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东和的？”光平重新打量着这个男人，因为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技术人员。
“明明从动机调查就行。”纯子说。
带来新消息的是书店老板时田。自那个周二的晚上以来，光平再没跟他见过面。才几天时间，他似乎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虽还戴着那顶艳红色的贝雷帽，像房地产商一样精明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光彩。
“井原先生跟副教授也在啊？真难得。”时田一看到赌徒绅士和太田的面孔，就诧异地说道，然后在他们旁边坐下来。看来，台球球友们都认识井原和太田。
“嗯……公司整体的优劣跟辞职理由之间没有多大关联。”
“对，”光平垂下头，“被人杀了，而且尸体两天后才被我发现。”光平把绅士介绍给正在吧台里侧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的广美跟纯子，“他是青木的常客，松木的球友。”两名女子这才礼貌地向他致意。
“各个方面，有没有线索、聊过什么话等，啊，还有不在场证明，简直把我当成了杀人犯。我很恼火，刑警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什么例行公事。”
“不在场证明？我们当然也被问了啊。”
“也、也许吧。”说着，副教授捅了一下球杆。他瞄准的分明是中袋，弹出的球却在撞击一次球桌边缘后，停在了对侧的一角。他不好意思地咕哝了几句，突然大声说道：“不过，辞职的理由有、有的是。”
“你们那天早上是在各自家里睡的？”纯子望了望光平和广美问道。
“是的。”井原答道，“从刑警那儿也听到过一些情况。”
“周二晚上松木和大学里的学生争吵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忙？太不够意思了吧？”
“死了？”
“你可是很少到这种店来啊。”绅士点了一杯橙汁，跟副教授打着招呼，坐到他跟光平之藏书网间。
所有人的脸都转向了光平。广美也好奇地望着他。
“这么年轻啊。”光平很吃惊。
“公、公司不错，”太田在游戏间歇时说，“是个潜力股。竞争如此激烈，光靠电脑软件是不够的。”
“是啊，因为周二晚上我就算去某人的家，里面也没人啊。”光平把满含嘲讽的视线转向广美。
“周三早上我一直一个人在睡觉，怎么可能有不在场证明？”广美耸耸肩膀。
“据说是来自隔壁学生的证词。周三早上十点左右，他听到有响声，但警方似乎没有认定那就是案发时间。”或许是出于行业特点，纯子的信息量很多，了解得更详细。
不知是不是心照不宣，二人一直没提松木的话题。说话的主要是太田，内容几乎都是对差生的满腹牢骚。发牢骚的时候，他口吃的毛病似乎会改善很多，恐怕是精神作用吧。
打烊后，光平与太田一起离开。太田说对这一带的酒吧不熟，光平就邀请他来到了MORGUE。这是松木被杀后他第一次来这里。
纯子露出落寞的微笑，望着时田说道：“案发后他每天都来喝，对吧？”
赌徒绅士出现是在半小时后。他身穿一套深褐色西装，手拿一把折叠伞，一进来就想向吧台里的纯子询问什么，可当发现光平、太田等人都投来目光后，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意外且安心的表情，朝大家走来。
光平望向吧台。广美厌倦的表情中夹杂着苦笑，纯子则板起脸，不快地低着头。
“他有不在场证明吗？”井原探出身子问。
“因为他们根本就决定不了方向。今年甚至还有个特别过分的学生，不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工作，就让我、我给决定一家公司。荒、荒谬！”
“就在大约两个月前。同学聚会，喝醉了，结http://www.99lib.net果掉到河里淹死了。这哪是一个成熟的、已参加工作的人的死、死法！”
“正因为不知道动机，才地毯式调查，确认有无作案时间。看来，警方也没有完全掌握松木的过去。”
“青木的人也被问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了？”广美切完洋葱，一边洗手一边问光平。
广美大概早听腻了这种话，眉头都不皱一下，依然在做凉拌洋葱丝。
东和是一家生产综合电子器械的厂商，附近就有一家分厂。光平把名片传给广美等人。
“因为是工作日，我当然在公司。可他们说这些还不能完全证明清白。人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身边总有人的，怎么完全证明？你们说，完全具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到底能有几个？”或许是讲述时又回忆起了不快，井原的声音略高起来，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掩住嘴角。
“嗯。”副教授深深点头，“我们学校的毕业生第一年也必然会有几人辞职。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
“有的是？”光平问。
“松木知道这些吗？”光平问。
井原点点头。“我告诉过他，但不知道他曾是工薪族。我是从青木的老板那儿听说的，说实话，真让我意外。你们也知道，他这个人从不谈论自己的过去。我们曾开玩笑说，俩人比台球，如果我赢了就让他彻底交代。”井原用橙汁润了润喉咙，身子忽然瘫软下来，喃喃地说，“可是，现在连台球都没法比了。”
“最近两三天没打，手、手腕都痒痒。”干瘦的副教授刚摘下一圈圈缠在细长脖子上的围巾，就用辩解般的语气说道。
“能猜到辞职理由吗？”
“当然。沙绪里和老板都很生气，因为他们没法证明。”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在思考一些工作上的九九藏书网事。老板娘，把我的酒拿来。”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没机会说，连我今天来这里都是周二以来的第一次，况且事情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松木打了他一拳而已。”
“没那么夸张，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而已。”
“我们也被问了不在场证明，大家都给不出完美的回答。我们刚才还在聊这些。”
“大、大概有吧。”副教授环视着大家说，“从目前的情况看，若有一点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明，那就可以被视为凶手了。”此时，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奇妙的说服力。
“也许是吧，可就算我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你是个卖书的，又不是刑警……对了，打架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井原先生，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光平自我介绍，绅士冲他摆了摆手。“早就从松木那儿听说了，说你正在摸索自己的道路。”
“从上周五开始就没来过。”光平补充道。太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为什么？”
“你是从报纸上知道这起案子的？”一直默默聆听的广美为光平添上兑水威士忌，问道。
“大致上可以。”干瘦的副教授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计算机服务公司的人退休非常早。若、若是程序员，或许三十五岁左右就得退休。”
这天最后一位客人是副教授太田。他是八点多来的，让光平陪他玩轮换玩法。走进店内的时候，他瘦削的面孔十分僵硬，似乎不只是因为天气寒冷。
不久，二人聊到了就业，各种公司的名字开始出现。提到中央电子后，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松木身上。太田似乎也从别处获得了消息，得知松木为假名、曾是工薪族等。
虽然此话并不好笑，光平还是露出牙齿笑了笑。
“总之，凶手还真会挑时间。”纯子说，“为自己制99lib.net造一个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这种情节推理小说中经常有，这反而会给人留下一种不自然的印象。所以，只须在一个所有人都很难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段里作案就行了。”
“其实，我家也在附近。”井原报出附近车站的名字。
“刑警？都找到井原先生你那儿去了？”光平不记得自己曾向警察提起过井原。
“那是肯定的。我今天来这里，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获得一些新消息。”井原看了看光平和广美等人的表情，然后摇摇头，“看来是徒劳了。”
“还有一些人，由于对参加工作的觉悟不足，还丢了性命。”
“对于老师，我想警方也会慎重的。”光平说，“毕竟事关大学的名誉。”
“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的确，他那个人是有点怪。”仿佛又想起松木总一个人喝酒的样子，纯子不由得望向屋角的那张桌子。
“听说他死了？”绅士站在光平旁边问道。因为压抑着感情，尾音带着些颤抖。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包括我。”绅士递上名片，“我是做这一行的。”名片上印着“东和电机株式会社开发企划室室长井原良一”。
“你都被问了些什么？”
“松木被杀不就发生在周三早上吗？也可能是对周二那件事的报复。”
“这些无聊的事就别提了。”时田把脸扭到一旁，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光平，“喂，光平！”
“运用现代法医学，这、这种程度的推测还是能够做到的。”副教授从学术观点出发支持纯子的话。
“我记得之前那个瓶子里还剩很多，你可真是好酒量。”光平想起上次在这里见面时的情形，说道。
纯子擦拭着酒杯，与广美对视一下，点点头。“那天，我从九点左右就去美容院了，好歹还能有个不在场证明，可是广美就没有证人了。”
大九*九*藏*书*网家抬起头来。这是今天唯一的新消息。
“可松木还是辞职了。”
“青木的常客似乎都被问了一遍。大概是老板透露了我的名字，因为我曾留过名片。”
“昨天全都喝光了，再拿瓶一样的？”说着，纯子打开了一瓶三得利RESERVE，给时田兑起威士忌来。
“松木也是因为这种不安才辞职的吗？”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津村光平——”
“我、我还没有被刑警问过呢。”副教授在光平旁边说，“如果被传讯怎么办？我肯定也答不上来。”
“不过……松木曾在中央电子上班……还真是让人意外。”广美有点难以启齿，大概是因为想到了光平。纯子则点了点头。
“什么事？”
“听今天来我店里的学生说的。刑警去找那个叫武宫的未来大学者时，他交代了这件事。那学生说，武宫好像也被问了不在场证明。”
光平把干瘦的副教授介绍给广美等人后，大家立刻谈起案件的话题。
这一次，光平无言以对。
“老板怎么无精打采的？也是因为失去了拌嘴的对象？”井原担心地皱皱眉，对着时田的侧脸说道。
“听刑警的口气，案发时间好像是上午十点左右。”光平忽然想起来，说道，“真是搞不懂，人都被杀两天了，还能推算出这么准确的时间来？”
“程序员脑子最灵光的时候是黄金期，之后会转职到更高的业务端，不过也有很多程序员对能否胜任抱有很大的不安。如果不是很喜欢，就会干、干不下去。”
距光平发现尸体已过去三天。案件进展如何，光平等人全然不知，报纸上也没有报道。青木没有雇其他人，而是直接由光平接替了松木的工作。光平的酬劳上涨了一些，但对老板来说，这比再雇一人划算多了。
书店老板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