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茜口气强硬：“妈妈，您别想拦我。我要亲自为麦克出庭。妹妹已经因我们而死，也许还有机会救哥哥。”
莉茜站在后面，与麦克四目相对。她看起来苍白无力。麦克一直没机会跟她说上话。她竭力露出鼓励的笑容，到头来却是一副恐惧的愁容。
“很不幸，埃斯特·麦卡什也遇难了。”
“为什么？”
“很遗憾，麦克。你妹妹也不幸遇难了。”
“我们裁定他有罪。”
“当然不行，”法官道，“如果麦卡什无法在陪审团面前自证清白，想必也打不赢官司。”
“西德尼·莱诺克斯。”
“卸煤是个辛苦的差事，常人难以想象，”麦克开口道，“只有身体结实的年轻人才能胜任。但这份工作薪水丰厚：我第一周上工就赚了六英镑。其中的每一分都是我的血汗，然而大多数却到不了我的手，而是进了包工头的腰包。”
“我不懂你的意思。”
杰伊一脸出乎预料，他没吭声。
麦克纠正道：“不是当日——是当晚。”
杰伊带着责备的口吻问：“莉茜，你怎么来了？”
“要是他没做坏事，就不会被定罪。他肯定跟那些没头没脑加入暴乱的人一样。”
“想都别想！”
“什么条件？”
“当然，这个是在您与詹米森先生结婚时新开的。”
“谁告诉你的？”
法官打断他道：“这些与本案无关，你的罪名是煽动暴乱。”
餐室响起敲门声，一个男仆进来道：“夫人，约克神父来访。”
“是的。”
“也许我有点夸大其词。但有一点我可以确信：为这种事操心没有任何益处。”
莉茜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得不在麦克和自己的人生之间作出选择——这不公平。她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她进退两难。
“驻扎在哪儿？”
“太好了！”哈林姆夫人道，她一直对约克神父印象不错，说完又压低声音提醒道，“莉茜，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他妻子过世了，留下他和三个孩子相依为命。”
莉茜顿觉手脚冰凉：“格伦高地没有开矿。”
“只此一回。”
陈词被打断，麦克不为所动。他继续道：“陪审团的各位先生，你们可以问问自己。”麦克转过身盯着杰伊，“是谁安排煤车大晚上去沃平高街？为什么专门选在工人们集中在酒馆消遣的时段？是谁特意把地点安排在我所居住的煤场？是谁花钱雇了那些押运工？”法官想再次打断，麦克提高嗓门大声继续道：“是谁给这些押运工提供了武器弹药？是谁安排让军队在附近待命？是谁策划了整场暴乱？”他迅速回身面对陪审团，说道：“你们知道问题的答案，对吧？”他许久凝视着陪审团席，然后转过身。
乔治爵士目瞪口呆。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的脸红如龙虾，眼睛鼓着，支支吾吾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们在那里待命。”杰伊说道。
哈林姆夫人慌忙道：“别……”说完又闭紧了嘴巴。
“背叛？”莉茜冷笑一声，“你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背叛？你跟我发过誓，永远不在我家的地产上开矿——可转过身却照开不误。结婚那天你就背叛我了！”
所有人一言不发，莉茜甚至可以听清庭内证人的证词。杰伊道：“矿难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一旦罢工停止，詹米森家族的运煤船就可以正常卸载，你们也能继续卖煤赚钱了。”
哈林姆夫人劝道：“亲爱的，你对这个矿工的态度可有点奇怪。做丈夫的可不会认可这种事。”
“我这就去。法庭离这儿多远？”
约克道：“哎呀！怎么这么快——难道我来迟了？”
“当然说的是矿难。”
“哦，不！”麦克和埃斯特是莉茜见到的第一对双胞胎。如出一辙的样貌让莉茜着迷不已。小的时候，除了亲近的人，其他人很难分得清谁是谁。后来渐渐长大，埃斯特看起来更像是女儿身的麦克：同样碧绿的眼睛，同样壮实的身体。莉茜依稀记得几个月前，兄妹俩还并肩站在教堂门外。埃斯特让麦克闭上嘴，逗得莉茜哈哈大笑。现在埃斯特死了，麦克也即将送命……
麦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缓刑无效？
格尔登逊起身道：“我们还在等99lib.net 一位品德证人前来为麦卡什作证。他是麦克出生地霍克村的约克神父，目前还没赶到。”
佩哥睁大眼睛望着他。科拉握住他的手道：“一个被救，一个却丧生。”
“想必是我的上级军官担心出事。”
莉茜道：“我也会亲自出庭。”
于是法官说道：“请陪审团将此纳入考虑，决定证人证言是否可信。”
“他接受过很多政府委托，”格尔登逊小声对麦克道，“他们一定是花了钱请他来起诉。”
“但愿如此。”
莉茜并不理会。她径直对格尔登逊道：“这位是约克神父，来自苏格兰的霍克村。他来为麦克向法庭求情。”
整个审理过程进行了不过十五分钟。接下来的案件审理同样迅速，几乎没有几个超过半小时。下午三点前后，科拉和佩哥一起接受了审讯。麦克知道：所有的过程事先早有安排。但他依旧双手交叉，盼望着一切能顺利进行。
“押运人受到一群罢工中的卸煤工人袭击，沃平治安机构也收到了举报。”
但他的话无人理会。“麦克弗森先生继而依照规定调动了军队。步兵卫队三团的詹米森上尉率分遣队抵达现场。被告人是被捕人之一。政府方面第一位证人为约翰·库珀。”
卡斯帕·格尔登逊问杰伊：“我可否提个建议？”
乔治爵士脸憋得通红：“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儿媳，况且……”
法官愤愤道：“你能证明自己没煽动暴乱吗？”
莉茜吞了一大勺果泥甜品，想借此掩饰心中的难过，然而甜品却令她反胃。她放下勺子：“卡斯帕·格尔登逊说如果我上庭为麦克求情，就能救他一命。”
“他来这里做什么？”莉茜急切地问道，“他本该在老贝利街出庭啊。快请他进来。”
法官同情地点点头，判决仍要等到当日最后宣布。
“没办法，我只能实话实说。”麦克说道。
“……实在太沉重了。”
母亲的泪水并没有平息莉茜的怒火：“您以为瞒得过我？您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对。”
只听一位陪审员大叫：“哦！”
“这不是乱说，”麦克道，“哪有大半夜十一点运煤的？”
“你怀孕了。”
母亲也掉下了眼泪：“我们还以为瞒得过你。毕竟你要去美国了……”
“我不知道什么矿难，显然我母亲更清楚……”
“那我跟你一起去。”哈林姆夫人道。
“请回答问题。”陪审员要求道。
“你认为多数人跟你的看法差不多？”
黑杰克声称到河岸下游的罗切斯特买煤，并雇人用马车拉进市区。
“妈妈，我相信这一定不是您的真心话。”
“如果他们争论得厉害，那就说明对案子有所怀疑。如果有怀疑，就不能定你的罪。”
莉茜气得动弹不得。她质问母亲：“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可我忍不住。他年轻，勇敢，只希望能过上自在日子。我实在不忍心眼看着他被吊死。”
“走路过去十五分钟，坐轿五分钟就到。我跟你一起去。”
麦克屏住呼吸。
法官念道：“佩吉·耐普，死缓，流放。科拉·希金斯，死缓，流放。马拉奇·麦卡什，死缓，流放。其余一律处决。”
乔治爵士朝约克晃晃手指头：“你要是有点脑子，就马上转身回去！”
“罢工结束，你们能赚上一大笔。”
杰伊、乔治爵士、格尔登逊、母亲还有约克神父一个个都在看着她。莉茜知道自己应该妥协，但心里总有个坎儿过不去。“不行，”莉茜道，“我不会为麦克葬送自己的人生。”
“我方已无其他证人。”皮姆重复道。
“您骗我！”莉茜哭着说，“你们所有人都骗我，包括我的丈夫！您怎么能这样？您怎么能骗我？”
“詹米森夫人可以不出庭，但有个条件。”
“哈林姆夫人，詹米森夫人，几个小时前我刚刚到达。一到伦敦，我就马上赶来这里，向您致哀问候。这样的打击……”
格尔登逊道：“那么大家意见一致。”
杰伊看了看法官，虽然法官面露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上尉，你必须回答陪审员的问题。”
“他大老远跑过去？”
神父进了屋，似乎出门时很
九九藏书网仓促。没等莉茜开口问话，神父先行开口，一句话引起了莉茜的注意。
麦克忐忑地观察着陪审团的讨论。这些人似乎并非十分同情，也许他太过强硬。他问格尔登逊：“依你看呢？”
“为什么偏偏选择那天晚上？”
“这我不清楚。”
麦克问：“谁家的船？”
哈林姆夫人啜泣着说：“你的胸越胀越大，看见食物就犯恶心。结婚两个月，这种事也不奇怪。”
“为什么？”
“接到他通知时你在哪儿？”
“遇难了？”他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天之内，生与死如纸牌游戏般随机无常。埃斯特，死了？从降生之日起，他们便相互扶持。没有了双生的妹妹，他将如何生存？
“‘煎锅’的老板？”
麦克张开双臂，三人默默相拥。命保住了。
“天哪！”莉茜顿时傻了眼，周围的一切都天翻地覆。孩子……真的吗？现在回想起来，在新婚之夜过后，月事一直没来。看来确实如此。她被自己的身体困在了这个家。杰伊是孩子的父亲，而母亲也知道，这是唯一能让莉茜回心转意的理由。
“您怎么知道？”
“对这名犯人的裁定是？”
他的证人不被采信，如今，所剩的只有麦克自己和他的辩词。
“不知道。”
格尔登逊劝道：“再好好想想。”
“以防城东地区需要我们协助维持秩序。”
法官道：“陪审团无权传唤证人。”
对莉茜而言，这话更像是判了她终身徒刑。
杰伊·詹米森最后一个出庭。他伶牙俐齿，法官甚至显出几分困乏，仿佛是两个友人畅谈无聊之事。麦克几欲大喊“别这么随随便便的，事关我的生死啊！”
“可他不一样，”莉茜反驳道，“杰伊和乔治爵士处心积虑要引发暴乱，这样就可以逮捕麦克，结束罢工——这是杰伊亲口告诉我的。”
“格伦高地啊。”
“不行！”莉茜厉声道，“他背叛了我，以后要我怎么相信他？我做不到。”
她看到杰伊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权衡利弊之后，他悻悻地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麦克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法官想尽一切办法在陪审团面前诋毁他。下一个证人也是卸煤工，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第三个、第四个无一例外。这些工人就处在暴乱的核心，对真相也看得最清楚。
格尔登逊摇了摇头：“恐怕他们不会相信詹米森家族会跟西德尼·莱诺克斯联手策划这种卑鄙的阴谋。你若抗辩工人们的善意受到了误导，兴许还更有机会。”
乔治爵士问莉茜：“孩子，你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那他们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西德尼·莱诺克斯。”
眼前的一切令麦克厌恶至极：一天之内，十九个案子，十二个人被判有罪。一股恐惧感向他袭来：莉茜逼杰伊为自己求了情，可万一法官置之不理呢？如果弄错了呢？
“你应该庆幸，”格尔登逊道，“他们争论的时间越长，对你越有利。”
“哈罗德·尼佩尔。”
“詹米森家的朋友。”
“在法庭上公然跟自己的丈夫唱反调，那简直天理难容！这种事想都不该想！”妈妈震惊了。
“是西德尼·莱诺克斯给你报信了吧？”陪审员道，其他人也是一阵哄笑。
“我祈祷，”莉茜道，“一直在祈祷。”
“伦敦的另一头。”
“不知道。我跟船长直接交易。”
莉茜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如果由平息暴乱的杰伊出面求情，胜算一定更大。
格尔登逊道：“麦克，你该去当律师。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辩论技巧？”
“够方便的！事先商量好了？”
“谢谢！”格尔登逊激动地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人命关天啊！想想他可怜的妹妹——要是她知道麦克被绞死，那该多伤心啊。”
“他们违反法律，理应受到惩罚。”
卡斯帕·格尔登逊也加入其中。拥抱过后，他抓着麦克的胳膊，沉重地说道：“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杰伊气得脸色发红。他死死抓住莉茜的胳膊：“你居然敢羞辱我？”他啐了一口道，“我不允许你替他说话！”
“哎呀，实在抱歉，让您受惊了。您的矿上发生了塌方事故，死了二九九藏书网十个人。”
几分钟后，麦克的案子受到传唤。
“保持安静！皮姆先生，请继续。”
下午三点，她吃过饭。杰伊一天都在法院，由哈林姆夫人上门来陪女儿。
“所以你就勾结西德尼·莱诺克斯，故意挑起暴乱？”
法官道：“如果他现在到了，也许可以在宣判前出庭。”格尔登逊刚想表示异议，法官又补充了一句：“除非陪审团认定他无罪，后续证人也就没必要作证了。先生们，请作出裁决。”
“你闭嘴！”莉茜打断道，“我可不吃这一套！”
格尔登逊苦笑了一下：“要不是你这个脾气，你也不会惹上这么多麻烦。”
莉茜看着母亲：她当然会劝自己守规矩。然而见母亲强忍着泪水，莉茜忙问：“怎么了？”
然而判决并不会立即进行，女人必须等到一天结束，所有的判决将一同宣布。
哈林姆夫人失声痛哭：“你只能跟杰伊好好过。”
“胡说八道！”杰伊辩解道，但麦克并不理会。
陪审团判女人有罪，但裁定布匹价值为四先令——比实际价值低了许多。格尔登逊解释说，如果赃物的价值在五先令以上，她甚至可能被判死刑。如此判决的意图在于避免法官裁定死刑。
“亲爱的，你好像丰满了不少，”哈林姆夫人道，“最近胃口不错？”
那个陪审员又开口道：“重点在于，明显是有人蓄意煽动，激发矛盾。”
麦克感觉浑身都在颤抖。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现在他的命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杰伊终于看出些端倪，然而为时已晚。“对。”
连政府也想要他的命，这愈发令麦克沮丧。
“那埃斯特……”
“詹米森煤矿发生了塌方。”麦克的心怦怦直跳，他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噩耗，“死了二十个人。”
卡斯帕·格尔登逊在法庭跟麦克碰头，将出庭的人物做了介绍。门前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控告方、证人、陪审员、亲友、旁观者都等在那里，此外可能还有些妓女和扒手在寻找生意。犯人们穿过院子进了受审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犯人等在那里——想必是来自其他诸如弗里特、布莱德威尔以及路德门等地的监狱。从那里麦克可以看到威严的刑事法庭。石阶连通着法庭底楼，正面除入口还有一排立柱。厅内的法官席居于高台之上，两侧分别隔出陪审席以及供法庭官员和特权阶级就坐的观摩台。
“法官大人，我是个卸煤工。”红迈克回答道。
“我没有煽动暴乱。”麦克反驳道。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路，继续道：“我只是拒绝被包工头剥削，这便成了罪过。包工头克扣工人工资中饱私囊，而当工人们决定要自立门户时，结果呢？却遭遇船运商的联合抵制。那么这些船运商都是什么来头？先生们，就是与今日的案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詹米森家族。”
杰伊举起了棍子，怒骂道：“不许你违逆自己的丈夫，这是背叛！”
杰伊瞪了他一眼，丢了一句：“说吧。”
他一说完，法官就问：“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
刑事法庭人头攒动。莉茜走错了路，无奈约克和母亲都帮不上忙。她奋力挤过人群，寻找着格尔登逊和麦克。在内院的矮墙附近，她透过栏杆终于看到了那两个人。莉茜呼唤了一声，格尔登逊连忙从门里出来。
“如果现在赶去，兴许还来得及。”
哈林姆夫人道：“求你了，别去……”
他无奈地看着漫长的审判日就此开始。第一个被告是个女人，被控从商铺偷窃十五码麻绒混纺布——一种亚麻和羊毛混合编织的便宜布料。原告是店老板，他估计这块布值十五先令。证人是商铺的伙计，赌咒说那女人拿起布匹就往门外走。一意识到被人发现，她就扔下布匹撒腿就跑。被告声称她只是拿着看看，并不想偷走。
“在威尔斯太太家。”
“好吧，我接受。”
法官道：“请不要乱说话。”
他的不可一世让莉茜更加火大：“你自己一清二楚，少他妈的装糊涂！”几个男人一听都目瞪口呆，连附近站着的几个陌生人都扭头看着他。莉茜毫不理会：“你们下好了套要陷害麦卡什，我不会袖手旁观看着他被你们害死。”
99lib.net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在他的脸上，愤怒中混杂着乞求。莉茜问：“为什么骗我？”
“肃静！肃静！肃静！”庭吏高喊道，“法官严格规定，所有人等死刑宣判时必须保持肃静，违者以监禁论处。”
麦克的第一位证人是个爱尔兰卸煤工，因一头红发得了个“红迈克”的外号。红迈克讲述了麦克如何在袭击发生时苦劝工人解散回家。
杰伊只得放手作罢。一个怀抱着一大捆文件的律师从他们中间穿过。杰伊问：“非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事情吗？”
“他家酒馆的后厅。”
皮姆继续道：“地方治安法官罗兰·麦克弗森到场宣布发生了暴乱，而在场的工人拒绝解散。”
审判当日，犯人们凌晨五点就被叫醒。
“我们被人袭击！”麦克说道。
“行了，妈妈，别胡思乱想了。”
莉茜眼泪婆娑：“妈妈，难道您不认为这样是错的吗？”
皮姆的下一位证人是罗兰·麦克弗森。他声称自己确确实实在晚上十一点一刻宣读了《反暴乱法》，而工人拒绝解散。
格尔登逊一头雾水。
那个面露怀疑的陪审员突然插话道：“你们在那儿做什么？”
“谁叫你来的？”
只听皮姆道：“事件当日，一批煤炭送抵约翰·库珀先生——也就是‘黑杰克’位于沃平高街的煤场。”
“你这是在威胁证人吗？”格尔登逊质问道。
“像这样的特意调遣发生过几次？”
“莉茜，这件事与你我无关。”她坚定地说道。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哈林姆夫人断然道，“比他罪轻的每年都要绞死几十个。不能因为你们是发小，就去给他求情。”
杰伊·詹米森出庭作证，称科拉在街上跟他搭话，而佩哥趁机行窃。他提出传唤西德尼·莱诺克斯出庭，正是他目击现场情况，还提醒了杰伊。科拉和佩哥都没有提出异议。
“依我看他应该出来作证，貌似他才是幕后指使。”
“也就是说，如果发生暴乱，政府很可能采取激进措施制止罢工？”
陪审员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人都来自所谓的“中间阶层”，都是些小商户、富裕技工和商铺老板。他们痛恨社会混乱与偷盗行为，但也不相信政府，因而个个主张捍卫自由——至少是他们自己的自由。
格尔登逊来到法官席，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既然控方为职业律师，可否允许我来为麦卡什先生辩护？”
根据杰伊的证词，接到命令时他带分遣队正在伦敦塔附近执勤。
莉茜迷惑地看着母亲：“约克神父，您在说什么呀？”
法官问：“达成一致裁决了吗？”
莉茜怔怔地看着母亲：“什么？什么意思？”
“我收到消息，当晚有人运煤过去，我担心会出事。”
皮姆答道：“‘煎锅’酒馆的老板哈罗德·尼佩尔先生。”
陪审员间争执十分激烈。麦克问：“他们在吵什么呢？要是能听见就好了。”显然，事先持怀疑态度的陪审员态度强硬，手指点个不停。其他人究竟是悉心听取，还是极力反对？
哈林姆夫人解释道：“乔治爵士，我劝不动她。”
“至少不会持续亏钱。”
法官看了看并排站立的十二个犯人，道：“你等行违法之恶事，恶果自尝，故而押赴刑地，以绳绕梁悬颈，直至气数全尽，无生还之可能。律法如斯，愿主垂怜。”
“一定会。”
“亲爱的，他们是矿工，跟我们不一样。这些人命贱，不像我们那么惜命。哥哥死了，他妹妹醉上一场也就继续下井干活了。”
麦克看了看陪审席：出声的人年岁不大，一脸怀疑。麦克暗想，这人兴许能站在自己一边。
一时间，法庭内死一般沉寂。科拉抓住麦克的胳膊，手指紧紧抠进肉里——她也一样害怕。其他的犯人几乎没有一丝希望。听到自己的判决时，有人惨叫，有人流泪，还有人高声祷告。
同时出现的还有乔治爵士和杰伊。
“谁报的？”麦克问。
麦克对此并不失望：反正约克的证词也不会起太大作用，格尔登逊的也一样。
乔治爵士哑口无言。没有人胆敢叫他闭嘴，这一点莉茜也清楚。
法官戴上黑帽起身。
哈林姆夫人一脸羞愧：“亲爱的，我们实在没有办九九藏书法。乔治爵士把弗吉尼亚的产业送给你们，为的就是这个……”
莉茜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急忙转身问神父：“麦克的孪生妹妹……”
“您怎么能肯定他一定有罪？”
“由你出面为麦克求情。”
格尔登逊继续道：“最终结果都一样。但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夫妻俩唱对台戏，以至于家丑外扬。”格尔登逊一使眼色，“相反，你可以拿出宽阔的心胸，就说麦克以前在詹米森家的煤矿当过工人，念及这一点，詹米森家希望法庭能网开一面。”
这时，哈林姆夫人开口了：“你只能答应。”
乔治爵士道：“那么杰伊就不会帮麦卡什求情。”
这地方让麦克想到话剧——而他自己就是剧中的反派。
皮姆继续提问。杰伊称军队赶到时，暴乱已经爆发，这是实话。麦克出手袭击，后被另一个士兵打倒，这也不假。
“你可以为他祈祷。”
莉茜预感不妙。
“目前在海德公园。”
麦克双手掩面，痛哭流涕。
“是的。”
皮姆的证人传唤完毕，那个陪审员又问：“那个莱诺克斯不出来作证吗？”
“也就是说，工人暴动了，你们家就有钱赚。”
“你们在那儿扎营？”陪审员问。
麦克提心吊胆地观察着。那个陪审员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去，看来没说服其他人。陪审团主席对他交代了几句，他点点头。
麦克说：“你来得可够快的。”
“你认为暴乱过后，老百姓会仇视卸煤工？”
麦克问他：“你对暴乱中的卸煤工人有何看法？”
莉茜满脑子都是麦克受审的事。
“是的。”
法官道：“相信他一定是位正直的商人。”
麦克一时说不出话，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好，那就反抗到底！
“他自己就是包工头！”麦克说道。
乔治爵士看着她：“你必须断了那各走各路的念头，跟杰伊好好过日子。”
一想到麦克，莉茜道：“今天是审判的日子！”
“是的，”格尔登逊回答，“现在还不能离开法庭。”
负责起诉的是奥古斯都·皮姆律师。
“待什么命？”陪审员问道。
“没错。”
“不是。”
主席走上法官席。
起来没多久，德莫特·莱利便送来了西装。那是德莫特结婚时穿的，麦克深受感动。他还带来了剃须刀和一小块肥皂。半小时后，麦克梳洗得干干净净，自我感觉可以面对法官。
卡斯帕·格尔登逊在一旁嘀咕道：“问得好！问得好！他已经中了你的圈套了。”
麦克、科拉、佩哥三人和其他十多个犯人一起被绑着走出监狱，沿纽盖特大街拐上老贝利街，然后穿过巷子到达中央刑事法庭。
“是的。”
“当初真该带她一起走，”泪水充盈了麦克的眼眶，“为什么我要抛下她？”
作为报偿，乔治爵士出庭作证。据他所说，正是有佩哥和科拉大力协助，另一名犯人才成功落网。他请求法官将死刑改判为流放海外。
莉茜怒火难消。她知道，自己对杰伊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丈夫。
“求你了，千万别做傻事。”
不等莉茜转忧为喜，乔治爵士立即插话：“但有个条件——相信我儿子也一定会赞同。”
莉茜大吃一惊：“太可怕了。”脑海中的画面里，二十座新坟矗立在桥边的教堂墓地。村子里一片哀伤：所有人都在为失去亲友而痛苦。然而还有一点不太对劲。“什么叫‘您的’矿上？”
“恰恰相反，”莉茜道，“有时候甚至一见到吃的就恶心。想必是因为要去弗吉尼亚而太过兴奋。现在还有这讨厌的审判。”
格尔登逊道：“莉茜，我不得不说，由杰伊出面会比你有利得多，毕竟他是控方证人。”
“是不是乔治·詹米森爵士家的？”
“我也不想，可我没办法。”
“船从哪儿来？”
“爱丁堡。”
莉茜深吸一口气：“我索性现在宣布：从今天开始，杰伊和我各走各的路，只保留夫妻的名分。我回苏格兰娘家，从此与詹米森家划清界限。至于麦卡什，我不会眼看着你们害死我的朋友。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是谁告诉你在罗切斯特可以买煤？”
“因为你们即将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