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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这对我来说也不容易……”
“不,”本说,仍然用枪指着她,“把他们全都放走。”
费尔蒙娜交叉双臂,在地板上跺了一脚。
“路上来的啊。”
费尔蒙娜跺着脚走回了大山洞里。本还是高举着手枪。
她叹了口气,答应让本在物资堆里找他继续上路需要的东西:靴子、裤子、干净的袜子和内裤,手电筒、上衣、外套、彩蛋枪(他觉得任何武器都是有用的),还有好多磅的真空包装食物——几罐罐头汤、包装好的蛋糕、几罐腌菜等等。等他挑好东西,她伸出一只巨手,拿出本上山时背的那个包。
“需要。”
本掏出手枪,指着螃蟹。
“不,你能做到。你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你能再杀的。这是一个缓慢的进程。”
“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吗?鲁迪在吗?芙洛拉呢?妈妈呢?”
“这十年里我会经历什么,螃蟹?”
“因为我要是告诉你,你都走不到这儿来。”
“不知道。”
本向左冲,结果撞到了一道隐形的屏障,让他无法走这一边的路。他一再冲撞,可并没有用。绕行也没有用,除非他想离开路,送掉自己的小命。他还在继续撞,但现在已经是因为生气,而不是想穿过去了,他想毁掉这个屏障。
她抓起钥匙,回到走廊里去。本听到她打开一个个大锁头的声音,还有木门拉开的声音。过了片刻,一群赤身裸体、惊魂未定的男男女女一个接一个地从走廊里跑出来,仿佛沿着地铁轨道慌忙逃窜的耗子。他们都疯掉了,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大步逃离湖畔,应该是走出山外了。一个男子已经神志不清,跳进了费尔蒙娜大锅下面的火堆里。本捂住耳朵,那男子痛苦地尖叫起来,跟之前在铁塔脚下被狼活活吃掉的两个狗脸歹徒一样。其余的囚徒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甚至没来得及跟他们挥挥手。
“不好。”
“那是我的房子,螃蟹。”
“你怎么跑到这山里来的?”
“那是另一个惊喜了。但你可以克服任何困难的,我保证。”
“永远。”
“你没必要一直拿那玩意儿指着我,”她说,“我明白了,你知道的。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会开枪啊,射击啊什么的。”
“我确实把你的大部分东西烧掉了,”她承认道,“不过这个你可以拿走。”
“就过来一下嘛,让我抱抱你。”
那孩子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他的脸上还有床单褶皱印下的印。他的双颊红彤彤的。他看起来好暖,好柔软。皮特抓住旁边花园里的一个浇水喷头,开始浇园子。他特别喜欢浇园子。他会拿着喷头站在房前好几个小时,把水泥地都浇湿了。这时,他在筑在高台上的房子周围走着,用水浇房前的小草坪、花朵,还有走道,直到所有东西都被浇成了深九-九-藏-书-网色,他的脚上沾满了泥巴。然后,他把喷头对准自己,把自己浇得湿透。他看到本,挥了挥手。
“那我们就扯平了?螃蟹和我可以走,你不会追?”
“我要不的话,你会吃掉我吗?”
“所以呢?”
“这是个惊喜。我可以帮你一点,让你对付巨人时容易些。你还可以用枪,如果要彻底制住她的话。”
“下次见到费尔蒙娜的时候,就扔一粒种子。”螃蟹命令道,“你现在扔是没用的。”
“闭嘴。”
“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啊?”本问道。
他抓起背包,沿路向前走,仍然火冒三丈,螃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远处的地平线上,本的房子越来越小,后来完全消失了。他转身看到房子没了时,从包里掏出那只毛绒狐狸,把它抓在胸前。
“我倒想啊,不过我还能弄到更多的。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倔,就不让人吃。”
“谢谢。”说着他又举起枪指着她。
最终,他们走到了一个大岔路口,两边没有护栏,没有草原,也没有马匹。螃蟹从本的肩上跳下来,走到分岔口。
“你找到制作人了吗?”
“嗨!”
他看到远处有座房子。路刚好从房前过去,但也许它会拐弯进房子里呢。他开始奔跑,螃蟹差点从他肩上掉下来。
本开始生气。“你怎么能这么确定?”他唾弃道,“你怎么能确定,这永不停止的循环能对我有任何帮助?就我所知,你说不定把一切都做错了。你看看你自己!你都成螃蟹了!”
“她能帮助你。”
“种子会变成什么?”
“我可一点也不清楚。我就在这儿啊。这很重要吗?我在这儿本来很开心,直到你把我的所有食物都放走了。人只要快乐,就不会质疑事情为何会这样。”
本按照他说的做了。里面还有两粒棕色种子。
“你想想嘛,想想就能想出计策了。”
“路前面有东西。”
本感觉像是刚被判了无期徒刑,他无法接受,他其实早该料到了。在螃蟹的身份这件事上,这应该是最不痛苦的过程了。苦痛和绝望很快就会交融,消失无踪。
“那不是真的,那是个陷阱。”
“我走过。”
“那有所谓吗?为了再见到他们,你愿意走多久?”
“对嘛。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太多,你答应过我不会放弃。”
“没有。我为什么要在乎这种事?无——聊——啊。我要是不能吃你,你也太无聊了。你现在就把我无聊死了!我现在觉得无聊了,还饿。所以你赶快走,不然我就要换回暴脾气,把你的枪抢下来了。”
“我不会回去找她的。”
“等一下,”本说,“你以前走过这条路?”
“你可以跟费尔蒙娜讨价还价。告诉你个小趣事:她除了人,什么都没吃过。”
“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螃蟹也是在这儿跟我分开的。这一切是有固定走向的,也就是说你不能走捷径。你九九藏书网在那条路上碰到的一切都是为你之后要遇到的事情做准备。”
“你不想知道的。”
“我还想问呢,”费尔蒙娜说,“那只螃蟹是怎么回事?”
“谁?”
“我从来就在这儿啊。一开始,我根本不存在,然后,噗!我就出现在这儿了。一直就这样,你个愚蠢的小人儿。”
它最后一次爬到本的肩头。
螃蟹转回来,看他的表情充满怜悯,几乎要让他受不了了。
“我很抱歉,伙计。”
螃蟹转身背对本:“我不能说。”
“你是哪儿来的?”
“怀疑是没有意义的,它只会拖慢你的脚步。”
“也不全是坏处啊。”
“什么?”本说。
“你想要什么东西吗?”本问它。
“我不知道。”她说,“我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我对自己的处境非常满意。”
“你必须走右边。”螃蟹说。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
仍然没有回答。
“比如说?”
本踩在栅栏下面的那根栏杆上,探身向前。唉,这破栅栏怎么就不消失呢?他抬起一条腿跨过栏杆,骑坐在上面,盯着他的小儿子。
本抬手捂住嘴,震惊无比。那真的是他儿子。
“因为必须走左边。”
他们穿过了山间隧道,终于走进阳光中。本被强光刺到眼睛,不得不抬手遮挡,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却发现面前只有一大片草原。路缓缓延伸到山脚,再进入温暖繁茂的草地,路的两边都立着曲折的矮栅栏。三叶草、高草、成熟的蒲公英之间,他看到一群群野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它们真是俊美的生物,光滑的褐色皮毛,全身长着明显且健壮的肌肉。两周前,他对马可谓毫不在意。特蕾莎喜欢马。他总觉得马是富家女和老男人才喜欢的。可是,天哪,现在看到它们真是件好事。草原上的新鲜空气和阳光成了气氛上的阿普唑仑,让他的苦痛变得模糊,温柔地麻醉了他已经是个杀手的事实。虽说还算不上谋杀者,但他徒手杀掉了一个人。一匹小马驹跑上前去,蹭了蹭母亲,本不得不扭过头去。这一切让他难以承受。
“你能过来吗?”本问他。
“一年?”
他把枪放下:“我怎么从这里出去?”
“你还想干吗?”她问道,“你都把我的粮食储备清空了。好客人可不会做这种事。”
本已经崩溃了:“好的,好的。”
“你曾经是个人?”
“这难以接受。”螃蟹说,“我知道。”
“五年?十年?”
“哦,上帝啊。”
“你的人类名字叫什么?”
“我做不到。”本说。
“我适应了。你只要愿意活下去,就能适应任何事。再走一英里左右,路边有顶帐篷。你能看到远处的城堡,但不回去找巨人的话,就进不了城堡。你需要休息的时候,就藏书网在帐篷里睡一晚。你会被安排一项工作,但你不可能打败它。”
“仍然在寻找,孩子。”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本问道。
本丢掉了枪。他的双手没了知觉,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站不稳了。
“我跑得快,枪打不到我,臭小子。”螃蟹说。
“有一个月了吗?”
“你还好吗?”螃蟹问道。
“听着,有件事……”螃蟹犹豫了。
“那也不会有什么用的。”
“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他小声问螃蟹。
“太聪明了。你看到我会说话还反应不过来吗?”
“你不只是只螃蟹,是吗?”
“我不知道,”螃蟹说,“几天前我还问他来着,‘嘿,那个吓人的巨型女是怎么回事?’”
螃蟹在本耳边轻声说:“别去。”
“它是谁?”
“你不是看到我在说话了吗?本,我相信路,因为我别无选择。你也这么跟我说过,对吧?还记得吗,在海滩上?你说了这样的话。我仍然相信路,即使我现在早已沦为它的囚徒,本。我每一秒都会怀疑,可我只能继续前进。而也必须相信路,要比从前更加坚信。”
它跳下去,挥挥钳子向本道别。
“什么?”
“我没父母。”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
皮特关上了红色的前门。他透过客厅的窗子看到儿子的脑袋一动一动的。他跑到路的另一边,跳到栅栏上,尖叫着。
本站起身来:“我要跟你一起,我要走左边。”
皮特微笑着冲本挥手:“我得走了,爸爸!”
然后,本顿悟了。他觉得自己真傻,这是很明显的事啊。
“你的父母是什么人?”
“你在这条路上多久了?”
那确实是本的房子,每一个细节都一模一样:水泥门阶旁的劣质护栏、黑色遮光帘,烟囱上有一小块出了问题,被敲掉,用红色砖补上了,还有房前修剪整齐的灌木——特蕾莎的妈妈偶尔会来做做园丁活儿,这些灌木看起来就是她的手笔。一切都在这里。
“哦,他倒是蛮会怼人的。”
“嗨,爸爸!”
本走到栅栏前,向里面探头。皮特仍然站在门廊边。
“我说了嘛,也不全是坏处。”它低语道。
“这个。”
接着,门打开了,他的小儿子皮特,穿着他的鳄鱼小睡裤,还有一件印着火箭的红色T恤。他总是穿着睡衣,普通衣服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他就是去参加葬礼,恐怕也会穿睡衣。特蕾莎和本每次试着让他好好穿衣服,都是白费力气。
她把包扔给本,他看到那只毛绒狐狸还在里面,冲他微笑。芙洛拉的狐狸。他因为看到狐狸太过惊讶,差点松掉了枪。
“好吧。”
“什么意思?”
“他们有没有说过他们是怎么到这儿的?”
“闭嘴,螃蟹。”
螃蟹走回来,用它的钳子在它眼睛下面一处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的疤痕上画了条线。本以前都从没注意到这条线。
她让他们走出山洞,走过平静的地下湖。本看到水面上七彩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像是漏掉的汽油。过了湖,又走进一间宽敞的石室,这里的高度和宽度足够装下一个火车头。本慢慢倒着走回通道,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费尔蒙娜,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又在她的物资堆上坐下。山洞里温和的火炬光渐渐暗淡,本继续向后退,螃蟹停在他的肩上。没过多久,他转过身来,他们再一次被潮湿的黑暗所包围,在大山的心脏里走了一里又一里。费尔蒙娜没来追他们。她要是真的想,估计是可以从本手里抢走枪的。他不由得感觉,她是故意让着他,让他赢的,可他又说不准为什么。九*九*藏*书*网
“我都烧掉了。”
房子离护栏有五十英尺远,没有车道,护栏之间也没有空隙可以走出去。房子就在那儿,在草丛之间,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建筑。房子两层楼高(要是算上从地下露头的地下室,就是三层),房子是用褪了色的粉刷白砖砌成的,大门是红色的。本认出了从客厅窗子可以看到的棕色毛绒沙发。
本瘫倒在地上,翻身躺下。头顶的天空荡荡的,也是空荡荡的。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整个历史,都像是被抽成真空了。
“山的另一边有什么?”本问道。
“嘿!当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永远都被困在这条路上?”
“好吧,你不用现在就回去。你完全可以先吃点零食,如果你真想的话。”
“差不多吧。我已经数不清了。”
“是吗?”
“走过湖,就那些疯子去的那个方向。你要射我吗?”
“这不可能。”
螃蟹不回答。
“我做不到。十啊,螃蟹。十年时间,而且你都没法告诉我我到底能不能回到家。”
“不会。”
“皮特?”
“我想拿回我的所有东西。”他说。
“你下地狱去吧。”
“你没法阻止我。”
“什么?为什么?”
“那不是真的,哥们儿。”螃蟹说。
“那我就要一切你能提供的物资。”
“是的。”
“不,不行,你不能。我经历了十年多的折磨,可不是为了看到你这么抄近道。”
“你知道制作人是谁吗?”
“呃,你得学着原谅。再说了,有办法可以对付她的。拿出那个种子袋。”
“我们走哪条?”本问它。
“不行,爸爸。我不能过去,我必须留在这儿。”
本开始哭:“求你了,别在这儿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没有任何陪伴。”
“爱你,爸爸!”
本看着分岔的路。“我还需要再杀人吗?”他问螃蟹。
“不,爸爸。我现在得回去了,我浑身都湿了。你去上班吧,爸爸。”
“不。”本摇着头说,“十年了?”
“让我留几个人嘛,”她99lib.net说,“我不想完全重新开始。我需要很多能量才能生活啊。我每天吃九顿饭。不是吃点草那么简单的那种,通常每次都要吃一整个人。”
“你不会永远一个人的,你会有同伴的。”
“本,我的名字叫本。”
“我也爱你。”
“九十七针。那条狗害得我们缝了九十七针。”
螃蟹叹了口气:“因为我已经走过另一边了。”
“我们要是从这儿离开,你不会跟着我们吧?”本问她。
螃蟹转身面对他。它的表情变了,此刻的螃蟹与平时不一样了。
“那你关的那些人呢?他们都是哪儿来的?”
“快说。”
“接着往前走,我带你看。”
“我能做一些其他螃蟹做不到的事。”
“可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呢?”
也不是真的!”本喊道,“这一切,都是疯狂的幻境而已,你现在要告诉我,我不能过去抱抱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只因为他才是这一切中唯一的假玩意儿吗?这到底怎么回事?螃蟹,是上帝干的吗?在这之前,我甚至不信上帝。我只是觉得,上帝要真的存在,那他肯定是个浑蛋。这完全印证了我的想法。太残忍、太恶毒了,而且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螃蟹,我从没背叛过一个朋友,我从没犯过任何罪行。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家人,规矩本分。我经历了很多痛苦才得到安定的生活,可刚刚好起来,就碰到了这条破路。即使那时,生活也是非常残酷的。我得交账单,我有孩子要养,还有患病的母亲。现在我甚至不能走过那片草地,去跟我儿子相处一小会儿?什么样野蛮的上帝会让这种事发生啊?他到底是想让我证明什么?我要亲手杀掉他,螃蟹。我会找到这个上帝——这个制作人,我要用刀子刺穿他的大脑。”
螃蟹抖了一下子。它沉默了好久,才低下头,轻柔地说:“是本。”
“你为什么必须走左边?”
“她想杀掉咱们。”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告诉我你的人类名字。”
“你会知道的。但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回去找巨人。”
接着,螃蟹走过了隐形屏障,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它就那样接着沿路走。如果一切顺利,本将来也会走上那条路。
“我靠!!!去你妈的,这傻逼路!去你的!”
“因为那不是真的,你也知道。等我走到头了——我肯定会走到头的——我会再次见到皮特。芙洛拉、鲁迪、皮特、特蕾莎,我会见到他们的。那时,他们会是真的。我就不必回头去看,等待锤子落下来。那就是我永恒的救赎,也是你的。”
“我要是跑回到那栋房子,拥抱我们的儿子,拥抱死亡呢?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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