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轻与重
5
目录
第一部 轻与重
第一部 轻与重
第一部 轻与重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二部 灵与肉
第三部 不解之词
第三部 不解之词
第三部 不解之词
第四部 灵与肉
第四部 灵与肉
第四部 灵与肉
第四部 灵与肉
第四部 灵与肉
第五部 轻与重
第五部 轻与重
5
第五部 轻与重
第五部 轻与重
第五部 轻与重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六部 伟大的进军
第七部 卡列宁的微笑
第七部 卡列宁的微笑
上一页下一页
滑稽又可悲的是,在这种时候我们所接受过的良好教育恰恰成了警察的帮凶。因为我不懂得怎么扯谎。从小爸爸妈妈就喝令我们“说实话”,结果弄得我们一撒谎就自觉耻辱,即使是在审问我们的警察面前也一样。跟警察吵甚至当面骂(虽然这毫无意义)倒比撒谎(而这才是惟一该做的)要容易得多。
“多吗?”
“我很同意您的观点。”托马斯说。
“那么您当时是跟谁谈的?”
“您可别这样说,大夫!我本人和很多人讨论过您的文章,他们对您会这样写都感到吃惊。不过现在听了您的解释,我就明白多了,登出来的,并非完全是您写的那篇文章。那么是不是有人暗示您写的呢?”
内务部的人再次摇了摇头,好像不敢相信这样不道德的行为。他说:“这些人对您太不像话了。”
一天,门诊结束后,他接待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男人的来访,此人体态肥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自我介绍,说是国家内务部某办公室主任,请托马斯到对面咖99lib.net啡馆里坐一坐。
“如果您读过我当初写的全文,您就根本不会这样想的。我那篇文章被砍掉了一些。”
“他们想把文中一句话的结构改一改。”
“是吗?”内务部的人说,“是不是长着又长又尖的下巴?”
“他们把它砍了。”
这下,托马斯回答就容易多了,因为他所说的完全是实话。“是不合逻辑,但事情就是这样的,”他笑着回答说,“他们问我是否允许他们把一句话的结构改一改,但是后来他们砍了文章的三分之一。”
“差不多三分之一。”
“我那没什么别的意思,”托马斯反驳,“您好好读读我的文章吧。”
“您看您看,大夫!”那人觉得托马斯缺乏真诚,极为不满地说,“他当时总作了自我介绍吧!”
“算了吧!我那篇文章也就是杂志后面读者来信中的一篇。没人会在意的。当然除了苏联大使馆,因为这篇东西显然对他们有用处。”
托马斯先是在布拉格八十公里外的一家乡村诊所找了份工作。每天乘火车来回赶,下班回到家,都快累瘫了。一年以后,他好不容易又在郊区一家诊所找到了个差使,虽说省了点劲,但位置很低。他再不能专攻外科,只能做点普通九-九-藏-书-网内科大夫的事。候诊室里总是挤满了人,三五分钟,就得处理一个病人,给他们开点阿司匹林,开张病假条,再不就是打发他们去专业诊所。在他看来,自己简直已经成了办公室的小职员,再也不是什么医生。
听到内务部的人责备自己没有诚意,托马斯几乎感到是个罪过;他好不容易克服了某种道德障碍,才得以继续往下乱说:“他恐怕作过自我介绍,但是那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听过就忘掉了。”
托马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夸他了,于是非常专心地听着这位大腹便便的矮个子说话,很吃惊地发现矮个子对他外科方面的成就了如指掌,连细节都清清楚楚。面对奉承,谁也挡不住!托马斯也一样,禁不住把内务部的人所说的也当真了。
“对。”托马斯重复道。他开始明白内务部的人已经确定了某个人。这下托马斯不仅出卖了另一个倒霉的记者,而且他的揭发还是个纯粹的谎言。
托马斯这才明白他是在接受盘问。他于是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可能给别人造成危险。当然他很清楚那个记者的名字,但是他说:“我不知道。”
这样的回答着实让人觉得是个可笑的遁词。内务部的人又再一次对托马斯不肯说真话而表示不满:“您看,大夫!您刚跟我说过他们把您的章砍去了三分之一,现在又说他们要您去只是探讨句子结构!这总不符合逻辑吧!”99lib•net
“那些登出您文章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内务部的人竖直了耳朵,“他们登出的文章不是您原来的那样?”
“您认识那些人吗?”
“为什么事?”
内务部人看上去真的愤怒了:“他们这样做实在太不道德了!”
当初找托马斯的记者是个小个子,金黄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像把板刷。托马斯于是就专挑相反的特征描述:“他个子挺高,黑头发,很长。”
“我只见过他们一次。他们要我去编辑部一趟。”
“那他长什么样子?”
他喝掉杯里的酒,一锤定音:“大夫,您是某些人操纵下的牺牲品,让您和您的病人来为此付出代价,那真太遗憾了。我们非常了解您的人品,大夫。看看能为您做些什么。”
“那家伙背有点驼。”
“哪些?”
一阵短暂的
http://www.99lib.net
沉默。内务部的人又继续以一种难过的声调说道:“不过请您告诉我,您真的认为应该戳瞎共产党人的眼睛吗?难道您不觉得这话出自您的嘴巴很奇怪吗?您可是给众多患者带去健康的!”
“您得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啊!应该立即要求他们更正!”
他要了一瓶葡萄酒,托马斯不肯喝:“我还要开车,如果被警察抓住,就要扣驾照了。”这位内务部官员微微一笑,说:“如果您遇到麻烦,就跟他们提我的名字。”说着递给托马斯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名字(肯定是假名)和部里的电话号码。
“没有,”托马斯说,“是我主动寄去的。”
托马斯耸耸肩。
“我读过。”内务部的人说,那声音想显出悲哀来。
当然这并不仅仅是出于虚荣心,而是因为他太没经验。面对一位友善、礼貌又对自己十分恭敬的人,很难时刻提醒自己对方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没有一句是诚的。要想做到不去相信(而且是持续地、执拗地、毫不犹豫地),不仅要作巨大的努力,还得经过特别训练,比如经常接受警察审讯什么的。藏书网但托马斯正缺这样的训练。
“但是为什么要给人造成这种印象,一位像您这样的大夫会希望别人变成瞎子?”
“一个记者。”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内务部人回答道,声调越来越悲哀了。
“您从没跟他们说过话?”
内务部的人接着说:“大夫,我们都知道,您在苏黎世情况很好,但您回国来,我们非常欣赏,您这可是做对了,因为您知道您的位置是在这里。”然后他又好像责怪托马斯似的说了句:“可是您的位置应该是在手术室啊!”
“对。”托马斯附和着。
他向托马斯伸出手,友好地告退。两人一起走出咖啡馆,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那么他让您去做什么呢?你们谈了些什么?”
接着,他开始向托马斯细加解释说他一直非常敬重他,说像托马斯这样一位能干的外科大夫却委屈在乡下诊所开阿司匹林,部里的人都感到惋惜。他甚至,尽管没敢大声说出来,委婉地向托马斯暗示,把一些专家无情地从他们的职位上赶走,连警察部门也表示遗憾。
“那又能怎么样呢?文章发表后不久俄国人就到了,谁都有别的事要烦。”托马斯回答说。
“那我是不是说要戳瞎共产党人的眼睛呢?”
“不认识。”
“就为这篇文章。”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