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明昭帝姬
星海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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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天狱怨
第一话 天狱怨
第二话 樊笼破
第二话 樊笼破
第三话 藤州乱
第四话 说钺帝
第四话 说钺帝
第五话 息烽烟
第五话 息烽烟
第六话 明昭帝姬
第六话 明昭帝姬
星海盟
第七话 平乱南蜉北冥兴
第七话 平乱南蜉北冥兴
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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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无言以对,只能紧紧拥住魇璃,心头一片忧患、迷茫。以魇璃的心性和局势的发展,她迟早会有与二殿下魇桀、璐王为首的皇室宗亲正面冲突的一天。那些人的手段卑劣,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他,虽立于重臣之位,却不见得能护她周全……
温柔的鼻息在耳畔轻搔,爱欲在心中交缠,鹰隼根本无法拒绝,只能沉沦于情人的亲昵之中,再无心思去纠结那些未来的忧患。直到魇璃的双手摩挲到了他的后腰,解开了他的腰带,只听得吧嗒一声,一件物事掉落在礁石上,却是那枚殷红如血可以调动三十万龙禁卫的血虎符。
蒯肃原本惊惧交加,以为性命不保,不想一抬眼,便见到一辆四匹骏马所拉的檀木马车。马车不算如何显贵,但撩起的车厢幕帷里两个正在对弈的人却是来头极大。一个是梦川二皇子魇桀,另一个是璐王。
蒯肃握紧刀,悄无声息地上了船,撩开船舱的帘子,只见那个身穿轻甲的小卒背对他而立,而船舱的另一边则是一片厚重的幕帷,也不知道那一边有什么。蒯肃小心地审视着背对他的人,厉声喝道:“你是谁?引我来这里有何用意?”
魇璃抬眼看着他,目光温柔:“可是……时羁……他会把我们分开的。”
魇璃叹了口气:“谁要你效忠于我?救你儿子的是我大皇兄。知道你叛变,体谅你身不由己的是我大皇兄,你犯下重罪仍然留你性命的人也是大皇兄,你需要效忠的是你的北冥王,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鹰隼哑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说道:“二殿下手下有个影子营,所以你也建了个豢豹堂,训练亲兵,坐大势力,非得与他作对不可,是也不是……”
“是!”蒯肃垂首应道,滚滚泪水犹如倾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对她心怀怨恨,但现在却只有信服二字。戎马半生,也见惯了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他明白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也试过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憋屈滋味。魇璃的恐怖之处他早有体会,她是在利用他,但她也的确信守承诺,想办法保全了长辕的性命,还解除了二殿下的胁迫和掌控。而她直接把长辕放在了自己身边听用,既是保护,也是钳制,他不敢也不能再有二心……
这一认知进入蒯肃脑海,顿时思路清晰了起来。早听过南川大营旗下有个影子营,都是执行刺探情报、暗杀、贴身保护等特殊任务的好手,之前擒拿自己的想必就是那影子营的人。当初因为儿子长辕曾被这二人抓住痛脚,要挟于魇暝归国路上暗下杀手。而大战之后,长辕战死,就再也跟这二人没有交集,而今他二人再次找上门来,其意图却是不明。而今肉在砧板上,他只好垂首先行向二人问安。
“她不止收留了上次害将军遭贬的那个杂种流民,还在她的琉璃城中设立豢豹堂,收养怀古道之战的遗孤或其他残部的流民孤儿,足有数百之众,用以彰显贤名。”璐王继续说道,“现在不止那些贱民,就是我梦川部众也有不少愚民,都把明昭帝姬比为梦川大洋上的明月,赞颂她的大德大圣,这风头一时无两。但明眼人皆知是她收买人心的结果,歌词里的那个被惩戒的强梁就是将军你。她是在拿你的名誉体面做法,才一步登天,成为人人称颂的大德。而你一直效忠的北冥王,为了得到她的襄助,一直推波助澜。将军,你甘心吗?”
魇璃别九_九_藏_书_网过脸,轻轻摩挲着鹰隼的鼻尖:“今夜不来,还有明夜。我知道你必然会出现。”
鹰隼心中一寒:“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他一直担心魇璃懵然不知自己的处境,不料她非但一清二楚,就连自己的结局都早有预见,只是未免清醒得过头,“圣上没有你想的那样无情。”
蒯肃挨完那两百军棍,腿上臀上早已血肉模糊,无法动弹,被人拖入马棚之中,扔在一堆草料之上,便再无人照管。他昏过去,又痛醒,醒过来,再晕过去,几日里昏昏沉沉,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人喂水敷药,但醒过来也只能看到旁边摆着一些发臭的馒头和带着草料屑的冷水,并无人问津。待到勉强能行走了,便被些低阶的兵卒呼呼喝喝,打发去喂马扫马粪,少不得被作践一番。
鹰隼动容道:“你为大殿下殚精竭虑,可曾为自己想过?那个储君之位真的比任何事都重要吗?”
“是啊,奏我插手惊涛城的是四驸马,他是璐王门生;嗔怪我惩治蒯肃的是原北冥大营的旧人,早已解甲告老,久不上书的国老;说我广纳门客的是三驸马和五驸马,他们曾是魇桀的伴读……口口声声要为我请功讨赏的就是璐王,他们沆瀣一气,捧的捧,摔的摔,欲置我于死地,我又岂会不知?”魇璃笑了笑,“只可惜他们统统都把父皇看轻了,父皇虽然对我这个女儿没多少情谊,但身处至尊之位,最擅长的就是驾驭和平衡。在有那么多人弹劾之后,他依旧能不闻不问,放任我代掌惊涛城,褫夺老臣功勋,蓄养门客,就是希望能借助我和瞑哥哥之力,收服诸部流民,大兴北冥城,导内乱为羽翼,进而强我梦川国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错,功高震主是大忌……但在没有完成大业之前,只要没有触及底线,就算他有多不待见我,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他得留着我,向风郡和天君做交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在那之后,我的生死他也就不必上心了……其实,应该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我回来也有大半年,大大小小的饮宴也有五六十次,他也是台面上重我,但私下却一次都没有召见过……我想若非我还对他有些用处,他其实并不想我回来。”
蒯肃嘴在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抱住失而复得的儿子,老泪横流。在看到长辕之前,他心中满是怨毒愤恨,而这一刻,却全部抛到九霄云外:“长辕,你真的是长辕吗?”他伸手摆弄着儿子的脸,生怕会再揭起一张伪装的人皮面具来。然而手上的触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儿子真的没有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月明如镜,逐浪轻叠,这片海静得异常温柔。
鹰隼微微迟疑,而后长长地吸了口气:“没人能把我们分开,就算是圣上或天君也一样。鹰隼之心,坚若磐石。”
当日冰峰之上,那白衣女童的话言犹在耳,但此时却无法宣之于口。储君之位对于大皇兄而言,不仅是前程和抱负,也是性命。被檀帝咬伤的创口虽已痊愈,目前暂时是没有什么异常,但随着时间推移,迟早是会出现问题的。
一旁的璐王捻须笑道:“将军桀骜仍在,算是不幸之幸。将军为人所害,做了人家扬名立品的踏脚石,实在令人扼腕。”
蒯肃垂首不语,半晌才沉声说道:“蒯肃带罪之身,不敢劳烦二殿下过问。”
“若是要分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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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是父皇,是天君呢?”
鹰隼的手臂收得更紧,眼中露出萧杀之色:“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杀了他。”
很明显,这个人是为引他而来,却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魇璃摇摇头:“他所图的不过是早点将我弄走,以免威胁到他所看重的紫金帝嗣的声名而已。几个月前,我就魇桀克扣流民营烈士恩恤,且刻意刁难遗属一事,与瞑哥哥一起参了魇桀一本。魇桀倒是精乖,直接推了几个当值的替死鬼出来,先行重刑法办,名正典刑了。也是父皇护短,就让他稀松平常地过了关。而今他们是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梦川,只是今时今日这事要遂了他们的愿,可没那么容易。”
魇璃微笑道:“豢豹堂当然是豢养豹子的,都是些玩意儿,难道我身为帝姬,养几十头小豹子玩玩都不可以吗?”
魇桀与璐王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得意之色。趁着魇璃整治蒯肃,把这颗放在魇暝身边的死棋再度盘活了,日后定然用得上。
时隔数月,又逢蒯肃领命,远离军营,架驴车去采集草料。他刻意地远离其余兵卒,架车到了草场深处去躲清静,却不料有人在那里等他。
就在鹰隼心念起伏之时,一只温润的手掌已经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拉低了他的脸,如同蜻蜓点水一样轻柔地吻落在他额心紧闭的那只眼睛的眼皮上。鹰隼的心跳得很快,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好像两汪醉人的星海,耳畔听到她轻声喃呢:“今晚我不在刀尖之上,只在你怀中可好?”
“不然……不然你觉得魇桀何德何能,能居此位?”魇璃走到一旁的礁石上坐下,“如果他为储君,估计梦川之乱不远。”
“圣上没说什么,”鹰隼摇摇头,“只是我想问一句,琉璃城的豢豹堂是做什么的?”
蒯肃心头血涌,好不容易才强压愤恨:“蒯肃因醉生事,惹出大祸,而今只是个刷马的小卒,犬子也已亡故,对二位贵人更没什么用处,不知二位今日绑我来此有何用意?”
那人转过身来,是一张陌生的脸,然后蒯肃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蒯肃心中气苦,自然恨透了魇璃,即使远远地看到魇璃的船泊在近海之中,也戾气横生。周围的兵卒皆知他是犯了事贬下来的骠骑将军,正是墙倒众人推,少不得奚落几句,把他当成笑柄。到后来,就连去营外打草料的粗活累活也多派他去。他也只能到了外面的草场中,才有机会挥舞镰刀劈砍一人高的牧草,于不见人烟处发泄他的一腔怨愤。
“还不到一年,阿爹就忘记长辕了吗?”
鹰隼默然,而后松开了原本环着魇璃的手臂:“没错,你现在是受万民敬仰的明昭帝姬,一时间风头无两。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此招摇,难免招人嫉恨,为自己树敌。” 魇璃转眼看了看鹰隼:“父皇是不是说了什么?”
就像当日在怀古道鹰隼曾跟她说过的一样,寐庄首先是梦川的国君,然后才是父亲,他所权衡的,首先还是风险和利弊,至于父子之情那可淡漠多了。所以,即使是鹰隼,也不能走漏风声,她不能拿这件事来冒险。
“鹰隼,暝哥哥必须成为梦川的储君……不然……”魇璃咬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人在前面一路快行,步履轻盈,一路将蒯肃引出军营,一直到了海边一个僻静的湾口,便直接闪进了一艘破破烂烂的旧货船。那货船上有灯光,映九-九-藏-书-网照在近海岸边漂浮着无数发着幽蓝荧光的浮藻的海面上。
因为她输不起。
鹰隼轻叹一声,走过去挨着魇璃坐下,伸臂搂住她柔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要追问你这些事,只是你总在刀尖上游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摔下来,圣上托我无佞剑,我只怕真有那一天,他会……”
回梦川之后,在朝堂之上她已经见过父亲两次轻描淡写地放过了魇桀的重罪大过,可见是何等的偏爱。加上问鼎会上,大皇兄为达成三分六部戮原之壮举顶撞天君使者,已然为未来埋下隐患。如果让父皇知道大皇兄的身体隐患,在双重顾虑之下,父皇会当机立断立大皇兄为太子,以水灵殿中的紫旃果救大皇兄;还是索性立魇桀为储君,弃大皇兄于不顾……她实在没把握。
“快与慢由不得我,只是为时事左右而已。”海面的夜风吹乱了魇璃的长发,她目光远远地投向近海之中像层层光带一样泛着蓝色荧光的海浪。
鹰隼在等待她的下文,却见她欲言又止,追问道:“不然怎样?”
魇璃将额头顶在鹰隼胸膛,甜甜笑道:“终于你是心里只有我的鹰隼了……”
“那些孩子都挺聪明的,跟着我在琉璃城豢养豹子,总比一个个惨淡飘零强。”魇璃叹了口气,“鹰隼,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看到这个东西,瞬间将鹰隼的一腔绮念化为乌有,他慢慢地直起身子,将魇璃也扶起来,低声说道:“我们……不可以这样……”
魇璃放下茶杯,朝门口踱去:“这里僻静无人,你们父子也当好好聚一聚。过几日大皇兄会重新起用你,魇桀那边你知道如何应对了?” 蒯肃垂首道:“蒯肃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帝姬厚望。”
鹰隼摇摇头:“你动作频频,而今圣上那里已然有不少风声,有暗示你越俎代庖插手惊涛城的;有怪你不顾惜功臣体面,寒了老臣子心的;有说你广纳门客,骄逸奢侈的……璃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可不防。更有阴毒之辈,明的夸你贤德,甚至代讨封赏,实际上却一遍又一遍在圣上耳边提醒,你这明昭帝姬的威望已经盖过了身为梦川国君的圣上……”
魇璃远离了货船,在月光下朝着更为荒僻的海岸行去,走了半个时辰,转过一片礁石围合的海滩,于不见人烟灯火之处,方才低声说道:
蒯肃身子微微发抖,两手攥紧,指节咯咯作响。他困于军营,并不知外面的风向,但周围兵卒的奚落孤立却是每日都挥之不去的折磨。他当然明白魇璃当众惩罚他是借机收买人心,心中自然怨愤难平。许久方才沉声问:“二位今日见我,是希望我怎么做?”
“倘若长辕不死,他的过失就会成为你们两父子被人胁迫的软肋,你就不得不背叛我大皇兄魇暝。”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帷幕后传来,随后帷幕一开,魇璃斜靠在一张椅子上,端着一杯热茶缓缓地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然后眼皮也没抬一下,接着说道,“长辕已经死在了蛮乌城,活着的是我琉璃城中,专司传递公函册录的近身随从无昔。蒯将军,今日你在草场深处见过二殿下与璐王,可还记得当日在忘渊鎏金城的地道中我曾让你好好想过的问题。而今,你的回答是什么?”
魇桀叹了口气:“将军惩戒贱民,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错失,结果被人上表弹劾,褫夺功勋,就是一直还算看重将军的北冥王,也没为你这有功在身的老臣子说一句好话。这也九_九_藏_书_网就罢了,你知道外面现今有这么一首《璃歌》正时兴吗?澧都的孩童个个耳熟能详。里面有一句是这么唱的……”他面露讥诮之色,开口哼道,“璃兮灼灼惩强梁,扶弱女兮解民殇;璃兮皎皎碧涛起,泽梦川兮明昭扬……”
蒯肃老泪纵横,再难自持,扑通一声跪在魇璃面前,沙哑着嗓子道:“帝姬活命之恩,蒯肃万死难报。” 魇璃摇摇头:“我不想要你死,只想要你效忠。”
璐王微微颔首:“不错,令郎已经战死,我们从前的协议也就无效了。今日此行,无非是看不惯将军大好男儿,却被人拿来当靶子,当众羞辱,以此彰显他人的威名。将军可知当日赋府的金鬃豹案,在梦川引起的轩然大波?”
鹰隼伸臂抱住魇璃,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因为璃儿是我心头的月亮,万万不可如此轻慢辱没。我以这梦川大洋立誓,要与璃儿长相厮守,绝不分开。”
“豢豹堂这些孩子年纪尚幼,就算我有这个心,一时半会儿也派不上用场。他们只是一把种子……”魇璃缓缓蹲下身,再次捡起一枚贝壳,远远地抛向海中,“无论是两百年后,被送去风郡和亲,还是终有一天触怒天颜……我留在这里的时间始终有限,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留在瞑哥哥身边的时候,至少还能给他留下一批助他稳定北冥城的得力助手。将来的北冥城会是诸部流民共存之地,势必有纷争,仅靠律法和兵力,不足以稳固人心,杜绝乱相。那些孩子不是流民遗孤,就是因战乱而命运多舛,他们虽来自不同的部族,但一起在豢豹堂长大,彼此之间不会有太深的隔阂,且他们饱经忧患,是最渴望安定平稳,对梦川有真正归属感的人。好好栽培,日后便是北冥城的根基栋梁。”
魇璃叹了口气,捡起血虎符:“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为什么不可以?如此良辰美景,不及时行乐,难道要等以后真的天各一方了,才彼此惦念,相思入骨吗?”
蒯肃浑身颤抖,手里的刀啪一声掉在地上。这是他儿子的声音,千真万确,可是这不可能。他的爱子早已经战死在风郡的蛮乌城下……然后他看到那人伸手自脸上揭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他无比思念的脸来,细眼长眉,鼻直口方,正是他的独生子长辕,只是这张脸的右脸上有一条极深极宽的疤痕。
魇璃埋入鹰隼的怀抱喃喃道:“你看那片缤纷亮丽的海域,也只有这个季节的夜晚能看到,若是白天,只是一片密集的海藻而已。说不得就让人给捞起来,做了饲养牛羊马匹的食料了。就连眼前的都是亦幻亦真,明天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鹰隼挺拔的身形从巨大礁石的背后转了出来,走到她面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他并未像平时一样身着盔甲,只是一身竹叶暗纹的浅缪色织锦袍,长身玉立。
“我骗你的……”魇璃笑笑,从海滩上拾起一片贝壳,斜斜地朝海面掷去,贝壳在水面激起四五个水漂,发出啵啵数声,方才沉入水底, “我并没有发现你,只是这些日子太忙,少有回澧都,也就不常与你见面。一心惦着你,料想你也想我得紧。再加上最近的动静,想来你这阵子必然会来觅我。只是我进进出出都有一大群人跟着,所以就趁夜出来等你了。”她回头对鹰隼笑笑,耳际的发丝在海边的微风中轻轻飘动,肌肤白皙得与月光一般无二。
“出来吧,我都九九藏书网看到你了。”
魇桀答道:“很简单,本座与皇叔已经暗中说动了一些与你有旧的老臣子,在父皇面前保本。等过段时间,金鬃豹案的风头过去了,便重新起用你。你是魇暝旧部,将来他迟早还是会再让你回他身边。到那个时候,你须得记住是谁给你翻身的机会。”
蒯肃五体投地继续言道:“是,蒯肃誓死效忠帝姬,如有异心,愿死于万仞之下。”
蒯肃喜极而泣,颤声道:“为什么……”
鹰隼默然,许久方才言道:“璃儿,你心里一定还有事,不然你不会这么快就拿蒯肃开刀。”
鹰隼心念一动,伸臂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叹息一声:“若是今夜我没来呢?”
蒯肃抓起一把随身的短刀,快步追了出去,心中寻思若又是魇桀与璐王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奸细,便擒下立功,也早日脱离这肮脏的马厩。
风吹,浪不止。
今日之事,气愤难平,蒯肃必然是睡不着的。正辗转反侧,就听见啪的一声,一颗石子落在马槽上,他顿时警觉起身,只见马厩外立着一个身穿轻甲的小卒,见他起身,便远远地向他招招手,然后飞快地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魇桀瞟了一眼蒯肃,口里啧啧有声:“堂堂骠骑将军,功高显贵,怎生让人折磨成了这等模样?”
蒯肃沉声言道:“此事蒯肃已心中有数。”时至今日,他虽心怀怨恨,但却不敢去招惹魇璃,而当面回绝眼前的魇桀与璐王,只怕今天就走不出这草场。无论是哪一边,都得罪不起,唯有虚与委蛇,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难得见一次面,非得讨论这些煞风景的话题吗?”魇璃抱定双臂搓了搓,转头看了看鹰隼,一双黑亮通透的眸子印出那片海,星星点点的荧光仿若星空。
鹰隼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将脸埋在魇璃的肩头:“是啊,你在等我,我必然来。只是往后的事,可就未必能遂你我之愿了。今日璐王在圣上面前进言,催促早日履行你与时羁的婚盟,以安天君之心,明两国交好之意。”
魇璃笑笑:“是吗?我倒希望父皇彻底无情,纯功利性地挑选储君,那样瞑哥哥安邦定国皆能,一定是首选。只可惜父皇并非无情,只是偏心而已。魇桀在落虎丘和南蜉洲的所作所为,已属祸国殃民,牟取私利,可偏偏到了他那里,都轻描淡写地放过了。若是毫不偏袒,魇桀应该在你这把无佞剑下死了两回了。他今天又干了件想要危害瞑哥哥的事,让他手下的影使绑了蒯肃,意图策反。”
那是几名身裹草色斗篷的蒙面人,一个个身手了得,没几个回合,就联手将他擒下,蒙住头脸,架到一处更为偏远的所在,方才将他掼在地上,解开蒙住他头面的布袋。
鹰隼定定地看着她:“只是养豹子吗?你收养的那一批孤儿天资都不错吧。”
魇璃满意地笑道:“很好,有你作为耳目,我姑且能宽心,不怕小人暗地里对大皇兄使坏了。以后有什么消息,便来此处,自然有人与你接头。”她步出船舱,飞身掠回岸上,沿着漂荡着无数海藻荧光的海岸线走去。
马车与身披草色斗篷的蒙面人都隐入无边草海之中,只余下蒯肃一人。他默默地拍拍身上的草屑,顺着来时的痕迹,回到弃下驴车的所在,就近割取了一车草料,便赶着车回到了惊涛城的北冥大营驻地,已是掌灯时分。周围的兵卒依旧拿他奚落取笑一番后,各自散去回营房休息。又只剩他一人蜷居马棚的草料堆上,聊以度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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