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勇已经失去了耐心，在当日下令对常德发动总攻击。

第44军150师师长许国璋的部队虽然不在增援序列，但负责防守的是通向常德的要冲陬市。许国璋反复和部下强调：“守住陬市就是在帮助常德，我们每打死一个日本兵，就给常德减轻一分压力。”

12月1日，74军军长王耀武来电，称51师一个加强团已抵达常德附近长岭岗一带，第10军正在常德东南对日军做决死冲锋。余程万曾派人出城联络，但没有回音。最后得知，第10军3师7团拼尽全力攻到距常德南站仅3公里处，因为没有援军，遭到日军阻击后撤退了。

德山，俯瞰常德，居高临下，是常德城东南最重要的一块防守阵地。由于57师兵力不足，所以是由100军188团驻扎防守。100军是之前各路杂牌军拼凑起来的，包括“盗墓将军”孙殿英的部分人马。

他们是通过各种办法幸存下来的。

并不是每一个金戈铁马的故事，都有一个好莱坞电影般完美的热血结局，但我们应该记住他们在人生高光时刻所做的一切。

此时，169团的书记官吴荣凯主动要求留在团长柴意新身边。

之所以要全城平民撤离，是因为日军即将兵临城下。

蒋介石有他自己的理由：身为一师之长，部下全都奋战至牺牲，而你在最后时刻却自己突围，这算什么意思？更何况，返回城内时，城里还有300多个存活的弟兄，你作为师长于心何安？

此时，在57师守军的阵地上，开始飘下由日本飞机撒下的传单：

而对于日军的战略意图，重庆方面也是有所察觉的。

170团防守的竹根潭阵地面对的是日军第116师团第109联队近4000人的疯狂攻击。170团的阵地防御工事在日军的炮火攻击下全部被毁，防守官兵也几乎死伤殆尽，却依旧死战不退。第109联队的联队长布上照一对久攻不下深感焦虑，在阵地上召集所有大队长开会，限一小时内必须拿下中国军队防守的阵地。这时，一颗迫击炮弹从对面中国军队的阵地斜悠悠飞来，直接命中布上照一的乘马，炸得他尸首都无法辨认。

此时此刻，常德城的57师也已经拼尽了全力：三个团的团长和营长都顶到了第一线，甚至开始带着敢死队冲锋了。

12月3日黎明，余程万带着残部顺利突围而出，在沅江对岸的德山西南处遇到了第九战区派来的援军——58军新11师。当时，余程万手下只剩下83个人。

在之前中国军队的诸多守城战中，虽然大多喊出过要进行巷战，但每每城破，守军随即撤离。

最初守城的8000多兵力，只剩下一半了。57师师长余程万此时最渴望的，是援军的到来。

一位军官看到余程万后就哭了：“师长，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没能守住城……”

余程万的拼死之心，从他对别人的交代中就可以看出一二。

虽然重庆军委会也不是没有做过在常德“决一死战”的打算，但实事求是地说，常德是一座易攻难守的城市，是不适合做最后决战的。

本文主要参考来源：

171团防守的阵地还不是日军的主攻方向。在李超他们拼死阻击的同时，169团和170团的阵地遭遇到了更大的压力。

在进攻中，日军第3师团第6联队的联队长中畑护一被炸死，成为日军在这场战役中殒命的第二个联队长。其实日军在这场攻城战中丢掉性命的大队长更多，一些刚刚顶替上去的代理大队长也很快被中国军队打死。

这一天的深夜，余程万在重新部署了各个团的防御阵地后，发出了那封著名电报：

惨烈的常德保卫战，就此拉开序幕。

但是，57师师长余程万接到的命令是：“固守常德，与该城共存亡。”

此时的常德城至少还有一半地区控制在57师的手里，但他们只剩下不到2000人了。

“告亲爱的军民：日军已经完全包围了常德县城，后续部队已陆续到达。第57师将兵诸位，宜速停止为57师师长余程万一人之名誉而做无益之抗战……宜速扬起白旗。——大日本军司令官横山勇”

57师齐装满员是1.2万人，但经历多次战斗后，目前只有8000多人。而他们面对的，是日军三个师团组成的近10万部队。

当余程万带着那几十个突围的弟兄走入常德的断壁残垣之间时，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了300多名幸存的57师官兵。

他立刻带着新11师配给他的一个团，带着那几十个57师的老弟兄，掉头向常德城攻去。

当余程万用新11师的电台httｐ://wwｗ•９9lib•neｔ联系上74军的军长王耀武时，王耀武立刻给余程万下令：率领部队，即刻反攻常德。

而中央银行大楼，是余程万的师部指挥所。

联想到死守四行仓库的谢晋元、血泪战衡阳的方先觉，都会有这种唏嘘之感。

余程万，堂堂国民革命军第74军57师中将师长，而他下令枪毙的人，只是一个叫刘为才的上等兵，因为刘为才在帮常德老百姓挑行李之后索取两块大洋作为报酬——余程万曾下令，手下的将士必须为常德老百姓义务挑行李30里地，不许索取任何报酬。

在1941年的“上高战役”中，余程万的57师死守上高城的阵地，为友军围歼日军第34师团创造了有利条件，“虎贲之师”的称号就是那次战役之后得来的。

在众人的劝阻下，蒋介石最终下令：判处余程万两年有期徒刑。

1943年11月15日，湖南，石门县。

在那一刻，世界仿佛变成无声的了：只有炮火、子弹、硝烟和不断倒下的敌人，以及自己的战友……

5.《绝地十六日——常德保卫战老兵的回忆》（张志尧，《文史博览》，2007年08期）

轰炸过后，是日军的炮火准备。日军大炮的火力远远超过中国军队，很多时候，一轮炮火准备过后，一些弟兄一枪未开就牺牲在了战壕里。

2.《八千“虎贲”保卫常德》（北京电视台《档案》，爱奇艺，2012年9月27日）

1943年11月28日，常德城内。

“枪毙余程万”的消息传出后，常德城6万老百姓联合签名请愿求“不杀余将军”。（那位叫戴九峰的县长在最后时刻突围而出，就是他四下奔走，组织老百姓为余程万签名请命。）而蒋介石身边的人，从侍卫长俞济时（74军老军长）到孙连仲再到王耀武，也都纷纷为余程万求情：余程万以少量的兵力死守两周以上而援军不至，迫不得已才选择突围，且在突围后又率军杀回戴罪立功（王耀武特别强调这点），罪不当死。

最后，常德为湖南著名的鱼米之乡，物资充足，日军可以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11月24日晚上8点，余程万接到了第六战区代司令长官孙连仲的电报：“常德存亡，关系全局，着激励官兵坚守待援，发扬革命军人牺牲之精神，努力战斗为要。”

“职率领副师长、指挥官、师附、政治部主任、参谋主任等，固守中央银行，各团划分区域，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

面对数千日军的进攻，200多中国官兵死守了3天，全部殉国。而那位副营长，连名字都没留下。

接下来，他命令169团团长柴意新带人突围，继续到城外寻找援军。

1945年年初，王耀武通过各种关系，将余程万从监狱中“捞”了出来。抗战胜利后，余程万几经周折，最后成了云南新组建的26军军长。在解放战争后期，他一度差点参与了卢汉的起义，但最终因一念之差，功亏一篑，随蒋介石去了台湾。

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万万没有想到，只有一个残缺师防守的常德城，居然打得如此顽强——开始交火后快一周了，日军居然连城墙都没摸到。

像发生在贾家巷阵地这样的悲壮场面，在常德城的各个阵地都有上演。

其次，攻入中国的西南腹地，能有效牵制太平洋战场和印缅战场上的盟军，尤其是会打乱可能将发生的“中国军队由云南大规模突入缅甸”的作战计划。

“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

面对日军三个师团的近10万大军，在常德城内，只有74军57师一个师的兵力，还不满员。

“七十四军万岁，委员长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57师虽然不是“王牌军”74军的嫡系部队（从被取消番号的69军并过来的），但他们打防御战，是有光荣传统的。

看了报告后，余程万默默地再次集合所有的非战斗人员：杂役、勤务兵、政工人员、监护班，以及40多名不肯撤离要协助守城的警察。

名将虽白头，不废江河万古流。

王耀武这么做，是想救余程万一命。

3.《抗日战争》（王树增，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

实在是没人了。

1943年11月23日，常德。

双方争执起来。

余程万带着一个团的人马，重新杀回了常德。

蒋介石无疑是很重视这次开罗会议的，作为反法西斯阵线中的“四大强国”之一，蒋介石也很希望向世界证明，中国战场在全世界的反法西斯战争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57师的官兵看到后，把传单撕了，笑了。

但柴意新拒绝了师长的这个命令，请求余程万突围寻援，而自己带人继续留守常德。

再次，可以进一步削弱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和抵抗意志，尤其是在中国即将参加开罗会议之际，给中国来一个藏书网“下马威”。

6.《常德保卫战考辨》（龙子，《武陵学刊》，1995年02期）

1943年12月2日，常德。

从11月初开始，余程万就下令尽快完成常德16万老百姓的全部疏散和撤离——那个上等兵刘为才，就是在帮助老百姓撤离的途中违反了军令，丢掉了性命。

与此同时，中美空军混合联队也出动20多架战机向日军阵地反复轰炸和扫射。

12月1日，日军调来大炮平射银行周围的碉堡和民房，很多坚守到最后一刻的57师官兵在防御工事中被日军的炮火埋葬。

这篇文章写的这场保卫战，发生在“衡阳保卫战”之前。不一样的时间，一样的惨烈，一样的悲壮。

12月2日深夜，在中央银行附近的一间民房内，余程万举行了最后一次师部会议。

11月29日，已经攻入城内的日军遭到了57师守军的顽强抵抗，战事仍处于胶着状态。

但是，蜂拥入城准备插上膏药旗的日本士兵们惊恐地发现，城内的中国军队根本就没有溃散，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李超在凌晨被集合号惊醒，立刻出门去集合队伍。

事实上，从11月18日开始，中国方面的各路援军就开始向常德方向靠拢，但出于各种原因，始终无法接近常德城。

7.《常德会战研究综述》（周勇，《武陵学刊》，2016年04期）

12月3日，常德沦陷。

当时188团只有一个副营长说，这块阵地太重要了，大家不能跑啊！于是，这个副营长带了200多弟兄，重新回到阵地，死守德山。

蒋介石在常德保卫战之后，着重强调一件事：必须枪毙余程万。

第三个原因，是蒋介石远在开罗。蒋介石不在国内，是重庆军委会的各项调令“威力不足”的一个原因。各个战区司令长官出于自身考虑，对军委会的不少增援调令阳奉阴违，以至于蒋介石最后恼羞成怒，直接越级命令方先觉的第10军要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增援常德，不然以军法论处。

11月18日，日军第116师团和第68师团逼近常德城外围。

但是没有想到，战端初开，在日军的凶狠打击之下，石门和澧县迅速陷落。

12月3日黎明前，余程万带着100多名弟兄，从日军防守最薄弱的南门突围而出。

所以，一路写下来，写到余程万的人生结局，不免有些让人唏嘘。

那么，难道就没有拼死增援常德的援军？当然有。

在169团防守的黄木关阵地，日军进攻兵力增加到了4000人以上，但169团不愧是57师的主力团，阵地布防错落有致，集火攻击精准狠辣，最终逼得日军只能使出他们的惯用伎俩——施放毒气弹。但日军在施放毒气弹攻入阵地后，又被169团团长柴意新亲自率领一个连反冲锋杀入，赶了出去。

但他们最终的选择，恰恰也是最真实的人性反应，或许有争议，但并不能就此推翻他们立下的赫赫战功。

以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围困一座孤城，面对一支并非齐装满员的中国师，居然打了一个星期没有打下来，这在横山勇看来是奇耻大辱。

第一个原因，是部分中国援军的增援欲望并不强烈。这里面一方面有国民党军队内部历来的派系原因，另一方面也确实因为各战区战况复杂，要提防日军声东击西。比如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就不肯动用离常德最近的第99军去支援，反而命令更远的第10军出动，且一路“警戒前进”。

原本以为仅靠第116师团就能拿下常德的横山勇，开始把第68师团和第3师团也放进了攻击序列，准备用三个师团近10万人的兵力拿下常德。

当战争进入1943年的时候，陷入两面作战的日本人心气早已经不那么足了，战略计划也开始更务实。

此时常德的外围阵地已陆续和日军的先头部队交上了火，战况开始逐渐激烈。按余程万部署，常德城一共分了三层防御：城内、城墙，还有外围阵地。

这支非战斗部队，此时也被分发了武器，投入第一线。

自他以下，50多名官兵，全部战死。

也就是在11月29日这一天，日军开始集中兵力攻击常德城的西门——那里离常德中央银行大楼只有200多米的距离。

在一次日军突入西门的战斗中，余程万自己带着特务连的一个排，顶到第一线去肉搏了。

常德保卫战的故事说完了，想再说一点后续的故事。

抗日战争中，中国军队打出过几场九_九_藏_书_网著名的“守城战”，比如“衡阳保卫战”。

1943年11月4日，湖南，常德。

事实上，日军大本营是在9月底才批准侵华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提出的“常德歼灭战”计划的。

日军进攻炮声一响，188团团长邓光锋立刻就带着家眷逃了。官兵见团长逃了，也四下溃散。

决定既下，竟然没人开口。

但这一次的常德保卫战，余程万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一代抗日名将竟这样离奇身亡，时年53岁。

石门的陷落，让重庆军委会进一步断定：日军肯定要进攻常德了。

余程万也哭了：“兄弟，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日军在花费极大代价攻陷常德之后，为了避免陷入中国军队的合围，连扫荡都没展开就立刻撤离了。

迎接日军的，是残酷的巷战。

余程万也流泪了，向柴意新敬了个军礼——谁都知道，留下来，就是死。

柴意新接到了报告：前哨阵地与日本鬼子接上火了。

德山一丢，常德东南门户大开。

为此，重庆军委会特地抽调第六战区的第10、第26、第29、第33集团军，江防军及王耀武兵团，第九战区李玉堂兵团、欧震兵团，总共30个师约20万人参战。

而援军呢？

当天上午，柴意新率残存的50多位官兵，拿起最后还可以射击的步枪和大刀、长矛，向攻入阵地的日军第116师团第109联队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这是一个颇耐人寻味的过程：

25日凌晨，在20多架日军飞机的掩护下，日军开始在多个方向向57师的防御阵地发动密集队形的冲锋。

但是，这种“军民鱼水情”的好日子，到了1943年的11月，不得不画上一个句号。

余程万第一次真正感到绝望了。

开罗会议期间，蒋介石专门向罗斯福介绍了常德保卫战，罗斯福也专门问了守城将军的名字，还特地记到了备忘录上。

余程万亲自下令，枪毙了一个人。

1943年11月18日，常德，涂家湖。

彭士量是国民革命军73军暂编第5师的师长。15日当天，他率领全师官兵死守石门阵地，除少数人突围外，自彭士量以下，全部殉国。

尤其是余程万和方先觉，似乎总让人感觉最后就差了那么一点。

而等待余程万的，居然是一座空城。

在给妻子的遗书中，他希望妻子：“刻苦自持，节俭以活，善待翁姑，抚育儿女，俾余子女以教育成材，以继余志。”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57师的8000虎贲顶住了日军三个师团的围攻，让日军付出了阵亡2个联队长、4个大队长，伤亡1万多人的代价。

此时的余程万知道，肯定盼不到援军了。

但余程万手里也确实没兵了。他将所有的运输兵和担架兵统统集合，编入了战斗部队，将300名炮兵编入了步兵序列，而师部的军官也都顶到了第一线。

但这次，57师是真的打巷战了。

第二个原因，是日军动用了大量兵力围点打援。为了确保攻下常德，日军拿出了四个师团，在各条战线上拼死阻击中国的各路援军。比如奉命增援的第10军正面就挡着日军第3师团和第68师团的主力。后来在衡阳打出更惨烈保卫战的第10军军长方先觉，确实已经让手下部队拼死突击，但依旧无法突破日军的阻击线。

彭士量写下了两封遗书，一封给全师官兵，一封给自己的妻子。

在日军绝对优势兵力的全面进攻下，57师的各处防御阵地终于都出现了缺口——但没有一处阵地是畏战放弃的，没有一处阵地没给敌人以巨大杀伤。

为此，在开罗会议期间，蒋介石频繁向国内的战局发出指示，内容综合下来只有一点：快！快！快点增援常德！

去了台湾后，自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余程万借口“去大陆打游击”到了香港，自此和太太打算在香港度过余生，办农场，开米店，还开了一家当铺。

蒋介石与罗斯福和丘吉尔合影的时候，心事重重。

森金千秋后来在他的回忆录《常德作战：幻的重庆攻略》中这样写道：“我们每向前推进10米，平均要死4个人，伤3个人。”

11月28日拂晓，常德城北门的中国守军全部战死，阵地被日军攻破。

收到增援常德指令的，主要是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九-九-藏-书-网李宗仁、第六战区的代司令长官孙连仲以及第九战区的司令长官薛岳。

李超是57师171团3营7连的班长，队伍刚集合完毕，他就从排长那里得到了指令：“鬼子逼近了，立刻行动！”

当时日军给“活捉余程万”开出的价格是50万元。

所有的报纸，都在大篇幅报道常德保卫战：

柴意新是57师169团团长，他这个团，负责防守常德城的城北。按照师长余程万的部署，剩下的两个团，170团防守城东，171团防守城西，城南是沅江——这是一个标准的“背水一战”决死阵势。

重庆军委会的判断和计划是节节阻击，最后将日军钉死在澧水岸边的灃县和石门一带，然后调集军队，用类似长沙会战的“天炉战法”再打一次歼灭战。

1943年11月25日，常德。

日军第116师团第1联队强攻常德北门的贾家巷阵地，中国守军171团的一个排拼死防守，从早上守到下午，阵地全被日军炮火摧毁。最后一刻，排长殷惠仁与剩下的几名战士抱成一团，一起轻声唱了几句歌，面对蜂拥而上的日军，拉响了手榴弹……

还有就是57师所在的74军的其他两个兄弟师——51师和58师。51师和58师日夜兼程想来援救，却被日军挡在离常德更远的外围，虽苦战亦无法逼近。

常德很快就暴露在了日军主力面前。

“保卫常德的弟兄们，在十三天的外围与城内的激烈争夺战中，真正做到了寸土必争，真正表现了中华民族的爱国精神。一寸山河，一寸血肉。这光辉的战斗，已大大鼓舞了全国军民，已大大震惊了日寇，也获得了盟国人民的赞扬。在全国人民的心中，你们确已是不朽的了。”（《新华日报》社论：《保卫常德的弟兄们》）

12月2日，57师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最后的阵地被压缩到一个不到300米的狭窄范围内，每个团所剩的部队不到3个班，算上全城在各自为战的弟兄们，已不到500人，师部可以射击的步枪只有40多支了。

在反复肉搏中，柴意新两处重伤，最后被日军子弹击中要害，殉国。

接下来就是日军步兵的冲锋。面对密密麻麻的日军，每个中国士兵都紧握钢枪，不得到命令不准开枪——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不如日军，必须将日军放进最有效射程才统一开火。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在迅速进入阻击阵地后，李超开始重复抗战中一个最基层的中国士兵所习惯的一切。

余程万此时内心也是矛盾的：一方面，蒋介石给自己下的命令是“死守常德”，而自己给孙连仲打的电报也是“誓死为止”，如果没有上方的命令而自己突围，肯定是死罪；但另一方面，57师从8000多人打到弹尽粮绝，责任已尽，留在这里，无非就是抱团成仁，如果突围出去，可能还有求援机会。

柴意新笑了，把他推到突围的队伍里：“好兄弟，我已经不需要书记官了。”

森金千秋是福岛人，明治大学的学生，受“效忠天皇”的精神感召入伍，在1940年加入了“中国派遣军”。作为第11军的一名普通士兵，他参加了常德会战。

石门县，位于湖南省西北部，距常德只有100多公里的路程。

4.《抗日战争中的细节》（魏风华，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年）

11月30日，日军疯狂攻击西门阵地，并且施放毒气。守卫阵地的几十名官兵死战不退，全部阵亡。余程万组织起所有的勤杂人员，以及各团未阵亡的团长、营长和轻伤人员拼命堵击，才击退了日军的进攻。

惨烈的常德保卫战，就此落下帷幕。

事实上，在那场中华民族被迫筑起血肉长城的惨烈战争中，有太多太多值得我们铭记的人了。

自被日军包围后，常德城内的57师官兵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当他们看到这一份份报纸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在关注着他们。

12月2日上午，74军51师的一个敢死队队员摸进了常德城，告诉余程万，51师依旧被日军阻击在长岭岗一带，而第10军今晚也无法进城了。

此时的常德城，退路已被切断，彻底成了孤城。

1943年12月9日，常德。

8.《打响常德保卫战第一枪的柴意新团》（彭其芳，《黄埔》，2013年06期）

最终，余程万做出了决定：柴意新统一指挥169团余部和171团一部共50多人留守。自己带着171团余部、170团以及直属部队残存的100多人突围。

但天有不测风云，1955年8月27日晚，余程万的寓所被匪徒入侵，他的二夫人被匪徒绑架。戎马一生的余程万带枪独闯虎穴营救，结果亦为匪徒所扣。在匪徒与后来赶到的警方的枪战中，余程万被绑匪当作肉盾，身中数弹而死。

首先，常德相对于长沙，是湖南省另一个经济和文化中心，且交通便利，水网辐射四通八达。关键是，常德离陪都重庆只有750公里左右，一旦攻陷可以对重庆直接产生威胁。

余程万接到的战损报告是这样的：各级指挥官伤亡达95%，重武器损失达90%。

差了一点什么呢？其实，无非就是杀身成仁而已。

早在被日军包围前，余程万就命令57师官兵做好了巷战准备：小巷全都打通，房wｗw.９９lｉｂ•ｎet子的内部砖墙也被拆掉打通，窗口和大小门都被垒上了沙包……

而会议期间，能让蒋介石向全世界展示的，就是常德保卫战。

犹豫中，柴意新再次强调：57师死守常德两周，已经尽了最大责任，任务已经完成，只是因为解围部队不到，师长带头突围，也好给“虎贲之师”留一点种子。

所有人拿过枪就奔向阵地，没有一个人皱眉头。

在给全师官兵的遗书中，彭士量表示：“倘于此次战役中，得以成仁则无遗憾，惟望我全体官兵，服从副师长指挥，继续杀敌，达成任务。”

余程万告诉参会的师部干部和各个团长：援军不能按时来了。

中国军队这边，57师的伤亡数字也开始直线上升，而且阵亡军官名单中已经出现了营级干部：169团的郭章嘉营长，在督战冲锋过程中被子弹击中牺牲；170团营长酆鸿均，在阵地工事全毁的情况下依然带头不退，最终殉国。

与此同时，中美空军混合联队的飞机也在向57师的阵地空投物资，除了弹药、食品罐头外，最让57师弟兄们意外的是，还有成捆的报纸：《中央日报》《大公报》《新华日报》……

第10军预备10师师长孙明瑾，从驻地衡阳奉命增援常德，已突到常德城外围。考虑到常德城危在旦夕，孙明瑾率全师官兵提前向日军的德山阵地（就是之前100军188团邓光锋临阵脱逃丢掉的那个阵地）发起决死攻击，久攻不下之后，师部被日军偷袭，孙明瑾身中数弹牺牲，时年38岁。在牺牲前，孙明瑾依旧要求部下继续向德山进攻，喊的是：“贯彻任务！达成命令！”

攻入城内的日军每前进一步，就会遭到不知躲藏在哪儿的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稍冒一下头，就会有中国狙击手射出的子弹飞来。日军万万没想到对手的抵抗如此顽强，以至于横山勇后来恼羞成怒，不顾炮兵的安危，下令把大炮拉进城内对着房屋进行平射。

很多官兵都小心翼翼地折好报纸，放入怀中，哭了。

看到余程万等人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柴意新倒是宽慰起大家来：

而57师最终只剩下300多人，其余全部战死。

“都留下来，肯定全部战死。现在生的意义更大。到城外联系上援军，来救我！”

11月27日，围攻常德城的日军兵力又增加了7000人。日军使用飞机、大炮猛轰常德城城墙，并且再次施放了毒气弹——即便如此，日军还是出现了整支大队自大队长以下全部阵亡的情况。

当天，石门陷落。

戴九峰坚持不肯走，余程万只能让他去管理警察部队，协同守城。

常德县的县长叫戴九峰，他在帮助部队完成防御部署工作后坚决不肯撤离，要和57师共存亡。余程万就曾劝过他：“鬼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打常德。说实话，城，肯定是要破的，我所能争取的，是叫鬼子13天破城，而不是3天就破城，所以你赶紧走。”

半晌，171团团长杜鼎和170团团长孙进贤几乎同时含泪开口：“老柴！你要保重！”

但余程万自己心里知道，常德快撑不住了。

在三面被围的情况下，150师死战不退，最终阵地被攻破。手持步枪和官兵一起在阵地上的许国璋被子弹击中昏迷，部下拼死将他救过沅江。醒过来的许国璋得知陬市已丢，拒绝再撤，责怪部下怎么能让他丢下手下将士独自逃生，在说了一句“军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之后，拔出手枪自杀身亡。

当敌人逼近100米左右，李超阵地上的轻重机枪、步枪，连同长官的手枪一起开火了。

日本的轰炸机先飞临上空，炸弹如雨点般落下，弹片横飞，这时候如果能隐蔽好，还是能避免大量伤亡的。

但就在外围阵地开始进入激烈拼杀的时候，余程万却收到了一条糟糕的消息：常德城外东南最重要的阵地德山，丢了。

余程万立刻回电：“职师四面血战已达七昼夜，虽伤亡惨重，但士气尚旺，我全体官兵谨遵钧座意旨，咸抱与常德城共存亡之决心。现八二迫炮弹、七六二山炮弹告罄，并饬外线友军挺进。”

森金千秋趴在一堵断墙后，一动也不敢动。

余程万和他的57师，在6月就进驻了常德。在过去半年的驻期里，57师对常德的老百姓秋毫无犯，表现出了国民党军队中比较少有的高素质，也获得了常德老百姓的交口称赞。

作为一名师长，全师血战到底，但师长在最后时刻突围而出，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余程万又何尝不知？

在场所有军官，齐刷刷向柴意新敬礼。

1.《虎贲万岁》（张恨水，团结出版社，2007年）

1943年11月24日，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