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舒燕正摇着头，听到这眼睛忽然一亮：“你说什么？什么书信来往？”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简肇庆听完邝秋菊的话笑了：“没事儿的。我真的不饿，阿泰吃了我更高兴，他一个大少爷，从小也没遭过那么多罪啊。你就让他高兴高兴吧。这是缘分啊，两个人只要能见面就是缘分。”
“我们家一直阻止你和简肇庆的来往，你知道为什么？”
陶舒燕在两个女同学的陪伴下，正含着眼泪做最后的妆扮。大红的新娘装丝毫没有喜气，陶舒燕只是一边让同学整理服装和发髻一边落泪。
“好闺女，妈对不起你……”
容铁铸没有立刻下注，他在看。庄家等大家下注完，故弄玄虚地把那颗棋子高高地抛起，用手接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庄家把手打开：“是红马！押两毛赢两块！”
人群里有人说：“新郎官儿，不懂规矩啊？你不往门里塞红包，人家怎么开啊！”
简肇庆摇摇头。
简肇庆突然明白了：“噢，我知道了。只可惜不能让我二弟知道我在这儿。”
围观的人们霎时间安静下来，大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自从你不来学校上课，有一次，我们从邮差那儿看到南洋寄给你的信，让守门的校工收起来了，我们都还很羡慕你们，还以为信转交给你了。”
人们开始下注。
两个大兵跑进来拖宋雅亭，宋雅亭死命求饶，郭培武走到跟前：“要不是怕脏了我的屋子，老子在这儿就把你打成筛子！”
“阳春，你什么时候回南洋？”长寿公思忖着。
吃了饭，邝秋菊要给肇庆洗头。简肇庆使劲儿摆手：“不行不行，我不洗。你别忙活了，出去弄水再被抓着就麻烦了。”
简阳春看着那封假信，叹了口气：“孩子，郭培武不会放过你的！你躲起来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我想……”
简阳春拿出头等舱的船票给她。他已经看过了，码头上没有可疑的人，舒燕只要上了船，就安全了。
彭虾仔领过猪仔钱，也没还邝振家，不管邝振家怎么要他就是不给：“你越催我还越不还了。我就是无赖了！”
看守打开红包乐了，果然是县太爷出身，懂规矩啊！当即给他传了话。宋雅亭被带到了郭家客厅。
陶舒燕从家里逃走后，舒燕妈才哆嗦着让宋雅亭扶着开了门：“舒燕她……逃……逃走了……”
“郭培武没接到舒燕，一气之下把家给砸了，把宋雅亭抓走了，还把你母亲……”
“把我阿妈怎么了？”
“嗨，快了！马上就好了。”舒燕妈应着又去叫女儿。
陶舒燕急忙掏出信笺：“你看看，是他的字儿啊，我认识。”
唐阿泰认真地说：“这真的是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你。等我大哥回来，我给你送米送鱼，那时候你就给我们多做点儿，做他一百斤。”
两人分手后，邝秋菊又悄悄地去了储藏室。
“放心吧，上次唐阿泰还给了我阿哥一些米呢。他说是为了讨好大舅哥。”
简阳春的眼圈也有点红，他拍拍陶舒燕的肩，轻声说：“肇庆也还不知道这些，你们都要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是的，长寿公，所以我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简阳春说得很真诚。
陶舒燕上了楼，顺着楼上的窗口放下一根绳子，溜到了地上。
“阿泰，你好些了吗？”秋菊打量着他。
彩灯高挂，锣鼓喧天，陶家的匾额上挂着喜庆的红绸。
虾仔用刚发的钱买了烟票。掌柜的知道今天放粮了，也让他结账。彭虾仔拿过烟票说：“不都记着吗？又不是不还，今天不是现钱吗？”这时他看见了容铁铸：“呵……买花票啊。”容铁铸没理彭虾仔，径直往赌桌方九*九*藏*书*网 向走去。
一个人高喊：“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接过庄家扔过的两块猪仔钱，兴奋地攥在手里。
一群矿工围在赌桌前，赌桌上摆着一些零钱，桌子正中间码着十颗棋子，上面分别是黑红两色的中国象棋“车、马、炮、相、士”。
陶舒燕摇摇头。
“我大哥一定能回来，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跟你阿哥说呀！”唐阿泰神秘地说，“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我大哥他根本没走远，就在这！真的，真的。你知道吗，我被埋过一次，可能是被埋过一次的人就沾上仙气了。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为了这一天早些到来，容铁铸开始赌钱了。
庄家再次洗牌，容铁铸掏出一毛钱，押在没人押的黑士里。刚才赢钱的矿工忙说：“押黑士准输，十几把都没出黑士了。”
陶舒燕一下子坐在了梳妆台前，手一松，信笺落在了地上……
郭培武笑了笑，给副官使个眼色，副官拿出红包，从门缝里塞进去。
吹鼓手吹得更欢了。
这天正好简阳春和阿三来接长寿公，突然一阵疯狂的砸门声伴随着陶舒燕的呼声传了进来：“开门啊……开门啊……”
“没事儿就好。你刚好，还是小心点。”秋菊说完要走。唐阿泰叫住了她：“哎，你干吗去啊？”
陶舒燕房间的门被大兵一脚踢开，那两个同学吓得抱头蹲在地上。楼里没人。宋雅亭和舒燕妈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作揖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我们一定把她找回来……求求你别杀我。”
人们哄叫起来。
“砰”，一声枪响，舒燕妈中弹倒在血泊中，宋雅亭愣了个神儿，吓昏了过去。郭培武红着眼把头低下来，手里的步枪掉在地上：“砸！把他给我带回去！”
“大哥。不管怎么说，肇庆和舒燕都是孩子之间的事情，陶家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再墙倒众人推。如果他们俩真好了，也算是对两家人恩怨最好的了结。”简阿三也劝阳春。
人群中一阵惋惜声。
陶舒燕腾地站起身：“你说的是真的？”她翻出那封信拿给两个同学看。那个女同学仔细看了看：“舒燕，这信不对啊！我在学校收发室见过的那封从南洋寄给你的信，信封是白色的，而且印着马来文，还有新加坡的邮戳。你这个信封只有咱们当地的邮戳啊！”
陶舒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简阳春。突然一阵晕眩，险些摔倒，简阳春急忙扶着她。
郭培武蹲下，颇感兴趣的：“哦？你还有藏货呢？多少？”他示意大兵松手。
简肇庆洗了头发，人也精神了很多，可惜没法刮胡子。简肇庆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没事儿，等我把胡子留起来，就可以冒充容铁铸了一就是睡在唐阿泰旁边的那个大胡子！”
陶舒燕房门紧闭，舒燕妈拍着门叫：“快点儿啊，舒燕！”
陶舒燕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使劲地推了一把阿妈，大吼：“躲开！”舒燕妈一屁股坐在地上，陶舒燕镇定地说：“妈！如果今天你拦着我，我就死给你看！”说完，陶舒燕转身跑上楼去。
啊！
桌前的人们一阵唏嘘。
陶舒燕已经到了码头。
宋雅亭连忙磕头：“不敢不敢，小的实在不敢！那天的事情，谁也没料到。”
很快，容铁铸的手里已经捧了几十块钱，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只顾死死地盯着庄家洗牌的手。这一次他狠了狠心，拿出五块钱拍在黑象上。然而一开牌，却是红车。
舒燕妈咬了咬牙：“我……给烧了！”
许久，简肇庆抬起头：“有些时候人真的会变。喜欢的也许变成不喜欢，不喜欢的却又变成喜欢。所以
九-九-藏-书-网，哎……人呐，有时候想想，真的挺有意思。”
陶舒燕不由自主地跑到了简家土楼。
简肇庆愣了一下：“他大舅哥？他大舅哥是谁呀？”
“……给杀了！”
庄家高喊：“哎……押大赢大，押小赢小，不押只有干瞧着了啊！”
宋雅亭听见这声“岳母大人，开门啊”，把门缝下塞进来的红包装进自己兜里，冲着刚从楼梯走下来的舒燕妈喊：“怎么回事儿，还没好？”
简肇庆只好答应了。
邝秋菊再次给肇庆送饭的时候碰到了唐阿泰。唐阿泰看见邝秋菊老远喊着跑了过来。
邝秋菊乐了：“哎……唐少爷，一百斤有多少，你知道吗？”
容铁铸数了数手里的钱，还有十二个，一咬牙，全部押在红车上。
陶舒燕在土路上飞快地奔跑着，不远处还在传来吹鼓手的音乐和热闹的人声。陶舒燕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和简肇庆在一起的一个个片段……
“矿上早没你这个人了，你连铺都没了，哪还有你的米呀？你是不是在这儿呆傻了？怎么说出来的话痴痴呆呆的呀？”邝秋菊掩嘴笑了。
“没料到？你没料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来人，把这个乱党拖出去，给我毙了。”
宋雅亭一把拽住郭培武的脚：“郭将军饶命啊！如果郭将军饶我不死，我愿意把做知县十几年积攒的金银财宝古玩字画都献给郭将军，郭大人……求求你，别杀我，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简阳春郑重地点了点头。
郭培武下意识地往腰里摸枪，发现没有，一伸手把副官手里的手枪夺了过来，哗啦一下把子弹上膛，指着宋雅亭：“老子最后问一遍，陶舒燕，是跑了，还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宋雅亭抬头小心地说：“跑了，真是跑了，真的！”
“放心吧。我来去都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快吃吧，饭要凉了。”
“舒燕，你别哭了。咱们同学里，就属你命好。嫁个这么好的人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羡慕才好呢。”“就是就是，大喜的日子，再哭就不好看了。”两个女同学劝她。
“简伯伯，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陶舒燕感动地说。
陶舒燕含着眼泪摇了摇头：“他还惦记我吗？他已经把我忘了！”
庄家快速地在桌子上把十颗棋子一一翻过来，混在一起快速洗牌，然后任意抽出一颗棋子，往前一推，高喊：“眼快的不如手快的，手快的不如眼尖的，各位，下注吧……”
简肇庆一直在储藏室里住着，好久没有理发刮脸了，胡茬已经很明显了。
“我要走！我去找简肇庆！”舒燕已经想好了。
“舒燕，还有一小时船就开了，这一路会很辛苦。不过有件事我想必须让你在上船之前知道，听完我这番话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下南洋。如果后悔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陶舒燕忽然不哭了，她站起身就要下楼。舒燕妈拦住她：“你干吗？”
“你们不是有书信来往吗？”那个女同学说。
简阳春在屋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长寿公向简阳春招了招手：“走，我有话说。”
直到晚上陶舒燕仍然昏迷不醒，眼角挂着泪。
长寿公端起水烟袋，咕噜咕噜地抽了几口：“阳春，阿三，我活了一辈子，救过很多人，也被人救过。十多年前史家遭的那场杀戮，直到今天想起来，我依旧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是，陶家该受的惩罚，该遭的报应，到今天算是了结了。舒燕对肇庆一往情深，也难得他们年轻人这么重情重义。上一代人的恩怨应该上一代人了断，我们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简肇庆一边吃饭一边说：“你让你ｈttp://ｗww.９９lib.ｎeｔ阿哥把我的米拿出来吧。要不然总吃你们的，你们的口粮就不够了。”
“你后来真的一直没收到舒燕姐的信吗？”
“阿三说得对！恩怨恩怨，因为有恩才有怨，如果他们俩能把这个怨恨变成恩爱，我想致中大哥如果还在的话，也一定很高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就各自上路吧！”
邝秋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包好的饭团：“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咸鱼饭团呢。”
“简伯伯，您就成全我一次，让我去南洋找肇庆吧，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一个人去。只要你们答应让我见他，哪怕这封信是真的，我也要亲眼看到他才能死了这条心。简伯伯，长寿公，求求你们！我当牛做马下辈子一定报答你们！”陶舒燕急切地说，她已经不哭了。
“我还能动。你不是说能见面就是缘分吗！”邝秋菊说罢，转身出了门。
“烧了？烧了？你给烧了？”陶舒燕难过得发
不出声音，她咬紧嘴唇抽噎，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又哭出来，“妈……”
门外传来舒燕妈的声音：“舒燕，好了没有啊，迎亲的人可都来了，就等你开门呢。”
彭虾仔乐了：“嘿……口味换得够快啊！”
“真的？这是给我的？”唐阿泰激动地接过来打开芭蕉叶，闻了闻，“好香啊！要是我大哥也在就好了，我可以分他一半儿，让他尝尝你的手艺。”
矿上停工很长时间了，一直没干活，期间只发了一块钱，就这一块钱，还是查理走后锡矿的大老板布朗先生特意发电报来让发给大家的。
郭培武以为自己听错了：“舒燕呢？”
简肇庆愣愣地听着消失的脚步声……
邝秋菊不说话了。
“我是想……去看你的。”秋菊只好说了谎。
郭培武更来气了：“我消消气？我怎么消气？我怎么消气？啊……”他仰头大叫。
简肇庆觉得阿泰其实挺好的，经历了这些苦难，就像是个孩子已经长大，不再是过去的唐家大少爷了。
长寿公起身吩咐阿三，拿点钱把陶舒燕的母亲安葬了。
郭培武回过身，把手里的手枪扔给副官，转身从兵卒手里拽过一把步枪。他缓缓地举起枪对准宋雅亭，宋雅亭和舒燕妈头都不敢抬，磕头犹如鸡琢碎米：“郭贤侄饶命，啊，郭将军，对，郭将军饶命！”
容铁铸惊喜地接过庄家递过来的一块钱。庄家接着洗牌，容铁铸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象棋。
“这种信纸也不对。”那个女同学看了看信笺，“这种信笺纸咱们在铺子里是买不到的。你瞧，这纸里有粉色的水纹，这是以前官府专用的公函笺，除非是……”
简肇庆也乐了：“你见过吧？”
“你把我的信藏哪儿了？你告诉我你藏哪儿了，藏哪儿了？”陶舒燕拽着舒燕妈的衣服，哭着跪了下去，“我求求你……你把我的信给我……妈！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嫁，我也不要嫁，你们为什么这么合伙骗我啊，为什么啊？”
“不麻烦，我这就回去拿东西。你就当阿妹帮阿哥洗头发，还不行么？你窝在这里面不见太阳，都快馊了，你不嫌难闻呀。”
舒燕妈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没有，我去的时候他不在。”邝秋菊笑着说，“我是在想你长个大胡子是什么样。”两个人开心地笑了。
长寿公摆了摆手：“我做个主吧！宜早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带陶舒燕去南洋。我们去开平，我有阿三陪着就足够了。”
舒燕妈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孩子，九-九-藏-书-网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耍脾气啊！”
陶舒燕眼一黑，昏倒在地。
郭培武从马上跳下来，冲着门：“岳母大人，开门儿啊！”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猪仔们静静地看着容铁铸和庄家。庄家笑了笑：“留个本儿吧，别一次都输了啊。”
又有人喊：“还有词儿呢……岳母大人……请开门儿啊！”不少人也跟着起哄。
邝秋菊开门送饭来了。阿哥今天来不了，刘姐身子不舒服，她不来肇庆就得饿一天了。简肇庆接过饭团，犹豫了一下，没有吃，说：“秋菊，每天让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我特别担心。万一你被发现了，矿上一定饶不了你，我现在……”
邝秋菊捂着嘴笑了起来。
宋雅亭知道自己死不了了：“有多少，都给你！我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邝秋菊愣愣地看着简肇庆，后悔提起陶舒燕。
狼狈的宋雅亭被关进大牢后，用那天从门缝里拿的红包贿赂看守，给郭培武捎了话，说他有要事，如有欺骗，定当以命谢罪。
第二天一早，陶舒燕换上一身客家人的土布衣裳，跟着简阳春踏上了去南洋的路。
舒燕妈遮掩着：“什么骗你，你抽哪门子风啊？”
“我天天挑泥，一挑子稀泥就是一百斤呗。秋菊，我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我是快乐的唐阿泰！哈哈……”
陶舒燕不依不饶：“你把信藏哪儿了？藏哪儿了？”
唐阿泰指了指琉琅河：“我去看你啊。你都来看过我了，我好了，先过来看你，该生了吧？就别乱跑了，小心动了胎气。”
门忽然被陶舒燕打开了，陶舒燕手里拿着那封假信，满眼泪水带着愤怒：“你们为什么这么骗我？为什么？”
“你，你真的傻啦？”
“阿泰是个好人。那天我去看他，他已经好多了。其实，我也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去见他，但是我又不能不去……”秋菊说得真诚。
简阳春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带她走，她还能去哪儿呢？
一个女同学试探地问她：“……你还惦记简肇庆呢？”
容铁铸有个信念：赚够了钱就来赎阿莉吉亚，将来去马来开个小店，他有的是力气可以赚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宋雅亭站在客厅里等着郭培武，像是候审的犯人。郭培武气哼哼地从里间走到宋雅亭身边：“你耍我耍得还不够啊！”
一声轰鸣，客轮缓缓离开码头……
“哦……我去……哎，你去哪儿？”秋菊掩饰着，她还不能说出来。
容铁铸想把钱拿回来，伸了伸手，又缩回来了。
“比方说你和舒燕姐是吧？”邝秋菊看着简肇庆。
舒燕妈索性不瞒了：“舒燕，迎亲的队伍就在门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以后妈给你慢慢解释……”
“嗨，不说这个了。你赶紧回吧，回去晚了，该有人怀疑了。你身子不方便，多注意。”
陶舒燕苦笑着：“大喜？这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一天。”
“以后机会多的是，等他回来我再给他做！”
简阿三已经派人打听了，郭培武没有派人找陶舒燕，宋雅亭被关进了大牢，便说：“如果咱们这个时候带陶舒燕离开的话，应该不会有麻烦。”
宋雅亭极力地镇定着：“郭将军，你消消气儿，你消消气儿……”宋雅亭边求情，边往舒燕妈身后躲。舒燕妈已经呆呆的，哭成个泪人。
简阳春看了看长寿公，然后对陶舒燕说：“舒燕。这封信本来就是假的，你也不必去南洋求证。我还是希望你回去，回去以后，我……”
陶舒燕爆发了：“我不听你的解释！姨丈丢了官，你没了钱，我就成了你的筹码，你换取钱财的交易品。妈，你知道女儿多可怜吗？你知道一个人不分白天黑夜想念另一个人的感觉吗？你知道天各一方，音信全无的感觉吗？你知道一个人被亲人欺骗感情换取微不足道的钱财的感觉吗？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想他想得有多苦，你藏起来的根本就不是一封简单的信，那是你女儿活下去的希望，你把我的希望，都给埋葬了……”
容铁铸很沮丧，又拿出五块钱拍在黑象上。人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感觉有好戏看了。庄家不动声色地洗着牌。一开牌，又是红车！
几个人在客厅坐下了。
“下个礼拜吧，等把您送到开平以后……”
“简伯伯，什么事情，您说吧。”
“妈，马上就好！”她胡乱应着。
舒燕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为什么我想喜欢一个人，老天爷就要给我设置那么多的困难、那么多的绝境啊……简伯伯，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亲人都没了，我要是再没了肇庆，我真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陶舒燕擦了把眼泪：“简伯伯。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要下南洋。见了肇庆，把您告诉我的这些统统告诉他，如果他怨恨我们家，不愿意和我好，我认命，绝不给您添麻烦。”
正说着简阿三匆匆忙忙走了进来打断了阳春的话。“大哥……”简阿三看见陶舒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陶家出大事儿了！”
唐阿泰跳了几下：“你瞧，活蹦乱跳健步如飞！”
副官上前要去追，被郭培武大声喝住：“站住！谁都不要去追！什么样的女人老子没见过？啊？一个黄毛丫头……”
舒燕妈不敢重复，宋雅亭的手开始发抖：“郭……郭贤侄！舒燕她……逃跑了……”
简阳春和陶舒燕怔住了。
庄家还是那套动作和说词，一翻手——黑士。
邝秋菊摇摇头。
“简肇庆其实不姓简，他姓史……”阳春讲述了肇庆的身世。陶舒燕瞪大了眼睛。简阳春顿了顿：“孩子，该讲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只有由你和肇庆自己来选择了！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简肇庆一愣：“……对呀，我们能认识就是缘分，可我现在已经很久都没她的消息了。”他陷入了沉思。
门外的郭培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整了整衣领，抚了抚武装带，一咬牙：“岳母！开门！再不开门，我可要硬闯了。”
邝秋菊看着拿着饭团舍不得吃、一个劲儿闻的唐阿泰，深深地出了口气。
唐阿泰高兴了：“真的？我不信，你一定是哄我高兴的。”
容铁铸和阿莉吉亚的心已经贴在了一起，在这个苦难的矿山，两个有情人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畅想着幸福的未来。
容铁铸拿着刚发的钱和米，去了逍遥堂，没想到又碰上了奸仔。
郭培武骑着高头大马，胸佩红花，带着大队人马来迎亲。围观的乡亲人头攒动。郭培武冲四下作揖微笑，下马来到门前。
郭培武的脸色慢慢变了：“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他一脚把宋雅亭踢倒在地，随即带着领卫兵进了门。“搜！”郭培武一把扯掉胸前的大红花，摔到地上。
简肇庆也笑了：“我只是担心你阿哥的米不够吃。”
简阿三急匆匆地过来开门，门闩刚拉开，就被一把推开，陶舒燕进门扑通跪倒在地：“阿叔！帮帮我吧！”
庄家面无表情地洗牌，扔牌，拍牌，开牌一黑士。
迎亲的吹鼓手还在玩命地吹奏着。郭培武对司仪招着手：“你倒是催催啊！”
郭培武已经红了眼：“跑了？大喜的日子，你让我郭培武在这么多人面前，又塞红包又喊娘，脱了裤子推磨，转着圈儿丢人！”郭培武看了看门外楼上楼下挤满的围观人群，冲着门口就是一枪，打得尘土飞扬，围观人群抱头逃窜。
容铁铸狠狠地砸了自己脑门一拳，他懊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