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倾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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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天狱怨
第一话 天狱怨
第二话 樊笼破
第二话 樊笼破
第三话 藤州乱
第四话 说钺帝
第四话 说钺帝
第五话 息烽烟
第五话 息烽烟
第六话 明昭帝姬
第六话 明昭帝姬
第七话 平乱南蜉北冥兴
第七话 平乱南蜉北冥兴
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
倾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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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洞天之外,漫天飞雪倾玉城。
魇璃再次甩开了鹰隼,但是很快,鹰隼手臂一收,已经将她拉入怀中,随后吻住了她的唇。
“下雪了!澧都居然这么早就下雪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魇璃睁眼坚定地平视寐庄:“儿臣可以做这两件事,但恳请父皇先拟召,立大皇兄为储君!”
门不重,开启一条两寸宽的裂缝,里面有幽幽的白光,她看到了传说中那一株紫旃果树,就在那束白光之里,纠结的树干枝蔓,绿叶婆娑中,一颗鸡蛋大小的紫色果子正闪着耀眼的点点光芒!
魇璃穿过这些巨大的石像,朝着水灵洞天走去,仰天狂笑,却泪流满面:“最是无情帝王家,瞑哥哥有情,以仁立身,就注定得不到储君之位……你、你、你……你们通通都是无情的帝王,所以你们都能立在这里,受万世朝拜,而有情有义的,都是弃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反了……反了!”寐庄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镇纸朝着魇璃掷了过去,正中额角,顿时鲜血淋漓。
初时她尚能稳步前行,继而步履蹒跚,当走到台阶尽头之时,已然无法站立,寸步难行,只能匍匐于地,攀上那高台之上。
寐庄扶额坐于宝座之上,眉间紧锁。
寐庄乾指魇璃,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扬声吼道:“来人!将她架出殿去!”
魇璃用力挣扎,扬声带着哭腔喊道:“父亲,求您救救瞑哥哥,不然孩儿便长跪于殿外,不再起来……”
她抓住前方的旗架,勉力站起身来,水灵殿的大门就在前方三丈之外!
魇璃已经打定了主意,联络百官一起递上折子,痛呈魇桀之恶行,恳求寐庄立魇暝为储君,取水灵殿中的紫旃果,为魇暝脱胎换骨,延续性命。就连原本站在魇桀一方的皇亲贵族,此刻唯恐被魇桀连累,也都三缄其口,不再出来作对。于朝堂之上,大臣们侃侃而谈,就是在市井阡陌之中,来自民间的呼声正隆,人人皆称颂北冥王的功绩……
鹰隼心头一颤,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不是一无所有,北冥王还需要你照顾,圣上也需要你。”
魇璃怔怔地言道:“原来我真的救不了瞑哥哥……” 鹰隼默然,许久才道:“你已经尽力了。”
魇璃深99lib.net知发动此事,等同逼宫,父皇震怒在所难免,但是就如皇叔离去时所说的一样,魇暝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得快,求得父皇首肯。
魇璃笃定言道:“我不会放弃的!”说罢朝后退了几步,躬身跪倒……
魇璃心头浮起几分不好的感觉,整整朝服,穿过林立的龙禁卫队伍,进入天安殿。
侍卫们放开魇璃,躬身退开。魇璃不死心地想要推开众人,但是鹰隼拦住了她:“圣上心意已定,帝姬还是先回去吧。”
寐庄摆摆手:“够了,收起你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以为是!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世上真正恐怖的是什么?”
魇璃惨然一笑:“我都到门口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她松开鹰隼的披风,抬腿离开轮回池,再次朝着水灵殿而去。
魇暝的生命就好像在风中摇曳的孤灯,这几个月来一直反反复复。澧都城中一片愁云惨雾……
魇璃惊叫之中已经摔出数十丈远,眼看就要撞在地上摔个头破血流,突然间一双臂膀已然将她接住,瞬间朝后倒滑数丈方才稳住。
鹰隼并不提防此番她连祭台都过不了,一时来不及接住她,立即将身一纵跃入水中,将魇璃拉出水面。
魇璃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寸厚的积雪,只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里更冷。
她闯入水灵洞天,见数月前摆放在祭台上的香花祭品依旧色泽鲜亮,芳香扑鼻,越发悲愤:“还有你,水灵尊霁悠,你都已经不在了,还有这许多礼仪规条,凭什么救命的紫旃果只给储君,其他人鲜活的生命就得日渐凋零,不值一文,还有这劳什子……明明都是死物,托得此处却光鲜如旧。”她抓起祭台上的盘盏掷向水灵殿,索性挥臂将祭台上所有器物通通扫落在地。随后直视水灵殿,“我偏偏要取水灵殿里的紫旃果,有本事,用结界化了我!”
这才是水灵结界的真实状态。最初那一次她凭一股孤勇,能推开水灵殿大门,兴许只是结界未被真正激发而已。
冰窟里的微光被交叠的影子剪得缠绵万状,又飘摇莫测。
鹰隼从没见过魇璃如此崩溃绝望的模样,心头浮起一层难言的恐惧,他怕一松手,她就真的自毁于结界之下……
藏书网你要干什么?”鹰隼低吼道,仿佛怕惊醒了这水灵洞天之外的若干先王石像。
魇璃摇头言道:“儿臣只知父皇心意始终放在紫金帝嗣身上,觉得他出身不凡,必有建树。然而这许多年来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魇桀连区区南蜉洲都难以治理,只会钻营些阴诡之术,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承担梦川国祚?” 寐庄面如寒霜,怒道:“明昭,朕对你一再容忍,并不代表朕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蒯肃在永安门前耍的把戏是你授意,什么神医白芷……璐王是你一手拉下马来。你所钻营的就是光明正大的?”言罢重重地拍了一记桌面,“你纠缠不休,僭越本分,难道真以为朕就办你不得?”
魇璃喃喃道:“既然救不了瞑哥哥,我已一无所有,也不用再出去了。”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太阳下魇璃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天安殿外的龙禁卫依旧如同一堵厚厚的城墙,天安殿的门,始终不曾开启过。
鹰隼在雪地之中看着她渐行渐远,脚步越来越快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喃喃道:“她这是要去做什么?”很快,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去,他奔向高台处,只见大雪纷飞之中,魇璃一骑出了宫门,沿着雪白的街道飞奔而去!
魇璃缓缓地看了看鹰隼,又把目光投向空无一人守卫的天安殿,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喃喃道:“父亲……你好狠心呐……”接下来,她缓缓起身,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魇璃打了个哆嗦,闭上双眼,耳边听得寐庄怒道:“你能做的,是劝退朝臣,疏散宫外聚集的民众!”
她勉力朝前挪动,一丈、两丈……每进一步,都承受极大痛苦,但是内心之中的信念却一直在支持着她,她已经走过了那么长的路,只差眼前这一点,她就可以推开水灵殿的大门,为兄长取到那颗救命的紫旃果。
鹰隼的身影出现在天安殿门口,撑开一把油纸伞,朝着她缓缓而来。
魇璃看着鹰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然而鹰隼却移开了眼睛,收走了金翎剑。
魇璃垂泪道:“儿臣知道父皇在顾虑什么。是,大皇兄他以仁立身治下,有时候的确会感情用事,但经一事长一智,他本就www.99lib.net是个极聪慧之人,此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至于问鼎会上得罪天君使者之事,只要我们加强戒备,一定能护他周全。”
鹰隼心乱如麻,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只是清楚地意识到此时若不能将她留住,此时,此刻,此地,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魇璃转头对鹰隼惨然一笑:“你也不是我的,你曾说你是,可是在天安殿前,是你在拦我。你始终都只是父皇的好臣子,不是我的鹰隼。都是骗我的,你甚至都不肯和我……”
魇璃费力地喘息着,露出一脸讥讽笑容:“水灵结界吗?有什么了不起,连我这个天族凡裔都能走到这里,可笑那些庸人还以这东西来考验储君……”
鹰隼蹲下身来,将伞移到魇璃头上,伸手拂去她肩头的积雪,低声道:“别这样,没用的。圣上已经拟定了诏书,召二殿下魇桀明日辰时,过步淼庭,登摩云殿,受封太子……”
四周很静,只有她的脚步声,果然,刚刚踏上台阶,那种无形的抗拒之力就很明显地出现了,并随着她越走越高,越来越接近高处的水灵殿,抗拒之力就越大。
他一路沿着魇璃的马蹄印赶来,他猜得没错,魇璃是打算硬闯水灵殿,为魇暝取紫旃果,而且,她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雪在急急地飘着,很快在澧都城中浅浅地覆盖了一层,随着时间,越来越厚,俨然一座雪城。
“紫旃果!”魇璃惊喜交加伸出双手,然而刚刚探进门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巨力骤然间从门中喷涌出来。魇璃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抛甩而出!
魇璃再一次言道:“儿臣冲撞父皇,是大不敬之罪,只要父皇立大皇兄为储君,魇璃愿以性命赎罪,以平复父皇雷霆之怒。恳请父皇成全。”
魇璃的手已经接触到了水灵殿的大门,却再也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用尽力气推开那闭合的大门。
寐庄右手微握成拳,在额头轻敲:“明昭,你真是好事多为啊……” 魇璃拜伏于地:“明昭自知僭越,但要救大皇兄,明昭只有这一个办法,请父皇看在大皇兄的仁义孝悌和往日的功绩,准了明昭所求吧。” 寐庄长叹一声:“魇暝是个好孩子,你们兄妹情深,朕是他的父皇,也同此心,希www.99lib.net望他能痊愈。但是国家大事非同儿戏,储君之位更关系着梦川未来数千年的福祉。”
魇璃扬声道:“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你还有我!”鹰隼失声吼道。
魇璃挣扎下地,满脸狂喜之色:“鹰隼,你看到了,就差一点点!” 鹰隼沉声道:“你不到的!”他伸手抬起魇璃的手臂,只见袖子已然不见了,雪白的藕臂上若干崩裂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在倒灌,伤口正在复原。魇璃一心要进水灵殿,就连浑身带伤都不自觉。他面露不忍之色,“就差一点点,你就被结界撕成碎片了!”
时值黄昏,天安殿外的天空中看不到夕阳的霞光,只有一团如同螺旋一样的灰色云卷,气温很明显在降低。就在最后一缕天光消逝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摇着无数白絮,急急地随风打着旋儿,寒气森森。
魇璃默然不语,浑身伤口刺痛,就连一身朝服也剜得支离破碎,那结界之中似乎有无数把无形的刀,血肉之躯根本进不去……
说罢越过祭台,到了九重高台之下,开始一步一步走上那登顶的白玉台阶。
魇璃纵马出城,绕行半城至大雪山下,径直上了雪山之巅。水灵洞天之外林立的先皇塑像,全都白雪皑皑。
到了此处,魇璃觉得身上仿佛有一座山压着,浑身骨骼都咯咯作响。
“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还争什么……”
魇璃脸上的表情从坚定,到疲惫,再到失望,泪痕已经花了脸,新痕复旧痕……
轮回池中,一池烟雨春意浓。
魇璃哈哈大笑,却泪流满面:“瞑哥哥已经撑不住了,父皇…… 父皇只需要他的紫金帝嗣,其他的人他通通可以牺牲掉,我又算什么东西……”
魇璃被架出殿外,龙禁卫的阵形再次变为一块铁板,那高高的殿门已经徐徐关上。
魇璃甩开鹰隼的手臂,转身再次朝奔水灵殿而去,然而这一次,还没等她越过祭台,那股巨力再次出现,这次她被抛得更远,整个人摔进了轮回池中,冰凉的水顿时没过头顶。
鹰隼见她神情不对,也顾不得她衣衫破损,伸臂将九九藏书她拦住:“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恰当的地方,这也不是恰当的时候,但是一切就像放肆燃烧的火,烧起来后就难以平息。
她在天安殿外等了两日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天安殿的大门打开,门外列队的龙禁卫让出道来。鹰隼走到她面前道:“圣上召见明昭帝姬。请摘下佩剑再入殿。”
鹰隼扯下身上的披风,包裹住魇璃的身体,低声道:“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那个地方,她进不去……
魇璃求见寐庄,却被拒于天安殿外。殿外整整齐齐地列着数千龙禁卫,就连鹰隼也矗立当场。
寐庄心中一痛,捂着胸口缓缓坐回宝座之上,这是第一次有子女叫他父亲,而非父皇。魇璃如此求恳,是想以骨肉亲情打动他。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么子女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可是,他是梦川的帝王……
澧都是水灵之城,即使背靠大雪山,但城中终年都是水汽萦绕,只在年末最尾一夜会有依稀细雪,这般鹅毛般的大雪从来不曾有过。
大门应声而开,一队龙禁卫已然进入殿内,将魇璃团团围困,有的拿手,有的拿脚,举过头顶,朝天安殿外而去。
魇璃垂首行至御前躬身参拜,行过君臣之礼。
鹰隼在魇璃身后掩上殿门,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只剩父女两人。
她听得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雪花,却见眼前如同铜墙铁壁一样的龙禁卫列为两队,整整齐齐地朝两边退走。
寐庄蓦然一呆,激怒之下才有所失态,他本以为魇璃会闪避,不料魇璃连衣角都不曾动一下,脸色平静,脸上的鲜血在迅速地倒灌回创口。
鹰隼伸手接了一片,只觉得寒彻透骨,他担忧地看着殿前跪着的魇璃,他想要帮她,但是无能为力。思虑良久,叩开殿门进入天安殿中……
寐庄苦笑道:“护?你凭什么护?知不知道倒逼天君,会惹出何等灾劫?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朕为了护一个紫金帝嗣,有多么焦头烂额?知不知道魇暝在喊出三分六部戮原这六个字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不为天君所容?”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打动寐庄的心。朝堂上的议题被他喝止,随后罢朝离去,至今已有三日。皇宫之外民众呼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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