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兰登看见两只大脚迈了过来,有一只还冒着鲜血。
你本来占有优势——可以攻其不备,但你搞砸了。
兰登简直不敢相信,光照派的藏身地竟然还在。他瞄准黑煞星,问道:“在哪儿?”
杀手的动作极其出入意料。有那么一会儿,兰登还以为是物理定律已经不存在了。杀手抬起双腿,失重般悬在空中,他穿着靴子的脚踢在红衣主教的腰上,将浑身缠满锁链的主教踹出了车门。那位红衣主教跌进水池,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顿时跌入水中,溅起一片混有鲜血的水花。
他拿出手枪,迅速脱下外套丢在地上。他既不想这件粗花呢外套成为累赘,也不愿伽利略《图解》里的那页纸靠近水。这份文件放在这里反倒安全,不会被水打湿。
兰登又走近了一些,脚步在水下显得犹豫不决。黑煞星看起来特别沉着冷静,双手举起放在头上,蹲在车的后部。兰登瞄准了他的胸膛,思忖着该不该简单地一枪结果了他。不行,他知道维多利亚的下落,还知道反物质在哪儿,我需要那些信息!黑煞星从黑暗的面包车里向外注视着他的攻击者,不禁感到可怜又可笑。这个美国人是很勇敢,这一点他表现得很明显。但他没受过训练,这一点他同样表现得很明显。蛮勇只能导致自取灭亡。生存是要讲法则的,那是古老的法则。这个美国人是在违反法则做事。
“我急等着回去见我的美人儿。”
“你来得倒早。”
绕了广场整整两圈之后,那辆面包车斜转个弯朝贝尔尼尼喷泉开去。
兰登把手枪抓得更紧了。那位红衣主教现在一动不动地躺着,看起来精疲力竭,奄奄一息。“松开他。”
杀手双眼依然盯着兰登,双九-九-藏-书-网手在车顶上慢慢地摸到了想找的那样东西。他双目直视前方,一把握紧了那样东西。
在没降住猎物之前千万别去审讯他,受困的敢人是最危险的敌人。
兰登又往下蹲了蹲,猫着腰缩在通往圣阿格尼斯教堂的宽阔楼
梯附近的阴影里。他盯着外面的广场看了看,紧张得心跳都加速了。
兰登连忙扣动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啪”的一声打穿了黑煞星的左脚尖。他立刻感到黑煞星的鞋底踩到他的胸口,重重地将他踢倒下去。
兰登溅了一脸的水,意识到发生的情况时已经太晚了。杀手抓住面包车的翻车保护杆,纵身一跃跳了出来。这会儿黑煞星双脚在前穿过水花朝兰登飞了过来。
冰冷的池水淹没了兰登的身体,他先感到一阵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他意识到自己此刻两手空空,原来手枪刚刚被踢飞了。
还没游到那位主教扭动着的身体旁边,兰登就意识到自己抓住的原来是促使主教下沉的锁链。那位主教在池底仰头注视着兰登,脸上现出了惊恐的神情,看到他的样子,兰登吓得一时不能动弹,那位主教眼中透出的求生欲望让兰登大为震惊,兰登一头扎进水下牢牢抓住锁链,想把他举出水面。他的身体慢慢升起……像一只锚。兰登又加了一把力拖着他。当那位主教的头露出水面时,这位老人大口吸了几口气。紧接着,老人的身体猛地打了个滚,滑溜溜的锁链一下子从兰登手中掉了下来。巴格尔主教像块大石头一样又沉了下去,消失在泛着泡沫的水中。
雾气弥漫。
“痴心妄想。”
之后他采取了有效的行动。
十字形,兰登心想,仍对作记号的人在罗马城内的这种安排感到吃惊。贝尔尼尼的《四河喷泉》是最后一个科学祭坛。就在数小时前,兰登还站在万神殿内,深信光明之路已遭破坏,自己再也无法找到这里。这可真是低级错误。事实上,这条光明之路完好无损。土,气,火,水。他早就沿着这条路走了……从头走到了尾。
本来就平滑的池底在铺上一层人们为求好运而投进来的硬币后,就更容易打滑了。他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不止是好运气。周围弥漫着薄雾,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手中的枪竟然抖了起来。
兰登不忍就此打住话题,追问道:“她在什么地方?”
“别管他了,你是来找那女人的,别装蒜了。”
池水齐腰深,冰冷冰冷的。兰登咬紧牙关费劲地蹬着水往前走着。
黑煞星抬头看了看。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起来有点慌乱,还以为是见鬼了。紧接着,他撇撇嘴,邪恶地笑了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道:“这样可以了吧。”
那个杀手笑出了声:“你绝对找不到那个地方。”
兰登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黑煞星先到了?开车来的吗?兰登记得杀手上次可是步行带着受害者穿过广场的,像在圣彼得大教堂的那次,兰登还差点儿发现他。可如果黑煞星是开车过来的,那规则就已经变了。
一辆黑色面包车从广场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开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到晚间10点46分。要不是那辆车没打前灯,兰登本来连第二眼都不用看。就像游荡在洒满月光http://www.99lib.net的海湾里的鲨鱼一样,那辆车围着广场绕了两圈。
这个美国人优柔寡断……可能在等援兵……或许是想让杀手出现口误从而探出点儿重要信息。
车开到与水池并排的地方,然后沿池边一直开到车侧面紧靠着喷泉。随后车停了下来,推拉门就在打旋的池水上方几英寸高的地方。
兰登来到喷泉的内景处,兜了个圈儿朝左边走去。他在水里艰难地走着,藏在了大理石雕塑旁。他躲在巨型马的大理石塑像后面,眯起眼睛向外面望去。面包车就在十五英尺之外,黑煞星在车里猫着腰,双手放在缠满锁链的主教身上,正要把他从开着的门里掀到喷泉中。
“你已经在犹豫了。”
你还是占有优势的,兰登自言自语道,游泳可是你的强项。即使穿着高领毛衣浸泡在水里,他依然是个敏捷的游泳好手。在水中你可是得心应手。
兰登一头扎进阴暗的水中瞪大了双眼。他找到了那位主教。这次,当他拽住锁链时,锁链从巴格尔主教胸前移开了一下……露出更邪恶的记号……那是烙进肉体的印记。
“你看起来湿漉漉的。”
兰登朝喷泉挪了几步,说道:“我已经离你很近了。”
还没到终点呢,兰登提醒自己。这条路有五个站,可不是四个。喷泉,这第四个标识总会以某种方式指向最后的终点——光照派神圣的藏身地——光照派教堂。他想知道那个藏身地是不是还存在,也很想知道黑煞星是不是把维多利亚带去了那里。
“那就再走近些吧。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罗马之夜如同沙漠之夜,即使白天暖洋洋的,晚上还是出奇的玲。兰登此时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缩在纳沃纳广场旁边。像远处车辆发出的白九-九-藏-书-网
噪音一样,纷纭的新闻报道回荡在罗马城内。他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他还能休息一会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兰登知道自己得立即采取行动。
这个美国人还在闲扯,试探着想套出他的话。
“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回去呢。”
“下车。”
纳沃纳广场,《四河喷泉》。
兰登举枪瞄准他,说道:“我会毫无犹豫地崩了你。”
突然,面包车的推拉门“哗”的一声开了。
兰登猫着腰朝右边走去,绕着喷泉在面包车的正对面停了下来。喷泉中心大量的雕像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站起来,径直向水池跑去。他希望雷鸣般的水声能淹没他的脚步声。来到喷泉跟前,他翻过池边跳进了泛起泡沫的水池。
一头扎进深水里,他在粘糊糊的池底摸索着找那把枪。他抓到一样金属物,发现是一把硬币后就扔掉了。他睁开双眼,四下察看光亮的水池。池水在身旁翻滚着,像是冰凉的极可意牌水流按摩浴缸。
杀手几乎要大笑起来了。这可不是你们的好莱坞电影……终局枪晌前,根本就不该握着枪长篇大论。马上你就会看到下场。
这座喷泉最引人注目的特点是它的高度,仅中心部分就有二十多英尺高——一那是很多石灰华大理石堆成的凸凹不平的假山,水柱从各洞口喷出来。整座假山刻满了异教徒的雕像。假山上面矗立着一块四十英尺高的方尖碑。兰登向上望去,只见方尖碑的顶上静静地栖息着一只孤零零的鸽子,在夜空下那只鸽子变成了一个昏暗的影子。
“没有你我一样能找到。”
难道不在这里?凝视着那四块方尖碑排成的十字形,兰登一下子握紧了双拳。就是这座喷泉。
广场上空荡荡的。贝尔尼尼设计的九九藏书网
这座美轮美奂的喷泉像带着可怕的巫术一般在他面前发出“咝咝”声。在水下探照灯的照射下,布满泡沫的水池上升起一团神奇的薄雾。兰登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罗伯特·兰登在齐腰深的水里举起手枪从薄雾中走了过来,有点像是水中牛仔在做最后的抵抗。“不许动。”他说话可要比拿枪稳多了。
又摸到金属物时,兰登确信自己时来运转了。这次抓的可不再是一把硬币。他一把将其抓住想拿出来瞄准杀手,但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在水里打滑。原来那个东西是被固定住的。
她还活着,兰登有了一线希望。他接着问道:“是不是在光照派教堂?”
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躺在车里痛苦地扭动着身子,浑身缠绕着又长又重的锁链。他拼命地挣扎着,但锁链太重挣不开。一根锁链把他的嘴分成了两半,就像戴上马嚼子的马一样,让他无法呼救。就在这时,兰登又看见一个人,黑暗中那人在被捆着的人身后走动着,好像在做最后的准备。
兰登不知不觉地探寻着喷泉上的雕像,想找点线索看那个藏身地在什么方向。在那崇高的历险途中,让天使来为你指南。他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座喷泉上并没有什么天使。从他现在站的地方望过去,那里确实没有天使……以前也没见过。《四河喷泉》是一件异教徒作品,雕刻的都是世俗事物——人类,动物,甚至还有一只笨拙的犰狳。天使出现在这里反倒会显得极不相称。
“几百年来,这个地点一直不为外人所知,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死都不会背信弃义。”
兰登吓得憋住气躲到了水底。他一直在走动,但并不知道随后杀手会从什么地方袭来。得找到那把枪!他的双手在身前拼命地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