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斗法定乾坤(上)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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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宝儿发财(上)
第二章 王宝儿发财(中)
第二章 王宝儿发财(中)
第三章 王宝儿发财(下)
第三章 王宝儿发财(下)
第四章 斗法定乾坤(上)
第二节
第五章 斗法定乾坤(中)
第五章 斗法定乾坤(中)
第六章 斗法定乾坤(下)
第七章 枪打肖长安(上)
第七章 枪打肖长安(上)
第八章 枪打肖长安(中)
第八章 枪打肖长安(中)
第九章 枪打肖长安(下)
第十章 三探无底洞(上)
第十章 三探无底洞(上)
第十一章 三探无底洞(中)
第十一章 三探无底洞(中)
第十二章 三探无底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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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三刀为人多疑,杀完人都得再补上三刀,听完眼线的一番话,心里头直打鼓,一边用手胡噜脑壳子,一边在屋子里打转。久闻江湖上有个崔老道,号称铁嘴霸王活子牙,在天津城叱咤风云,绝非易与之辈,在督军府门前立上一把扫帚,早不立晚不立,其中一定大有玄机,当即传令下去,速请“黄老太太”。
黄老太太阴恻恻地说道:“此事我已知晓,那个妖道不知天高,不懂地厚,竟敢与本仙为敌,定遭五雷轰顶。”
崔老道无论走到什么地方,身后都跟着督军府的下人,因为督军大人交代了,必须片刻不离左右。眼看到了中午,腹中饥饿,正琢磨是不是先回府里吃饭,就听下人说道:“崔道爷,俺们济南府的麻酱面最有名,不可不吃,何不就在市场里尝上一碗?”崔老道乃馋神下界,闻听此言连声称善,让下人带路,一前一后进了一个小面馆。无非是一间破屋,摆上三五张白茬木头桌子,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喊来伙计,一人要了一大碗麻酱面,再给掂配几样小菜。过不多时,伙计把吃食上齐了。两大海碗面条,碗大得都出了号了,跟小盆差不许多,上边撒着胡萝卜咸菜丁、香椿芽细丁、黄瓜丝、绿豆芽、烫过的韭菜段,再加上酱瓜肉丁炸酱,浇上麻汁酱,另外还有几样小菜。其中特别有一样铁钯鸡,雏鸡炸透切碎,再用老汤煮烂,卤汁陈厚,肉烂味浓。崔老道一口面一口鸡,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一结账,下人没带钱,合着还得崔老道请客。下人连连道谢,说自打崔道爷来到督军府,自己天天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个章程,道爷简直就是活神仙。崔老道心中暗骂:“你还真行,比我还能讹人,贫道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能让我掏钱请客吃饭的,也就你一个了!”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崔老道起得挺早,擦了把脸刚迈步出门,伺候他的下人已经守在门九-九-藏-书-网口了,见面先给他请安,问:“道爷睡得可好?为什么这么早就出门?”崔老道说他不在府上吃早点了,想出去换换口儿。因为趵突泉的一碗麻酱面把他吃美了,逢人就打听济南府还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头天听人说了,山东水煎包脆而不硬、油而不腻,用猪肉大葱调馅儿,包子码放在特大号的平底铁锅内,锅中加水没过包子顶端,盖上锅盖猛火煎熟,收尽汤汁,再浇上豆油、麻油,细火烧煎,看准火候出锅,论味道不输给天津狗不理包子。离督军府不远就有个卖包子的,口味挺地道,馅儿大皮儿薄,配上粳米粥、咸菜丝,热热乎乎,早上吃这个又解馋又舒坦。崔老道昨天听人念叨完,半夜做梦也在惦记这口儿。要说他就是吃锅巴菜的脑袋,整天吃山珍海味反而受不了,因此一大早就出来了。那个下人支应了一声,低头跟着崔老道就走。崔老道直嘬牙花子,摆了摆手,说什么也不叫跟着,心里合计,上回一不留神还让你宰了一顿,你跟着还得我请客,那多不上算?就说今天要出门准备一场法事,与济南府各处的土地爷打个照面,凡人不可跟随,以免冲撞了神明。好说歹说打发走了使唤人,崔老道迈步出了大门,看见台阶底下东一坨子西一坨子全是马粪,熏得他直撞脑门子。督军府有马队驻扎,门口的马粪向来不少,纪大肚子草莽出身,虽然做了大官进了城,却仍行迹粗略,从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崔老道也是多事,告诉看门的卫兵,在门口立把扫帚,有了马粪就给扫扫。他是怕自己出去踩一脚,沾上一鞋底子臭气,那还怎么吃包子?守门的卫兵不敢怠慢,督军大人早有吩咐,唯崔道爷之命是从,当即飞奔进去拿来一把大扫帚,打扫完顺手立在了门前。不提崔老道出去吃包子,单说纪大肚子的督军府周围也有阚三刀放出的眼线,立马跑去禀告www.99lib.net,说是纪大肚子找来的那个老道指点看门的军卒将一把大扫帚摆在门前,不知是何用意。
阚三刀轻声问道:“但不知他在大门前立一把扫帚是什么阵法?”
阚三刀心知仙家到了,这可行了,整顿衣冠恭恭敬敬屈膝下拜,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弟子阚三刀,求老祖宗指点迷津。”
且说阚三刀命人来黄老太太,毕恭毕敬地让到主位上坐定,点烟倒酒自是不在话下。大白天不得喝茶吗,怎么喝上酒了?黄老太太就好这一口,一天八顿,睁眼就喝,平时拿酒当水喝,嗜酒如命。阚三刀将崔老道指点纪大肚子在督军府门前摆放一把扫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他一门心思认为这是崔老道损他的邪法,越说心里越来气,站起来围着黄老太太转了三圈:“纪大肚子欺人太甚,本来我俩一东一西各不相干,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哪承想这个大肚子蝈蝈几次三番想找我的麻烦,不仅刨了我的祖坟,还搬过来天津卫的崔老道,布下阵法败我气运,还望大仙显些神通,给阚某人指条明路!”再看黄老太太,这个相儿大了去了,在太师椅上盘腿打坐,闭着眼“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袋,紧接着二目一瞪,猛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说道:“崔老道这个损王八犊子,不给他整点儿厉害的,他也不知道黏豆包是干粮,你瞅我整不死他的!”说罢叫当兵的搓碎烟叶填进烟袋锅子,又倒满杯中酒,连干三杯酒,猛嘬三口烟,脑袋往下一耷拉不说话了,接下来全身一阵哆嗦,鼻涕眼泪齐下,猛地睁开双眼,再开口如同换了个人。
纪大肚子自打认识崔老道那天起,便对他奉若神明,见他胸有成竹,不由九九藏书网得心花怒放,吩咐下人收拾出一个跨院供崔老道居住,安排专人伺候,吃什么做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哪个王八蛋慢待了崔道爷,当心脑门子上多个窟窿眼儿。这一下崔老道是小人得志、一步登天了,再不用顶风呛雪的摆摊儿卖卦,住在督军府中吃香的喝辣的,马上来轿上去,上个茅房都恨不得有人背着。他知道这些便宜可不能白给,当然也没闲着,在院子里度地为坛、设立香案,摆上香炉、蜡扦、毛边纸、朱砂笔等一应物品,待到夜深人静之际,手持宝剑,步踏罡斗,接连做了七天法事,好一通折腾,可除了装神弄鬼,一件正事没干。纪大肚子可不这么想,他对崔老道一向信服,当成活神仙来供奉。有道是心诚则灵,自打崔老道一踏进左督军府的大门,纪大肚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吃饭也香了,睡觉也踏实了,再没做过噩梦。
济南城左督军府摆下一等一的酒宴,专门招待从天津卫请来的高人崔老道。别看崔老道连吃带喝没闲着,倒是不耽误正事,支起耳朵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心下暗暗寻思:“割据一方的军阀为了扩充势力、抢夺地盘,不在乎杀人放火、荼毒生灵遭报应,反倒怕什么风水运势,这就叫疑心生暗鬼。阚三刀请来的那个高人,多半和贫道我一样,也是个走江湖混饭吃的,能有什么本领?”他是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说破了他也没处混饭吃,没有那位高人在右督军府作妖,哪有他崔道爷左督军府显圣的机会?当下故作为难:“这一招儿确实厉害,不可等闲视之……”说到此处却不说了,又夹了一筷子烹虾段塞进嘴里。这是正经黄海大对虾,两只足够一斤,切成两寸来长的虾段先煎后烹,挂上汁儿出锅,越嚼越香。纪大肚子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催促。崔老道直到吃得酒足饭饱,这才心满意足,用道袍袖子抹抹嘴,放下筷子说道:“大帅不必多虑,贫道进门九-九-藏-书-网之时已用道眼看过,左督军府的格局稳如泰山,右督军府的口再大也吞不了你。贫道既然来了,就在府上作几天法,一则助长大帅虎威,二则灭一灭阚三刀的锐气。”
阚三刀忙把黄大仙的话说了一遍,黄老太太点头道:“这一招儿太高明了,你可别犯财迷,三面镜子全要真金的,一点儿不能含糊,麻利儿置办去吧。”阚三刀对黄老太太言听计从,立刻上济南府最好的金楼,打造了三面金镜,皆有脸盆大小,光可鉴人,高挂在府门上,金光闪闪的越看越提气。
这个“黄老太太”就是从辽东打火山下来的高人,前些日子找上门来,正可谓是毛遂自荐,声称自己是顶仙的神婆,可助阚三刀灭了纪大肚子。此人六十开外的年岁,个头儿不高,脸上皱纹堆垒,半黑半白的头发在后脑勺上绾了一个纂儿,抹了不少梳头油,梳得挺利整。一对眼珠子滴溜乱转,白眼球多黑眼球少,高鼻梁、小瘪嘴,透着一股子傲慢。全身黄布裤褂,缠足布鞋,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手里拿着一杆挺长的烟袋锅子,身后跟着两个当兵的,一人手里托一个铜盘,分别盛着整片的烟叶子和酒壶酒杯,可谓派头十足。尤其是这个烟袋锅子,白铜的斗锅,小叶紫檀的杆儿,和田玉的烟嘴,上吊一个装烟叶的荷包,上边走金线绣了个“黄”字,甭提多讲究了。以前用的可没这么好,自打指点阚三刀扩改了督军府的门楼子,阚三刀只觉得事事顺意,走路都发飘,恨不得拿黄老太太当慈禧太后老佛爷一般供奉,看她烟抽得挺勤,特意送了她这么一杆烟袋锅子。黄老太太也没多大起子,得了这杆烟袋锅子,走到哪儿都嘚瑟着。顶仙的自己不是仙家,而是可以请仙家上身,瞧香看命、指点阴阳,也叫出马仙、搬杆子的。书中暗表,黄老太太身上的这路仙家并非“外人”,正是《夜闯董妃坟》中被崔老道破了道行的黄鼠狼。后来好不容易九*九*藏*书*网得了根千年棒槌,躲在坟窟窿中想吃,又让纪大肚子抢了去,因此对这二人怀恨在心,招下黄老太太这个“弟子”,登门投靠阚三刀,为的就是找纪大肚子报仇,顺带收拾了崔老道。
黄老太太说:“先前我让你摆的阵势称为天上一张口,他给你来了个一指破天门,倒也厉害得紧。你速速打造三面金镜,悬于府门之上,咱这叫三煞回天金光返照,不怕压不住他的扫帚!”
这人要是天天待着无所事事,也不用为吃喝用度发愁,那也没什么意思。崔老道在督军府憋得烦闷,叫过下人询问,济南府有什么繁华所在,想出去逛逛,瞧一瞧周围的风水形势。下人回禀,济南府有三大名胜——千佛山、大明湖、趵突泉,顶数趵突泉最热闹。那周围有一个市场,摊铺林立,游人如织。济南府号称“曲山艺海”。江湖中流传一句话,北京城学艺,天津卫练活儿,济南府踢门槛儿。做艺的人想走红,济南是必闯的码头。崔老道一听就来了精神,他本就好个热闹,何况又在督军府憋了这么多天,连忙叫底下的人备了毛驴,来到趵突泉市场上,但见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耍把式卖艺的一个挨一个。这边是京韵大鼓、木板大鼓、西河大鼓、河南坠子,那边是山东落子、山东琴书、山东吕剧,更有说相声、变戏法、演双簧、拉洋片、卖药糖的,与天津卫的“南市、鸟市、地道外”相比也不在其下。崔老道这一双眼可就不够用了,冷不丁瞧见一个摆摊儿算卦的,低眉默坐,道貌岸然,面黄肌瘦,无精打采,估摸也是买卖不行饿的,一时间仿若看到了自己,又觉得有些技痒,恨不得披挂上阵,替他卖上几卦。所以说生而为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崔老道刚过了三天好日子,这就烧得浑身不自在了。
阚三刀唯唯诺诺,磕头领命。只见黄老太太低头闭眼,再抬起头来,又变成了之前的腔调:“起来吧,仙家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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