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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认真、热情而又淳朴的女孩子,曾几次陪我去过医院。在我打点滴的时候,她会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我。我睡着了,她也在旁边打盹。那副可爱的睡相,我不会忘记。
松平麦同学在半年前的一次摩托车车祸中去世了。因为他父亲在海边工作的缘故,他们家搬了,好像是上高中后就到湘南去住了。
我心想: 果然如此。
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长大后的阿麦。我又找了找,并没有小孩子的照片,想是他还没有孩子吧。
信中内容竟与我的心境奇妙地吻合在一起。
看来安美暂时不会再来信了。我心里这样想着,把信息输入资料里去。
“我是真心的。能把这些话告诉你,我安心了。”
“要点什么作纪念吗?”她问我。
“我也请您多多关照。”我回答。
人声鼎沸的机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息。
一直想搞个同学聚会,都过了好多年了,希望今年能够实现。到时候我们一起悼念他吧。我负责联系。以后再给你写信。
这里位于河畔,河景比海景更靓丽。
就是在这车站前面。
只是,我这一生都将作为他的初恋被封印,无处可去。想到这里,只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他一起死去了。
说完,我笑了。之后,才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啊。
想到这里,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仿佛这个小镇就是阿麦。
就这样,我第一次见到了姐姐的男友。
如果能有来世,希望能和他一起去看海。
“我总觉得她会突然离我而去。”他说。
阿麦的母亲目光呆滞,脸上也没有笑容。她淡淡转过身,拉开那个旧柜子的抽屉。一股旧衣物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我手捧甜甜的热饮,漫无目的地看着来往的人流。
好久没联系了。谢谢你的来信。
房间里散发着草席的气味,还有午后阳光带来的浓重的空气的气息。
奇妙而也是理所当然的是在同一时间我也收到了那位中学同学的来信。
我供上香,双手合十。
他并非不善社交的那种类型,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也很风趣。对姐姐态度也很自然,两人很平常地说说笑笑。对我,他也表现出了应有的体贴,我们相处得十分愉快融洽。
“可以啊,等一下。”
我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然而她们给我的感觉却是相同的。
或许那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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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种可能性啊。一想到这里,不禁眼前有些发黑。这,是那时的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那时的自己,被紧紧封闭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正因为是这样的自己,才觉得与他一起生活是无法想象的。
第一步的打算就是借送姐姐他们去韩国旅行之机,回来的时候在国内候机大厅买点点心,吃个咖喱,于是我决定跟他们一起去羽田机场。
直接去国际候机大厅也无事可做,于是我们把车停好,又坐巴士返回国内候机厅,到星巴克去喝咖啡。姐姐去洗手间时,他淡淡对我说:“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眼里却没有泪水。
认认真真地去冲浪,一起晒太阳。
几天后,那位失去丈夫的安美女士又来信了。
仅此而已,可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痛苦呢?阿麦他一定也很痛苦吧?我想那纯粹是因为年龄的问题。作为生物,并处于花季年龄的我们,全身心地渴求对方而不能获得,欲望与纯情以一种奇妙的组合交织在一起,全部融入了眼前的景色之中。
美雪
“我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是有关松平麦同学的。我不太放心,你知道他的消息吗?”我就这样在信中直接问她。
“很难得啊。我那个坏脾气的姐姐。”我说。
心里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他开着车来接我们,于是我们三人一起乘车经过彩虹桥,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兜风。
这股情热就在近旁,这种感觉真好。
现在,那个我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家,住着让我难受,我父母还健在,我就搬到了父母家里。
就如同网络一样,这个世界充满暗示。有一个箭头给你指示着答案。我就这样在答案周围徘徊,在毫无觉察中平静地服完丧,被姐姐的恋爱唤起,奇妙地在意起安美的来信,直到最后梦到了阿麦。
抱歉没有通知你。我也是最近刚听说这件事情,没能跟你说。因为你跟松平关系很好,我想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对不起啊。
然后我就醒了。
小果:
只见她身穿丧服。阿麦果然是死了,我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着。今天早晨去世的,本九九藏书不可能马上穿丧服的,可因为是在梦中,我也并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妥。
记忆生动地浮现在面前,甚至可以闻到雪花的味道。
草席的包边泛着微光,让人不觉有些落寞。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于我的存在,阿麦的母亲并没有感到惊讶。
在这世界的混沌之中,死去的阿麦在一个特别的时机来到我的梦里,安美又使我联想到阿麦的太太,这些都不是偶然。这种种,或许都是人们潜意识的海洋之中飘浮着的传达着相同含义的讯息,无论抓住哪个都会明了。
无限的可能,一一去幻想也好,去否定也好,都是一样的。我就这样沉浸其中,不能自已。
可这样的话,那个梦还会再次出现的。这种预感笼罩着我。为什么姐姐会在此时再度坠入爱河?为什么我会受她影响开始做这个梦?而后又有安美的来信,我觉得她的信像是在向我强烈诉说着什么。为什么众多的来信之中,这封信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谢谢!
又在哭。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请给我一件阿麦穿过的衣服吧,我不会胡乱闻来闻去的。还有,要是可以的话,给我一张摆在那边的他小时候的照片吧。我喜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我这样说着。
然而,却还是会感受到不同的人带来的不同的悲哀。
我没有心情去那边整理,也什么都没有决定。
我和阿麦,虽然知道彼此喜欢,可连手都没有牵过,海边最终也没有去成,却有过一吻。
我与他的时间就一直停滞在那段日子,想到这里有点难过。本来还有更应该去考虑的事情,可因为是在梦中,我只是跟着感觉,在现实之外游荡。
沿着那个家前面的路一直走,就是他最喜欢的大海。我们一起逛过的小店,流产时我们俩哭着相依偎着回去的路,只要我一经过那边,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放电影一样涌入我的脑海,因此我决定暂时离开。偶尔我也会回到我们两个人曾经的家里去大哭一场。就在那空荡荡的我们两人曾经的家里哭啊哭,然后再打起精神过下去。
父母跟我说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大铁门突然打开了,阿麦的母亲一个人回来了。被阳光灼晒的头发,紧缩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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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也一定常去海边。
自己倍受着宠爱、父母双全,却视而不见,只会向神明抱怨,还我丈夫。而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失去了挚爱,甚至没有了亲人;或许也会有人身处优越的环境,然而精神世界却比我更加荒芜,甚至没有朋友。我想到了这些再自然不过的事。我说这些,也没有要拿这个和别人相比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阿麦了,阿麦他的肉体已经不存在了。只有这是可以确定的。
他父母曾一次次开车来接他,在这车站前面等过他吧?
就此坐飞机去什么地方吧。冲绳、高知、熊本……想来想去,我有了一个念头。
闭上眼睛,窗外的光线透过眼睑呈现出橘黄色。活着,就是这么简单,却又是那么神奇。
他是个四方脸,说起话来也是规规矩矩。眼珠像狗一样圆溜溜的,不大说话,看起来是个正派人。他身穿某户外运动品牌的冲锋衣,背着行囊,一副像是要去登山的休闲打扮。
不知为什么,安美的形象和阿麦妻子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那封信我感觉仿佛已经读过了无数次。
她戴着眼镜,看上去很贤惠,腰身细细的,是个美人。
我们每个人也都同样会在别人内心的海洋里拥有一个小小的角落。
不好!阿麦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想到这里,我终于决定在网上搜搜看。我找到了几条简单的信息,说阿麦的父亲来往于夏威夷与日本之间,给孩子们开设的海边教室办得有声有色等等。可没有博客,也没有发现阿麦的名字或是关于他现状的记述。我不想输入“死”字再做进一步的检索,我不想通过这种形式来获知他的情况。
并不是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了,只是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就那样亲了他一下。电车来了,“再见!”我挥挥手,心里却在想: 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呀。就这样,我满脸通红地上了车。站台上的阿麦,以在我眼中无比俊美的姿态站立在那里,用无限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
阿麦在他的人生之中,究竟有多少次曾伫立于这车站前?想必是不计其数吧。
没有穿丧服,心情却是穿了丧服的心情。
人死去之后,都会同样的给周围的人留下一圈圈波纹。
是啊,去逗子为阿麦祈福吧,买上鲜花带去。尽管我只知道逗子的游艇码头这个信息,可这就足够了。
我给我现在唯一仍保持联系的当时的一位同学发去了一封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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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出生在海边的小镇,皮肤晒得黝黑,在烈日下笑着生活吧。
安美
我又给你们写信了。
我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连自己都弄不明白,可是我太想要那两样东西了。这欲望之强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就这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恳求。
听说结婚后和他太太一起在逗子的游艇码头住,是在住处附近发生车祸的,他们没有孩子。真是很不幸啊。
我心里这样想着,全身像是依靠在花上,向海边走去。
我在逗子车站下了车,阳光仿佛夏日,让我一瞬忘记了寒冷。
那是在临近毕业时,我在路上与他偶遇,聊了一会儿后,在分手时我吻了他。
我现在还常想,那是不是在做梦啊?可那的的确确是现实。
神啊,请原谅我。虽然我还是沉浸在悲伤与不幸之中,可我的父亲母亲在这里。今晚我们仍会一起共进晚餐。我会帮妈妈做她喜欢的俄罗斯红菜汤。我这样说完之后,只觉得天空是那么蓝,像要把人融化掉。
目送他们乘巴士去了国际大厅,我买好点心,吃完咖喱。
不仅是网络,所有的都交融在一起。来信倾诉的安美和阿麦的太太的影像重叠在一起,阿麦的影子融入了这个小镇。手握这些影像的缰绳的似乎是我,却并不是我,是存在于更深处的一股决定一切的力量。
我自己也想,如果自己不知道就好了,可空间却是连接在一起的,暗示一个一个接踵而至,我还是知道了。不过,把这些说给美雪听也没有用,于是我在回信中只是简单地写道:“我很难过。不过我还是觉得知道这件事情的好。谢谢你。很期待我们的同学聚会。”
并没有小学、中学、高中时代的照片,而只有一张他成年后结婚仪式上的全家照。他一脸紧张,身边是美丽的新娘。这就是长大后的阿麦。双方家人都在场,是在海边宾馆的庭院里。真好!我这样想,并没有心痛。
房间大概在五楼或是六楼。可以从窗口向下俯视到许多建筑,从窗口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在建筑物与山的空隙间一闪一闪发着光。果然是在海边。在普普通通的楼宇住宅的那边藏书网,有波光在闪动。
旁边柜子上面摆着许多照片,大都是阿麦小时候的家人照片。作为家中独子的他,一定很受宠爱。照片里有他的父母、爷爷奶奶,还有他在海边玩耍时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比我认识他时更小,不过面容没有改变。还是一笑起来就会露出有缝的门牙,还是双眼分得很开,一副悠然的神情。
他说着,对我笑起来,面前像是有微风拂来。是男人爱上女人时独有的那种气流在他心中翻涌着。我心想,姐姐就是依靠着这股能量活着的吧。
我觉得自己胆子好大。那是在车站的站台,他说是要找朋友一起去镰仓的滑板商店,我则是回家途中要去临近车站前的书店。
橡果姐妹:
我所处的和室里有一个佛坛。
“我是认真喜欢橡子小姐的,一天比一天喜欢。”他说。
刚才,我看到父亲在院子里挥动高尔夫球杆,那件事过后我忽然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幸福。因为我想到了你们,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失去父母的人。想着想着,原本觉得处在不幸的深渊里的自己,心里划过一丝光亮。不是觉得与不幸的人相比自己还强些,而是因为看到父亲在挥杆,就像是我中学时那样,在这个院子里小小的草坪上,在母亲辛辛苦苦种植的花草丛中,父亲活生生地在这里。这样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羞愧了。
自从那日以后,我一直在这样想。自从那夜在雪中的阳台上目送姐姐的背影远去,我的一部分心就一直在哭泣,未曾停止过。
“我明白。我也老是会那么想。”
我明白。我也是一辈子都爱着姐姐。我小声说着。他静静点点头。
即便没有什么关系,每次来到逗子,我都会想起阿麦。
实际上我常来逗子。和照顾爷爷时结交的男友开车来过,也和姐姐坐电车来过。我们还在站前那家有名的店里买过小沙丁鱼干、生鱼片,到海边搞过小型宴会。我和姐姐看着大海,吃着生鱼片,喝着酒,我们俩都醉了。用带来的煮咖啡的小炉子烤起了沙丁鱼,把想过来搭讪的人都给吓跑了。
我也觉得奇怪,得到那些东西,也不可能再见到阿麦了,可自己现在却只想得到那些。
成人之后,他也一定来这里接过父母、妻子吧?
自己会消沉,会蛰伏,其深层的理由是因为阿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样想通之后,悲伤之余,我心头也为之豁亮,决定开始康复锻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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