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宝儿发财(中)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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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宝儿发财(上)
第二章 王宝儿发财(中)
第二节
第二章 王宝儿发财(中)
第三章 王宝儿发财(下)
第三章 王宝儿发财(下)
第四章 斗法定乾坤(上)
第五章 斗法定乾坤(中)
第五章 斗法定乾坤(中)
第六章 斗法定乾坤(下)
第七章 枪打肖长安(上)
第七章 枪打肖长安(上)
第八章 枪打肖长安(中)
第八章 枪打肖长安(中)
第九章 枪打肖长安(下)
第十章 三探无底洞(上)
第十章 三探无底洞(上)
第十一章 三探无底洞(中)
第十一章 三探无底洞(中)
第十二章 三探无底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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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见王宝儿不信,让他把左手递了过来,指着手心说道:“此言差矣,那些人住进去倒霉,是因为他们命中无财,而你王大财主命中之财远不只如此。你瞧你这掌纹,两横两纵,形同一个‘井’字,这叫掌中井,五指则是五道财水,全进了你这口井,何愁发不了大财?”
冯六趁热打铁,第二天一大早就约上主家和保人,写文书立字据、签字画押按手印,交割了地契,到官府验证纳税,办妥更名过户的手续。这叫官有公法、民有私约。王宝儿见房契上白纸黑字写下自己的大名,加盖了斗大的官印,接过钥匙,至此这个宅子就归他了,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又请冯六去了趟饭馆,鸡鸭鱼肉一通猛造。接下来王宝儿一天也没耽误,先按崔老道的嘱咐,找人把宅子里的枣树砍倒,可也舍不得糟践,枝枝丫丫的当成劈柴,运到水铺里头烧水用。随后雇来工匠,把宅子从里到外拾掇了一遍,该修的修,该补的补,瓦片子揭下来换上新的,院子中栽花除草,屋子里刷成四白落地,铺的、盖的、使的、用的不必太讲究,够用就行。他也没什么家当,选定入宅的良辰吉日,挑起一挂鞭炮,前后院子噼里啪啦转上一圈,这叫“响宅”。按照迷信的说法,即使不是凶宅,常年无人居住,难免有一个半个孤魂野鬼进来,响过了宅,就把鬼赶走了。王宝儿也明白,这宅子里死过那么多人,多少有些蹊跷,放几挂鞭炮落个心里踏实,况且崔道长让他安心住进这宅子,对他来说如同最大的驱邪符、定心丸。怎知王宝儿住进去,刚一关上门,这宅子里的东西就出来了!
接下来冯六又去找卖主,按这行的规矩,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见面谈钱。王宝儿出的钱不多,冯六心里明白,顶多再让王宝儿多给自己几个赏钱,关键还是要去卖主那边再杀杀价,杀下来多少钱都是自己赚的。卖主那边也急于出手,毕竟这房子砸在手里年头不短了,租都租不出去,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破,能卖点儿钱回本就知足,几番藏书网谈价,又让冯六狠赚了一笔。
一番话听得王宝儿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再次拜谢崔老道,直奔北大关袭胜茶馆。进门一看,台上一出《黄天霸拜山》正演到紧要关头,紧锣密鼓打得热闹。冯六也还坐在原处,摇头晃脑听得正带劲儿。王宝儿走过去在冯六对面坐下。冯六瞧见王宝儿脸上的神色,不用对方开口,立马就明白这桩买卖成了,站起身来抱拳作揖:“给您道喜,看来您是想明白了,得嘞,接下来的事您交给我吧,不出半个月,保管让您乔迁新居。”王宝儿连连道谢:“冯六哥,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王宝儿听了崔老道这几句话,如同吃了定心丸,心下主意已定。拜别崔老道,刚走了没几步,崔老道从后面喊他,追上来说:“王大财主,那宅子买可是买,只是有一节,我记得宅子后院里有一棵枣树,买下来之后,你得先找人把这棵树砍了。”王宝儿不解,园子里有棵枣树遮风挡雨,还能吃枣,难道不是好事?而且天津卫城里的宅门小院,种枣树的也不少。崔老道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桑梨杜枣槐,不进阴阳宅,枣树是好,但不能种在自家院子里,这是其一。再者说来,院中有木,是为一个‘困’字,砍了树,方能天地开阔,住得踏实,万事大吉。”
王宝儿嘴上应着,心里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得去找崔老道问上一问。崔老道这几年没挪地方,仍在南门口摆摊算卦。自从他给水铺看过风水,王宝儿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他是知恩图报的人,隔三岔五就去找崔老道,一来登门拜谢,二来叙叙旧交。可是崔老道怕遭报应,什么好处也不敢收,顶多让王宝儿请他下下馆子,这些年在天津卫城里城外没少吃。王宝儿知道崔道爷是个馋鬼,江湖人称“铁嘴霸王活子牙”九*九*藏*书*网,别的能耐没见识过,却有一门绝技,无论什么时候,有东西就能吃得下去,他那个肚子是破砂锅——没底!所以王宝儿来到南门口,没去别的地方,先进了一家面馆。这家面馆是河南人开的,铺面不大,里边有那么五六张白茬桌子,除了羊肉烩面不卖别的。门口左右两条布招,分别写着“面劲入口滑,汤泼香十里”。不是人家吹牛,羊肉烩面确实地道,口外的羊肉肥而不膻,炖熟了切成块,也有切片的,老汤做底,面条现抻,加上几块羊肉,放上香菜、葱花,浇上山西老陈醋和辣椒油,热乎乎的一大碗,谁看了谁流口水。王宝儿要了一大碗烩面,另加了两份羊肉,待烩面做得,跟伙计借了个托盘,放上一双筷子,托在手中直冒热气,这才去找崔老道。
牙侩冯六“门楼子”三个字一说出口,王宝儿恍然大悟。当年他和崔老道在那座荒宅的门楼子上逮过玉鼠,自己养的那只癞猫也是从门楼子上跑没影的,憋宝的窦占龙在门楼子底下活活气死。怪不得卖得这么便宜,民间传言那是一处“闹鬼”的凶宅。
王宝儿心下仍不踏实:“道长总说我能发财,不错,如今我是有点儿钱了,可也称不起财主,能置办一座称心的宅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便知足了。想必您也知道这座宅子,荒废了不下几十年,在过去来说,谁住进去谁倒霉,我王宝儿又没有三个脑袋、六条胳膊,如何压得住呢?”
别说是跟王宝儿,崔老道跟谁也不客气,今天打家出来就没吃早点,闻见这十里飘香的羊肉烩面,腹中已如雷鸣,什么架势也顾不上摆了。他接过托盘往路边一坐,端起大海碗“稀里呼噜”就往嘴里扒拉,吃了个风卷残云,转眼,一大碗面条、几块羊肉进了肚子,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碗底都舔了。崔老道心里有了底,连碗带托盘放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用袖子抹一抹嘴,说道:“今儿是三月三,贫道本该上南天门给西王母贺寿,可是掐指一算,算定王大财主有事来问,蟠桃会九-九-藏-书-网琼花宴不赴也罢!”
崔老道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王大财主,你这几十家水铺只是小财,只要水缸里的金鱼儿不动,大财还在后边。一座宅子而已,但买无妨,正所谓‘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贫道这两句良言赠予财主爷,回去你再好好悟悟。”
冯六长了毛比猴都精,一听这话,就明白王宝儿心里虽然定不下来,但真是舍不得这宅子,赶紧找补一句:“那您可得尽快拿主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宝儿答道:“您放心,我这一半天就回来找您,少不了给您添麻烦。”
王宝儿说:“道长神机妙算,小人当真有一事请教。”于是将买宅子的来龙去脉给崔老道念叨了一遍,说到最后问崔老道:“都说那是凶宅,可是价码儿再合适不过了,但不知买下来会不会出事?还得请道长您给拿个主意!”
崔老道正低着头在卦摊儿前忙乎,这两天长能耐了,跟撂地说相声的学了白沙撒字,面前放着一块青石板,手攥一把白沙子,一边撒一边哼哼:“一字写出来一架房梁,二字写出来上短下横长……”从一唱到十,然后再从十往回唱,唱的时候还得加上两笔,再拉一个典故,好比说“十字添笔是个千字,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九字添笔念个丸字,丸散膏丹药王先尝……”唱这个不为别的,无非是招揽生意。过去的相声艺人在街头撂地,一边唱太平歌词,一边撒沙成字,这个绝活儿叫“千字锦”。崔老道依样画葫芦,颇有几分活到老学到老、艺多不压身的劲头儿。不过崔老道还没练好,撒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心下正在烦乱,瞧见王宝儿端来一大碗羊肉烩面,忙扔下手中的沙子上前相迎。
冯六瞧出王宝儿心里犹豫,他敢对王宝儿提这座宅子,自然有一套说辞,当即说道:“王大东家,不用听信那些个风言风语,那全是闲老百姓磕牙玩儿的,说真格的,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您要是不捡这个天大的便宜,我就倒给别人了,过这村没这店,到时候您可别后悔。”www•99lib.net
王宝儿不急着说话,先把托盘往上一递:“道长,您趁热!”
王宝儿一寻思,冯六的话倒也不错,“麻袋王”那座宅子真是好,小时候他翻墙进去玩过,前边小三合院,正房三间,东西两侧还有厢房。二进院子是个小花园,中间栽着一株枣树。迎面也是三间正房,两厢没房子,砌着挺高的院墙,称不上深宅大院,造得可挺规矩,住起来也宽绰,大门一关,闹中取静。王宝儿又是做生意的人,讲究将本图利,一想到两间“半砖房”的钱就能买这么一座宅子,他如何不动心思?可他也是在银子窝长大的,打小就听说这是座凶宅,当初也有胆大不信邪的,住进去全死了。王宝儿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毕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叫花子了,好歹开着四十八家水铺,眼看着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万一买下这座宅子遭了殃,那又何苦来的呢?想到此处,王宝儿给冯六倒了杯茶,自己也端起茶杯,朝冯六敬了敬:“您喝口茶,这件事容我回去琢磨琢磨。”
说起此事,银子窝一带的老住户无人不知。宅子以前的主家姓王,卖麻袋发的财,当家的有个外号叫“麻袋王”。起初也是个穷苦之人,身披麻袋片子,腰系一条烂麻绳,从乡下拉家带口逃难来的天津卫,别的手艺没有,就会做麻袋。去乡下收来整车整车的麻,一家老小齐动手,先搓麻绳子,再编成麻袋,大小长短不一,不图好看,够结实就行,全家忙活一天外带半宿,能混上二斤棒子面儿,好歹能填饱肚子。怎么说这也是一门手艺,不会干的还吃不上这碗饭。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麻袋王这么个乡下怯老赶,在天津卫这块宝地上,竟然一差二错地发了大财。离银子窝不远有个官银号,他就在那门口摆地摊卖麻袋。顾名思义,官银号是官府开设的银号,老百姓都上这儿兑银子,因为官银号的银子是“足两纹银”,银锭子底下带官印,便于各地流通。一般来说,人们把碎银子拿来,上戥子称重,扣去火耗,铸成十到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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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一个的大元宝,拿回家锁在柜子里就不动了。等到家里遇上什么大事,比如婚丧嫁娶、买房置地之类的,再把大元宝拿出来用。也有用整的换零的,或换成散碎银两,或换成铜钱,当然不白换,人家也要扣点儿利钱。麻袋王瞅见进出官银号的人全用布口袋装银子,灵机一动,觉得这是条财路。回到家中用了心思,跟老婆一商量,麻绳子越搓越细,麻袋越做越小,上边再绣上“招财进宝、大发财源”等吉祥话,按着杨柳青年画的模子,配上“五谷丰登”的图案,拿到官银号门口叫卖。有人来问,他就说他这麻袋不同于布口袋,做的时候不动刀剪,用来盛银子不会破财。那时的人迷信,麻袋又不贵,何不图个彩头呢?买来这么一用,真是又好看又结实,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麻袋王”成了字号,都说“不用麻袋王的麻袋装银子,就不算有钱人”,以至于到后来,外省的钱庄银号也争相买他的麻袋,那一买可就是成百上千条,买回去再零卖,一时间供不应求。麻袋王一家老小忙不过来,就雇人来做。买卖越干越大,在官银号旁边置办铺眼儿当起了坐商,又在北门里银子窝买下一块地皮,大兴土木,造了那座两进的宅子。过去的财主都买官,所以门口有门楼子。麻袋王全家敲锣打鼓地搬了进去,真可谓“顺风顺水,人财两旺”。麻袋王发了财,脾气禀性变得跟从前大不一样,对待店中的伙计、雇工终日横眉立目,做生意谈买卖锱铢必较,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只占便宜不吃亏,相识之人没一个说他好的,渐渐地失了人心,生意大不如前。麻袋王死后,他的儿孙不争气,将银子认作没根的,当成砖石土块一般挥霍,没过几年便败尽了祖传的家业,使的用的穿的戴的当卖一空,最后把瓦片子都卖了。这座宅子几易其主,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没一家住得安稳,接二连三地死人,再无人敢买,已然荒了几十年,破门楼子摇摇欲坠,院子中杂草丛生,屋子门窗破烂,只不过格局仍在,与当初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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