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你听听我的推理嘛！我呀，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面具人就是杰森’这个想法的。所以，明天，我要再溜去诺曼的房间里探个究竟。”
“不熟悉路况的外地人常在那附近出事吧？”
“不用了，算了。我正在看书呢。这本书很有趣哟！书名叫《小径分岔的花园》。”
特雷西没办法，只好再度绕回到死了的奥布莱恩身上。
此时柴郡的语气已变成半威胁式的了。
卡拉汉一边偷瞄特雷西的表情，一边照着艾汀小姐在电话中说的，在报纸上刊登的奥布莱恩的照片上画上眼镜和胡子，再翻出法林顿的肖像，一起拿给特雷西看。
柴郡还在仓皇中，诺曼开始脱上衣了。在一旁偷看的柴郡像个偷窥狂似的，心中不停地喊着：再脱！再脱！大概是在回应她心中的呼唤吧！转眼间，诺曼已经脱掉了衬衫和裤子，只剩下贴身衣物。
诺曼压低声音问，并朝柴郡所在的地方靠近。黑暗中浮现出那张被火焰烙上刺青的脸，以及向前摸索着，像要一把抓住猎物的双手。此时此刻，若不是诺曼身上只穿着内衣裤，一副滑稽样，这一幕就是二流恐怖片里经常看到的桥段了。
福克斯去向两家杂志社打听有关法林顿的线索，结果全无进展。不仅没见到法林顿本人，就连曾写过法林顿相关报道的两名专栏作家也都不知去向，这点实在可疑。而且，据说其中一位还跑来了墓碑村。
“真的，再差一点，我就从寡妇露台掉下来，变成寡妇了。”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是为什么？你头脑好，所以请你解释清楚，让我明白。”
“为什么？”只要能将谈话的时间拖长，格林什么话题都可以聊。
柴郡继续积极游说：“不要担心啦！我会教你的……啊！我懂了，你是怕我怀孕，对不对？”
特雷西吓了一跳，趋身向前，问：“那家伙说他叫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证明死亡不存在的话喽！是我从勃艮第的外婆那里听来的。人在濒死的瞬间，会以超快的速度把过去的一生重新经历一遍。”
夜深了，特雷西还待在大理石镇警署里，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署长说了：今晚就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吧！不过特雷西心里很清楚，逃走的死人一个也没抓到，就算回家去了，也睡不着觉吧？
“如果真有这种事的话，那在再次经历的人生里肯定也有临终的瞬间吧？然后，在那个临终的瞬间，一生又重演了一遍；而就在快演完的时候，之前的一生又要重演。如此不断地反复再反复，于是，人只是濒临死亡，却永远都死不了。”
“你别过来！”
“是一本怎样的书？”
阁楼通往露台的门打开了，天台上出现了诺曼巨大的影子。
说完特雷西便去交通组询问，恰好值班的就是那天处理事故现场的警员。他一面喝着淡而无味的咖啡，一面回答特雷西的问题。
柴郡向后退，她的背已经顶到了天台坚硬的栏杆，但诺曼还在朝她逼近。走投无路的柴郡爬上了栏杆。
“有小宝宝也很不错呀！你和巴里科恩家的每个人都有怪癖，好像都喜欢谈论生死。那你就试着用这个角度去想好了，小宝宝不就等于永恒的生命吗？”
然而，要柴郡做出东欧体操选手在平衡木上的华丽动作，单就体重而言就困难了些。诺曼又向前跨出一步，指尖触到了柴郡的胸部。为了闪躲，柴郡往后一缩，顿时失去了平衡。她膝盖打弯，双手挥舞，就像用细线操控的木偶般摇摇晃晃。
妈的！真会装！格林在心中咒骂道。对付女人还真是大意不得。柴郡全心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浪漫故事中，继续说道：“那时虽然你的脸冷冰冰的，不过我还是感觉到了你心里的那份热情……”
“嗯，天气很冷，我还在感冒。”
“啊！长官，你在啊？你还好吧？”
确认炉火已点燃后，诺曼坐到床上，慢慢举起双臂伸了个大懒腰，好像很累的样子。
“好像是这样呢，罗贝斯，我们大理石镇警署不知什么时候加盟了‘全美丑小鸭协会’。放心回来吧！惹人嫌的不只你一个，我和福克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哈——啾99lib•net！”吸入的鼻涕刺激了鼻内黏膜，柴郡像只愚蠢的土狼打了个大喷嚏。不过诺曼可不会认为有土狼不小心闯入眺望台，还迷了路。
——阿图尔·施尼茨勒（Arthur Schnitzler）
柴郡在毛毯下面动了动，接着把内裤拉了出来，往远处一丢。内裤恰好挂在正在播放MTV的电视机上。那台电视出故障了，只有图像，没有声音。
“结果如何？”
“啊？这样呀！那我给你温暖好了。”
《遁入黑暗》（Flucht in die Finsternis）
柴郡语气里的挑逗意味越发明显了，虽说格林并不讨厌她，但那件事，打死都不能做。格林就像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处男般，有气无力地说道：“不，不是怕，只是……”
“呼——冷死了，冷死了！那个喷雾搞得我屁股发凉呢！谁来给我一点温暖呀？”
少女侦探还察觉到一个疑点，那就是诺曼。柴郡常常听见莫妮卡错把诺曼叫成杰森，完全是一副杰森还在世的口吻。因为这件事心生怀疑的柴郡便去找玛莎询问诺曼的身世。
特雷西想起从哈斯博士那里听来的关于巴里科恩家族的秘密。外界猜测，约翰·巴里科恩把商业伙伴换成南贺平次一事让奥布莱恩十分苦恼，导致他自杀。而约翰的妹妹杰西卡嫁给了奥布莱恩的儿子，同时她也是巴里科恩家的继承人之一。
“我再问你，那个本尊什么的，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柴郡还是背对着格林，但格林知道她把胸罩的挂钩解开了。格林更加奋力地往床边挪。
“嗯，那时我在看有怪物的科幻电影，大约是十点半吧！他打来问我妈妈在不在。”
“这个……该怎么说才好呢……”卡拉汉闪烁其词。
柴郡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在天台上待了两个多小时了。她感到饥寒交迫，诺曼却仍旧没有出现。就算他真的出现，并且马上换衣服准备睡觉，也无法保证一定能看到他的肚子啊！
“我怎么知道呀？晚餐后约翰把我叫去，要我整晚待在妈妈身边，还给我零花钱呢！”
桌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堆积如山。那家伙不知要折我几年的寿！想到这里，特雷西警官连忙摇了摇头。
重新回顾这段人生的记忆，一定摆脱不了最后的一瞬间，而这最后的一瞬间同样也摆脱不了它的最后一瞬间，不断地重复，死亡这东西将变得永无止境……
1
卡拉汉用一贯的爽朗语气跟特雷西说话，但特雷西立刻板起脸，斜眼看着他。桌上摆着那份大理石镇的当地报纸，大字号标题印着“特雷西警官挖坟掘墓”。会有如此耸人听闻的标题是因为自己确实失态了，特雷西不想辩解，但这篇报道里还披露了许多与侦查相关的重要情报和线索，这就全都要怪卡拉汉这个得意忘形的大嘴巴了。只有卡拉汉，特雷西不想请他吃比萨。别说吃比萨了，他作为警察犯下如此大错，应该被免职才对。
“你说的我都清楚，可就是不行，我做不到。”
特雷西还想再去讯问一次威廉和南贺。南贺就算了，威廉至少跟法林顿见过面，再试一试，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尽管现在已是深夜，特雷西还是叫罗贝斯去威廉家一趟。
“那是杰森和詹姆斯这对双胞胎兄弟小时候住的房间，诺曼说他们的东西都还留在里面。所以如果去查一下杰森留在那儿的物品，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和万圣节杀人魔有关的线索了。”
柴郡跌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柴郡现在人在巴里科恩宅邸的屋顶天台上，按位置来说，是三层楼高的巴里科恩宅邸的正中央。天台四周围有栏杆，诺曼住的阁楼在中间，像一座瞭望台。新英格兰境内的许多第二帝政时期建筑风格的古宅中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天台，原本是为了瞭望港口进出的船只而设计的，所以又称“寡妇露台”。不过，在巴里藏书网科恩宅邸瞭望的就不是进出港口的船只了，而是进出墓园的死者。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也可以说这个名字挺合适的。
的确，柴郡的这番话很有说服力，足以让人改变消极阴沉的生死观。然而，对如今已经死亡、没了生殖细胞的格林而言，就算把性爱的目的说得再怎么伟大，他还是做不来。
“唉！听起来好无聊哦！这世上不会有什么小说比只穿胸罩和内裤的女孩更吸引人吧？”
“没错，外地人。但本地人对那儿可是一清二楚。所以呀，大家才说做不动产生意的奥布莱恩会死在那里，不是因为意外，而是自杀。知道那里危险的人一定可以安全通过的。前几天，在同样的地方，有一个外地人出事……”
格林惊慌失措地说：“不是，我不是讨厌你。”
“你怕了？”
特雷西不想听外地人的事，面露不耐烦。但值班警员没理他，径自说了下去。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在威廉那儿，她只对我说要去殡仪馆的资料室找睡前看的书，就出去了。那时是大概九点吧？虽然我知道她说要去找书是骗人的……”
柴郡还真是随遇而安，确定两人的冒险大行动无法成形后，她立刻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柴郡一边嘟囔着，一边当着格林的面扯下内裤，把治跌打损伤的镇静剂喷在屁股上。格林拿起读到一半放在床上的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遮住眼睛，抗议道：“喂！你有没有羞耻心啊？还有，所谓的寡妇，指的是死了丈夫的女人哦！”
“结果那家伙并不是杰森，对吧？”
事不宜迟，柴郡马上采取了行动。她算准了诺曼不在的时候潜进他的阁楼房间，再来到寡妇露台，躲在了栏杆下的角落，旁边就是供阁楼房间采光用的圆窗，她打算透过圆窗偷窥房间里面的情况。诺曼更衣睡觉时就会露出肚子，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特雷西双手掩面，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哦！死人这么喜欢我们大理石镇警署吗，还会自报姓名？那个艾汀小姐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格林继续瞎掰。“我很小的时候家人就都死了，让我不得不去思考人终究会死的问题。不知不觉中，就沉迷在死亡的世界里了……”
“不，别靠过来……”
“是中国的古典小说，同时有多条支线在发展，情节宛如线上游戏。书中详述了所有可能性，时间的衍生、分歧、收敛与并行，可以说是一本讨论时间的无限延续的超侦探小说……”
“他是什么时候打去的？都说了些什么？”
特雷西立刻有所防备地问：“等一下，你该不会要说，那个本尊也逃跑了吧？”
“是吗？那么，明天免不了又要去挖一次坟了……”
束手无策的柴郡又吸了吸鼻子，这时她听到阁楼房间里有声响，接着光线流泻出来，吓了她一跳。柴郡连忙把脸贴向飘窗，诺曼终于回来了。
“我记得他自称影评人帕切科·亨特……这名字我可没听说过。”
这时，柴郡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等等，诺曼换上睡衣准备就寝了，所以他是不打算洗澡了？这么说来，他就没有必要脱掉内衣了。虽说还有换内衣裤的可能，但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似乎希望渺茫。天气这么冷，特地脱光露出肚子……
开什么玩笑！格林心想。虽说柴郡把自己说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格林知道，她也没什么经验。而连柴郡都故意装出一副很老练的样子，可见在她眼中，自己有多么无助，格林无奈地想。
卡拉汉早就等着特雷西问他这个问题了。“嗯！我去了。哈斯博士不是在侦查会议上说了一堆吗？所以我马上就去了奥布莱恩家。”
若白天从寡妇露台远眺，且不知道那里是死者聚集的地方的话，其实还称得上景色宜人。但晚上十点过后，就只剩下阴森森的一片漆黑，没什么观景的乐趣可言了。此时柴郡蹲在高度不及成人腰部的栏杆暗处，整个人缩成一团，从栏杆之间的缝隙眺望墓地方向。一想到每一座静静伫立的墓碑下方都躺着一个死人，她就不由得感到又冷又怕，心中后悔的念头也越发强烈。
再脱、再脱，把内衣也脱掉九九藏书……
“你心眼很坏！”柴郡绷着脸说道，“救我的诺曼比你要亲切多了。”
“你在那儿做什么呢？”
柴郡不想再被责备了，点头如捣蒜。格林听了这番话，脑海中响起“咔”的一声，一小块拼图碎片又拼了上去。可是这片拼图只占据其中一个小角，还是看不出整幅画的全貌。格林努力想集中思绪，这时柴郡说话了。
话刚说完，柴郡便迅速脱去毛衣，穿着胸罩和内裤钻进被窝里，躺在格林身边。
说不定比想象中更快搞定呢！柴郡暗自窃喜。不过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力也快到极限了。诺曼出现后，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小时候一玩捉迷藏就一定会出现这种独特的生理现象。隔着一道墙，鬼正一步步地逼近，那种憋不住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行、不行，这么想只会更加不安，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刚刚柯林斯医生不是才告诉过我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长这么大，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没关系，在你抚平创伤之前我会忍耐的，我会为你保留这美丽的身体。从今往后，我会尽量关心你，说些让你开心的话。”
“奥布莱恩意外身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特雷西没反应过来，当场愣住。卡拉汉不理会上司的窘态，继续说道：“刚刚您出去时，墓园的员工艾汀小姐打电话过来！她说她知道法林顿本尊是谁了，所以我就去了一趟——”
待在这儿不离开当然有她的理由，她这么做是为了洗清母亲伊莎贝拉的嫌疑。她打算自己调查事件的真相。柴郡的心里有一个假设，不，与其说是假设，倒不如说是偏见比较恰当。“十字路口咖啡馆”的比尔老爹说的“万圣节杀人魔”杰森的事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因此，当听人说起失踪的“面具人”时，她立刻就把二者联想到了一起——没错，她确信“面具人”一定就是死而复活的杀人魔杰森。
格林把书本从脸上移开，冷冷地说道：“我才不担心呢！你的大屁股卡在南栋的屋檐上，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五角大楼的人听见，肯定以为是外星人攻进来了吧？”
这时，盖着内裤的电视突然又有了声音。“与其生锈，不如燃烧”，男子寂寞的歌声在格林的耳畔响起。
就在一个小时前，柴郡从南栋屋檐掉了下来，巨大的声响响彻整栋巴里科恩宅邸，引发一阵骚动。还好，她的屁股陷进了屋檐上一处腐烂的地方，没受重伤，只是闪到了腰。如果她的体重再轻些，就不是陷到屋檐里，而是直接从屋檐滑落，摔在地上，当场一命呜呼了吧？柴郡第一次对自己的体重充满感激。
“其实，我是死——”怎么也说不出口，“是死亡世界的探究者。我的精神已经不堪重负，所以那种事……我是有心无力。”
柴郡背对着格林，说道：“我知道的，昨天飙车发生意外时你也一心牵挂我，还紧紧地搂着我……”
“我说在呀。我说谎是我不对，可要我把揣进口袋里的十美元再掏出来，我可不干。”
“啊！那次意外情况很严重，尸体都摔烂了。春田瀑布那边你也知道吧？人称‘死亡弯道’，有一首很老的畅销单曲还以此当歌名呢！”
柴郡出人意料的反应让格林慌张不已。“让我开心的话，是什么？”
柴郡突然转过身来面对格林，脸上闪耀着光辉，说道：“换句话说，一个人如果死掉的话，就算是结束了，可是如果他有小孩的话，他的一部分就留在小孩体内……嗯，好像是叫基因吧？像五官轮廓、音乐天分啦，这些都会传给小孩，再传给小孩的小孩，一直传承下去。所以只要这个人的后代不断，他的某一部分就会永远存在。史迈利爷爷不是说过同样的话吗？”
“嗯，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不过约翰被杀的那天晚上，他们俩都在朋友家喝酒、打桥牌，一直待到天亮。这我也向他们的朋友求证过了，这个不在场证明应该是真的。”
柴郡吸吸鼻子，拢了拢夹克的领子，心想，没想到当少女侦探南茜·朱尔一点都不好玩。九九藏书网
听到这些，柴郡觉得更加可疑。突然间她想到，难不成诺曼就是杀人魔杰森为掩人耳目而假扮的？“面具人”是杰森，而杰森就是诺曼——这个等式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不过她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而且不可否认，部分推理只是出于“取诺曼、杰森这种恐怖片里常出现的名字，肯定有鬼”这种莫名其妙的思路。
傍晚他去了一趟心理诊所，医生建议他不要钻牛角尖，试着多和外界接触，培养一些可以让自己放松的兴趣爱好。可是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能让这位工作狂警官放松，唯一能让他放松的事情就只有工作。柯林斯医生当然也指出了特雷西工作过量的事实，不过一天不把这个案子解决，他就一天开心不起来。
“那之后呢？”
特雷西烦恼了起来。一定又会被报纸乱写：《警官未吸取教训，再度挖坟掘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妈的！真不敢相信，要找的死人多得数不清。还是先找活人好了。你调查过杰西卡和弗雷德的不在场证明吗？”
看过之后，特雷西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冷——脑海中一浮现这个字眼，柴郡就觉得鼻子发痒。至今为止一直成功隐身在暗处的女侦探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虽然柴郡说得很含蓄，但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格林心想：不妙。他曾经希望和柴郡发生关系，但想不到在自己死后，这种机会才找上门。格林觉得自己真可悲，像那种倒霉的男人，好不容易要和女孩子上床时就想拉肚子什么的，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凑巧的事。我就是这类情况的终极加强版吧？格林暗想。
心里怎么想的姑且不谈，脸会冷冰冰的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3
格林已做好了柴郡会哈哈大笑的准备。柴郡讨厌这类严肃话题，总是大笑带过。但这一次，出乎格林的意料，正盯着自己看的柴郡的眼里闪着泪光，没有大笑声，取而代之的是用力吸鼻子的声音。
立刻被诺曼救起来的柴郡还跟匆匆赶来的伊莎贝拉大吵了一架，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再也受不了母亲了，然后就躲进了格林的房间。
据玛莎说，诺曼是在杰森腐烂的尸体被发现后才出现在墓园的。他的脸在越战中被灼伤，还失去了记忆，只记得从军的那段日子神父杰森对他很好，特来拜访。失去心爱的儿子的莫妮卡就把诺曼留在了墓园，甚至把他当作杰森的替身，对他百般疼爱。就这样一过便是二十年……
寡妇露台上响起的尖叫声瞬间响彻墓园，唤醒了无数名长眠中的死者。
“这个说法很有趣嘛，柴郡。有一个说法跟这个很相似，就是阿基里斯追龟悖论……喂，柴郡，你在听吗？”
“对、对，我正要说这个呢，长官。”他还不客气地把报纸接了过去。
“喂！你打算穿着衣服睡觉吗？”
格林死时确实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他点了点头，哈斯博士说这种现象叫“记忆屏障”。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柴郡尴尬地回答道：“嗯，是呀，他的肚子上没有胎记。被他救了以后，我心一横，直接跟他坦白，他就给我看了。”柴郡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还有啊，我仔细想了一下，那天晚上诺曼和我一直待在莫妮卡奶奶的房间里。我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谁叫诺曼那个大块头只会杵在那里，话都不讲，简直就像个隐形的幽灵。就连约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也动都没动一下……”
此外，柴郡还发现计划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就算顺利确认了诺曼就是杰森，接下来又要怎么回去呢？从天台回到宅邸内的唯一通道是诺曼房间的那扇门。柴郡提心吊胆地越过栏杆往下看，下方是南栋三楼的屋檐，高度差有足足十英尺。先不说她压根儿没有往下跳的勇气，就算她真的跳了，也会从倾斜的屋檐上滚下去吧。
“因为盖上了棺材盖，抬去埋了，所以棺里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见格九-九-藏-书-网林沉默不语，柴郡决定稍微改变战略。
“她只说了这些吗？”
“是后湾来的都市人，开着一辆亮晶晶的保时捷，但也成了一堆废铁。他人呢，是头部受到重创，意识不清。他身上没带驾照，因此无从得知他的身份。好在今天傍晚他终于醒过来了，神气兮兮地说他是在影视类杂志上撰写文章的名人——”
“我记得是在万圣节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一日。那天晚上他连人带车从春田瀑布附近的断崖摔了下去，次日早上才被人发现。”
2
不管怎样，柴郡决定证明心中“诺曼即杰森”的想法。于是她问玛莎记不记得杰森有什么特征，玛莎告诉她：“杰森还是婴儿的时候，肚脐旁边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太好了！柴郡心想，只要能确认诺曼的肚子上有这么一个胎记，便可以证明他是杰森了。
“又要去？为什么？”
“约翰有打电话过去？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是有心电感应吧？就在特雷西想这些事的时候，罗贝斯打电话来了。可是听着电话的特雷西，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忧郁了。
又不是《二十道门》电视抢答节目，卡拉汉心想，他认为还是尽早让特雷西面对现实比较好。
“无！力！！”柴郡就像第一次知道月亮里没有兔子的小孩一样惊讶地叫道。
格林愣愣地说：“你省省吧！这次换西栋的屋檐要被撞穿了。”
“对不起，”我干吗道歉呀，卡拉汉一边这么想，一边说道，“又是个死人。艾汀小姐说，法林顿其实是前些日子意外死亡的不动产商人弗兰克·奥布莱恩。”
特雷西抓起桌上的报纸递到卡拉汉面前，正要开口数落，没想到下属抢先开了口。
柴郡光着屁股缩成一团，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哦，是这样啊？所以如果我死了，变成寡妇的人就是格林你了。”她还是不懂这个词的含意，“喂！格林，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呀？如果我死了，你会很难过吧？”
格林忍不住笑了，这是一种无限回推的悖论。不过，柴郡的这番话，对现在的格林而言，要比任何一位伟大哲学家提出的生死观更能让他心灵平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他还真想抱着柴郡，钻进如俄罗斯套娃般环环相套的回圈式逻辑里，格林如此想着。可是这是无法实现的，他受不了柴郡害怕自己，他不能失去柴郡。现在，他必须说些什么来掩饰，让谈话继续下去。
“你妈妈当时其实是和威廉在一起的，对吧？”
诺曼进入房间后马上点燃了小房间中央的老旧煤油炉。火苗在炉芯尾端延展开来，在火光的映射下，那张丑脸上的阴影越发明显了。
格林讶异地把书丢到一旁。
特雷西决定先研究一下福克斯从后湾打电话来时报告的内容。
“嗯，真的很像……”
柴郡愣住了。“因为没人问过我呀！”
特雷西问道：“那你去奥布莱恩家看了吗？”
柴郡噘起嘴。“你如果怕我掉下去，明天就乖乖跟我一起去调查呀！”接着，她的表情转为娇媚，“喂，你真的很担心我吧？我知道！”
“呼——好冷！”
这个计划实在是不够周全。
“这样啊……好，我去交通组问一下详细的情况。”
特雷西放下听筒，他好久没觉得自己的下属这么可爱了。吃瘪的不是只有自己。等他们俩回来，一定要好好请他们吃比萨、喝咖啡。正当特雷西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时，另一位下属——卡拉汉小队长开门进来了。
“没问出什么。杰西卡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而她那个懦弱的丈夫甚至不敢吭一声。不过他说，直到教堂举行弥撒之前，他父亲的遗体都好好地躺在棺材里。”
电话那边的罗贝斯唉声叹气地说：“长官，不只死人，连活人也开始逃跑了。威廉的太太海伦跟我说，傍晚时，威廉没交代一声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啊，还有他的那个广告商朋友吉姆·菲尔德，也不在。我看大家就是讨厌我，趁我来之前全跑光了……”
“你想让淑女丢脸吗？你就这么讨厌我？”
格林偷偷往床边挪了挪，但柴郡不放过他，把脚伸向格林的下身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