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25 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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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它没料到西斯科这么快就恢复了。西班牙人跳了起来,看到地上的吸尘器。他不小心碰到了“清空”按钮,把第一个烟人放了出来。它立刻扑在西斯科身上,幻化成强有力的拳头,想把吸尘器打掉。但西斯科抓紧吸尘器,把装灰的塑料盒关上了。然后他点了正确的开关,又一次吸起第一个烟人,它的眼睛在吸尘器管道中愤怒地发着光。
“什么?”
“那当然,为什么不呢?”
“这是我的!”
探险家站起身来,沿着城堡边缘跑起来,其中一个烟人抽身去抓他、控制他的呼吸。正当另一个烟人快到本身旁时,他举起吸尘器,按下开关键。吸尘器几秒内就把烟人吸进去了,把它困在亚光塑料盒子里,它在里面狂野地发怒,从里面敲打着塑料,想挣脱出来。
“我们还没有试完所有的东西。”本说。他像条饥饿的狗一样,张开嘴。
它们开始逼近他,他迅速起身,走向城堡。
“这样吧,我们昨晚庆祝了我的生日,”本大声说,“今晚,我们庆祝你的,哥们儿。”
“所以呢?”
“我的朋友,什么东西都不行的。”
另一个烟人抓住了西斯科,把他扑倒,将他的肺填满灰尘与尼古丁。本跑到它身后,又按下开关。但是他还没能把它吸进来,烟人就转身,转而开始吸走本周围的空气。本手里的吸尘器掉在了地上,他被烟人包围了,一切都要结束了。烟人看够了,它这回真的要让本窒息而死了。本感觉自己的嗓子肿了起来,他受伤的牙龈疼得像灼烧。烟人这次比以往掏得都要深,是准备好了结他了。
本指了指沙子中特蕾莎手的轮廓。
他们继续干活儿,脸上还因为六天前的早晨不专业的拔牙而沾着干了的血迹。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都是煎熬——他们摞石头、用砂浆粘石头,试图保持像平常一样的效率,让一切保持表面上的正常。西斯科能从本的表情中看出来,他的朋友心里狂喜着,甚至可以说痴迷了。本边干活儿边偷笑,一想到他们很快就能逃脱就变得疯狂。
“可我的又不是金的。”
“拜托了,西斯科。求九*九*藏*书*网你了,你必须把它给我。”
“你是守信之人,不是吗?你拔掉我的牙,我就拔掉你的。”
它们忽视了他,接着盯着前方看。它们已经习惯了他的谩骂,免疫了。他杀不掉它们,于是它们让他随心所欲地夸海口。毕竟,它们想的时候,还是可以让他闭嘴的。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本。
“吸尘器是什么?”
本还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西斯科抓起他的包,然后跑到本身边,拉他起来。
“不。”
“啊?”
他对疼痛可没有西斯科那么高的容忍度。他发出的声音都震动了沙子,他痉挛、扭动、大声哭。结束时,他在地上躺了足足五分钟,热血还在往外渗,他用干涩的舌头舔着空了的牙床。西斯科用长茧的指尖摸着本的牙齿。
“你不能拔我的牙!”西斯科喊道。
“我的天哪。”
西斯科停手片刻:“那你就这么干。”
“这是你妻子,不是吗?”
“是的。”
“直接干……”
他们又等了六天。午饭时,装着配制好毒药的瓶子仍然插在本的裤腰里,他看到沃里斯来了,它那坚韧的翅膀展开来,一动不动,在风中滑翔,它根本就不需要扇翅膀。本请假去喝水,西斯科也请了。他们坐在沙子中,靠近那个装罐子和种子的小洞。风呼呼钻进本现在缺了一颗牙的缺口里。烟人抬头望天时,他掏出小水瓶,把里面的东西倒进腌菜罐,看着腌菜罐里的毒药也发出光来。然后他抓起棕色的种子,把它砸在地上。
他迅速把小瓶子插进裤腰里。烟人和西斯科已经从城堡底层回来了。本冲西斯科坚定地点点头,他们有毒药了。
“现在你是个做过牺牲的人了。”
他站起来,立刻有了劲儿。接着,他看了看小小的吸尘器,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笑到脸颊都疼了。
烟人往后退了一丁点儿,两人握了握手。
“我是个好人。如果是我的牙,我会心甘情愿给你的。”
“吸尘器。”
“我会快点的,”本答应他,“你想让我给个信号吗?还是想让我直接99lib.net干了算了。”
他把西斯科的金牙扔进去,溶液发出明亮的绿光。
“你不能拿我的牙。”
“谁先来?”本说。
“嘘!”
“我的婚戒是不锈钢的,我父亲的戒指是铜的。”
本抓紧钳子,狠狠一扭,开始拔。西班牙人没有吭声,没有尖叫,没有哭,没有呻吟。他双眼盯着本,血从他的牙龈流出来,染红了本已经在颤抖的拿钳子的手。漫长的六十秒钟之后,金牙取下来了。钳子施加的压力在那柔软的金属上留下了一些印记,本惊恐地扔掉了钳子。
“你都不信上帝!你个异教徒!”
本在不一样的星空下开始在沙子里描绘他家人的画像,那张在查克芝士餐厅用手机拍的照片,一家人在廉价的桌布旁凑在一起。他又在自言自语地讲毒药的事,这时西斯科轻柔地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离我远点。”
他仍然一心想要打败沃里斯,他开始自己默念帐篷图书馆里看到的书(“咖喱粉、另一个活死人身上的组织、煮过的死人组织”),西斯科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藏在城堡里的小瓶毒药还没有试验成功,本疯狂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在沙漠中寻找最后一味关键的配料。
本发动了车,他们飞速驶进沙漠的夜色中。
“西斯科,没有别的法子了。”
本拿起钳子,钳住了西斯科的金门牙。
“我的朋友,你知道怎么……”
他们把吸尘器扔进了洞里,用一层薄红沙把它盖住。
本站起来,在黑暗中走到工地旁边,伸手拿出工具桶,在里面翻找。西斯科跟在他身后,手握着剑鞘里的剑。烟人保持着距离,玩乐般看着他们俩,太阳开始在地平线上升起。
“她戴着她的戒指。”本说。
“我开始干活儿了!我开始干活儿了!我们这儿没密封剂了。帮个忙,去给我们弄点密封剂。”
“我先,”西斯科说,“我能信任你吧?”
“我们要是死在这儿,金子还有用吗,西斯科?我不能死在这儿!你是我的朋友,我爱你。但求你了,不要让我死在这个破地方。求你了,想想上帝啊。”
“我觉得它能通过它们的眼睛看到这里九*九*藏*书*网。”
“你发誓?”
本惊得眼睛都凸出来了,黄色的口水流到西斯科的袍子上:“那就,以牙还牙?”
“我很抱歉,西斯科。”
他冲西斯科扑过去。西班牙人的剑捅了过来,但本躲过了,还抓住了西斯科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本在身高和体重上都有明显优势,他把西斯科的胳膊扭过去,逼他放下手里的剑。西斯科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两人都倒在地上,打着滚搏斗。
其中一个烟人飘走了,另一个催促西斯科赶快开始干活儿,跟着他走到了城堡的内部楼梯。本暂时落单,位置离内墙还很近,他迅速挪动松石块,找到了他那个装着少量毒药的小瓶子。
但他还不算死了。
又过了四年。劳动、饥饿、口渴、疼痛、正午致命的炎热,以及午夜刺骨的寒冷串通起来,夹击本。每一天,他的身体都跟着一天的温度变化热胀冷缩,就像快要垮塌的路。他的牙齿变得发黄、开裂。他的皮肤上有了老年斑,他的胡子参差不齐地遮住了他疤痕的下半部分。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僵尸:他成了一具躯壳,双手白如鬼魅,沾满干掉的砂浆,没有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本能。
“我的金子是我自己的。”
“西斯科!”他边喊边摇晃朋友的肩膀,“西斯科,你真是个厉害的家伙!”
西斯科低头看了看吸尘器,差点因为被这变化吓到而叫出来,但本很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可以走了。”
“西斯科。”
“是的。我们必须晚上出击。我们刚刚埋掉的这东西是什么?”
“操作起来你看到就明白了,比我解释得要清楚。”
“它们不见了。”他对本说。
“还有最后一味,我找不到。我知道它就在那儿,它藏在眼皮底下,我就是不……”
西斯科冷静地弯下腰,捡起沾满鲜血的钳子。
城堡已经快建好了,塔楼和侧塔高达四十英尺,连接它们的是本和西斯科小心细致建成的矮墙走道。每天早晨,两个人醒来后都会看到卡车上装满了他们今天工作所需的建材:木托梁、长角柱、铁钉、梯子、柔软的99lib•net木楔、锻铁炉。烟人从没试图抢走西斯科的包,不过这位被困的探险家并没有在包里装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有一些衣物、一个餐盒、一些迷迭香干枝(西斯科会在特殊时刻用它们泡茶)、一些硬面饼、一本《圣经》、半瓶酸败的白兰地、他的地图和日记(有趣的是,他不愿让本看这些)、可以击退无肤者的盐,还有那条珍贵的睡毯。西斯科是在穿越了一片满是食人水蟒的湖泊之后拿到毯子的,之后他又跟一个有着人脑袋的蜘蛛比剑。那是路为他选择的路障。
一天晚上,两人决定庆祝本的四十八岁生日。他们没有日历,就随性选了一个日子,多吃了一点硬面饼、喝了一口白兰地,唱了一两首歌来庆祝。本教西斯科现代音乐,西斯科则教给本几首脏话连篇的水手号子。他们大声歌唱,烟人就看着,和往常一样,破坏气氛。有难喝的酒壮胆,本站起身来,直接冲两个烟人走去。
“我妻子的婚戒是金的,西斯科。制作人在告诉我们,我们的桶需要金子,而我们有金子。”
沙子上出现了一个直立的手持吸尘器。
烟人什么也没说。夜幕降临,寒风重新席卷平坦的沙漠。两个探险者又一次举杯,喝起酸败的白兰地,只不过这一次,本和西斯科只是假装喝了酒,在他们嘴里过了一遍,变成粉红色的酒又流回了瓶子里。西斯科的袋子放在洞里,埋着吸尘器的地方。
“你的戒指你试过,两个都试过了。”
烟人飘过来,给他们扔下两把铁锹。
他画妻子的手时想起来,照片上,她的拇指尴尬地摩挲着同一只手上的戒指。
“我当然知道了。”
“当然。”
本尽力表现得随意一些,说:“我得把这劣质酒收起来了,我们喝太多了。”他用一只手把白兰地放回包里,另一只手则伸到包下面,抓起吸尘器。他把吸尘器拿出来时,烟人已经看出本的动作有些太有目的性了,它们冲他飘来。等它们看到吸尘器,愤怒地加快了速度。
她的戒指。
“我们白天不能有所行动。”本低声说。
两人抓起铁锹,在地上挖了九九藏书一个洞,他们现在挖洞的效率非常高。然后,他们把吸尘器放在洞里,把它埋起来。烟人这一夜永远都别想看到黑暗以外的东西了。本拿起发光的腌菜罐,然后抓住西斯科的领子,把他领到卡车旁。卡车没上锁,钥匙就插在打火器上。他把晕晕乎乎的西斯科放在副驾驶位子上,为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跳进了驾驶位。
他看了看西斯科的牙齿。烟人漫不经心地看着,西斯科向后退了退,从本身边走开。
“以女王的性命发誓。”
“我们可以走了?”
“别现在来,你们两个浑蛋。我们俩在商量事呢。”
它们在这儿了。两个浑蛋恶魔,被关进了一个小吸尘器里。装灰的盒子摇了摇,因为它们两个的愤怒而晃动。它们要是能尖叫的话,现在恐怕就尖叫了。
“同意。”西斯科说。
他没法大声说出好了。他只是哼唧了一下,闭上眼睛,探险家走到他面前来,用钳子钳住了他完全健康的门牙。西斯科没给本太多惧怕的时间,而这惧怕的过程甚至比拔牙更可怕。西斯科使劲一拽,疼痛立刻袭来,像声音一般传遍本的整个面部,深沉、尖锐,令人发狂。他能感到牙根在牙床内松动,深得像有布莱克维尔太太花园里的番茄根那么深,一个似乎无穷无尽的网络,通了电的导线暴露在外。
西斯科从第二个烟人背后冲出来,直接把它吸了起来。呼!
“西斯科,快跑!”
“去你的。”本对它们说。
“把牙给我。”
“给我庆祝?”
本不情愿地点点头。两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时,烟人飘了过来。本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两个鬼魂。
“我们永远都离不开这儿了!你他妈还不明白吗?!”
本在工具桶里找到一把手钳,西斯科拔出了剑。
“你什么都试过了。这是高尚的举动,但高尚也是有界限的。”
“你必须动作快点。”西斯科说。
“桶里什么也没有,我的朋友。你得忘记这件事了。”
“给我证明你是个愿意牺牲的人。让我看看你为了向上帝证明自己,愿意做什么。”
“明天,”他说,“我明天就要杀掉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你们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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