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打一个掌，需要多少钱？”

朝臣们公开场合争穿旧衣服，给新裤子打补丁，都是为了应付道光。

道光曾经不打招呼地跑到军机处，为的就是检查里面的人是否有迟到早退的现象。有了这次遭遇后，大伙学乖了，每天下班都会留下一人，以应付类似的突然袭击。

被问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臣责任重大，哪敢贪图安逸！”

除了观念守旧，更主要的还是开辟海运挡了很多人的财路。与陶澍同一时代的清末思想家魏源就曾经说过，至少有三种人对海运不爽：负责收税的税吏；负责收粮的粮官；负责河运九九藏书的船队。

说多说少都不好，最佳答案是避实就虚：“我从小就过敏，吃不得鸡蛋，不知道价钱。”

道光召见军机大臣，发现他的裤子打了补丁，就问他，怎么你也“打掌”啊？

道光满脸羡慕之色：“外面的东西真是太便宜啦，宫中内务府给钉这样一个补丁，足足用去我五两银子呢！”

在道光执政的中后期，实政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早期实施的也大多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比如陶澍承办的漕粮海运，当时就那么漂亮了一下，等到河运的状况稍稍好转，海运即被予以废除，东方古国仍与九九藏书海洋无缘。

哦了，道光连连点头，当天便给这位会说话的幸运儿送去一块匾额，上书：清正良臣。

军机大臣的回答是：“再买一条费钱，所以就打掌了。”

第二天，军机大臣值班，把这件事当新闻一样播了出去。文武百官从此都把道光看成怪物一般，以为他有节俭的癖好。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既然皇帝好这一口，再不跟风而进，拍好这个马屁，那就傻了。

道光很少为自己添置衣服，最多一个月才换一套。他有件旧的黑狐皮袍，大概算是所有衣服里比较上档次的了，只是衬缎稍微大了一些www.99lib.net，他便想改一下，在袍子四周再添些皮子。

所以回答一定得有技巧。比方皇帝问，你家吃鸡蛋，知道一个鸡蛋需要多少银子吗？

漕粮河运这个食物链很长，相关的人都需要从中层层谋利，他们上下相通，所掀起的舆论压力也足以使道光望而却步。

道光“喜欢”旧衣服，大伙也都跟着穿旧衣服，新的不要了，拿到当铺去换旧的穿，俨然刮起了一股时装怀旧风。京城官多，需求量大，争相购买的结果，竟然把旧官袍的价格都托抬起来，一件旧的，比做两件新的还贵。

内务府报了个账，说需要上千两银子才能九-九-藏-书-网搞定。道光毫不意外地迅速抽手，我不添了还不行吗？

皇帝果然又来了，看到天色这么晚，军机处仍有人在办公，很激动：“他们都回家了，你为什么单独留下来？”

皇帝待己对人都那么严苛，他“甄别贤愚”的标准是看你是不是有德，换句话说，就是有没有向他看齐靠拢。谁能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那只有比拼演技了。

以一人敌天下，纵然你是皇上也无能为力，而陋规不除，道光的以身示范，似乎也只能为帝国官场添些笑料。

军机大臣被问住了。衣服上打补丁，不过费一块碎布的事，就是说出花来，能用多少钱九*九*藏*书*网。又不能不答，愕然良久，只好往大了讲：“得三钱银子。”

对这样的问题，不老实回答的话，无疑会有欺君之罪，太老实，又容易得罪内务府。后面那些人尽管拿皇帝没辙，却一定会把你牢牢记在心里，山不转水转，没准你下次让人绊倒头破血流，都不知道是怎么摔的。

道光的一条裤子破了，不舍得扔，便让内务府打上补丁，叫作“打掌”。大臣们见了，纷纷仿效，明明裤子没破，也非得在上面打一补丁不可。

从三钱到五两，加了十倍还不止，道光当然不甘心，他要省，最好是也能用三钱银子打一补丁，这样的对话其实就是在打听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