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办？”
不仅如此。
庄九郎问道。
庄九郎是主人。
公卿破落的府邸里一旦生了漂亮闺女，京城里的商人就会上门做媒，把这些女孩儿带到地方大名家做妾。
“你说的不错。”
庄九郎抬头望了望暮色：“太阳要下山了，我明天再来。这个是修缮房顶的一点心意。”
“饮茶吧。”
婢女喃喃自语着，身子开始发抖。眼前的这名乡下武士气势凌人。仗着财大气粗，竟然妄想见到内亲王。
庄九郎决定采取行动，他单脚踩在走廊上，两手“哗啦”一声左右推开了门。
“有客人吗？”
美浓的国主土岐家在足利的全盛时期势力强大，领地覆盖了伊势和尾张，府城的川手更是足以和京都、镰仓、山口等并驾齐驱的大都市。香子从熟识的公卿口中听到过诸如此类的人文地理。
对面的房间拉着帘子。也许香子正从里面观察着庄九郎。
“有什么吩咐？”
“那是答应见我了？”
“长井新九郎利政求见。”
庄九郎擦拭着茶杯。
婢女一一照做。给庄九郎上了茶。
“求爱。”
香子拿起案几上的铃铛，用指尖晃了两下。
“把他带到南侧，在院子里赐座。”
她简短地命令道，还附上了一个“点香”的手势。意思是稍微点一些炭火就够了。
庄九郎发挥着想象力。
香子醒了。
端上来的点心是晒干的柿子。
这时，门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庄九郎伏地跪拜道：
“有多难呢？”香子侧着头，接着又问，“利政，不过是想用金钱做交易对吧？那你看我值多少钱？”
“最近流行的饮茶真是方便啊。一碗茶就可以除去俗世间的高低贵贱９９ｌiｂ•net和繁冗礼节。”
“新九郎，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婢女连忙来到香子的房门口跪下，“您叫我吗？”
对方的大名自然会向娘家的公卿赠送相应的彩礼。如果再生了孩子，父母就乘机前去投奔的情况也不少见。
“美浓来的。”
她清楚地知道，虽然在皇宫受到冷落，到了俗世却是尊贵之躯。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长公主不见外人。您有什么事？”
“如果我是无位无官的乡下武士，不见也就罢了。最少也要隔着屏风让我听听声音吧！”
“——”
香子在房间里。
婢女伸出头问道：“哪一位？”
“对。先不谈身份。只是男女之间的对话。我知道很难。古代的诗歌和故事里都没有这种爱情。”
庄九郎顿时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女人。
（总有一天，我要回来的！）
他觉得贵族生来就是有缺陷的。土岐赖艺也是贵族。不过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乡下贵族，而且有家财和武力的背景，和京都正统的贵族性质完全不同。
还是绕到南侧坐下。
“虽然不知详情，”里面的人开了口，“听说你帮助了村里的人。谢过了。”
“请。”
“天气一直不错啊！”
庄九郎说完掏出笔，展开一张树皮纸在后面写上了“美浓国加纳住民长井新九郎藤原利政”几个小字，递给了婢女。
（土岐赖艺也是个花花公子。）
“坐这里吧。”
（看来这个女子自恃清高。）
就连庄九郎也如此谨慎，可见香子让他等的时间太长了。
并不是做梦。去美浓的第七年，自己不就有了今天的地位了吗？
“长公主怎么说？”
美浓的松藏书网树多为黑松。
“出去走走吧。坐在后山的青苔上讲讲美浓的事情怎么样？”
求爱。
（一样的松树，还是京都的更美。）
过了好一会儿，香子轻声道：
香子拈起掉落在粗布衣服膝盖上的松叶，看着庄九郎问道：
“美浓的长井新九郎利政呀……”
“是吗？”
“在下惶恐。”
长满了蜘蛛网的皇宫里，只有这些传言经久不衰。
“领到廊前上煎茶吧！”
“爱情？”
（要是把都城建在红松稀疏的东国坂东，估计房子和人们的衣着都该变样了吧。）
“点炭火吧。”
出乎庄九郎的意料。
“因为爱情。”
“确实尚未有官职。不过，在美浓拥有五千兵马和一座城。而且作为土岐美浓守的管家掌管朝政。”
房门紧闭，可能是被当作皇宫的竹帘来用。
“再来一杯吧。”
走了两百步开外，树林更加茂密，一棵红松的树根上爬满了嫩绿的青苔。
庄九郎飞快地把钱塞到婢女手里。
香子说。庄九郎也不示弱：
（为何要呈上物品来接近自己呢？）
次日，庄九郎又来了。
夕阳的余辉照在上面。没有丝毫打开的动静。
“您有什么事呢？”
嵯峨野的蓝天一尘不染，映着眼前的小仓山上红松的赤红，很久没回京城的庄九郎很是享受此番美景。
大名中喜欢公卿出了名的要数周防（山口县）的大内氏，只要有公卿来投靠，他都一律接收，因此，府城山口甚至被称为“西京”。
庄九郎想象着里面婀娜多姿的女子。
香子并未像武家的姑娘一样喝斥“不得无礼”，而是静静地微笑着。
庄九郎到山桃树下牵了马，沿着草庵旁边的坡道下去了。香子从开了一条缝的门后凝视着他的背影。
庄九郎还在走廊前等着。
不想却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香子似乎也等不及了，早就坐在了门后面。
“您真有趣。”
尚有余光的天空，升起了第一颗星。
婢女一时愣住了。
顺带提一下，那个时代的公卿失去领地走向没落时，就会投靠地方的大名，寄人篱下。
——宫廷的这些人也称得上是人吗？
（我要当将军！）
香子有点心动。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开始作用于香子的身体。
庄九郎解下刀立在院子角落里，绕到南侧坐在地上。
“您要多少才肯卖了自己呢？”
香子自己则开始准备香炉。
一阵沉默。
庄九郎敲门喊道：
香子靠在案几前，想稍稍打个盹。
“对。”
天子脚下，连树木都别具品位。还是因了这片优雅的山河，才滋生了都城的文化？
“是。”
已经过了正午，阳光开始倾斜。
庄九郎坐了下来。
“你没有爵位吧？”
（香子也是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不能大意。）
香子有所耳闻。她仍旧拢着双手坐着。
婢女只好把门拉开一条缝，塞进来刚才庄九郎写的树皮纸。
香子生就一双单眼皮，睫毛短而浓，眨巴眼睛时上下扑闪，看起来清纯脱俗。
室内香气缭绕。
庄九郎屈膝跪下，从怀里掏出一双崭新的草鞋，摆在门口。
“不用了。”
香子在思考这个问题。
并无下文。
（怎样才能看到脸呢？）
香子摇了铃，唤来庵里唯一的婢女，庄重地下令道：
“哦。”
竹筒里也长了草，草穗在风中摇晃着。一只麻雀停在上面，门开时，麻雀飞走了。
确实，茶席上只有主宾两种身份。
她想在屋里熏香。要知道香料的价格昂贵得如同宝石，香子的出身决定了她就算再窘迫，也不能缺少这一类的东西。
香子把双手交叉拢在袖中，也不去取榻榻米上的纸片，而是远远地探过头来看。姿势并不优雅。
“想和您聊聊。”
“不过利政，你找我这么一个被世间抛弃的人，有何用意呢？”
很难定价。果然如同庄九郎所言，即便在
《源氏物语》或《古今集》中，也找不出类似的爱情。
庄九郎打破了沉默。这样等下去，恐怕等上一百年也不会有结果。
“我看美浓并不懂礼数。”
等着有人答应。
因此，就连香子都知道这一点可以看出，她们所处的社会太熟悉战国的地理环境了。
（对了，那人还在不在？）
事实上，香子坐在案几前，右手托腮凝视着院子的墙脚。
她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就已经落入了庄九郎的如意算盘中。
京都的宫廷是最容易滋生恶人的地方。数百年以来，这里一直操纵着拥有财富和武力的人，而且一直受到尊崇。
很快炭火就拿过来了，香子把它们用灰盖上，等了一会儿后埋上香。
庄九郎的声音清晰有力。香子竖起耳朵听着。
“是吗？”
“有人在吗？”
“哪99lib.net里哪里很富强。”
“唔。”
虽然不是很有耐性，他还是耐心地等着。
屋檐上挂着竹筒。
——想见见此人。
庄九郎熟练地沏好茶，递给香子。
（想要试探我。）
眼前是一扇白色的拉门。
庄九郎牵着她的手穿好鞋，穿过院角的柴门从小路向后山走去。
他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放在门口。
香子这才惊奇地发现，庄九郎的面前竟然有一个石头围起的火炉，上面放着茶壶，炭火烧得正旺。
（来做交易的吧。）
“呵呵，您坐在门后，自是看不到这么好的天空了。”
树林里不知从哪儿冒出七八个衣着华丽的男女，敏捷地搭好临时用的水池和屏风，并送来了茶具。
在都城竖起印有自己家徽的大旗，是生于战国乱世的男儿的梦想。
香子似乎很满意这种回答。
庄九郎扶着香子坐下，自己也在下方找了个地方坐下。
而公卿中就不乏这种人。在他们这些京都贵族的眼里，土岐赖艺简直就是（拥有财富和武力的）神仙。
脸上未施粉黛。对容貌颇有自信吧。不过这个女子天生丽质，确实用不着化妆。
香子摇铃唤来了婢女。
香子吩咐道。既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婢女穿着草鞋窸窸窣窣地走过来。
就算偶有红松，也不是京城这种优雅的朱红色。
庄九郎提了提刀把，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听上去不错。）
她像个男人一样念道。果然是三天前来过的武士。
屋里太拘谨，不能畅所欲言。
她皱了一下眉。为了让这个美浓的乡下武士知道自己的价值，让他等待是唯一的办法。
“看一下天空应该不需要礼数吧！”
香子正看得眼花缭乱，庄九郎用他特有的磁性嗓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