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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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
“没错,是这样的。”
“我懂了。松尾同学,如果我早些找你商量,获取这番知识就好了。”
“咦?”
杂木林的这块地面,比宿舍的地势低一些,所以正好抬头是可以看到宿舍二楼,不过也正因为此,所以想要看清楚从房间出来的人的全貌,还是有些困难。
“去年——啊,说起来,虽然我不知道琳达这个名字。不过那个大叔去年养的狗突然死了,我听说有这么回事。”
“运动服?”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说下坡呢?要想说是和邮局有关系的人,只要写下邮筒,邮寄一类的词不就可以了。再说,如果鞆吕木惠认识这个刺杀自己的人,为什么她不直接写下对方的姓名呢?”
因为说到了家里的丑事,鞆吕木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表情有些扭曲,因为流泪的缘故,连妆都哭花了。
“那又如何呢?”
“骗人的吧。”
小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千帆有点想放弃这个打算,不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给女生宿舍打了电话。如果她报上本名,可能会被鲸野为难。所以她故意变换了声音,自称是柚月步美的家里人。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兴趣。”
不论如何,之后都要好好考虑一番惟道的事。另外还有琳达的事。惟道公寓里养的狗被毒杀了。不仅是毒杀,还是氰酸类的毒药。千帆又涌起了新的疑惑。
“是很普通的那种,稍微有点宽,大概有五公分那么长吧,就粘在箱底,晃晃悠悠的。”
“真的。就在前天。”
“是吗?真是可惜。鞆吕木同学虽然留着长发,不过眉毛粗粗的,某种意义上也挺像男孩。你们这个组合倒是相当不错。”
“交给我保管?”
千帆喊道。
“是指什么……”这是小惠在临死前留下的遗言。当然——“是凶手的名字,或者是对凶手身份的表露。因为她被问道,是否是被我所刺时,拼命否认,所以才会写下凶手的信息吧?这么说来,她就是想通过这张纸,来传达凶手的信息了。”
“不行不行,别想套我的话,我可不会上当的。”
然而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严格来说,千帆没有和小惠一起行动,所以并不知道她是否受到跟踪或者袭击。不过至少,她没有从小惠本人的口中听起类似的事。
夫人的嘴唇虚弱地颤抖起来。“小惠她……为什么要那样说?”
“那不就行了,”他这番话,就好像千帆的选择损害了他的利益一般,“选个更好的学校吧。”
“这件事原本——”对方的声音断住了。与其说是犹豫,倒不如说是终于找到了,能吐露心中这积压许久的秘密,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这原本是我的母亲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这样的话,禁忌爱恋关系中的一方,杀掉了另一方,不是很完美的桥段吗?唉,真是可惜。”
“那女人呢?女人不存在这样的自恋心理?”
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建筑物,一边慢慢走着。不光是清莲学园,女生宿舍也经常在一年里发生几次偷窃的事件。没想到,这次千帆自己倒像个偷窥狂一样四处调查起来,对此她也只能苦笑。
“……现在几点了?”
“你要对男人加倍小心。你可能会认为,只有女人才会把你当作敌人。事实上,嫉妒你的女孩也的确很多。不过真正危险的,是男人。”
“是的,那应该是真正的毒药。”
不过这种事怎么样都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毕竟是上头的意思啊。”
“我听说好像是今天来换。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如果凶手走楼梯下楼的话会很危险。因为一楼的‘读书室’里还有学生,她们那时应该已经听到了响声。如果这么贸然下去,说不定正好和她们撞个正着。刚才你也说了,小惠清楚地看到了凶手的脸。至少,她可以确定凶手不是我。所以说,凶手是没有蒙着脸的。那一旦撞到了一楼的学生,就会被目击到自己的相貌。这样的话,他就只能从走廊的窗户跳下去了。因为是在二楼,只要小心一点,是不会受伤且可以顺利逃走的。”
柚月步美那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没睡醒一样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千帆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生病了才没去上课。
“这,我也不清楚了。”
千帆想要保持平静。
“凶手不可能还有余力做那种事。他当时还被发觉到异常的学生目击到了逃走时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想要进行伪装,也不可能用那么不自然的姿势去刺被害人了。至少也不可能刺出那样深的伤口。”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
“你只是在耍脾气吧,菓哥。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菓站起身来,走到屏风的另一侧消失了。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交到了千帆手上。
“这种事,我又不是当事人,怎么会知道。不过被卷入纠纷的时候,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招惹了什么人,这一点可不是坏事。”
“不要。”
“……什么?”
“胶带?”
那还是集中火力攻下菓会好一些吧。千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接下来只能等待对方的联系了。在这期间,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什么叫连这都告诉她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受打击的似乎不是他,而是他的邻居。”
“抱有这种自恋心态的,并不只有美少年。哪怕是在他人眼中,看起来不修边幅的大叔,也会有这样的自恋心态。事实上,每个男人心里都有这种心态。你看,就像人们常说的,每个男人,都会有些娘娘腔特质。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呢?”
千帆接过望远镜看了起来。如她想象的一样,这样就能透过窗子,比较清楚地看到宿舍走廊的情况了。因为晚上走廊里也开着灯,所以是可以确认从房间出入的人员的。
“小惠被发现的时候,还有气。”
“不行不行。警察先生可说了,尤其不能跟你说关于事件的事。”
“现在宿舍情况如何?”
接下来呢?要一个一个去问宿舍里的学生吗?不,这样效率也太低了,而且会被鲸野发现。她一定会干涉千帆的调查。
“引起女性的反感——啊,这样啊,女人会嫉妒倒是真的。不过,如果和自己没有利害关系,女人倒只是会憧憬漂亮的同性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招惹了什么人……你是说我?我招惹了谁?”
只见上面用记号笔胡乱写着什么,看起来是笔记本的扉页。
就连跟踪狂也是如此。对于无视自己的女性紧紧跟随,被拒绝之后深感受伤,在极端的情况下,还会杀了对方。要问他们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这可不能用一句简单的“有精神病”来解释。也许就如松尾庸子所说,男人会有将美丽的女性据为己有的欲望,如果这种欲望得不到满足,他们甚至不惜杀人。这都是由那扭曲的自恋心所赐。
她终于绞尽脑汁说出了一句话。鞆吕木夫人却用带着黑眼圈的双眼瞪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话。
“琳达?这是谁啊?听起来像是外国女人的名字?”
“耽美小说,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关注这些事啊?”
听着菓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千帆不禁笑了出来。从这番话中,其实可以听得出来,他内心的反权力意志是非常强的。
千帆想到,应该不会和这个男人有太多交集,所以撒点谎也无所谓。
“是她搬进宿舍时给的。因为我妈自己曾也住过宿舍,还被同室的同学欺负过。这也是她给小惠那个的理由之一。”
难道说,惟道对千帆的憎恨,正如庸子所言,是源于对美丽的追求。可是……
“因为你是事件的嫌疑人啊。把事件的详情告诉你,不就麻烦了?”
“这是不可能的。”
果然,是小惠下毒杀死了惟道的狗……不,等等。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世界上,拥有氰酸类毒药的人,又不止小惠一个。惟道的狗被毒杀也许只是个偶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吧。难道真的是偶然吗?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十八日晚上,凶手在这里监视二〇一号室的情况。就如同菓警官所说的,在那天晚上,先出门的是小惠,等她回来之后,千帆才出的门。
“你看,推理电视剧里不是常有这种剧情吗?在毒杀人之前,先用猫狗实验药性。所以那附近的主妇都在猜测,这会不会是杀人案的前兆。好像她们还通知了警察呢。”
如果说,是通过什么办法将千帆引诱出来,让小惠独处,倒是可以在特定的夜里在这里监视。不过在十八日晚上,千帆并不是被别人叫出宿舍的,而是单纯的凭自己的意志离开的。
“不,倒不如说是相反。”
“不行。”
没错,是害怕。她害怕这个世界。
“因为啊,听说那只狗是被毒死的。”
“也就是说,对于你最有研究的美少年的自恋心而言,我会触怒他们?”
“怎么说呢,那是像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吧。如果碰上什么痛苦的事,只要吞下这个就可以去死了,所以能让她轻松地看待一切事物吧。”
他是注意到了屏风外面,有人正在窥视接待间的情况。他走过去,直接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原来正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银行职员的眼镜警察。“别偷看了,直接过来吧。”
“是的。”
“看起来你知道些什么啊,”鞆吕木夫人没有放过千帆的动摇之态,乘胜追击,“这个东西在你这里吧,请还给我。”
不过从步美的语气里,可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虽然菓可能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很明显,她是以触怒千帆为乐。
“可是要怎么做呢?后门可是上了锁的。”
“好的。”虽然千帆并不想读什么耽美小说,不过如果能从中学到这些人类观察的事,她倒是愿意丢下偏见,去试着读一下。“我很期待。”
不过在这里,即使使用望远镜,想要从外面透过窗子看到走廊上的情况也不太可能。千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到对面的广场,那是教会的临时停车处。
“小惠的个人物品,还留在宿舍吗?还是说,小惠的家人已经去认领了?”
“前天,你说的是那起事件?”
“很像是清莲学园的女生上体育课穿的那种。”
千帆回答道。
千帆一瞬间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过马上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穿男装的事。“——绝对不要,不好意思。”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千帆又来到宿舍的另一面。也许是因为平时已经看习惯了,她这才发现,这边有个自己平时并未注意到的房顶是三角形的天主教堂。它的层高约有三楼的程度,因为建在了比女生宿舍更高的山坡处,所以正好挡住了宿舍背面。
“我说啊,松尾同学——”
“比如,他不是用普通的姿势来刺的,而是屈着膝盖故意窝着身体一类的。”
“那样,鲸野一定会注意到的。哪怕鲸野不在,那时宿舍已经开始乱了,如果有人从正门进入,一定会有人记得的。”
“不行,那可绝对不行。”
“会不会是在下坡路的邮筒上,还留下了其他信息?”
“很遗憾,从她的口气来看确实如此。不过你也不用责怪她。毕竟当时现场一片血海,碰到那样的场面,还能问奄奄一息的藏书网被害者凶手是谁,这已经够坚强了。不过从最近年轻人的行为来看,这倒也不一定是坚强,只不过是没神经而已。当然,这只是从一般情况推测的。”
有可能……她想。如果凶手真的是惟道的话,如果动机确实是松尾庸子之前提到的,男人的自恋的话,那么不管是千帆本人,还是小惠,惟道杀掉其中任何一个,都能达到报复千帆的目的。
“你说什么?”
“那是真正的毒药吗?”
是母亲的声音。
“为什么?”
“调查一下就知道。因为你们在询问学生的时候,这边的警察先生看了学生名单之后说,我是最后一个。这也就是说,当时学生都被集中在了那里,而凶手在事件之后从宿舍逃走了。他身上沾到了小惠的血,不可能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而是在附近准备了逃跑用的车子。所以,凶手当时从宿舍逃走了,他不可能在马上赶到的警察之前,再回到宿舍。所以,如果我不是凶手,那么其他学生也不可能是凶手。”
“不客气。对了,高濑同学。”
“为什么?”
“对了,柚月,你能再回忆一下吗?玻璃到底是在什么时间,怎么被打破的?”
“嗯。不过这样的话,还有必要特意闯进女生宿舍吗?只要在外面人迹罕至的地方,找一个刚放学的清莲学园的女生不就结了?”
“被凶手袭击的小惠,当时发出了求助的悲鸣。但是不知道是想发声却发不出来,又或者是其他学生并没有听到。所以小惠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向玻璃窗子投去了那个花瓶求救。”
难道说自己,终于被小惠“解放”,从而朦胧地产生了一种安心感吗……这样的疑问涌上她的心头。然而,真的是这样吗?小惠的存在,对自己来说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对于自己来说,鞆吕木惠这个少女,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邻居?”
过了好一会儿,二〇一号室前出现了一个人的头部,应该是眼镜警察吧。而后,他走向二〇一号室的方向,之后又走向二〇三号室的方向,一直到被教会所遮挡,然后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什么?”
“什么意思?”
“什么?”
“说白了,就是男人的‘Narcissism’。”
“我好在意啊,你所说的‘没有灵感’是指什么?”
“小惠……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这个男人说到底也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刚才她在青木兄悟面前那一番绝望的考察当中。这时她回过神来。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这样下去就真的会变成被害妄想,会把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当成杀人魔的。
“高濑同学,你想不想试试穿男装啊?”
“不,据说是反方向。顺带一提,那是晚上九点多一点的时候。”
千帆单刀直入地说道,而步美那昏昏欲睡的声音却没变。“为什么?”好像她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为什么我非要见你不可?”
“分不清是男是女。不过从后面看起来,身材并不高。至少长得没有你这么高。这和伤口呈现的状态是吻合的。”
(杀了他……)
“我已经扔掉了。”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牵强,不过千帆还是决定试着调查看看琳达的事。要直接去问谷本香澄吗,可此事毕竟是惟道的隐私,如果因此让香澄误会自己和惟道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糟糕了。
“如果按你刚才所说的逻辑,那么男人,是否有可能因为对美丽的追求,而对女人产生杀意?”
“啊,是的。”
“什么?”
本来,千帆以为,惟道对她的执着,只是出于男人的本能欲望这样的程度而已,可是听了松尾庸子的一番话,她才感到事情可能并非这么简单。
“最直观的解释,会是如何呢?总之,这应该不是直接指凶手的姓名,而是关于凶手的一些信息。你的第一联想是什么?”
“坡道下的邮筒……是这个意思吧。”
“你说的那里,是指安槻?”
“长得如何,和是否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调查一下,惟道老师在宿舍值班的日期就可以了。然后再看看那个日期前后,配钥匙的店里,有没有他去配钥匙的记录,很简单就能确认。”
“扔掉了……”对方本来已经直起了腰,却失落地坐了回去,“……真的吗?”
“多半是的。”
“是吧,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的确有一个邮筒,是个看上去并无任何奇怪之处的邮筒。”
“另外发现小惠的,和目击凶手逃走的,会不会也是同一个学生?”
“我们也是这么想,所以从上到下都仔细调查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不过——”
(小惠……)
回到家后,千帆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休息。和她想的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她又昏睡了过去。直到外面响起上楼的脚步声将她惊醒。
“我好像明白了,可又好像不明白……”
“对了,警察先生。”
“还是说,虽然她知道,却有不能明说的理由?”
“态度不一样了吗?那当然,我之前就说过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碰上弱者就态度蛮横,碰上权势者就卑躬屈膝。”
“然后呢?”
“不……”银边眼镜的男人正想否认,却被她的笑容所迷惑,停下了口,脸也涨得通红,“啊,算是这么回事吧。”
“用不着口风这么紧吧,告诉我嘛。”
“简而言之,就是男人的嫉妒心更可怕。女人不管嫉妒有多强烈,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可以说是一种比较健康的形象。可男人的嫉妒,是因为被自恋心理所压抑,所以不会明显的表露出来,因此才会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形式爆发。我这么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如果你能穿男装的话,那也勉强可以。你可真是给我提供灵感的宝库啊。你可是拥有摄人心魄的美。而且对男人也没有兴趣,充满神秘感。如果和你的女朋友一起穿上男装试试看不是更好?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不得了。比起那些普通的美男子来,你可是更优秀啊。”
“她想要回答,但似乎是已经不能说话的状态了。”
“……那之后,又怎么样了?”
“既然你已经把小瓶扔掉了,那我们就忘了这件事吧。我以前也想过向警方坦白,不过还是算了。你也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做个约定吧。”
“与其让你找到我家,倒还不如来这里——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讨厌警察来我家,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惠……)
“是柚月步美。”
“刚才我说了,虽然鞆吕木惠被发现时还有气息,不过已经不能说话了。所以发现的学生,就问凶手是不是同屋的你。鞆吕木惠拼命摇头否认,并且拿过旁边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这个。”
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会成为解开事件的关键要素,此时,她才对警察心生佩服,这种事情,果然还要专业人员来调查才对。
“哎呀真是的,我可搞不懂了。”
不过此时,千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礼貌地报上姓名。之前的六个人,一听是千帆,便毫无顾虑地显露出对事件的好奇心。不过庸子却似乎不太一样。
“……也就是,小惠的外婆吧?”
对啊,是不是该和菓把一切说明白了——千帆有些焦虑。然后,刚才和小惠母亲的约定,又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来这里?”对方将千帆带到了用屏风隔着的简单接待间,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周刊杂志,“你不用特地大老远的跑来我们这个破地方,有事的话,我们自然会去找你的。”
眼镜警察回来之后,她如实的报告了刚才的想法。对方抱起胳膊嗯了一声。
“是的,是父亲比较在意的关系。”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待在家里吧。”
平稳。然而,事实并不该如此。这个现实世界本身才是“噩梦”不是吗?小惠已经死了,被什么人所杀害,小惠已经不在人世,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世界,会是平静的吗?
“咦,为什么是我?”
千帆又来到远离马路一些的杂木林里。如果在这里“监视”的话,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随后,她终于找到了无论是角度还是位置,都正好能看到女生宿舍走廊窗子的地方。
“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什么时候,来我家里玩吧?”
“真是没办法啊,”眼镜警察刚走出去没多久,又突然回过头来,“那个……你可别跟别人说这件事啊。”
“看起来,应该是鞆吕木惠吧。”
“我扔掉之后回来,就发现她已经被杀了。就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如果我不出门的话,或者——”
然而从距离上来说,在这里已经不能用肉眼来观察宿舍内部了。如果用望远镜呢?此时,千帆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一只小望远镜了。她一边后悔,一边眯起眼睛,凝神观察着女生宿舍。如果使用望远镜,多半是可以从这里看到二〇一号室的出入情况的——假设这个出入的人就是千帆吧——监视者先是从这里,监视确认千帆离开宿舍,然后再偷偷溜进去。
“凶手相当残忍,似乎只是为了发泄的感觉。直接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顺带一提,她被发现的时候,还有气。”
“正是这样。如果是公认的美少年自恋,谁也不会对此吃惊。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美男子。外表脏兮兮的男人才是大多数。如果说这些人自恋,大多数人恐怕无法理解。这不是在开玩笑,可自恋这件事,正是支撑我们存在的东西,在世界上,根本没有不自恋的人。不管是多么肮脏懒散的男人,如果没有这份自恋之心,就无法生存下去。也就是说,世界上没有不是娘娘腔的男人。只不过和女人比起来,这种男人的自恋,是因为欠缺社会的认同,所以更加‘秘密化’,变得更加扭曲。这才是问题所在。”
千帆好不容易发出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却如同濒死的老太太一般嘶哑。
“没有啦。只不过长得漂亮,头脑又聪明,真是占便宜啊——”
“你这样,和直接告诉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就好像亲眼见到了一样。”
“等一下。惟道老师应该是住公寓吧,而且他的房间还是在二楼。”
“正好去检验一下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啊。这不是正好吗?”
果然……千帆叹了口气。在这里,虽然能看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不过只能看到肩部以上,容貌十分模糊无法看清,就连眼镜警察的眼镜都看不清。如果是在晚上的灯光照明下,是根本不可能看清进出之人的身份的。以小惠和千帆为例,从远处看,二人的头发是一样的长度,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这……她应该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吧?”
“你说什么之后?”
“没错。前天——确切地说是昨天早上——我们接到了小惠的死讯。母亲听到这件事,就以为她不是被杀,而是自杀。因为毒药是她给小惠的,所以大闹了一番。我们也是这才知道,她给了小惠那么危险的东西……”
“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漠。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愿意和家长亲近啊。对了——你来有什么事?”
“我听说他当时大受打击。好像是很藏书网喜欢那只狗吧。”
“我有点事想问你,关于前天那件事。”
“刚才啊,”鞆吕木夫人眼都不眨地盯着千帆,揉了揉眼角,“我说我妈只是一时糊涂,不过是因为受了小惠死去的打击,她是真的变得奇怪了。不管我们怎么说,她都认为小惠是被她给的毒药毒死的。无论我们怎么说明小惠是被人刺杀死的,她都听不进去了……”
“然后扔掉了?”
年轻的刑警看了一眼千帆,马上住了嘴。
“那个——”千帆打算提供另一份礼物,来混淆视听,“之前学校里有个传言,说是惟道老师曾经偷偷配过女生宿舍的钥匙。你们知道吗?”
“确实有一些。”
“这……”千帆被她的一番话吓得不知该如何作答。“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啦。至少我不想穿男装。”
“警察先生。”
“你真的把它扔掉了?你扔到哪里了?是怎么扔的——”
“菓哥啊,”眼镜警察伸展了一下身体,将泡面放到桌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寒假他在宿舍值班时——”
“男人的……什么?”
对她来说,现在还没有明确能够指证惟道的证据,所以也不能排除其他人行凶的可能性。而且,如果是无差别杀人的凶手,对方不必拘泥于杀掉二〇一号室的女生,所以也没有必要对女生宿舍进行监视了。
“我不知道。当时很暗。到现在我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毒药。我一直在怀疑,那只是她为了唬我而撒的谎。不过既然您这么在意此事,那恐怕真的是——”
他是来通知菓,清莲学园的女生宿舍发生了第二起杀人事件的。
“是美少年之间相爱的内容。因为在上大学之间有段空闲,所以我打算写点东西,向专门的杂志投稿。我现在正在努力创作呢。”
“咦?”
“拜托了。”
不过,还有问题。“……从这里,真的能看清楚,是谁走出房间吗?”
“你认识邮箱前的那户人家吗?”
“不过,刺中伤口角度的决定性证据一出现,对你的怀疑就被洗清了。而鞆吕木惠最后的证言也有了可信性,就是这么回事。”
“很有可能。”
“也就是说,凶手在这里监视二〇一号室出入情况的假说,是不成立的了吧。”
“说得也是……我知道了,谢谢你。”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来源,不过应该是之前,我的妈妈有认识的人在镀金厂工作,所以通过这层关系得到的吧。”
千帆将她偷听惟道和香澄谈话的事隐去,然后说明了其他部分。
对方扶了扶眼镜,又理了理头发,手里拿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泡面。看起来他还没有向菓报告,今天白天在女生宿舍附近碰到千帆的事。
“你在说什么呢?你忘了本部长的关系吗?”
“我……要说什么好呢?”
“啊?”
“没错,虽然字写得很乱,不过应该是这个意思。那么,你认为,这到底是指什么呢?”
“也就是说,外部的人员想在这里监视特定的学生,是相当困难的。除非对方随便杀掉二〇一室的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
之前青木看着她时,时常会表现出一种区别于性欲的“凶暴”神态,那不仅仅是对“不能出手的对象”(原因有多种多样,一来千帆是他的学生,二来家里也有钱有势)的焦虑。当然,这个想法本身没错。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之后,我也没有听到什么传闻了。也不知道警察到底查了没有,总之从结果来看,是没有什么然后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毒杀事件,电视新闻里总会报道的吧?”
“对对,于是发现她的学生,就问被害者,她是被谁刺死的。”
“什么骗人?”
“你是指无差别杀人吗?”
而这流言和谷本香澄所说的似乎有些关系,十八号晚上,她给惟道打了数次电话,都无人接听。果然如她所料,虽然她还不知道惟道当晚去了哪里。不过费劲心力从宿舍溜出来,赶到惟道公寓,却发现对方不在的柚月,如能马小百合所说的心情不好地回到宿舍,也是理所当然。
可这样也没能得到信息。对方要么不在家,或者哪怕在家,也对此事完全不清楚。
“那么……”
难道说……是小惠干的?
终于,打到第七个人松尾庸子时,她才得到了一点信息。在她刚入学那一年,庸子是她同班的委员长。身材瘦小还带着眼镜,一看就是很勤奋的那种学生。两人从来没说过话。不过要说起来,此人也是对千帆持批判态度的那类学生吧。
眼镜警察再一次走到树下,蹲在地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站起身来。
前天她在血海般的现场所见的场景,对她来说打击并不大,甚至有种“原来这就是杀人现场”的感觉。然而,真正的冲击则是在心里稍微平静之后才袭来的。
“这种事还是免了吧。如果你怎么都想知道关于事件的事,就直接去问警察吧。弄不好他们会告诉你的。”
“我承认,在清莲学园的男人中,他长得是最好看的,不过他有些好色过头了。这种大叔我可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我敢打赌,再过个两三年,他就会变成肚子突出,有双下巴的大叔吧。现在他可是已经出现这种征兆了。”
“惟道晋是怎么拿到宿舍钥匙的?”
“嗯,多多少少吧。”
“好吧。”
不过,要监视二〇一房间的话,就只有这里了。其他位置要么就是看不到窗户,要么就是离宿舍太近,过于显眼。
“不……”
“仔细想想,其实不只是住在自己家的学生,和宿舍里的学生。”
“真是的。你明明这么漂亮,如果打扮成男人,没准反而更能强调出女性化的一面呢。怎么样,要不要真的试试看?”
“有没有可能,凶手在故意掩饰自己的身高?”
千帆起床,换了衣服。因为她和三年级时的班主任,一位姓青木的老师约好下午见面的。青木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教师,但(或许说正因如此)却对持有“高濑”之名的千帆特别以待。报考安槻大学二次招生的志愿书,以及相关的材料,想必他已经整理好了。
“搬进宿舍时……也就是说去年春天,入学的时候吧?”
“随便你怎么失望啦。总之,你是说,惟道老师在公寓的房间里养狗?”
“那小惠是怎么回答的?”
可是,难道小惠她……
“你说的娘娘腔是指同性恋吗?”
“狗?”
“怎么?”
千帆想起了松尾庸子的话。像这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在心里也藏着那种自恋情绪吗?他会因为那种自恋心,而会对千帆,或者是对别的女性,产生憎恨心理吗?甚至就连被家计所迫,却还是沉迷于陪酒小姐的这种好色行为,实际上,也是那种“憎恨”的一种表现吗?
“更深刻的?”
毒死的……在心里反复着这个词的千帆,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上了一般。
“这我也无法断定了。”
“咦?稍等——”步美的声音稍微远了一些。千帆从电话里,听到鲸野的声音,似乎以命令的语气在说着什么。“是、是,我知道了。我会去上课的,马上就去。”
“还好日本是法治国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察是不会随便逮捕人的。”
“你知不知道,惟道先生认识一个叫琳达的人?”
“这、这样啊,”对方稍微想了一下,“那么高濑同学你去那里走走吧,我在这里看着——”
“我是小惠的母亲。”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快精神错乱了吧……千帆突然缓过神来。她的想象正冲着极端的方向极驰而去。如果继续这样思考,她恐怕会得出占了世界上半数人口的男性,通通都是“可能性杀人者”的结论吧。这次陷入“病态妄想”的,可正是千帆本人。然而,哪怕理解这一点,心里那种“如果和鞆吕木惠一起死掉就好了”的想法,却还是无法抹去。
“在此之前,你也已经说过吧。在十八日晚上,你十点半从宿舍离开。而在那之前十分钟,鞆吕木惠刚从外面回来。也就是说,从这个老人的证言判断,鞆吕木惠从宿舍出去,是在晚上九点时。这一点没错吧。”
“你刚才不是说,主妇们通知了警察嘛。那之后警察调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为什么自己睡了这么久,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千帆并不习惯久睡,更何况小惠现在还尸骨未寒。哪怕是失眠也不为奇怪,可实际却是反了过来。她有一种想要一直睡下去的感觉。可能,这是她的身体无意识地选择了“逃避”这条路吧。
“这又意味着什么?”
她来到指定楼层,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马上就见到了面熟的花白头发的菓,对方在西装外面还搭了一件外套。
原来是之前她遇见过的那个戴银边眼镜的警察。对方吃惊地回头,因为没有马上想起这个叫自己的年轻女孩是谁,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
上面的内容是——
“我也明白,我的要求很过分。不过——请不要在她死后,再继续侮辱她。”
“不过,就算她的外婆有这种东西,是怎么到了小惠的手上呢?”
“那么凶手,就是有钥匙的人了?”
“我明白了……”
“哼,”也不知道,菓是不是看透了千帆的思想斗争,他不高兴地说,“本来还以为你特地跑来警察局一趟,是给我们带了什么有价值的证言作礼物呢。”
“人影?”
“这么说来……难道凶手,是邮递员?”
“我们就给她看了鞆吕木惠的照片。老人说,就是这女孩没错,因为对方经常从她家门口路过,所以不会认错。话先说在前面,虽然老人年事已高,可还没有老糊涂,所以我们认为她的证言是充分可信的。”
好害怕。
第二天,二月二十日。千帆做了极其可怕的噩梦。不知道是否是前一日的疲劳作祟,不管如何被梦境折磨,她却始终无法从那沉落的泥泞之底中浮上来。
“是向宿舍方向走的吗?”
“我告诉她什么了啊。明明都是她自说自话,我只是没有特地加以否定罢了。我可没说过,柚月就是发现者。”
之后要做什么呢?此时千帆并不想直接回家。如果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定又会陷入睡眠。虽然刚才她并没有做梦,可如果自己再睡下去,难免又要做昨晚那样的噩梦。
“故意掩饰?”
“已经七点了——有客人来见你。”
“这就不知道了。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鞆吕木惠在那一晚究竟去了哪里?”
“为什么?”
“这样吗?”
如果鞆吕木夫人失去理性,也许自己还能轻松一些。千帆这样想着。如果她在这里,掐住自己的脖子,或者——
“说起来——”可能是看到千帆如此失落,觉得她有些可怜吧,鞆吕木夫人改换了语气,“高濑同学,你和小惠住在同一个间宿舍对吧?”
“外面的人,偷偷地用什么手段,拿到了学校的运动服也说不定。这样穿着,偷溜进宿舍就不会很显眼了,哪怕被人目击到,也可以混过去。”
“老人以为是出现了临时身体不适的人,马上打开了玄关的开关,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孩一脸惊讶,还不等老人问话,就匆匆离去——”
千帆正要将话筒归于原位的手停住了。比起庸子所说的内容,一向沉默寡言的她,藏书网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饶舌,这一点反倒让千帆提起了兴趣。两人只有在一年级时是同班同学,或许是庸子的性格在这两年发生了变化。
“什么?”
“这……”
“我明白了。”
“当然,她是想通过随时都能去死这个想法,去逆向激励她,让她产生活下去的勇气吧。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可是,不论如何,都不该把真正的毒药给她啊,万一真发生意外怎么办呢。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母亲做事太不过脑子了。”
“果然,看来你们调查过了。”
千帆听说,很多年前青木的长子考大学失败,而只能去上班的事。他声称因为经济原因,只允许儿子报考公立大学,也不允许儿子复读。可另一方面,青木本人却为了捧某个陪酒女郎的场,而经常去俱乐部,点价格高昂的酒水。
“可是……”
“咦?”
“难道说,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对某些男人产生了威胁,从而让他们有了足以对我产生杀意的憎恨——是这个意思吧。”
看来她的记忆力相当不错。千帆真心感到佩服。
“我想,这件事要查起来并不难。”
“我、我是说,不用连这种事都告诉她吧。我说——”
这时,千帆的脑中突然转了一下。随便杀掉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也就是说,只要等到二〇一室只剩一个人就可以去袭击——不过,这真的可能吗?
“你怎么会知道?”步美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惟道老师……”
“然后,柚月来到二〇一号室,发现小惠被刺——就是这么回事吧?”
千帆可是做梦都没想过,会有年轻女孩管惟道叫“大叔”。她认为柚木步美这样处于青春期的女生都会喜欢他,看来这是自己的偏见吧。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不过现在并不是发表感慨的时候。
“客人?”
突然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恰好要打断千帆话。
“还真是巧啊。”
“——你为什么,非要去那种乡下的三流大学啊?”青木兄悟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千帆,“如果想要去远一点的大学,也完全可以报更好一些的啊。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和你见面聊聊。放学后,在学校外面。”
“是一个老太太独自居住。十八日晚上,她在关窗户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邮筒前的人影。”
“‘Narcissism’。自恋。”
“鲸野是不会让我进宿舍的。因为我在这三年里,一直不遵守宿舍纪律而惹她讨厌。更何况在发生那起事件之后——”
之后她直接去了邮局,将准备好的材料寄到了安槻大学。
“嗯,当时我和小惠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宿舍,大家都知道。”
“……原来如此。”
“耍脾气吗?别闹了,这可是大人的证明。你也来好好看看我的手腕。对了,”他的视线从同事身上回来千帆这里,“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菓从他手中接过泡面,马上吃了起来。
“但是哪怕凶手有钥匙,也不是宿舍里的学生吧?”
“嗯,我本来是打算在身边的人里寻找创作原型的,不过却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呢。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家里,都是些污染美少年爱好者眼睛的货色。”
“这样的话,”对方对“父亲”这个词产生了激烈的反应,不得不用咳嗽来解围,“那应该能让你家里人安心。”
“好了。继续刚才你的问题。你想知道,现在你是否还有嫌疑。答案是否定的。怎么看你都不是凶手——我们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不仅仅是青木。千帆想道。恐怕世上的大人大多如此吧。他们从心底里,憎恨着女性的存在,那种比自己“更加美丽”的存在。而这种憎恨,是被压抑在深层意识之下的,所以通常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连他们本人,也对此毫无自觉。
“小惠被刺了十几刀?”
“当然,我已经在家里住了两天,已经没问题了。”
那么……千帆想着,小惠离开宿舍的时候,凶手还没有开始监视吗?十八日夜里,小惠从宿舍离开是晚上九点。如果此时凶手还没有开始监视,那能说得通吗?
“坡道下邮筒”。
“绕到宿舍前,从正面堂堂正正地进去不行吗?”
“看来你的脑子转得很快啊,”菓佩服地说道,“明明长得这么漂亮——”
“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为妙。”
“阳台的玻璃被打碎了吧?”
“不过,我家里在那边有亲戚。”
然而,菓似乎并不在。千帆只好在电话录音中,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说自己想在对方有空的时候见个面。
“——咦,是高濑同学。你还没有被捕吗?”
“关于凶手的服装。目击者只是在一瞬间看到了凶手逃走时的样子,所以无法断言凶手的外貌。不过她说,好像是上下一套的运动服。”
“这是什么意思呢?首先我们来看看你去了哪里吧。你在自动贩售机里买了罐装啤酒,然后一边喝,一边晃晃悠悠地在马路边晃。你可别拿这一套唬人了。我话先说在前头,那一带可没什么卖酒的自动贩售机,我们已经好好调查过了。因为从教育方面考虑,那一带是禁止设置那种自动贩售机的。如果你真的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啤酒,那你一定跑了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不是能徒步一两个小时来回的地方。”
“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思想——”
看起来,对方是故意用含糊的语言来警戒自己。她发现对方正用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在评定自己。这是单纯的职业性,还是在面对她时露出的“男人的品性”?
“因为司法解剖的结果,”对方示意千帆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就像之前所说的,被害者全身大概有约十个左右被锐利的刃物所刺的伤口。我们可以从这些刺伤的角度来判断凶手的身高,大概就是像我这么高吧——所以,就是这样。”
“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怀疑你就是凶手。是的,也许我现在也还在怀疑——如果被你母亲听到这话,一定会想杀了我吧。”
“怎么会这样……”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毕竟当时现场的情况很混乱。如果是平时熟悉的人从正门走进来,学生也不会觉得不对劲。也许就此忘了也说不定。这种可能性也要充分考虑。”
“你说这是去年的事情,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对,因为你是目击者吧。”
“也就是所谓的耽美小说。难道你没有读过?”
“何以见得?”
“小惠……小惠看着那个,说要自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已经告诉千帆不少信息了。太勉强的话,反而会不好。于是她放弃这一点,改问别的:“说起来,凶手是怎么进入宿舍的呢?”
“——这是什么?”
“什么?”
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吧……现在,她又被寂寞包围,感觉身边充满了“恶意”与“敌意”。青木好像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千帆却心不在焉地离开了职员室。如果她能大哭一场,或许还会好受些。可现在,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是说……凶手的身高?”
“的确,我无法否认。”
“是的。”
对于千帆来说,惟道这个最差劲的男人,却偏偏是学校里众多女生憧憬的对象。在他的“后援会”里,甚至还有从外人来看,可谓是愚不可及的序列,用以决定“诱惑”惟道的顺序。而柚月凭着她那好强的性格,强行自封为“第一位”,而不让其他学生接近惟道,千帆经常听到这样的流言。
她抬头仰望天空,装着大学志愿书的资料信封,在自行车筐里沙沙作响。
“就是因为我不清楚才想问你。我是听说,这个叫琳达的女人和惟道老师有什么关系,好像是去年发生的事。”
这个琳达会不会是惟道班里某个学生的昵称呢?这样的话,身在同一班级的能马小百合知道也不奇怪。难道说——千帆突然地想到,这个琳达是否与惟道的学生发生过什么争执。在这种情况下,同一个班的鞆吕木惠也被卷了进去,所以没准和这次的事件也有关系。
“柚月同学——不,目击了凶手逃走姿态的学生,是否还记得凶手的特征?”
千帆急忙跳了起来。原本要直接下楼,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整理仪容。她急得连灯都忘了开,还埋怨起自己的头发为何如此难绑。
“算是这样吧。”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
“然后呢?”
“虽然还没有实证,不过如果有人在十八日晚上,在这里‘监视’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没有这种迹象。”
“……这样啊。”
“——怎么样?”
然而,不管再怎么害怕,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对决”了。得不到别人的爱,也无法再去爱别人——
她家里有清莲学园所有学生和教职员工的联系方式的名册,所以她再一次下楼。从刚才限定的条件里选人,直接打电话过去。
松尾庸子之前用了“危险”来形容千帆的美貌。恐怕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离开故乡的话,不知道何时,她身边又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惟道晋”吧。她会时常暴露在男人的那种由自恋心引起的嫉妒和憎恨之下,极易被“攻击”。弄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如果这其中也混入了“由自恋而产生的,对一般女性的根源性嫉妒”,那么他在千帆心中,就不仅仅只是个好色鬼了,而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无差别袭击女性的“杀人魔”。
“那个邮筒,是由支柱架起一个方形箱子的模样。我们发现箱底黏着一卷胶带。”
“请、请你站起来一下。”
“因为我也无法判断真伪。”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说了我不否定,可也没肯定任何事。”
“不过柚月,你可是事件的目击者吧。所以你应该是最清楚我不是凶手的人吧?”
千帆如他所说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好可以俯视这位小个子警察。
此时,由事件本身而带来的冲击,也渐渐在千帆心中膨胀了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失去”小惠的那份悲伤,却意外地稀薄。千帆发现,自己意外的,似乎已经开始渐渐忘记小惠……
“对此我无话可说。”
这就是对她不肯相信对方的“惩罚”吧……千帆发不出声音,也无法改变表情,只能在心中恸哭着:我,又变成一个人了……已经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像小惠那样,让我在她面前毫无防备了。好害怕。
“突然上门拜访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办完事马上就走。”
“嗯,咦?什么?我知道了。我转交就行了——真是够了。”步美不情愿地说道,随后终于重新对着电话说道,“久等了。”
“……什么?”看起来对方并不知道。之前像是昏昏欲睡的菓,突然张大了双眼。“你说的惟道,是指那个和鞆吕木惠有暧昧关系的男人吗?”
“什么?”
“不过,发现她的学生,问了她是不是高濑同学刺的——这个理由,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吧?”
“是被铜制的花瓶投上去打碎的——看起来是这样吧。”
“刚才的问题?”
“不过,在小惠被杀的时候,你当时不在宿舍吧。现在想来,你既然知道那个小瓶子的事,那当时你应该的www.99lib.net确不在宿舍里。我想要这样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根本无法冷静地坐在这里。”
“没错,正是如此。在我看来,像高濑同学你这么美的人,一定会刺激到男人的自恋心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对于男人来说,不管再怎么憧憬你,也无法把你占为己有——他们被这样的无力感所刺痛。男人喜欢美女,是因为带着美女一起出门,可以满足他们的自恋心理。这其实也不过是自恋的一种形式而已。然而,你却绝对不会变成他们的所有物,这一点,刺激了男人的自恋心理。被伤害的男人,就会对你产生攻击心理。”
“外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其不能和我说?至于吗?”
“你明白了吧。虽然穿着运动服,不过并不一定是宿舍的学生。也没准是住自己家的学生,不过在女生宿舍,因为替换衣服不够,平时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也不少。”
“总而言之,你是说,男人对女性的所谓爱情,不过是谎言而已。实际上,只是他们在为自己考虑吧。这是你到目前所说的话里,我最明白的一点。”
“因为后门锁着。所以只能认为,凶手是从正门进来的。”
“氰酸类……”
“啊,是我写的稿子。”
“那打破的玻璃,被处理掉了吗?”
千帆完全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松尾同学,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起来,步美并没有请病假,而只是单单睡过头了。恐怕还是像往常一样,又在半夜出去玩了吧。旁边的宿舍刚刚发生过杀人事件,还能这样懒散,千帆有点佩服她。
“一位叫鞆吕木的客人。”
菓含糊其辞地回答。千帆等着他后面的话,却发现对方并不想告诉她太多。
“咦?啊,啊,是这样啊。真是的。”
“怎么说呢。凶手有没有可能在警察到达之前先从二楼跳下去,然后悄悄地回到宿舍。”
过了好长一会儿,她都无法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她调整呼吸,数次确认自己的确是从噩梦的世界中清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反差造成的感觉,现实的世界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也就是说,外婆瞒着所有人,给了小惠——不过,”千帆此时,又想起了之前松尾庸子的一席话。“到底外婆是什么时候把毒药交给小惠的呢?”
千帆在这里徘徊起来。在这里,她发现一个可以隔着教会,从斜面角度观察到女生宿舍的地方。在那里,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宿舍,也就是只能看到二楼的二〇一,和二〇二宿舍。但是,这个位置就在马路边上。可就算是晚上,站在这里“监视”也未免太过显眼。
“喂——”
“不客气。等我的书出了,我会送你一本的,虽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会出就是了。”
“你说的完美,到底是指什么啊?”
又或者说,自己也许已经陷入了混乱。千帆这样想道。失去小惠的事实,对她产生的打击过大,让她的精神进入了超负荷状态。对,可能是这样。不,她只是想这么认为而已。
“是我妈给她的。”
“我是高濑。”
“那恐怕……不行。”
“什么意思?现在宿舍很平和。不过你房间里的地毯已经被掀走了,地上光秃秃的。断水要持续到明天,所以现在不能打扫,那臭味真是太大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想惹千帆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确实被血腥味道弄得大受刺激,才故意说出这样露骨的话。“不过好像现在终于洗好了。昨天宿舍周围还有警察乱晃,今天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然后再自杀。)
“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只狗死了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说了,我无话可说。警察不让我把案件相关的事告诉任何人。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啊,从眼镜警察的话来看,指望父亲完全是个错误,但是千帆却不觉得失望。因为菓肯给她透露这些信息,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威严。这让她有些高兴。
所谓的“这件事”,指的应该是他在搜查中碰到千帆,并对千帆的要求百依百顺吧。千帆点了点头,目送着对方穿过广场,走过马路,向女生宿舍走去。千帆则拿着望远镜继续等待。
“等一下,我有问题。”
“今天我来是想要问问,小惠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你保管?”
千帆回到二楼,倒在床上。她看着天画板,就在想东想西的时候,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刚才你说惟道先生,”千帆实在跟不上刚才的话题,于是便强行打断庸子的话,“我想问一些,和他有关的事。”
“为什么?”
千帆从电话这边,都几乎能感受到柚月那露骨的嫌恶感,以及她对着话筒做鬼脸的样子了。对于这种幼稚的行为,千帆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可笑,这让她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念头。“对了,柚月,前天晚上,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嗯,没什么,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像你这样的大美人,会不经意间惹上什么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小惠的老家在市里,开车到这里连一个小时都不用。她之前也想过,对方的家人可能会前来拜访。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人也会希望自己变得美丽吗?”
“这、这可是两码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的态度和之前可是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也不必拘泥于国家公立学校?”
“只不过?”
“唉,这就没办法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兴趣嘛。不过你应该是真的女同性恋吧?虽然我对于真正的同性恋是敬而远之的,不过女同性恋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两个人,或者至少一个人穿男装吗?我记得是叫T还是小猫——”
“就是这样。不过鞆吕木惠听了之后,拼了命地摇头。当然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否定是真是假。我们当然有所怀疑,被害者可能是不想让恋人被怀疑。”
可现在并不是读小说的场合,挂断电话后,千帆变得忧郁起来。难道惟道晋出于扭曲的男人自恋心理,对她产生了憎恨和杀意吗……对于千帆来说,这是无法无视的实情。本来她还以为,对方只是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欲望。可现在,又有了对那份可怕“执迷”的新解释。
“没错。”
在血湖之中,有只一人大小的眼球,浮起仰望着千帆。恐惧堵在她的嗓子眼中,让她连惨叫声也发不出来。就在她被那红色视线所纠缠,用力挣扎时,她终于醒了。
“怎么样?”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被当成凶手对待了?看来和“惟道凶手说”一样,“千帆凶手说”的流言也在学校里流行起来。最开始的六个人,虽然也曾经听过类似流言,不过却没像庸子这样,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你说什么可惜……”
“她说瓶里面是氰酸类的毒药。虽然我不相信,可她当时的样子很不寻常。我想也许她是动真格的,所以就抢过了小瓶——”
“上头可没说,要给这位小姐这么多方便啊——”
可还有问题。就像她昨天想过的,不管是惟道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无法预测千帆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门。难道要每天夜里在这里监视,等待千帆出门吗?这样也不是不可能,可毕竟不太现实。
“凶手并不是身高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长得更矮的人,你明白了吧?”
但是失败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会以犯罪的形式——松尾,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有没有自己现在能调查的事呢——她这么想着,便骑车驶向了女生宿舍的方向。
对方含糊地回答道。千帆着急了起来。
要像柚月步美所说的那样,直接去问警察吗?想到这里,她把当时拿到的名片拿出来,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在这方面,高濑同学,你的美可是挑不出毛病的。像你这么美的人,哪怕是被你杀掉也好。啊,我说的是,如果你是男人的话。真是可惜啊。可惜,你为什么是女人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然,公寓其实是禁止养狗的。”
“啊,这位小姐——啊,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叫法似乎是在迎合权势人物一般,于是赶快换了称呼,“是高濑同学吧?”
“不,没有这回事。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自恋的产物。要是说起来的话,自恋主义者,可以和女人直接画上等号,这可是社会上的普遍性认识。因为女人的自恋具有社会性,所以不会让人感到不自然。也就是说,表里如一。”
千帆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来说这件事。在此之前,虽然两人住在邻近宿舍,不过可一直没有什么积极的交流。倒不如说对方是对千帆抱有反感的。再加上昨天能马小百合所说的话,千帆也更加确信,步美是不会向别人示好的类型。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在对话中流露出这种想法。
“可是,为什么呢——”
“当然,自恋心理并不是仅仅依靠外貌方面来成立的。不过,外在的美貌,有更容易吸引别人注意的功能,所以的确是最重要的因素。人类啊,就是想让别人认同自己价值的生物。因此我想,男人想让自己变得更美丽这一点,并没有错误。而本来就有些容貌优势的男人,更容易对你产生嫉妒心理。最开始就和美丽无缘的男人,应该会马上放弃。可是那些有些姿色,一直沉浸在自恋心中的男人,见到了你的美貌,可是会受不了的。虽然有点多余,不过我是有点担心你啦。”
“……应该是?”
“不过,比这更恐怖的,并不是那种因为你不会属于他们而产生的妒忌心理,而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你这样美丽的嫉妒心。”
“明明还很年轻的小狗突然死掉,老师好像觉得可疑,就送到了兽医那里详细检查,结果发现是喝了什么毒药而死的。听说还不是杀鼠剂一类的药物,而是氰酸类的剧毒。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也是有些过分了,所以他的邻居都有点害怕呢。”
等她走到楼下起居室时,沙发上有一位女性站起身来。对方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染着栗色的头发。她板着脸看了千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行了个礼。
“是你扔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遇到小惠之前,自己也一直是这样的吧?那么,在失去小惠之后,她也能够继续回到之前的状态——千帆一边这样说给自己听着,一边踩着自行车。
“我要注意什么?”
“不,”对方喝了口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嗯。”
“哈哈,看来,你都已经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了啊?”
“好、好的。”
“啊,你还真清楚啊。我原本还以为,高濑同学你和其他女生不同,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感觉呢。没想到你对他也有八卦的兴趣啊。真是让我有点失望。”
“——我,必须要向你道歉。”
“你好好跟家里人说明过吗?”
“没错,”千帆在这里老实地回答,“不过,刚才你说的胶带,是小惠贴的吗?”
“那就一言为定。”
“什么?你是说她当时还活着?”
如果使用望远镜,就能在这个位置看到二〇一号室的人出入,在这个前提下思考的话,那么凶手当然目击到了小惠离开二〇一室的情况。如果凶手的目标是千帆,那么应该会在此时进入二〇一室。然而,如果凶手的目标九-九-藏-书-网是小惠,则会将潜入宿舍的计划延后,或者尾随在离开宿舍的小惠之后,在没人的场所袭击她。
“我是说,把头发剪短,试试穿男装?一定很帅气的。就像是宝冢的男役一样。”
这样的话,她就更不能轻易排除惟道是凶手的可能性了。弄不好,他是真的想杀害千帆,或者想通过杀害小惠,来对千帆的心理产生伤害。
“哎呀,那还真是可惜。”难道自己被抓,会让她这么高兴吗?千帆正这么想,对方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这样的话,我可就没灵感了啊。不过算了,换个桥段就行了。”
“我想想,应该是第二学期——不,等等。是在暑假之前。当时我刚刚升上三年级,应该是春天——嗯,对了。当时是连休假期刚结束,我就在学校里听到了这个传闻。”
“刚才你就一直这么夸奖我,还真是多谢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容貌会招惹到同性的反感吗?”
“也就是说,男人的话就有内层的含义了?”
“怎么了?”
“怎么样?”
“所谓的坡道下,应该指的是女生宿舍的那个下坡吧——”千帆突然想到,“说起来,沿着那个坡道下面走一会儿,确实有一个邮筒。”
“比如说,像是小瓶子一类的东西?”
“那服装呢?”
“相反?什么意思?”
她想来想去,这才发现马路上有个人影正向这边走过来。对方穿着西装,应该是个男人。他拿着望远镜,一步步后退着,向女生宿舍的方向看着,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千帆。看起来就像个平时洁身自好的银行职员,突然一时兴起,开始了偷窥行为一般——
那么要去问谁呢?这时千帆才发现,自己平时不结交朋友的不利之处。哪怕去问平时说过几句话的同学也好,不过她却一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不过也不用难过啦。惟道天性就喜欢女人,只要你继续加以引诱,他早晚都会上钩的。”
“我想先把话说在前面,”鞆吕木夫人的视线移至别处,“你不要来参加我女儿的葬礼。”
当天晚上十点,千帆来到了南警察署。这是一座最近刚装修完的近代建筑,电梯前面贴着每一层的楼层索引。这让千帆感觉自己像是在逛百货公司。
“我说,松尾同学。”
“就是这样。当然,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凶手。现在好像有推理小说会把负责调查的警察写成是凶手。虽然读起来挺有趣的,不过推到自己身上,还是感觉怪吓人的——”
“菓哥。”
前天晚上,她下了出租车,之后跌跌撞撞,来到了这个小山坡。千帆下车后,推着自行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样子,一边走上山坡。
“——千帆。”
“如果想要美形的角色,那惟道先生不是正好?”
为了“治愈”自己,一定得找出杀害小惠的凶手……她想到这里,突然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半了。
“严格地说,这和同性恋也不是完全扯不上关系,不过还是稍微有些不同吧。我指的是那种彻底的自恋。同性恋的恋爱对象总归会是别人。虽然同性恋也有很多种形态,不过都是以男性的肉体美来映射自己的镜像,所以也不能说与自恋没有关系吧。而所谓的女装癖,也是依靠自恋心态而成立的。女装癖并不一定要和男人睡觉,有些人的做爱对象是女人,总之很复杂。不过,不管种类如何复杂,这类性癖的前提就是男人的自恋心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实际上,不光是同性恋关系,男人与异性发生关系,也是以自恋心理为基础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千帆突然想起了昨天,香澄所说的琳达的事。她想起自己问到此事时,能马小百合那奇怪的态度,说明这件事非常可疑。
“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千帆反驳道。对于别人对她容貌的夸奖,她总是抱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理由很单纯,因为她的脸上,有她父亲的影子。就像松尾庸子所说的,如果是同性称赞自己还能忍耐,如果是被男性称赞,则会让她产生嫌恶感。
银边眼镜的警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千帆的催促之下,横眼看了看千帆所指的地方,照她所说地走了过去。而后拿起望远镜,站在树丛里,向女生宿舍的方向望去。
不过,认真说起来,真的有能从外面直接观察到女生宿舍内部的地方吗?千帆先从阳台方向眺望宿舍。
“没错。而且很可能是你没见过,也不认识的男人。你看,最近有很多杀人案,凶手所杀害的,都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对象。可以说,我们现在,已经处于无动机杀人的年代了。当然,如果要我说,所谓的动机就是威胁到了自己的自恋心。而马路上的杀人魔杀害女性,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高濑同学,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可是相当危险的呢。”
“柚月马上离开了二〇二号室。此时,她正好目击了从二〇一号室出来的凶手跑掉时的样子。”
咔嚓一声,对方挂断电话的声响几乎把千帆的鼓膜震破。她苦笑着放下电话。
“喂,菓哥,等一下,”眼镜警察急忙插话道,“连这都告诉她,真的没问题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惠会有那种东西?”
对了,说起来——之前她曾经产生过疑问,不确定这附近是否有能监视女生宿舍的地方,想到这一点,她停下脚步,把自行车停在路边。
“稿子?”
“原来如此,然后呢?”
“从现场的情况看,有这个可能。”
“旁边二〇二号室的学生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人不是柚月步美,就是能马小百合。”
“等、等一下……”
“也就是说,可以断定凶手的身高和警察先生您差不多?”
“对,就是狗。我记得他给狗取了个像是外国女人的名字。应该是只母狗吧。”
“那个,会不会是小惠投出去,向人求助的?”
“不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极端地说,男人要杀害女人的理由,只有这一点。你看,世界上不是经常有那种痴情的男人,杀害移情别恋的妻子或者恋人的故事吗?去问他们的动机,他们都说,如果爱人要变成其他男人的东西,还不如让自己来亲手杀掉。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对于男人来说,忠于自己的女人,对他们无法构成‘威胁’的,也就不会刺激到他们的自恋心。因为所谓的忠贞,就是属于男人自己的东西,也是自我投影的对象,所以没有关系。一旦这一部分要变成他人之物,就会变成刺激他们自恋心的‘敌人’。所以,他们才会走向极端去杀人。对于人类来说——对于男人来说,威胁到他们自恋心的东西,是非常难以忍受的。这种刺激,与他们自己存在的危机感紧密相连。”
刚才,菓打电话说,因为现在很忙,所以没空去见她。不过如果千帆愿意屈尊来警察局的话则另当别论。虽然菓可能是在开玩笑,不过千帆还是马上穿起外套,骑着自行车赶了过去。
“我现在还在嫌疑人的名单中吗?”
千帆正打算挂断电话之时,对方叫道:“高濑同学。”
“能告诉我吗?”
“我刚才说过了。你的美,比起同性,更容易激起异性的嫉妒心。”
有些姿色的男人……千帆立刻就联想起了惟道晋。
五层楼高的女子宿舍,阳台这边的窗子几乎都挂着窗帘。如果不挂窗帘,从这边望过去,室内的情况就能一览无余,所以这种措施也是必然的。也就是说,首先,从阳台这边进行“监视”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有学生偶尔会打开窗帘,但是这对“监视者”来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时机,所以学生宿舍这边,并不是好的监视场所。
“而且你还是有名的女同性恋。至少在清莲学园,不会有女生担心,你会抢走她们的男朋友。”
“咦——我想想。那好像是一家相当古旧的建筑。”
“真的啊。”
还想说些什么的千帆,被菓举手打断了。“——让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吧。”
侮辱……她在小惠的葬礼上出现,会被当成这种意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头骨上,让她一阵眩晕。千帆终于点了点头。
“让我也看看。”
“啊?”
(我要杀了那个男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惟道杀害小惠,就有了之前她未曾想过的其他动机。虽然她觉得这个理由颇为牵强,不过的确有人把自己养的小狗,当成比孩子更重要的生命来对待。所以人到底会不会为了宠物而杀人,不能一概而论。
“我是这么认为的。”
“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河里?那,有鱼浮上来吗?”
“我说了,我其实并不相信那真的是毒药。我只是以防万一,就把它全部——倒进河里了。”
“发现的学生,多半也是这么想的吧。”
“小惠她……”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想还有更深层次的嫉妒。”
“——等一下,你站起来看看。”
糟了。千帆慌忙起身。她本来是打算今天早些起床,在上课前找到柚月步美,和她取得联系的。
千帆开始耳鸣。她想起了庸子所说的,惟道养的狗在连休时被毒杀的事。也就是说,那起事件是发生在去年四月,从时间上来说,两者的时间正好一致。
“以非常扭曲的形式爆发……”
“你能不能去宿舍里,在走廊下走一趟试试?”
“你去那边看看,”千帆指着刚才自己找到的地点说,“那里,用望远镜肯定能看到。”
现在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都在上课,那就去问同样是毕业生的人好了,而且最好还是不同班的同学。和同班同学相比,反倒是不同班且和千帆有些距离的同学会更愿意帮助她,只要千帆放低姿态。而她对于和男生亲近有抵触心理,所以人选还是限定在女生之中。
“咦,我猜中了吗?我只是随便套话试试而已。”
“你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呢?”
“哦?要怎么查呢?”
“没错。可是坡道下的邮筒,会是凶手的名字吗?”
“我想,大概啊,”她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银边眼镜警察的望远镜,“我的目的,和警察先生一样。”
在梦中,千帆在异国的湖中伸手探水,却抓起人类的毛发,缠在她的手中。不知不觉之间,原来自己已经踏入血湖之中。她所做的就是这样的梦。
“异性,你是指男人?我被男人嫉妒?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男人会担心,我会夺走他们的女人?”
然而,没人知道,这种深层心理,会以什么为契机爆发。
“没什么,”千帆想着还需要对方帮自己准备材料,自己也不能太过冷淡,于是敷衍说道,“我就是想去南方而已。”
反省之后,千帆少见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们还是在调查,凶手是否有可能监视过宿舍吧?”
“这……”千帆想要问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嗯,原来如此。”
“嗯——”菓抱起胳膊,“也就是说,不管这件事是否有本案有关,都不能置之不理。”
“……啊?”
“啊……这个,”对于低头拜托的千帆,警察马上慌张地看着周围,“那……那只给你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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