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罪加一等了，扎图莱茨基先生。”

他问我，昨天是不是看到了转给我的字条。

“我亲爱的玛丽，因为他的文章是一大堆蠢话。”

他一看到我，脸上就放射出幸福的光芒。他向我鞠了一躬，还问了一声好。

“我不明白您的话。”

我则以一种欢快的、近乎友善的语调说：“听我说，扎图莱茨基先生，我是不打算责备您的。我也一样，很喜欢女人，我理解您。我也一样，换了我的话，我也会对一个年轻姑娘大献殷勤的，假如我独自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而她又光着身子裹在一件雨衣中，保不齐我会做出什么来呢。”

“她对我无话不说，没有任何秘密。”

第二天，玛丽女士对我说，扎图莱茨基先生已经威胁过她，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他如何跟她大藏书网吵大闹，如何告了她的状；可怜的玛丽眼泪汪汪的，嗓音都变得颤巍巍了；这一次，我真的动怒了。我心里清楚得很，始终玩着藏猫猫游戏的玛丽女士，实际上迄今为止一直是在开玩笑（更多地出于对我的同情，而不是纯粹的取乐），然而她现在感到了威胁，她自然会把我看成是这种冒犯的起因。这些损害还不算，还有更糟糕的事实没有算在里面呢，瞧瞧，玛丽女士被迫泄露了我的小阁楼的地址，有人连续敲了十分钟我家的门，克拉拉已经被吓坏了，想到这一切，我气不打一处来，心中的怒气立即冒了出来。

玛丽女士瞧着我，满脸宽容的微笑：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扎图莱茨基先生出现了，伸长胳膊指着我说：

正当我在玛丽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紧咬着嘴唇，心中盘算着怎么实行报复，这时，门开了，扎图莱茨基先生出现了。

“是的。”我终于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话。”小个子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但是，这一次，语调更为强硬。

“不要演戏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抵赖是没有用的。”

小个子男人的脸唰地就变白了：“这是诬陷！”

“助教同志，这是诬陷，我可是结了婚的人！我有老婆！我还有子女！”小个子男人向前迈了一步，迫使我后退。

伴随着颤抖的声音，这些话一股脑儿从他嘴里倒出来，随后，他就消失了。

“助教同志！这完全是卡劳塞克博士，科学院主办的刊物《造型艺术思维》杂志主编的意思嘛，是他要求您写这报告的，您就得写！”99liｂ.ｎeｔ

“请您抉择吧！是要我的阅读报告，还是我的女朋友。您不能两者兼得！”

“同意！”我摆出和解的姿态，“婚姻并不一定就使追女人的人罪加一等。但是，这算不上什么。我对您说过，我并不责怪您，我非常非常理解您。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终弄不明白，您在企图诱惑一个男人的女朋友之后，怎么还可以强迫他为您的论文写阅读报告呢？”

他来得太早了，我还来不及考虑复仇计划。

“您为什么不想为他写报告呢？”

“我倒要看看，到头来究竟谁向谁道歉！”

我转过身，背对着扎图莱茨基先生，他被我说得有些晕晕乎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办公室。

我看着眼前的他：弱小，执拗，令人生畏；我看到了他额头上垂直的皱纹，它描画出一条表示一种惟99lib.net一激情的纹路；我看到这道纹路，我明白，这是一条由两个点规定的直线：一个点是我的阅读报告，另一个点是他的那篇论文；除了这条顽固不化的直线的瑕疵，他的生命中就只有一样东西存在，一种惟有圣徒才做得到的苦行。于是，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邪恶的弥补计划。

“这么说，那篇报告，您就要写了？”

“您怎么能这样呢！”扎图莱茨基先生嚷了起来，愤怒得近乎绝望。

一阵沉默之后，玛丽女士不无腼腆地问我：

“我希望您能明白，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对您说的了。”我说。

“那么您为什么不写一篇报告，说他的文章是一大堆蠢话？”

“不，这是事实，扎图莱茨基先生。”

“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那位女士对您说的吗？”

99lib•net“我的意思是，结了婚这一事实，使得追女人的人罪加一等。”

我一声不吭。

“请您收回您刚才说的话！”扎图莱茨基先生说，语气中透着威胁。

他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好极了！”在赢得这一番艰难的战斗之后，我总算叹了一口气，我转而对玛丽女士说：“现在，我想他再也不会拿那篇阅读报告来惹我的麻烦了。”

事情也怪了，我突然觉得，扎图莱茨基先生曾确确实实对克拉拉图谋不轨了。我也光起火来，跟他对嚷起来：“您居然也有资格厚着脸皮教训我？您应该为您的所作所为当着女秘书同志的面向我真诚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