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青布长衫的日子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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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青布长衫的日子
第二节
第二章 以科学为根本
第三章 小荷初露时节
第三章 小荷初露时节
第四章 点燃火种照耀中国
第五章 扬帆于滔滔学海
第六章 助推专家治校
第六章 助推专家治校
第七章 刻刻不忘救国
第七章 刻刻不忘救国
第八章 “熊案”始末
第八章 “熊案”始末
第九章 特种研究事业
第十章 种桑长江边
第十章 种桑长江边
第十一章 重回清华园
第十一章 重回清华园
第十二章 在“文化大革命”的日子里
第十三章 最后的大师
第十三章 最后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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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龙山学校,还有一个地方叶鸿眷们经常光顾,就是张园。
当然,受其影响最深的当数他的三儿子叶鸿眷。
他的这种转变影响了一个学校。
张园原是一个叫格农的洋人所有,他以经营园林花卉为业,上海外商的庭院多是他规划设计,因此园中多有从海外购来的奇花异草。1882年,无锡人张叔和重金购下此园,作为奉养老母的场所,遂名“张园”。其母辞世之后,张又仿苏州狮子林等著名园林之制,拓展扩建,精心雕琢,遂成沪上胜境。清末民初,这里被辟为上海的游乐场所,时常举行游览、纪念大会。中国教育会成立之后,凡有集会演讲,亦多在此举行。一时张园成为上海学人的活动中心。
“庭栽栖凤竹,池养化龙鱼”,按照叶景沄的设计和叶家的家世传承,天资聪慧的鸿眷该是走“学而优则仕”的读书做的道路。但是,父亲晚年的际遇深深影响了叶家的判断。爷爷在鸿眷降生的前一年去世,在父亲的讲述中,供在厅堂正中身着官服正襟端坐的爷爷,目光由生硬渐渐变得温和。爷爷的故事他已经耳熟能详。但是,父亲的每一次讲述,都会添加一些新的内容,而这些常讲常新的故事,总能使鸿眷激动不已。父亲又一次讲起爷爷的广州之行,讲洋人攻陷炮台时守军肉搏的情景,清兵无一例外前赴后继,没有人后退半步,但洋人手持来复枪,3人一组,还没等清兵扑上来,便像射击猎物一样99lib•net,不慌不忙地一扣扳机,“呼”的一声就把清兵击倒在地。敌我双方的火力对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的兵力虽然多出洋人好几倍,但我们火炮和快枪的射程却比洋人差好多。即使洋人列队冲锋时我们枪炮齐发,敌兵却毛发无损。待敌人还击,仅仅一个冲锋,我们的工事就会被炸飞上天,守军损失十之八九。随着战斗的进展,毫无例外地就会出现类似英国人“围猎”那样的场景,其行状已不是战斗,而是杀戮。但没有人否认中国士兵的勇敢,即使洋人对中国军队的指挥者充满蔑视,但谈论到中国士兵的勇敢和牺牲精神,他们无一例外会伸出大拇指来。
以后张园就成了学生们常去光顾的地方。
在敬业学堂就学的几年,按叶鸿眷本来的兴趣,如果在国学上继续研习,或许能成为未来的国学大师。但是,他像一颗星辰偏离了原来运行的轨道一样,偏离了原来既定的发展方向,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
倘若从词语的意义上解读20世纪,有一个词几乎响彻了一个世纪,那就是“革命”。从史料上看,将马克思第一次介绍给国人的是梁启超。清光绪二十八年,也就是1902年10月,他在《新民丛报》发表了《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一文,文中提到马克思说:“麦喀士(马克思),日尔曼人,社会主义之泰斗也……”从此,“革命”二字不胫而走,成为当时人们最善使用的时髦辞令。同年5月,邹容的《革命军》由上海大同书局出版,大声疾呼反清革命,在社会上引起极强震撼。鲁迅就说:“倘说影响,则别的千言万语,大概都抵不99lib•net过浅近直截的革命军马前卒邹容所作的《革命军》。”章太炎的《訄书》虽早于邹容,但同一年又一次在沪上再版,引起世人大哗,他在文中驳斥康有为“中国只可立宪,不能革命”说,文中倡言“然则公理之未明,即以革命明之;旧俗之俱在,即以革命去之。革命非天雄大黄之猛剂,而实补泻兼备之良药矣”。章太炎原是著名国学大师俞樾的学生,因参加反清活动而疏离书斋,当他再一次被清廷通缉潜回苏州东吴大学时,曾拜见了自己的老师俞樾。此时的俞樾已是风烛残年。他见到弟子后十分震怒。因章太炎是他最为器重的学生,天性聪慧,资质超人,然而他却难以静心,终日颠沛流离,不事学问。俞樾骂他“不忠不孝,非人类也”,并且让他的学生“鸣鼓而攻之”。然而章太炎却据理力争,他说,先生是经学大师,然经从何来,还不是说文解字汉字立言?然明朝崇祯帝自缢之日就是中国亡国之日。先生所言忠孝据从何来,还不是出自圣人之口?然孔孟是我中国人,而非清人。先生经学师宗顾炎武,然顾宁人不正是终生反满入清不仕吗?我以顾师为宗游学考据反清驱满心怀天下有何不可?遂作《谢本师》与师绝。之后章太炎浪迹天涯,鼓吹革命,虽多次被清廷缉拿仍矢志不渝。
进入敬业学堂读书之后,从家学的深幽和孤独中走出的叶鸿眷,一度被明媚的自由和宽广的环境所陶醉,着实亢奋了好多天。他结交了好几个朋友,如敏而好学的郑心吉,多才多艺的潘伟堉,冰雪聪明的李景彭,还有学识渊博的苏民等等。他们经常在一起谈诗论文,有好几藏书网次,他们还结伴去大哥叶鸿绩的龙山师范学校去“显摆”,因大哥常给同学说自己的弟弟国文如何了得。那时各学校风行文社,也即现今的文学社,文社多有以文会友之习,其中赋诗作词成了文社成员的例行科目,于是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就邀来鸿眷和他们“对决”,用意是试试鸿眷的深浅。鸿眷一行四五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便你一首我一阕地回敬起来,哪知一来二去,文社的人竟占不了多大便宜。比如以《题随园〈子不语〉》为题赋诗一首,限五言律体,叶鸿眷便朗朗诵道:“子不语成谶,炎凉心自衍。书原同季节,义显有天解。志怪忧可谌,搜奇不了篇。若教品诗茗,终究奈何天。”鸿眷的诗清奇俊逸,疏朗飘扬,虽是即兴作赋,却颇见文字功力,一时间倒是让这些兄长们汗颜起来。而郑心吉、苏民和李景彭也都出手不凡。到了兴处,潘伟堉手痒起来,让人找来纸张笔墨,也即兴挥毫,不多时,一幅泼墨雨荷图跃然纸上,文社人一看鸿眷一行这等了得,便都啧啧称奇,当下就把准备笑闹小兄弟们的话头压下,改成由衷地赞扬了。
爷爷曾经捶胸顿足地说,利器也,利器也。老子云:国之利器不可示人,我们大清缺少国之利器,奈何!奈何!!奈何!!!
除此之外,张园还是学生们集会游行的场所。俄国拒不按照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撤军,反而又向清政府提出七项不合理要求之后,爱国学社和上海民众千余人在张园集会表示抗议,一时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
叶鸿眷们每每从张园回来,情绪总要波动许久。章太炎的演讲学生们记得最为真切。虽然这九九藏书时章太炎已入狱几年,但学生们仍能学着他的样子,在课堂上跳着脚喊:革命!革命……
但是,叶景沄并没有让“革命”在自己家庭徘徊太久。虽然从一些材料中得知,他的家族曾因同情革命付出过沉重的代价,但他仍成功地引导叶鸿眷回到了自己的书桌旁,并且从此心如止水。叶鸿眷在回忆自己的这一段学习时光时说:“吾从十几岁起,读了相当多的古书……这些古书使吾有点正统思想……”
在新式学堂里,除了要学他所熟悉的国文、经史之外,还要学习舆地、时务、博物、西算、理化、外文、体育等课程。学堂之所以命名“敬业”,是取朱熹句“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这与家父教导他的“读书救国”的理论不谋而合,特别是学堂的校训“勤学敬业,笃行慎思”更是深得他心。于是他一头扎在书海里畅游起来。
正是因了叶景沄的影响,叶鸿眷才能在那样一个嘈杂和纷乱的世象中沉静下来潜心读书。
不打不相识,他们成了文友,相互间便经常走动来往起来。多年后,在叶的书信中,他还兴致勃勃地与同学们谈论他们共同在龙山学校吟诗弄文的经历。
这是为什么?
革命的话题因此也就走进了叶鸿眷的家庭内部。
叶名琛的面容也曾在父亲的叙述中浮现出来。他读的“四书”、“五经”和爷爷父亲读的毫无二致,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角度看,这种教化的纹路细致而清晰,它有效地控制着一个帝国的思想。但是,它却产生不了利器。
叶景沄从父亲的扼腕叹息中解读出一个深刻的命题:熟读经书无用,要另辟蹊径,寻求新的救国之路。他把目光投向了西方的九*九*藏*书*网科学。
叶名琛虽然以“海上苏武”的姿态保全了名节,但对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仍然是一个悲剧,一个深深的悲剧。
中国教育会成立时,章太炎正在日本。就在教育会成立的前一天,他与孙中山等人在日本横滨举行“中夏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号召国人“雪涕来会,以志亡国”,共同缅怀明末清初的抗清斗争。孙中山、梁启超均是纪念会的支持者和赞成者。爱国学社成立之后,章太炎已从日本归国,蔡元培找到章太炎,请他为学社教授国文。章太炎第一次给学生布置的作文题就是让每个学生各作自己的“本纪”一篇。所谓“本纪”,是中国古文中专门记载帝王生平和国家大事的一种体例,章氏此举实属离经叛道,表示他对君主专制的蔑视。学生们纷纷在自己的“本纪”里抒发由保皇到革命的情怀,引起章氏的激赞,他在课堂上大讲自己摆脱“纪孔保皇”的束缚,并援引自己家族的遗民秘事教育学生。章氏一族乃浙江余杭巨富,曾创建苕南书院、章氏义庄等。尽管父亲等人曾入清仕,但凡死后下葬,必着明人衣冠,以示不忘家国之耻。章太炎说,他儿时即看过家中秘藏的《东华录》,书中所记多是清廷文字狱案,因此他小小年纪就萌发了反清革命的思想。不仅如此,爱国学社听从章太炎、吴稚晖的建议,把反清革命的思想推广到社会上,决定每月到张园公开演说一次。爱国学社的教师大都在张园演讲过,其中以吴稚晖演讲次数最多,而轮到章太炎演讲时,他的举止最出人意料,上台后逡视学生众人良久,突然顿足暴喊:“革命,革命,只有革命!”寥寥几字,却能赢得满场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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