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一丝不苟地履行了他的圣职。
卡洛痛得神志不清。他仍能看到他的母亲,她跪在教堂长椅边,亲了亲他,然后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她那散发着芬芳的身体被炸开了花。他仍能感受到人性之恶。血雨从天而降,他母亲的血!圣母马利亚!上帝会永远注视着你保护你,她的母亲告诉过他。
上帝救我是有原因的,他想,但那是什么原因呢?卡洛到了十六岁,按照意大利法律,他必须接受为期两年的预备役军事训练。主教告诉卡洛如果他进了神学院就可以免去这项义务。卡洛告诉他自己打算去神学院读书,但他首先要懂得什么是恶。
“因为我对上帝承诺过要这样做。”她答道:“而且,对上帝的承诺是一切承诺中最重要的,决不要违背对上帝的承诺。”
刺眼的灯光熄灭之后,卡洛知道,他的天堂实际上是巴勒莫城外圣克拉拉医院的加护病房。卡洛是一场恐怖爆炸中的惟一幸存者,那时他和母亲正趁假日参加一个弥撒礼,炸弹炸毁了礼拜堂,三十七人遇难,包括他的母亲。报纸把卡洛的死里逃生称作圣弗兰西斯的奇迹。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在爆炸发生前一小会儿,他从母亲身边走开,大着胆子走进了一个装有防护装置的凹室,他盯着一幅描绘圣弗兰西斯故事的挂毯思量着。
刹那间,教皇内侍向下落去,仿佛骤然直坠地狱,人们惊叫着,火焰吞没了他,碎石和血雨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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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会保护我,他对自己说。
“我父亲在哪里?”卡洛问,实际上他早已知道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
什么都别怕,他对自己说,把今晚交给上帝。
卡洛答应母亲他决不违背对上帝的承诺。他爱母亲胜过爱世上的一切,她就是他的保护神。有时候他叫她圣母马利亚——尽管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称呼。她祈祷的时候他也跪在她身边,嗅着她身上散发的芳香,倾听她念经时的柔声细语。万福马利亚,上帝的母亲……为我等罪人祈祷……既在此时此刻,也在我们辞世之际。
上帝为体设定了宏伟的规划,卡洛。卡洛从军中回来后,进了神学院。
那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
现在,由于秘密会议的结果通常在会议召开前已为人所知,所以人们往往指
责这个程序是墨守成规——与其说是选举,还不如说是做戏。然而教皇内侍知道,这只是对秘密会议不理解罢了。秘密会议不是选举,它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权力移交。这一传统是永恒的……机密性,折叠的小纸条,选票的烧毁,古老的药品的混合物,烟雾信号
,这些都一应俱全。
藏书网一片寂静。然后是天堂。
主教不明白他的意思。
烈天而降的血雨……
此刻,他已能看到西斯廷教堂那高大的青铜门,四名瑞士侍卫兵尽职尽责地把守在门口。卫兵打开锁,推开大门。这时,里面所有的人全都转过头来。教皇内侍注视着眼前身着黑袍佩着鲜红饰带的人群。他明白了上帝为他做的是何种规划。教会的命运已掌握在他手中。
卡洛告诉他如果自己要在与恶斗争的教会中度过一生,他首先就得理解什么是恶。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在军中更能理解罪恶。军人都使用手枪和炸弹。一颗炸弹炸死了我的圣母!主教极力劝阻,但卡洛决心已定,不可改变。
这孩子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天堂里,周围一片洁白,灯光炫目而纯粹。
卡洛喜欢听她这么说。
血雨……
卡洛在军中服役的两年不堪回首。他的少年时代是在沉默和冥想中度过的,但在军中,没有片刻的清静可以让人思考,只有无休止的喧闹和嘈杂。到处都是庞大的机器,没有哪怕一小会儿的安宁。虽然士兵每周在营房做一次弥撒,但卡洛并没有从他任何一个同伴身上感受到上帝的存在。他们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法领会上帝的存在。
藏书网 “现在上帝是你的父亲,”她总会这样回答,“你是教会的孩子。”
教皇内侍在胸口画个十字,然后跨过了门槛。
卡洛讨厌他的新生活,很想回家,但他决心坚持到底。他得搞懂什么是恶。他拒绝用枪,所以军方叫他驾驶救生直升机。卡洛讨厌那种噪音和气味,但至少这让他能飞上蓝天离他天国里的母亲更近些。然而,当他获悉飞行训练还包括跳伞时,他吓了一跳。然而,他别无选择。
一百六十一名红衣主教,他纠正自己。
“每当你感到畏惧的时候,”她说,“记着现在上帝就是你的父亲。他会永远注视着你保护你,上帝为你设定了宏伟的规划,卡洛。”他知道她说得没错,他已天生就能感知上帝的存在。
现在,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内侍正沿着皇家楼梯走下去,他一边走一边试着理解将他带到这个非同寻常的十字路口的一连串事件。
秘密会议。他想,最君一关。这是基督教世界中最古老的传统之一。
但现在上帝在哪儿!这时,仿佛他母亲的话在藏书网世上显灵了一样,一名牧师到医院来了。他可不是一般的牧师,而是一名主教。他在卡洛身边祈祷,感谢圣弗兰西斯的奇迹。卡洛身体复原后,主教安排他住进了自己主持的大教堂的附属小修道院。卡洛和修道士一起生活、学习,甚至成了他新保护人的祭台助手。主教建议卡洛到公立学校读书,但他不肯,因为没有比呆在他的新家更让他开心的事儿了。他现在是真正地住进了上帝的家园。
走上皇家楼梯的最高层,教皇内侍觉得自己仿佛正站在生命的悬崖边上。即使从上面这个地方他也能听到下面西斯廷教堂里的吵嚷声—一那是一百六十五名红衣主教不安的说话声。
虽然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内侍知道时间紧迫,但他还是慢条斯理地走着。他需要这点时间独处,理清自己的思绪才能做开场的祷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北侧楼,过去十五天来的考验真让他不堪重负。
卡洛的初次跳伞是他生命中最刺激的感官体验。那种感觉就像与上帝一起在空中飞翔似的。卡洛朝地面滑翔的时候,他看不够……周围一片寂静……他漂浮在空中……他在翻卷的洁白云海中看他母亲的面孔。
虽然有人说一个十岁的小孩不可能懂天堂是什么,但年幼的卡洛·文特斯克对天堂的理解却非常深刻。他现在就在天堂,除此以外还能在哪儿呢?尽管他才十岁,却已体会到了。上帝的威严——雷鸣般的管风琴声九*九*藏*书*网
,高高的穹顶,昂扬的歌声,彩绘的玻璃,泛着微光的青铜像和金像。卡洛的母亲马利亚每天带他去做弥撒。教堂就是他的家。
上帝召我去那儿的,他断定,他想救我。
“保重,孩子,”主教说,“记住,教会等你回来。”
接着是一片寂静。
教皇内侍穿过格列高利十三世的凉亭的时候,他想知道莫尔塔蒂红衣主教是不是还在恐慌之中。莫尔塔蒂无疑早就注意到候选主教已不知去向。他们缺席了,主教们很可能就得投上一整晚的票。教皇内侍非常清楚,莫尔塔蒂担任选举官的职位是件好事。这人有独立的见解,能直言不讳。今晚的秘密会议比以往更需要一位领袖。
“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来做弥撒?”卡洛这样问道,倒不是他不愿意这样。
每个夜晚卡洛都为母亲祈祷。
依照梵蒂冈的传统,教皇死后,教皇内侍将手指放在教皇的颈动脉上,仔细听了听他的呼吸,然后叫了三声他的名字。这样就确认了教皇已经辞世。根据法律,对教皇不进行尸检。接着,教皇内侍封上教皇的卧室,毁掉教皇的渔夫戒指打碎做铅封的模具,安排了葬礼。一切就绪,他开始准备召开秘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