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庞特？”

“当然。”

“我们早就商量过了，”玛丽说，“我们想要个女孩。”

维珊看了看她面前的桌子：“对不起，你说什么？”

玛丽点点头。

玛丽伸出左手。“庞特，你是我的男伴，虽然我们还没有过结伴仪式，但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背叛我。”

玛丽眼看别的地方。“你一直在讲要‘治疗’宗教，现在，瞧呀，机会来了。”

他们就一直这么继续讨论着，除了中途玛丽和庞特轮番去上厕所。

“我是说，我们先把那个问题放一边吧。”

“为什么？”

“当然可以。”

庞特让那位立方车司机先回科拉达可去，他们稍晚点儿会再叫一辆车送他们回家。

“你们的孩子在很多方面都会是个混血儿，”维珊说，“但是在这个方面，必须选择其中之一：要么是格里克辛人，要么是巴拉斯特人。”

庞特皱眉：“怎么了？”

玛丽点点头。“简洁明了。”

玛丽转向庞特：“是不是你让她说的？”

“哈克？”维珊问。

“你们不用今天决定，”维珊说，“我的意图，如我前面说的，是教你们怎么使用这台密码子记录器。不管怎么说，玛尔，直到该是你把双倍体的染色体移植到你身上的时候，你们才需要生成它们。”她双手交叉，“但是到那时候，你们必须做出选择。”

“你是遗传学家，玛尔。我觉得染色体数量的多少没有多大关系。”

玛丽看着维珊：“我们不是今天就来给我们的孩子生成DNA吧？”

“对不起，你说什么？”庞特问。

“那么现在呢，”维珊说，“我们来看看神经项，这很有趣。我可不愿意就直接选个玛尔的等位基因，再选个庞特的等位基因，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样结合起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想，让孩子只是单一地选取你们其中的一个人的等位基因会更好。在巴拉斯特人当中，这个基因是控制大脑顶叶的发展，位于左脑。你们肯定不想冒着脑损伤的风险吧，还有——”

玛丽点头。“你讲得对。”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满意足的样子，“那么，我们可以点些什么？”

“研究人工智能的那个？”维珊说，“我听说过。”

“所以，我们也不需要现在就做决定。”

玛丽又深吸一口气。她猜想或许可以和考尔迪科克神父谈谈——但是，算了吧，一个罗马天主教的神父不会赞同这个过程的任何一个部分。“你知道，我也不是个瞎子。”玛丽说，“我看得到，大部分时间，你们的世界非常的和平。我也看到……”她停了停，想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找不到有什么比她刚才想到的词更好的能表达她的意思，“……你们的人精神很高尚。我也一直在想你说过的话，庞特——在雷本的家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罗马天主教徒集会，在越南老兵纪念墙上，还有……”她又耸耸肩，“我一直听说，但是……”

“没有？你们刚才一起单独打猎打了那么久……”

庞特什么都没说。

维珊和庞特终于回来了，战利品是一只野鸡。维珊去烧这只鸡，庞特则做沙拉。维珊家的屋顶上有一个太阳能面板，她还有一个储存食物的真空箱子、一个电烤炉、几盏荧光灯，还有别的东西，都是她决定离开尼安德特的社会时，朋友赠给她的告别礼物。总的来说，玛丽认为只要有足够的书来读，在这儿生活也不糟糕。维珊把掌上电脑拿给玛丽看，并告诉她是怎么利用屋顶上的太阳光来充电。“这里面储存了40亿个字的文本，”她说，“当然了，我没有办法看新出的书，但是也没有关系，那些新书都是垃圾。我就爱看这些经典作品！”维珊把这个小玩意抱着贴在胸口，“我太爱读经典作品了！”

玛丽摇摇头：“我没有想到会面对这个问题。我是说，眼睛的颜色、头发的颜色，当然是能想到的。但不管是无神论还是有神论，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基因选择的问题？”

“韦罗妮卡·香农讲过的，这个部位是负责我们人种的宗教思维。体外的经历；和宇宙融为一体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根源于那里。”

“等等！”维珊说，“我还没有问你们一个问题。”

这顿饭很丰盛，玛丽得承认——也许是她忙乎了这么久，真的饿了。

“那你就没有更想要哪个吗？”

“但是你一直都不相信，”庞特柔声地说，“我没有怪你，毕竟我也不是社会学家。我在想——”他也停了停，显然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复杂的话题，但是他又接着往下说，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词，“你们世界的宗教带来的罪恶就是那样：沉思，杂乱无章的哲学。我什么九_九_藏_书_网也证明不了，我想别人也不能。”

“好的——在开始之前，有两个重要问题我们要解决。有了密码子记录器，我们能生成结合你们二人脱氧核糖核酸的双倍染色体。那是要23对染色体，还是24对？那就是说，从基因的数量定位，你们希望你们的孩子是巴拉斯特，还是格里克辛？”

玛丽眉头紧锁，但是维珊讲得对。要是他们准备要个混血儿，就必须有个选择，要么这个，要么那个。

玛丽深呼吸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对不起，”她最后开口说，“我应该知道的。庞特不会这么做的。”

庞特笑了笑。“哈克是个智能机侣，”他说，“你知道库巴斯特·冈特吗？”

“老实说，玛尔，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好呀，希望他们不要把冈特的工作也禁了——虽然我倒是欢迎有个邻居。不管怎么说，我要请哈克总结一下已有的研究中，格里克辛基因与巴拉斯特基因的不同之处。”

“我们很乐意随机生成。”玛丽还没有仔细想好，就脱口而出。或许对于这样的调整生命物质的行为，天主教思想会本能地进行抵制吧……虽然，任何使用这台机器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调整行为。

“玛尔，”维珊说，“我和庞特之前没有谈过这个。”

“你好，”一个男声从外置扬声器中传了出来，“我是哈克。”

维珊皱眉：“啊，是这样的，你们肯定漏掉了……我不太清楚你们管它叫什么。一种外显子折叠。稍后我会显示给你们看它是怎么运作的。”

“哦，”庞特说，“是的。”

玛丽看着庞特。尼安德特人的确是中分发型，像猿猴一样。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非常吃惊，现在已经习惯了。“我不知道。”

玛丽闭上眼睛。她想要祷告，寻求神的指令。但是这在过去就从来没有过回应，所以也没有理由认为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或许吧，”她最终说话，“我们应该就让命运来决定吧，让基因自己去选择。”

“嗯，我告诉过你们我最初发明这个仪器的目的：帮助父母挑选遗传给子女的等位基因。”

“完成了。”维珊按了些按钮99ｌib•ｎｅｔ说，她指着屏幕，“你们看到它是怎么做的了吧？这些屏幕上的按钮选择等位基因。”

玛丽点点头。

维珊的声音柔柔的：“这要是关系到身体的别的部分，我倒是同意，玛尔。但是，我们谈的是大脑的组成部分，这关乎两个人种之间最大的区别。只是简简单单地拿一个巴拉斯特人的等位基因、一个格里克辛人的等位基因合并起来，然后听天由命，这可不太谨慎。”

维珊和庞特出去打猎了，留下玛丽和梅加待在屋子里。梅加向玛丽展示她的新玩具，玛丽则给她讲了个故事，梅加又教玛丽唱了一首尼安德特歌曲。跟梅加在一起的时间过得真快——玛丽知道要是他们自己有个孩子，还会更好。

“从情感上来说，没有，但是从法律上角度来看，我倒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在基因上面是个格里克辛人。”

“好的，”庞特说，“大概10个月前，他给我的机侣升级。你可不是唯一一个想改善巴拉斯特人种的人。库巴斯特希望每个149代都能装备真正的人工智能。”

“哦，那儿，你看到了吗？要是编码出一个格里克辛人的小鼻子，却长着巴拉斯特人的大鼻孔，该多难看呀。应该仔细选择特征，让它们能够融和，至少让它们不要相互干涉。”

“你是说大脑顶叶？”玛丽问，她身体前倾，心怦怦直跳。

庞特放开玛丽的手，但是立马又抓起来。他说：“我们不是在选择是否让女儿有灵魂，至多，我们选择的是是否让她相信有灵魂的存在。”

维珊皱眉：“你们要都是巴拉斯特人，我也同意——但是，你自己也看到了，玛尔，如果你们都是巴拉斯特人，也没有必要用密码子记录器，只要直接随机组合你们的基因物质就可以了。”她摇摇头，“但是你们不是。”她往下看着庞特的前臂，“我本以为我不会再用到它们了，但是……庞特的机侣！”

“什么？”玛丽问。

“哦，”玛丽说，“问得好。我在我的世界的工作就是判断一个人是属于哪个种类，因为我们的人不断地移居。看来非常可能把染色体数量定为法律标准。”

维珊按了按钮。“一个女孩子。”她说，“现在，让我看看，我们还有什么要做……”她望着屏幕。

“我们有一个联合的政府——最高长老院。你们的联合国有191个成员国，还有一些非九九藏书成员国，移民的问题肯定是个国与国之间经常谈论的议题，不是吗？”

“你确定吗？”玛丽问。

“所以，让我们世界的一个政府相信一个有23对染色体的人应该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工作生活，比让你们世界的200多个政府相信一个有24对染色体的人也有同样的权利要容易得多。”

“是的。”

“通过信息平台网络能不能看到那些数据？”

玛丽看着庞特，看看他有没有反对意见。“那好吧。”她说。

“是的，”维珊说，“要是那个形成不好的话，就会导致失语症，运动功能也会有困难，所以——”

“格里克辛人中，蓝色的眼睛也越来越少了。”玛丽说。

“基因分歧——”

“50000个？”玛丽问，“我们最新统计结果是人的DNA中只有35000个活动基因。”

“哦，是的，”哈克回道，“这是个热门话题。”

“请吧。”玛丽说，她充满了好奇。

“好，”维珊说，“在整个过程当中，我们需要进入信息平台网络。”她抬起头看了看玛丽，又看看庞特，转而又看玛丽，“我强烈反对把你们的脱氧核糖核酸直接合在一起。我们现在要谈的是融合两个种类。现在，是的——”她指着密码子记录器的屏幕，“很显然，巴拉斯特和格里克辛的基因大体相同，但是我们必须查清楚到底他们有哪些不同，然后再仔细选择。”她指着玛丽说，“小鼻子是不是你们人种的典型特征？”

“真的，玛尔。”维珊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讲到的研究。”

玛丽笑了笑。维珊的口气很像科尔姆，喜欢研究莎士比亚和他同时代的作家。她得把她的哈勒金小说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免得他看到了两个人又要争辩。

“好，”维珊望着仪器，“已经排好顺序了。”她指着屏幕说，“玛尔、庞特，如你们所看到的，你们各自的脱氧核糖核酸是由50000个活动基因组成的。”

“这儿金褐色的眼睛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要么全部选取你的等位基因，让你们的女儿的眼睛是蓝色的；要么全部选庞特的等位基因，那样她的眼睛就是金色的；或者是每人一个，但是结果可能会让人惊讶……”

“谢谢，”维珊说，“我一直在努力改进，让它能容易操作。现在，是下一组等位基因：眼睛的颜色。玛尔，你的眼睛是九_九_藏_书_网蓝色的，我们这儿的人都没有。庞特的眼睛是金褐色的，在这儿也很少见，但是物以稀为贵。”

吃饭的时候，密码子记录器得搬到地板上。吃完后，维珊又把它搬回桌子上。梅加在一个角落里蜷着身子睡着了。三个大人则围桌而坐：维珊坐在椅子上，庞特坐在木头上，玛丽坐在真空箱子上。

“直接点吧，庞特。左脑的顶叶部分！”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跟你倒没有多大关系，但是现在也必须决定，因为它会影响密码子记录器如何排列庞特的脱氧核糖核酸。你们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你是说，你不知道会讨论这个吗？”

“那好吧，我们先把那个问题搁起来。”

“总而言之，这台仪器已经把你们各自所拥有的50000个等位基因排好序。那就是说，密码子记录器可以继续操作下去，生成你们想要的东西：一副有等量染色体的配子。但是……”

“下一组显示出来的基因顺序，”哈克说，“与头发有关。巴拉斯特是沿着矢状缝的自然中分发型，而格里克辛则是侧分的。所以玛丽的等位基因是侧分的，而庞特的等位基因当然是中分的。你们可以各选一个，看看到底哪个会是显性的，也可以两个都选庞特的，或者两个都选玛尔的，这样结果就是确定的。”

“我正准备告诉你们。”哈克说，“如你们观测到的，无论是巴拉斯特还是格里克辛，都有50000个活动基因。但是98.7%的基因都有对等形式，只有462个基因仅存在于巴拉斯特人中或者是格里克辛人中。”

“好的，”维珊说，她看着玛丽，“你可以去碰运气，但是我想我们还是仔细地看看那462个基因，每一个我们都要做出明智的选择。”

“不，不，当然不是了。那是你们回到你们的世界之后的事情。我猜想，应该是你准备怀孕的时候。我只是跟你交代清楚你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那就侧分吧，”玛丽说，“两个都用我的等位基因。”

“哈克，好的，”维珊说，“自从与玛尔世界的人接触之后，肯定有人研究过巴拉斯特人和格里克辛人在脱氧核糖核酸上的区别。”

庞特捏着玛丽的手：“至少我明白，这个问题对你的意义比对我的意义要大得多。所以，照你的意思做吧。”

“侧分吧，”庞特说，“要是女孩的话，她应该像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