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终于把自己的指纹细节上传到了智能卡里，覆盖了他父亲原本的指纹。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除非他们也有基特的备份软件，而且也偷到了带有正确地点代码的智能卡。就算让他现在更新这个程序，他也懒得把智能卡设置为不可重写。虽然如此，托妮·加洛倒是可能这么做。他紧张地盯着屏幕，准备着看到上面弹出一条写着“你无权进入”的错误信息。

斯坦利露出微笑，点了点头：“好吧，我很高兴你那么认真尽责。”他沉默地站了几秒钟，很明显他还有其他话想说。真是个典型的科学家，他完全不在乎谈话中出现的长时间的停顿。言辞达意才是他看重的东西。

“好。”

首先，除了接待处桌上的那部电话外，他关掉了“克里姆林宫”里其他所有的电话线。

“我去，”他说，“抱歉。”他对他父亲说。他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这不是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呼叫转移电话，而是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的。电话来自汉米什·麦克吉侬，那个保安。他不能不接。他把电话紧紧挨到耳朵旁，这样听筒里的声音就不会外泄，他父亲也不会听到。“喂？”

他紧张地等待了几秒，双眼盯着屏幕。

卡片里的芯片中装着他父亲的指纹。那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图像，如果是那样就太容易破解了——一张手指的照片就能骗过一般的扫描仪。基特发明的设备能够从二十五个不同的点测定指纹，识别纹线和凹陷区域之间细微的区别。他还编写了一个用来储存这些指纹细节的程序。他的公寓里还有几台指纹扫描仪的样机，当然，他也留了一份自己发明的软件的备份。

“出现什么问题了？”

“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并不意外，电话线肯定也没法用了，你们得派几个人来。”

“好，我已经预料到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除了这部电话以外，其他所有的电话都无法使用了。当然，今天这儿没人，但是问题在于，警报系统也要使用这些电话线路，我们必须确保警报能够正常工作。”

基特在储藏室里摆弄好了他的电脑，那是一间只有通过他的卧室才能进入的小房间。他在他的手提电脑上插上了一个指纹扫描仪和一个智能卡读写器，后者是他在网上花二百七十英镑买的二手货。

“我知道你觉得我待你不公平，”他父亲说，仿佛正在读他的心，“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我知道你就是这么认为的。而我也觉得你待我不公平。但是我们都得试着忘掉这件事，和好如初。”

“情况还好吗？”

她穿着一条印花连衣裙和一双白袜，衣着比实际年龄要显得更幼稚。那只老鼠长着一身白皮毛和一双粉色的眼睛。卡罗琳坐到睡觉椅上，轻抚着她的宠物。

他们挂断了电话。基特的手机第三次响起，屏幕上显示：“‘克里姆林宫’拨打海伯尼安电信公司。”终于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想到。这就是他在等的那通电话。他按下了一个按钮，对着电话说：“海伯尼安电信公司，请问需要帮忙吗？”

“米兰达也是这么说的。”

“谢谢。”他又打了一个喷嚏，“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打喷嚏是因为可怜可亲的李奥纳德。”

基特愣住了，又惊又怕，动都不敢动，他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斯坦利看着电脑和他的手机，扬起了眉毛。基特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害怕被责骂的小孩了。他试着冷静下来，对着电话说：“我两分钟后给你回电。”他碰了碰手提电脑的键盘，屏幕变黑了。

他开始使用电脑读取智能卡。他只有一个危险，那就是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的某个人或许修改了软件——也许是托妮·加洛——这样基特的程序就没用了；现在的软件也许会在读取卡片之前要求他先输入一个访问码。看上去好像没人会愿意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防范这样一个似乎是异想天开的问题——但这种问题毕竟是可以想象的。他还没有告诉过奈吉尔这种可能出现的障碍。

基特挂断了电话，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通过这个号码，他便能进入“克里姆林宫”控制电话系统的电脑中。那个号码属于海伯尼安电信公司，正是这家公司为“克里姆林宫”安装了电话，他们用这个号码来进行远程错误诊断。基特曾与这家电信公司合作过，因为他装设的警报系统需要用到电话线路。这也是他会知道这个号码和访问码的原因。他再一次感到一阵紧张，担心在他离开的这九个月里他们已经更换了访问码。但他们并没有。

“是的。”

然后他切断了连接，坐在椅子的边缘上等待着。

基特正希望警察能去一趟“克里姆林宫”，这样他的掩盖工作就不会那么招人怀疑了。

“很好。”斯坦利走了出去。

“但他的电脑上会显示我在平安夜的午夜前把程序发到他的电子邮箱了，这样他就不能说我交晚了。”

“我就快做完了。我会在五分钟内下去。”

“是的，给我打电话这件事你做得很对，但是我现在得挂了。谢谢你。”他挂断了电话。

“在圣诞节做？”

“谢谢，我们会等着你们的。”史蒂夫挂断了电话。

电话立刻被接了起来。史蒂夫·崔姆莱特的声音说：“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

基特满怀感激地在她身后关上了门，然后坐下来把右手的食指压到扫描仪的玻璃上。程序扫描了他的指纹，把他的指纹细节编写成了代码。基特保存了文件。

斯坦利似乎很满意。“好吧，我不能再要求你更多了。”他说。他把手放到基特的肩膀上，弯下腰吻了吻他的头顶：“我是来告诉你，晚餐已经快准备好了。”

警察说：“之后酒吧开始赶人的时候他们会有点忙，但是晚上一切就都安静下来了。”

“我会叫一个维修小组过来，但天知道99lib.net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毕竟今天是平安夜。”

“工作。我得在今天内把事情做完。”他渴望能把那张指示着真相的卡片从读写器里一把夺出来，但又怕这样会引起她的注意。

正在这时，基特的父亲走进了房间里。

她一直就是个讨厌鬼。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十分崇拜她年轻的基特舅舅。他那时还是个男孩，很快就厌倦了她的仰慕，也很烦她走到哪里都跟在自己身后。但要摆脱她并不容易。

最后，他让“克里姆林宫”里的每部电话都响了五秒钟。这么做只是为了吸引保安的注意。

“到了这时候，你的顾客肯定已经回家了，就像其他所有正常人一样。”

基特夸大了他的苏格兰口音以掩饰他的嗓音：“请问贵公司是在英维本的绿篷路吗？”

“我只是不确定你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我感觉你心里藏着什么事。”

基特觉得这姑娘肯定是疯了，带着只老鼠四处转悠，就像它是个小孩一样。卡罗琳长得像她妈妈奥尔加，披着一头长长的黑发，两条眉毛漆黑浓密，但奥尔加有一种干巴巴的严峻神态，卡罗琳却像多雨的二月一样湿漉漉的。她只有十七岁，也许她最后能够有所反应。

“怎么可能？”她愤愤不平地说。

他把从他父亲那里偷到的出入卡放进读写器里。它的顶端伸出了卡槽，上面印的“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清晰可见。他希望没人会闯进来。他们都在厨房里，洛莉正根据玛塔妈妈著名的食谱烹饪着osso bucco——基特能闻到牛至叶的香味。爸爸打开了一瓶香槟。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开始追溯往事，讲起那些以“你还记得那时……”为开头的故事了。

“只是些我必须做完的事。”

“好吧，别激动。我们会尽快派一个小组过去的。”

“你想让我们派一个巡逻队过去看看吗？”

“你在哪一岗？”

他希望她能够完全沉迷于自我，沉迷于她的宠物，这样她就不会注意到伸出了读写器的卡片和卡片顶端印着的“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了。就算是她也能意识到他已经被开除了九个月了，不该还有“克里姆林宫”的出入卡。

他的外甥女卡罗琳抱着一只老鼠走了进来。

“别给我来这套。”史蒂夫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怒气，“你们保证过无论出现什么状况都会在四小时内前来修复，一年中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我们付你们钱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服务。现在是晚上7点55分，我正在给这次通话录音。”

“李奥纳德。你怎么得到它的？”

基特努力保持面目的木然，这样他的内疚就不会浮现在脸上了。“我尽力了，”他说，“这并不容易。”

史蒂夫的声音说：“这是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我们的电话系统出了点问题。”

“在工作？”他父亲说。

基特等着，努力隐藏自己那狂躁的不耐。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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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机响了。

“六个。两个在这儿，两个在接待处，还有两个在控制室。”

“是我，”汉米什接起电话时基特说道，“现在方便说话吗？”

一些具有生物识别功能的安全系统会把指纹与存储在中央电脑中的数据进行比对。如果“克里姆林宫”使用了这种配置，基特就必须找到进入数据库的方法。但是，把员工们的私人细节储存到公司的电脑里总会招致雇员的不满。其中，科学家们尤其喜欢读《卫报》，因而总爱对人权问题吹毛求疵。基特当初选择了把指纹存储到智能卡里而非中央数据库中，这样这一套新型的安全设置才能更容易被员工们接受。他那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将会试着击败自己设计的方案。

“这里是海伯尼安电信公司。”基特记住了要换一种声音说话。他和崔姆莱特不熟，而且他离开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也有九个月了，所以史蒂夫不太可能还记得他的声音。但他并不愿意冒这个险：“我无法进入你们的中央处理器。”

“我不会打扰你的，继续做吧。”

“也祝你圣诞快乐，伊恩，你这浑蛋，”汉米什快活地说，“等一下，我正往外走……这下行了。”

基特的电话几乎立刻又响了起来。基特希望保安们现在正在给电信公司打电话，但他再一次失望了，屏幕上显示着“‘克里姆林宫’拨打RPHQ”，保安们正在给英维本的本地警察部打电话。基特很高兴他们通知了警察，他把通话重新设定给了正确的号码，然后开始听他们的通话。

“你说过有什么反常的事——”

基特瘫软在他的椅子上。一阵混合着羞耻和放松的感受让他战栗不已。他父亲是如此精明，而且对他并不抱什么幻想——然而基特还是成功从审问中逃生了。虽然审问的过程确实是极为痛苦的。

“总共有多少个保安？”

“那也没什么坏处，要是他们手上没什么事的话。”

“我是史蒂夫·崔姆莱特，奥克森福德医学公司的安保主管，我想汇报一起反常事件。”

“祝福你。”她说。

储藏室之前被用作一个还在上学的男孩的书房，现在仍然维持着那样的布局，里面摆放着一张廉价书桌、一个书架、一个小电视，还有一个被称作“睡觉椅”的椅子，它被打开后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基特学校里的朋友来家里过夜时常常就睡在那上面。他坐在桌旁，恋恋不舍地想起自己从前在这里写作业的那些令他深恶痛绝的时光，地理和生物，中世纪的国王们和不规则动词，万岁，恺撒！他学了那么多知识，现在却全都忘光了。

“什么事件，崔姆莱特先生？”

这正是基特想要的，但他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期待：“要想在圣诞节里派一个维修小组过来可不容易。”

但这样的信息并没有出现。这一九*九*藏*书*网次，托妮并不比他更聪明。他重读了芯片上的数据，以确保操作流程成功无误。确实成功了：卡片里现在装着的是基特的指纹细节，而不是斯坦利的。“太棒了！”他大声说道，享受着这无声的胜利。

他的手机通过一个无线装置连接到了他的手提电脑上，那个装置在五十英尺左右的范围内都有效——其信号甚至能够穿透墙壁，这一点之后也许会对他有用。现在他利用电脑进入了“克里姆林宫”电话系统的中央处理器中。系统中装置了篡改检测器——但他们设置的警报并没有包括用到了本公司电话线路和代码的篡改行为。

当他的手不再颤抖时，他再次拨通了“克里姆林宫”的电话。

“我跟他们说我会在12月24号之前把这份软件传给他们。”

“静得跟坟场似的。”

基特放下了他的手机，汗流浃背。他用袖子擦了把脸。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

“我会尽量让他们在午夜前赶到的。”

最后屏幕闪了几下，然后出现了一个写着代码的页面：那是斯坦利的指纹细节。基特长松了一口气，保存了文件。

“警卫室。”

他努力让自己友好一点。“那只老鼠叫什么？”他说。

汉米什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好，但是她增加了一倍的保安人数，所以我只能和威利·克劳福德一起了。”

他并不需要等待太久。他的手机响了。他没有接，只是盯着他的手提电脑。过了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一条信息，写着：“克里姆林宫”呼叫托妮。

“楼下的情况怎么样？”

“它的名字叫李奥纳德。”她回答时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柔和的责备。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拨出的号码属于汉米什·麦克吉侬，他是“克里姆林宫”里今晚执勤的保安之一。汉米什是公司的毒贩子，年轻的科学家们从他那儿买大麻，秘书们则买摇头丸，以此欢度周末。他不卖海洛因或可卡因，因为他深知要是有人太过沉迷于他的毒品，他的事迟早会被曝光。基特让汉米什做他今晚的内应，他相信汉米什绝不会泄密，因为他也有自己的秘密需要隐藏。

“很好。那里安静吗？”

“我有轻微的过敏症，而且这间房间又很小。”

汉米什激动地说：“所有的电话都不能用了！”

他很满足，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他有了一张可以进入BSL4的员工出入证。但是，他必须进到“克里姆林宫”里才能用到它。

“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们的电话线路出问题了，我不太确定警报是否还能正常工作。”

他十分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保安们都有一张电话清单，上面的各个号码分别应对不同的紧急情况。他们此刻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给电话公司打电话。

“妈妈和米兰达阿姨正在客厅里给袜子里塞东西，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好的，告诉他们我会给他们上杯茶的。”

“在萨其霍尔街上的乐园宠物店买的。”她放开了老鼠，它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最后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把卡片从机器里取出来放99lib•net进了口袋里。这样他就能进到BSL4里了。当他把卡放到读取器前，把手指压到触摸屏上时，电脑便会读取到卡片上的信息，并在对比信息和指纹时发现二者一致，从而打开门锁。

基特恨死这样的谈话了。它暗示着争吵双方都同样有错。但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的电话工作上，所以他说：“我是这么觉得的。”

这间房间一直都是他的藏身处。他小时候他们只有三间卧室：妈妈和爸爸住在主卧室，奥尔加和米兰达住次卧，而基特就住在这个姑娘们卧室外的储藏室里，睡在一张小床上。新屋修起来以后，奥尔加去念大学了，这间卧室和这个储藏室便都为基特所有，但这儿仍然是他的老巢。

他父亲开口了：“我们上次吵架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我会把这件事记录在案的。你们能找人修好电话线路吗？”

“你在做什么？”她问他。

她站了起来：“我们可不想让别人打喷嚏，是吧，莱尼？”她走了出去。

从实验室回来以后，他将会在第二天的某个时刻把卡片放回他父亲的钱包里，但在那之前他将颠倒整个程序的顺序，把自己的指纹数据从卡片上抹去，再恢复斯坦利的指纹。“克里姆林宫”的电脑上会显示，斯坦利·奥克森福德在12月25日一早进入了BSL4。斯坦利将会争辩说他当时正躺在家里的床上，而托妮·加洛也会告诉警察，由于指纹检查系统，除了斯坦利本人以外没人能够使用他的卡片。一想到他们到时候会有多困惑他就十分高兴。

基特咽下了一句咒骂。他不能告诉她自己正在做一项秘密工作，想要一个人待着。但是她坐在这里他又没办法继续手上的事。

“请给我一个大概到达的时间。”

“好，我们能对付过去。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记得通知我。”

接着，他把所有打进“克里姆林宫”和从里面打出的电话都转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他已经给电脑编好了程序，让它可以辨认出最有可能出现的电话号码，比如托妮·加洛的。他将可以由自己来接他们的电话，也可以对来电人播放录音，甚至可以重新连接通话线路然后监听他们的通话内容。

“啊。”他转身对着电脑，把软件状态改为“读取”模式。他的下一步计划应该是扫描他自己的指纹，但他不能让她看到。也许她自己意识不到这其中的意义，但很可能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而其他人也许能够意识到。他假装在研究电脑屏幕上的东西，绞尽脑汁希望能想出一个可以摆脱她的方法。一分钟后他灵光乍现，他假装打了个喷嚏。

这和他预期的不一样，他们应该先打给海伯尼安电信公司才对。不管怎样他都有所准备，很快他就调出了一条录好的信息，那个正试着联系托妮·加洛的保安听到了一个女声说，他正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建议他稍后再拨打。保安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