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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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要我看,再去一家有可能炒掉你的公司更不靠谱。”
玛洛丽的下巴快落地了。说好听点儿,刘易斯女士一直……很古怪。她家闹鬼的事儿早就众人皆知——虽然玛洛丽从未亲眼证实过。
马洛丽穿过她仓促理好的行李盒。要是吉姆看到她把东西装得这么随便,肯定会吓晕。想到这里,玛洛丽的心底划过一丝欣慰。
如果不是冰淇淋和花生酱都吃完了,玛洛丽说不定会在床上耗上一个月,甚至更久。还是楼栋管理员粗鲁的电话浇醒了行尸走肉般的玛洛丽。
“他们一路把老太太拖到门口——真是一路拖过去的。老太太的脚刚要越过门槛时,她死死抓住了门框,大喊两声‘我愿意’,随即倒下了。”
“你从小就喜欢灰橡树庄园,一直想把它买下来。现在机会来了:庄园的售价差不多是白菜价了。老太太显然只把院子交给了除草公司和那个水管工——屋里可是一团糟。”
谨将本书献给我最爱的丈夫:是你让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意义非凡。感谢你在没有人相信我时给予我信任,感谢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鼓励,感谢你对最本真的我的爱。
“其实是除草公司的老板认为得送她去养老了。要我说,那个老板也没什么错;老太太当时穿着那件快散架的婚纱窜来窜去,还问他看没看到蛋糕烤盘。所以那位老板不得不叫了救护车。”
玛洛丽骤然停下了脚步。她是因为吉姆才这么做么吗?难道还指望吉姆会去戈尔登找她么?不会的。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那天她到家的时候本来就很想哭了。这天她刚收到解聘通知——有人收购了她所在的公司,而新老板认为她的工作完全可以由费用更低的外九九藏书网包公司替代。而到了家,等着她的则是坐在沙发上,准备宣布解除婚约、搬离爱巢的吉姆。
摆在玛洛丽眼前的选择不多。她已捉襟见肘,而要是今天还不不搬走,她就要再续签一年的租约,这显然是她负担不起的。
玛洛丽早就知道了。她回家时,他就坐在客厅,手叠着搭在腿上——她管他那个姿势叫“讲课”式。一看到他这样,玛洛丽就什么都知道了。
想到这儿,马洛丽止住了伤感,怒火中烧。早在她到家之前,那个混蛋就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搬走了,还告诉玛洛丽这是为了避免“有任何不愉快”发生。吉姆早猜到,如果他硬要搬走,玛洛丽定会拼命抵抗;而如今木已成舟,她还有什么可争的呢?东西都清空了,她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这才刚放暑假,吉姆不可能在学校;她打电话给他们每年去避暑的宾馆,对方先是一阵抗拒的沉默,然后清了清嗓子,建议她查阅一下该家宾馆对外提供客人资料的政策。
玛洛丽道:“妈,说什么疯话呐?”
玛洛丽知道她早该察觉到各种分手的前兆。不过作为一个临近二十八岁的姑娘,玛洛丽渴望安定下来,结婚生子,甚至曾真心觉着两人已经处了那么些年,吉姆应该有差不多的打算。
玛洛丽的本意是死撑到底,努力就业,在芝加哥继续打拼——但她明白这并不现实。每个被炒的员工为了再就业都拼死拼活的,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只能被迫加入当地的失业大军。
玛洛丽的心揪了起来。这座高层公寓所处的地段是其他芝加哥人梦寐以求的,高调地彰显着他们——她和吉姆——的成功。公寓下面的十几层楼映在水面上,蔚蓝而静谧,被湖水拉www.99lib.net得纤长。她看见船帆被风鼓起,在平静的湖水上缓缓穿梭,细窄的小路宛如绸带般沿着河畔伸展。
“刘易斯女士,那个灰橡树庄园的主人。”
怎样都无所谓了。玛洛丽在芝加哥走投无路——没钱,也没心情。吉姆伤她伤得那么重,也许知道覆水难收了他才会清醒。
“妈,你确定要劝我买一栋主人刚死在门口的屋子么?”
“是呀,大概是二战那会儿……还是朝鲜战场上。我搞不清楚,估计老太太自己都糊涂了。你也知道,她得老年痴呆好久了。”凯拉答道。
玛洛丽甚至没有机会和吉姆好好谈谈。他一走了之,没留下任何通讯地址(不过他提前两周向邮局报备了转寄地址——这再次印证了他的铁石心肠),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凯拉答道:“才不是。不过万一我疯了,别告诉任何人。我死也要死在家里,像刘易斯老太太一样……我说了她怎么死的吗?”
有一次,马洛丽特意开车带着吉姆穿过贫民区,好让他体会一下自己的生活是多么优越,多么值得感恩。结果,往后的一整个星期,吉姆没和马洛丽说过一句话,只是相当冰冷地通知她,他不想被她害死。
“妈,我真无话可说了。”
“妈,你太想当然了吧。”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离开过自己的街区。
他大可以给她留张字条而不是等她回家当面说清楚。——那太像是吉姆会干的事儿了!他向来不喜欢对付任何跟“麻烦”或“复杂”这样的字眼沾边儿的事。甚至玛洛丽的泪水也常被他当作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在大多数时候,他冷漠疏离得就好像是要住到外星似的。……为何她在那之前从未注意到这些呢?为何她会单纯又愚蠢地任由
九九藏书
自己的感情颠覆了理智呢?
玛洛丽向窗外望去。起初,玻璃上只有她自己的倒影直勾勾地回盯着她:那张苍白、椭圆的脸蛋上嵌着双饱满的绿眼睛,高耸的颧骨被一大团金红色的卷发簇拥着。但很快,公寓楼下的景色映入了她的眼帘。
“谁?”玛洛丽感觉脑仁有点儿疼。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她常犯这病。
玛洛丽手上只剩下离职金,以及与吉姆共同积攒的婚礼和购房基金的一半。她大概只交得起6个月的房租——这儿的月租高得离谱,将近四千美元,还不包括管理费和其他杂费。
“救护车司机很快到了。他认为老太太完全疯了,得立刻住院治疗。但当他们试图架着老太太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说她绝不能错过自己的婚礼,无论如何也不跟他们走。”
马洛丽转过身来,几乎是以迷惘的表情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盒。难道真得这么做?她真的要在离家八年之后重返故里?好像是的。但这一切离她想象中的衣锦还乡差得太远了。
“当然,我确定。想想看……这栋房子你买得起才是重点,对吧?”
“谁家生了双胞胎么?”
“真不知道她一直活到现在。”
“答应我回家吧,我知道是谁负责卖房子。你想买的话得赶紧。你知道吧,半个镇子的人都想对那屋子下手,个个都望眼欲穿了。”
“妈,我在戈尔登能干嘛呢?”
“那你在芝加哥干嘛呢?”
“是啊,如果她住在镇子另一头的哪个小屋里,早就有人占了她的房子,送她去养老院了。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的,呃,不过也是因为这事儿给你打电话的。”
“我当然知道你在那儿自舔伤口。你回来有活儿干。约翰·马卡姆刚刚扩张了他的广告公司,也许正需人手呢。再九_九_藏_书_网说了,镇上还有好多公司需要个好会计;你大可以在这儿创业。”
“不不不,虽然露易丝·罗伯茨——你记得她吧?她乍一看像是怀了三胞胎,但要我说她是被冰淇淋养肥的。总之……刘易斯女士去世了。”
“天哪,别告诉我那时她的尸体已经躺了好几了个月了!”
灰橡树庄园么。玛洛丽的童年就是在庄园的隔壁度过的。那是栋高耸到有压迫感的维多利亚式建筑,三楼镶有彩绘玻璃,屋旁长着巨型的榆树和橡树,基本上被寄生的铁兰盖得看不见真身了。
真的都结束了。吉姆永远不会回来了。
献辞
“可怜的老太太。她的未婚夫不是已经死了还是怎么样了吗?”
玛洛丽说:“大家都知道她老糊涂了,但她不缺钱,所以没人想过送她去养老院。”
第二年,他们搬进了现在住的这栋公寓,接下来的事也都顺风顺水的,直到一年前他们开始为婚礼和房子攒钱的时候。

玛洛丽无言以对。结果,几天之后,玛洛丽整装待发,虽然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一时糊涂,或者是中了母亲的计。
玛洛丽摇了摇头。整个对话已经跑题了,跑得不知所向,不过玛洛丽也没太想把话头引回去:“没,还没呢。”
楼栋管理员通知玛洛丽,续租的住户得重新通过审核,通过之后需要缴一大笔的管理费和租金。
“不不不。比你想的还要离奇。门开了以后,除草公司的人看到老太太穿着一身婚纱——就是那件有六七十年历史的旧婚纱。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呢,老太太就不停地说自己没有时间闲聊,得抓紧准备婚礼。”
糟糕。“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正找工作呢。”
怒火烧尽,泪水再次袭来。近来藏书网她的情绪像是没有摆锤的钟摆,晃荡个不停。还没来得及抹去眼泪,脸颊和窗台就已被眼泪浸湿。窗台的木头大抵是要毁了。
刚来芝加哥的时候,玛洛丽可谓野心勃勃。她从高中起就开始修大学课程,很快就拿到了会计学学位。玛洛丽天资聪颖,也肯吃苦。她一心想去大城市,离家乡小镇远远的,因此当罗技公司向她伸出橄榄枝时,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心。玛洛丽住进了芝加哥的一间小公寓,成为了都市白领,邂逅了在大学当教授吉姆,并在一年后与吉姆同居了。
倒是母亲无意间给她指了条生路。玛洛丽原本一点儿都不想接母亲的电话——母亲只会一味地给她打气。玛洛丽知道母亲是好意;她永远是那个充满正能量的凯拉,即使在最穷途末路的时候。玛洛丽不知母亲源源不断的信心都是从哪里来的——当然她也不在乎了。玛洛丽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她知道如果不接,凯拉就会不停地打过来,还不如早接早了。
“你绝对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凯拉的声音立刻钻入了耳膜。
之后的几天玛洛丽过得浑浑噩噩的。她在床上窝了三天,四周堆满了大桶大桶石板街味、薄荷巧克力片味的冰淇淋,用日渐斑驳的床单抹着眼泪,一部接一部地看着Netflix上的言情片。
“没什么人知道。太可怜了。说实话我都快忘了她还住在那儿。最后的几年她几乎不踏出房门一步;直到除草公司的人注意到她这个月还没结账,才敲开了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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