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村光平。”
“是的。”
“就这些。”光平摇摇头，“我太激动了，还没等对方说话就先大喊‘报警’，对方似乎吓了一跳，就挂断了电话。”
十一月已过去大半，这臭名昭著的南部庄终于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被杀的却并不是学生。
刑警的苦笑变成了冷笑。“报纸上说的未必总是正确的。上面只是说嫌疑很大，并非确定。”
“这么说，杉本……啊，叫松木更容易懂。你连他以前的职业都不知道？”
“是啊。”
“这……”光平低头想了想，“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了？”
光平摇摇头。“我昨天说过了，我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离开的时候也是一起的吗？”年长的刑警问。
“杉本？”光平反问道。
光平喝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
“说了声‘喂’……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上村刚要起身，不知想起什么，又坐了下来。“有件事忘了问。”他再次取出警察手册，确认年轻刑警做好记笔记的准备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天前的本周三，那天上午，尤其是十点前后你在哪里？我们没别的意思，这是警察的职责所在，只是例行公事。”
一名身穿灰格子西装、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把光平带到公寓的一个空房间，立即开始了讯问。这名男子中等身材，脸很大，留着烫成卷的寸头。光平猜测他是一名刑警。他态度盛气凌人，恐怕他对普通人都是这副样子。一名巡警以立正姿势站在入口处。刑警问他“知不知道青木”，巡警回答“知道”。刑警点点头，把目光移回光平身上，说：“能否请你把今晚来这儿的理由，以及发现尸体时的情况说明一下？”
那是一家以商用计算机起家的公司，目前主要从事开发办公自动化产品、机器人、家用电脑和软件等，在计算机业界是后起之秀，技术力量雄厚，光平的同学应该也有几人在那里供职。
“……嗯。”光平逐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是。我离开酒吧的时候是十一点前后。他说还要再喝点，我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因附近有大学，大半住户都是学生，他们的特征就是白天不露面，晚上才开始活动。九九藏书有的房间通宵打麻将，整晚都传出洗牌的声音；有的房间则无休止地喝酒唱歌，很多喝醉的人还会到旁边的公园里撒酒疯。每到这种日子的第二天早上，公园里必然会出现一两摊呕吐物，散发着一股股酸臭味。
“松木元晴是个假名，你也听说了？”
刑警满意地点点头。“周二晚上，松木先生疑遭杀害的前一夜，武宫先生与松木先生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没错吧？”
警方为确认其身份，找遍了他的住处，却没有找到一样有价值的东西，连居民登记都没做过，最后通过电话账户才查到身份，从而得知了其真名和住址。
“听语气，你们好像一开始就认定是熟人作案。”
“无聊的话题无所不谈，比如对面美发店的事情。反正都是闲话。”
“松木的住处，”过了一会儿，广美一边打开啤酒罐，一边说，“好像被翻乱了。”
“嗯，这其实是……”刑警煞有介事地中断了话语，又徐徐地说道，“松木先生的本名。”
周六的报纸简要报道了松木的死。光平这才知道，插在他背上的是一把随处都能买到的登山刀，案发时间很可能是三天前，即周三早上。
“据说他真正的家是一套很好的房子，我们平时看到的都是假象。”
这一表情惹恼了光平。“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报纸上不是都说了吗？抢劫杀人的嫌疑很大。”
“那……武宫先生为什么瞧不起你？”
“女人……然后呢？”
广美轻轻点了点头。
由于他保持沉默，上村泄气地合上了警察手册。“算了。你要是想起什么，请随时跟我们联系。当你心情平复下来后，有些事情会忽然闪过大脑的。”
她拢了拢长发，轻轻点点头。“大约一小时前，警察局的人来了。”
南部庄已建成二十年，自从有住户入住以来，就一直不受附近居民欢迎。
“嗯……”刑警们似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是在刚从一个梦中醒来后，抑或是还在梦中时就被吵醒了。反正梦的内容他已经忘了。
广美点点头。“最近很少有人会一直待到关门的。”
“哦……”刑警略带遗憾
99lib•net地努了努下嘴唇，又立刻打起精神，改变了话题，“津村先生，你跟松木先生很熟吗？”
“据说真名叫杉本润也。”
光平便把这里当成松木的住处，夹杂着肢体动作描述起那恐怖的一幕。巡警与随后来的另一名像是刑警的年轻男子认真地记录着。
“是啊。”广美一边回答，一边拉开一罐啤酒的拉环，递给光平。
“知道。”
讯问结束，光平正要离开时，一名胖男子突然闯进来，对卷发刑警耳语了几句。刑警的表情扭曲了，用比刚才略微严厉的声音把光平叫住：“稍等。你认识杉本吗？”
“原来如此。你跟武宫先生是一起上的大学吧？好像连专业都一样。”
“没我的事了吧？”沙绪里挠着烫过的头发，郁闷地说，“就算关系很亲密，也不是恋人啊。剩下的你们问光平好了。”
“工薪族？”
“你听说了？”光平望着广美。
“松木先生以前在中央电子工作。”
“他是一年前辞职的，理由至今不明。”
光平连忙摇头。
“一个名叫日野纯子的人。”
“嗯。”广美耸耸肩，轻轻闭上眼，“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要离开MORGUE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时进来了一名男客人，穿着皮夹克，看上去气质很忧郁。”
“那昨晚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是吗？看来那个客人很快就离开了啊。”
“你也去了？”光平停下正往口中倒啤酒的手，“那晚你也去MORGUE了？”
“当时见到松木了？”
上村煞有介事地干咳了一声，说：“我们已经查清了他的身份。”
“是啊。”
“我没想起来，而且我也不想主动提别人的名字。”
刑警似乎很满意光平的反应，盯着他的脸，说：“工薪族。”
“被翻乱了？”
“你不想说？”刑警盯着光平的眼睛问。
闹钟的指针快要指向十一点。现在入睡比平时略早，但当脚底暖和起来，呼吸也回归正常后，光平居然不可思议地感到了困意。他没想到自己此前会那样不安，可毕竟松木的死太过突然，没有真实感，似乎仍未让他回过神来。
获得自由的光平改变了顺路去MORwww.99lib.net
GUE的计划，直接回到住处。他住的公寓虽没有南部庄那么老旧，也同样有不少年头了，不过住在这里的学生的素质要比南部庄的好得多，也许是女生多的缘故。
“是啊。”广美拿着两个汉堡站起来，取下保鲜膜，放进烤箱。
上村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是的，只剩老板娘。”
“兴趣爱好呢？比如说，他对什么感兴趣？”
“并非我们认定。只不过，”刑警翻开警察手册，眯着眼看了看其中一页说，“刀子是插在受害者后背上的，对吧？可见凶手是从松木先生背后行凶的。若有陌生的访客进来，受害者应该不会背对对方。现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广美抱着一个纸袋走进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被子旁的矮桌上，有罐装百威啤酒、甜辣味零食，还有用保鲜膜包着的汉堡。
“姓名？”
“而且那公寓也并非抢劫犯喜欢的目标，对吧？”插话的是年轻刑警。他的声音十分尖厉，与魁梧的身材极不相称。
“在睡觉？”开门的广美有点担心地小声问。
“是吗……吓了一跳吧？”
“丢点东西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广美拿着袋装零食，目光飘到光平胸前。光平觉得她可能有话要说，便等了一会儿，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哧的一声将零食的袋子撕破。
“啊，津村先生，一会儿请你留一下。”年长的刑警一看到光平就抬起右手示意。老板朝刑警瞥了一眼，并未发牢骚。看来刑警已经事先跟他打过招呼了。
“后来就只剩酒吧的人了？”
“是的。”
“因为一些无聊的理由，比武宫被松木揍的理由还无聊。”
“那有没有聊过别人的事？”
大概是从沙绪里那里听来的，光平无法否认，只好小声回答“嗯”。
光平回想起松木问他为何不就业时的表情。当时松木说“想法是不错，但光有梦想还不行。如果不行动，世界是不会改变的”。说不定，这句话是松木说给自己听的。
“老板娘？”
“对了，问你另一件事，你认识武宫先生吧？”上村用闲聊般的语气轻松地说着，眼睛深处却充满不容光平否认的光芒。
“松木先生和异性的关系如何？”
“客人只有松木一人？”
见光平闭口不语，刑警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广美喝着啤酒点头道：“抽屉、收纳箱全被人翻过了。当事人已死，不清楚丢了什么，但他衣服中的钱包不见了。”
沙绪里的面孔瞬间在光平脑海里闪过，他却只字未提，刻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刑警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光平的嘴角，不知是没读懂光平的表情还是故意没有揭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能是因为光平提到了MORGUE。
刑警们昨晚并未报名字，所以今天是从自我介绍开始的。年长的刑警姓上村。年轻的那位，光平转瞬就把他的名字忘记了。反正二人都是辖区警察局的刑警。
当他说到正要报警，电话反倒先响起来的情形时，年长的刑警打断了他：“当时对方有没有说什么？”
“不，”光平摇了摇头，“还有一名男顾客也留在店里，但不清楚名字。”光平说的就是那名身穿皮夹克的男子。那男子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喝酒。
“呃，还行吧。”光平模棱两可地答道，“但说实话，他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三个月前才开始在青木打工的，他当时已经在那儿工作了。除此之外，既没听他介绍过自己的经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学生公寓里。”光平的确从没机会了解这些，他也从未刻意去了解。
“那个客人？”
抢劫杀人的可能性很大——从报道的措辞上来看，结论大致如此。
“当然。警官先生你知道？”若警方能查出，光平还真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上村单刀直入地问道，他问的自然是有关松木被杀的事。
“跟松木先生什么关系？”
“嗯，十二点左右吧。”广美回答说，“我有东西忘在那里，就去了一趟。”
最后的问题是光平对松木被杀一事是否知情。光平给出否定的回答。
看来，刑警们带来的话题并不令人愉快。
“不清楚。”光平是真的不知道。共事了三个月，他从未问过这种事。察觉这一事实后，他自己也深感意外。
“抢劫？”
果然如此，光平想。“荒唐！”他当即否定，“他瞧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他，根本就没必要包庇他。”
刑警问他最后一次见到松木是什么时候。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了周二晚上和松木一起去MORGUE一事。那名巡警也说知道这家酒吧。
“那么，你平时都跟松木先生聊什么话题？”
“皮夹克？”
光平来到青木时，昨晚那些刑警早已坐在一楼的咖啡厅，正对沙绪里进行讯问。沙绪里仍像往常一样大胆地跷着腿，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夹着香烟。她的神色十分冷淡，厨房里的老板则一副痛苦的表情。
“在同一家店里上班。学生街一家名叫青木的店。”
“警察好像在寻找最后见到他的人。就目前情况来看，就是我跟纯子了。”
“什么话题？”光平挠挠头，“也没什么，看情况而定，话题各种各样，全是些无聊的事。”
光平无言以对，只是盯着桌子上的糖罐。熟人作案？那到底是谁杀了他？杀死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认识。”光平答道。
刑警不情愿地说：“好吧，如果有什么事请跟我们联系。”说完站起身来，朝光平走去。沙绪里张开涂得鲜艳的嘴唇，朝刑警们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光平也终于开始感到饥饿。
光平开门的时候，脑中忽然掠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但还好家里并无异常。他从壁橱里拿出被子，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不是因为感到了恐怖，只是想尽早把今天给打发过去。无论多严重的事，只要变成过去就无所谓了。
“当时留在店里的只有松木先生一个人吗？”
“你们也从未聊过这些事？”刑警问。
“那可是个大美女。”身穿制服的巡警在一旁做了个无聊的补充。刑警哼了一声，诡异地笑了笑。光平对此很反感。
刑警跟胖男子确认了一下，说：“杉本润也。”
“什么？松木以前的职业是什么？”
“好像是。”
“从老板娘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一名熟客。”
光平起身拿过表，十二点三十分。自己居然睡着了。
光平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不语。他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意料之中。
“嗯。”说着，上村打开警察手册，“你知道一家名叫中央电子的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