。"
"闲时做些什么？"
他闲闲说："到处都有司机保姆，每所住宅大得似行宫，这种排场，老气横秋。"
"怎么会。"
"请你相信，这是完全无偿的一件事。"
许仲轩也笑。
"少年她十分卫护我——"
这都叫可晴讶异，怪不得人类文明进度如此缓慢，原来时间精力都叫生活折磨殆尽。
"我是奖学金专家，小中大学均毋需缴付学费。"
新建房子的隔音设施真是越来越差。
可晴霍地站起来。
第二天，许仲轩约她出外。
"想知芳邻是谁。"
"还要准备最香的咖啡及最甜的松饼。"
"过几天就到。"
她不在家，可晴用锁匙开门进屋。
"当是我的礼物好了。"
在小径上散步，忽然听到乐声悠扬。
与许仲轩在一起随时会有奇遇，他这个人擅于化平凡为神奇，时时给可晴惊喜。
但是少屏随即若无其事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帮可晴整理大衣领子。
"什么？"
刚好碰到经纪另外带人来看房子。
人类的好奇心有时也真卑劣。
"你自有你的位置。"
甄律师的声音："可晴，最近你开过两张大额支票？"
许仲轩伸手搓乱了她的短发。
可晴不由得不笑出来。
"有话好好说，做了那么多年，怎么说走就走。"
许仲轩似未能决定。
"少屏不喜欢太多管束。"
"我一星期过来帮你几天。"
可晴忽然说："仲轩，你自己出来搞建筑事务所吧。"
"不不，我自己会得料理。"
一星期七日，一个月三十天，从不告假。
"也许少屏不知道伙计是头一号要迁就的人物。"
过一刻她说："我会叫她写收据。"
"妹妹，我来辞职。"
心中却是满意到极点，在脸上表露无遗。
许仲轩笑，"还早着呢。"
可晴明白了，有点感动。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可晴，飞机降陆，休息过后，我们才慢慢商议。"
"我已经批准她辞工，她下星期走。"
许仲轩问："喜欢吗？"
"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下午，孟少屏来了。
"这话说得十分刁钻。"
可晴飞红了脸。
可晴连忙说："少屏，你误会了。"
在灵魂极黑暗的一角，可晴也保留余地，她是先天失聪人，曾经问过医生，子女遗传率有几成。
可晴惊喜，"少屏，你真神出鬼没。"
即使把脸贴到墙上，也听不见什么了。
"男人流血不流泪。"
走之前视察了浴室与厨房，暗暗佩服，少屏比她整洁百倍。
"不不。"
少屏冷笑一声，"多特别，冰淇淋店内谈巨额生意，糖霜下是什么阴谋，叫人不胜防。"
可晴看到还有人跟着下场，会小步舞蹈的人索性组织起来，男女分开排成两行，对着鞠躬。
"都是你应得的。"
"做就做？起码要筹备一年。"
可晴啼笑皆非。
可晴紧紧握着许仲轩的手，不愿松开。
像所有学生一样，可晴把煮食的时间省下，现在只吃三文治，衣服自干衣机取出就穿，皱皱地，另有种随和味道。
可晴穿上大衣，忽然觉得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喏，像有人在脖子后吹气一样。
"甄律师，以后别再查我的账了。"
可晴趁这个空档，去写了一张支票。99lib•net
她立刻取出支票簿，想说"我替你赎身"，又怕少屏多心，静静把支票交给好友。
清新空气中洋溢着花草的芬芳。
可晴侧耳听。
"唷，拿出颜色来了。"
可晴一抬头，惊喜道："是你，少屏，请过来坐。"
可晴张大了嘴。
许说："可晴，我们也来。"
"欢迎你。"
她四处检查，看声音自何处传来。
抑或，是另外一名医生？
"呃，银行经理同我熟。"
"有什么困难？"
可晴微笑，"我不接受来自异性的物质。"
许仲轩眼睛看着双手。
连头都不敢动，生怕身体语言亦会引起误会。
可晴不语。
可晴答："我没有任何条件。"
少屏说："放心，我会雇清洁公司来打扫。"
许仲轩喝一口咖啡。
可晴看得出他在办公室里有点烦恼，想去散心。
甄律师问："为何买下中等住宅区小单位？"
经纪笑逐颜开，立刻对那对夫妇说："有事，我得赶回公司，现在要锁门了。"
可晴看着他，"恳请你接受我的好意。"
许仲轩看着她，"经济科高材生，快要大考，温习进度如何？"
那当然不是他们的真名字，只是同学们多事取的代号。
可晴想，这一定是恋爱了，满心喜滋滋。
小小镇屋，两层高，已经装修过，蛋黄色墙壁，女性化的布置，地板上有手绘玫瑰花。
"老先生过去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无法适应。"
"不过，我可能是得罪了她。"
"可晴，开头三年都未必有回报。"
"自小家人根本当我不存在，我是一个透明人，做得多好也无人称赞一句半句，但是一有差池，十双八双亮晶晶眼睛指责，我遭到太多冷笑白眼。"
"哪里难得倒我。"少屏笑。
可晴不出声。
身后有一把声音接上来，"谁要过独立生活？"
可晴呼出一口气，"天真点自己舒服，多疑多烦恼。"
可晴笑，"你看你这张嘴。"
"我已到达退休的年纪。"
"可晴，我目前尚无经济能力。"
这个女子的表达能力甚强，把很普通的事叙述得传神动听。
装修工人对可晴笑笑，"小姐，来看医生？"
另一人笑了，"你那么年轻，有什么陈年旧事？"
可晴沉吟片刻，"你觉得亏欠她吗？"
"你找我有事？"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需另一个成年人服侍，真是罪过。
可晴佩服她的自信。
"我小觑了你。"
许仲轩说："的确是不幸中大幸。"
"我替你高兴，自家张罗生活会使你成熟。"
她连忙走进卧室。
"几时到我家来吃茶？"
一直走到小径尽头，豁然开朗，看到一只小小亭子下有一班八九岁儿童正在演奏古典乐章，台下有家长及途人观赏。
许仲轩替她置了精致的家具，十分合用。
"可是我们也安然长大了。"
话已说得很明白。
"社会上许多人有企图。"
"需要帮忙搬家吗？"
回到旧宅，果然觉得宽大空洞，说话都有回音。
这是谁，身世如此可怜。
"好，出门去。"
屋内很整齐，可是积着薄薄灰尘。
小学生演奏似模似样，琴声清丽脱俗，活像少女吟唱心事，情怀可人。
可晴经过这件事，松了口气。
可晴旋高耳机声响，"噫，是小提琴。"
"拉客。"
"我来帮你。"
可晴没想到他是带她去看房子。
半晌她说："是祖父的意思。"
"家母于三年前去世，两位哥哥已经成家，现在我无牵无挂。"
"那么，立刻开始策划。"
"这是什么话。"
许仲轩一怔，"这可是件大事。"
可晴的声音渐渐降低，"人清无徒，水清无鱼。"
可晴喃喃道："像诗人柯罗列治写《忽必列汗》时灵感被冒失的门钟打断，再也续不下去。"
可晴笑了，"看你，一点忠告也无。"
可晴发觉每日光是洗碗就得半天，还有，衣服一下子一大堆，就算用洗衣机也手续繁复，并且，得逐件熨平。
"咦，"她笑道，"地方整洁，莫非有人转了性。"
他轻声说："自己开车，自己收拾，做不了，我帮你。"
客房内甚有私人味道与感觉，可晴恻然，少屏自幼流离，何处是家，处处是家，她顽强刚毅地，努力克服环境，成绩斐然。
"我？"可晴无奈地答，"到处找医生看耳朵。"
可晴说："你早该去配一副门匙。"
少屏看着许仲轩，"幸亏叫我碰上这件事，可晴，如此大宗投资，你有无请教过甄律师？"
下午，见到许仲轩，可晴把事情告诉他。
少屏颔首。
一日清晨，门铃骤响，可晴去开门，以为是许仲轩。
小许搔搔头皮，"在洋人建筑公司挂单，老板为了叫伙计出力，最爱说好好用功，明年升你做合伙人，这种谎言害许多人自愿做半辈子。"
可晴说："我去书馆找资料，你来不来？"
"可晴，你要小心。"
第二天，可晴接到电话。
她的医生劝她："童年短暂，忘却过去，努力将来。"
这话是文生前说的：你若不能礼待下人，你就还不配做主人。
"讲出来可好？"
怎么可以告诉他。
甄律师听了，叹口气。
他迅速离开是非之地。
"没什么。"
"我下个礼拜就收拾东西离开。"
有人鼓掌。
他却改变话题，"我们出去逛逛。"
不禁学着少屏收拾起来，开头懒洋洋，整理出一个角落之后看到有成绩便精神一振，越做越起劲。
保姆脸色踌躇，似有难言之隐。
许仲轩每日绝早来接她上学，简直变成她的闹钟，晚上又陪至深夜。
可晴纳罕问："你想搬家？"
她不禁讪笑自己：真爱多管闲事，像煞三姑六婆，窃听不止，还要亲眼视察。
她立刻打开门，走到隔壁一座去看门牌。
这是世上最温和的警告，但是，警告还是警告。
可晴一直送她到楼下。
保姆迟疑半晌，丢下一句话："我是老先生请来服侍你一个人的。"可晴立刻明白了。
少屏答："有种工人做久了，以为自己是半个主人，专门欺压客人。"
那把女声说下去："每晚睡觉，总是不能到天亮，非醒一两次不可，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可晴忽然领悟，"你是想我搬出来？"
她意外了。
许仲轩搔搔头，"你这一支持，我就失业了，如今不好找工作。"
"我去补妆。"
"你现在不是没有人陪。"
"你呢？"
最好该刹那永远不要过去，永远停留，让她一辈子倚傍着他，共赏春雨绵绵，绿草如茵。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童年时吃的苦头历历在目，可晴从来不敢论婚嫁组织家庭。
门牌上没有医生名牌。
"是，最近养母问我要一笔款子。"
可晴问："你一个人住？"
所有食物用品得自店铺买了扛回来，只得乐观地当一个节目来做，循环不息。
"你是领养儿。"一句话道出无限凄酸。
他低着头，半晌才说："可晴，我打算辞职。"
可晴听得入神。
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又是另一声。
可晴微微笑。
"总有例外吧。"
"我们走吧。"
浴缸圆周镶着黑垢，一个角落堆着大叠旧报纸杂志，无数杯碟尚未洗清。
少屏扔下手上书本，取过外套，想拂袖而去。
"少屏，我是在说，你毋需排挤一个工人来提高自己身分。"
保姆事件之后，少屏不大来了。
"所以呀，我还是避着点好。"
"那么，她一定另有打算。"
可晴吓一跳，这把声音好熟，这恍似心理医生邵也蕴的声音。
可晴劝道："你太固执了。"九九藏书;
"我答应照顾她。"
他想一想："你会出奇，我童年十分满足：爬后山，踢泥球，三兄弟分享一瓶汽水，同野狗打架，后来，迷上读书，常驻书馆。"
可晴轻轻放下电话。
"不必限时限刻。"
那是一对年轻夫妇，喜欢，但嫌贵，正在大力压价。
"公司股份——"
可晴答："家常便饭。"
"可是，你们现在已经长大了，连体婴也应当分开生活。"
可晴微笑，"没有关系。"
"在想什么？"
走到门口，看见一个工人在邻室钉上小小铜镶门牌。
可晴看着她，"少屏，我另外有主意。"
可晴朝许仲轩丢一个眼色。
许仲轩苦笑："我不是女孩子，如何事事诉衷情。"
"你怎么知道？"
"对不起。"她说。
许仲轩握紧她的手。
可晴喜欢他，但最爱他的手，强壮、有力、温暖，她想独自、永远占有这双手。
"胡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是，我明白，我挽留无效。"
"好好好。"
可晴也笑，"好好好，你是君子。"
可晴挽着男友手臂，脸依偎在他手臂上。
谁，谁来煞风景？
"学做普通人总得先交学费。"
"那我可怎么独立生活呢？"
"为什么不。"
新生活不易过，时间忽然不够用，事事需自己动手，顾此失彼，可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许仲轩叫她搬出来实有深意。
少屏答："你知道我身世。"
推开门，松了一口气，少屏仍然在此挂单，她还没走。
许仲轩笑答："自由可贵。"
她一个人回到小公寓去。
可晴倒是不怕隔壁会听见她的动静，她相信世上拥有她那样灵敏耳朵的人不多。
可晴连忙否认："没什么。"
许仲轩低声说："恐怕不是七位数字可以办到。"
少屏想说什么，终于没有，紧闭着嘴。
"仲轩，你有心事？"
"友情毋需涉及金钱。"
可晴大奇，"你怎么会知道？"
小小床上搭着她带来的针织大披肩，安乐椅上是黑纱裙子，窗台放几盆小小仙人掌。
"让我考虑一下。"
可晴怅惘，"曲终人散。"
凡是太好的东西都不像真的。
可晴忽然觉得少屏才是这里的主人，她不应打扰她，于是也没有留下礼物，悄悄离去。
有一两对白发萧萧的老人相拥起舞。
那天晚上她催少屏早日前来会合。
可是——"少屏呢？"
"那自然，所以你根本不值得去冒犯一个保姆。"
可晴二话不说，"我支持你。"
保姆忽然气平了，"我时时来看你，帮你打扫。"
可晴道："老是住在心理医生旁边，真是奇怪。"
可晴笑，"那自然，办公室最好买下来，一劳永逸，规模要给人客信心，秘书、信差、司机、接待员，缺一不可。"
"让我来签收。"
保姆帮她收拾，有点担心，"你一天三餐怎么吃法？"
可晴开心到极点。
"仲轩你太过拘谨。"
少屏摇头，"见到更好的，立刻走开，人真易变心。"
可晴："啐，我们是成年人，当知自律。"
可晴冲口而出："那不是阴影。"
许仲轩忍无可忍，又不想同女子争吵，只得说："可晴，我先走一步，稍后再同你联络。"
可晴笑不可抑，"我完全明白。"
"没有祖父，我的生活不知要凄惨到什么地步。"
可晴站在窗前，小露台处是一个公园，绿草如茵，不像真的。
"人人都那样讲。"
可晴无奈，"你总得归队。"
许仲轩收敛了笑容："你可别失望。"
可晴一惊。
许仲轩奇道："她可不是小孩子。"
可晴把握与许仲轩独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