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英很生气的样子，和两个女同学从女生院走出来，往川大大门走去。

“这位是省田粮处的刘处长。”

李亨：“懂得。”

周武哲：“现在全国掀起了反共高潮，形势开始紧张起来，这里的特务活动也明显地猖獗起来，到处在侦查我们党的活动。四川大学的特务活动特别厉害。他们到底有些什么阴谋诡计，一直搞不清楚。看来我们必须加强情报工作。”

李亨：“我同系的同学，一块儿办壁报的，叫孟济民。”

壁报前站了许多同学，都在边读边议论。许多同学站在贾云英主编的《春秋笔》壁报前阅读。贾云英和李亨正在欣赏他们的壁报。

同学乙：“人家现在低声下气地来向你求好，你却爱理不理的，这是何苦？这样吧，我这就去把他找来，就在这里说和。”

李长龙欣赏地笑着：“你妈说你都长这么大，还考上大学了，不该叫你飞三了。老子就要叫你飞三，你就长了胡子了，还叫你飞三。你从小就飞嘛，飞得好呀。你现在就要飞出去闯江湖去了。这个世道不飞不闯能行吗？老子这份家业，就是闯江湖闯出来的，李老五就知道。”

周武哲：“我从在陆公馆进出的那些官场人口里，倒没有听到什么，但是我发现在陆公馆进出的省党部的特务小头目，有意识想在黑社会物色一些流氓去当特务，甚至在学生中也要发展特务。他们对川大那个在陆公馆进出的学生李亨，就很有兴趣的样子……”

贾云英很亲密地挽着李亨的手臂，从校门口出来，走向望江楼公园。

黄继统：“她和你绝交的事，我们听说了。不过，你参加我们生活社以后，要再和她相好起来，你办得到吗？”

李长龙从马褂口袋里拿出几张名片，给了李亨，说：“这几张名片你带着，一路上把我的片子撒出去，走路方便些。”他又取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写给陆开德舵爷的亲笔信，他是成都大码头上操亮了的总舵把子，红的黑的都吃得开。你到成都一定要拿着我的信到陆公馆去亲候他老人家，以后你在成都就好混了。”

李亨：“云英，你……唉……”对着贾云英远去的背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

黄继统热情握手：“不用介绍，我们是老相识呢。我们在陆公馆打过牌。”

韩石：“看来特务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们还要考察你，一时是钻不到内层去的。不过你和孟济民在一起混，总可以听到一点儿风声。比如你说在他们那里碰到过余莫敌，这个情报就很重要。我们原以为余莫敌是个中间派，准备支持他当学生自治会主席的，现在不了。”

在外间，李亨和牌友们在打麻将，说得热闹。

黄继统：“孟济民报告，说你想参加川大的学生生活社，那好呀，我们欢迎。我们从陆总舵爷那里知道，你是川中说一不二的总舵爷李旅长的公子，又是陆总舵爷赏识的人，这点我们就放心。不过有人说，你在学校和那个跟异党跑的贾云英耍得很好，这点我想问你一下。”

李亨告别离去，贾云英深情地望着他的背影。

李亨在教室里听课。

韩石：“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进入到他们内层去，他们还不相信你。”

李亨：“那我给贾云英怎么说呢？”

贾云英哭了起来：“想不到你一直在欺骗我。起初我还只以为你是少爷革命，是‘业余革命家’，望你回心转意。谁知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竟堕落成为他们的走狗了！”

望江楼公园竹林茶馆里一个僻静的茶座。已经有一个同学坐在那里。

（画外音）：“肖亨原名李亨，是安乐县袍哥龙头总舵爷李长龙的三儿子。”

李亨：“……他们一定要见面礼才能入社，但我能干这样危害自己人的事吗？我看是搞不成了。”

李亨远远看到贾云英，十分留恋，却无可奈何地躲开她。然而还是被她发现了，她走到李亨面前：“李亨，我有事找你。”

余莫敌：“哦。”

另外一个：“这个女娃子胆子好大哟。”

女学生吃力地提起自己的行李要走，李亨赶上前去，说：“你要不嫌，我可以帮你一把。”说罢，替女学生提起行李，一路向女生院走去。

“走呵，哪个管它牛踢死马，马踢死牛。”大家轰然散去。

孟济民进到里间：“黄科长叫我？”

李亨举起手在念誓词：“……遵守纪律，保守秘密……”

李亨似乎已猜着几分，笑而不言。

李亨：“有那么严重吗？”

李亨被留下打麻将。喊声不断。

贾云英打破沉默：“我正准备向你祝贺呢，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没有被批准。要说家庭，我就出生在当权的反动家庭，准我入，为什么不准你入？”

贾云英：“怎么会呢？你没看到草堂亭子上贴的通告吗？”

贾云英不理会，走了。

李亨和陆淑芬跳舞，跳得精彩。众人喝彩。

男同学乙：“是你告诉李亨我们在草堂开会的事吧？”

李亨仔细看一下周围，然后走近，按规定信号敲门。

李长龙：“懂得就好。自从国民党那个蒋委员长，什么种菜的……”

韩石：“贾云英太红，她老找你，对你的工作很不利，你以后对她要更疏远些。同时你还要和那些人更接近些。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他们在学校搞些什么阴谋，我们还不清楚，”

女学生拿出学生证给李亨看：“那有什么不可以，我叫贾云英，历史系的。那么你叫www.99lib.net什么名字，读哪一系的？”

“这是周武哲先生，我请的家庭老师。”

李亨在和韩石谈话。

韩石送李亨到门口。他先出去张望一下，再叫李亨出去：“以后你到我这里来，先要看清楚了，没有盯梢的才进来。出去也一样。”

贾云英：“哦，我们来迟了，他们已经散会了。”

贾云英：“笑话，这种公子哥儿成串串，我非爱他不行？走，我就是要去找他，当众给他一个难堪。”

李亨有难言之隐：“我哪里是在鬼混？我……”欲言又止，“唉，不说也罢……”

李亨心里很痛苦：“我知道你爱我，我也是爱你的呀。”

李长龙：“太阳这么高了，还没准备好？叫飞三出来。”

贾云英：“他要决定你的命运，也可能要决定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李亨装着想了一会儿，终于愿意的样子：“哟，还有那么好的事？好吧，我干。”

李亨还礼：“陆小姐。”

孟济民：“那有什么？把你的脸抹下来装进包包里去就是了。你不挨近贾云英，就捞不到见面礼，没有见面礼，休想黄科长准你入社。我们这些政治系的学生，毕业了没有靠山，哪里能出头？前几年入了社的，听说毕业后，有的连县长都当上了。”

百花潭，一棵大树边，地上有许多食品包装废纸，花生壳瓜子皮。

李亨：“那怎么行？贾云英是我的介绍人呀。”

韩石开门让李亨进去。李亨边走边说：“有紧急情况。”

贾云英走过去：“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另一个牌友：“你不知道，那个女学生追他追得好紧喽，快成棒打不散的鸳鸯了。”

黄继统：“这个李亨还不能马上叫他进社，要他钻到贾云英他们那里头去，密报异党的活动，立了功才能算数。以后就由你和他联络。”

一个牌友：“真扫兴。”

贾云英：“我是不是该向你说一声谢谢呢？”

李亨：“贾云英，我们好好的，又怎么啦？”

男同学乙：“等弄清楚了再说吧。”

一个偏僻的茶座，贾云英正在和两个女同学说话。

韩石：“你和贾云英在川大是不能公开往来了，你要有意和她慢慢疏远，你的任务绝不能让她知道。如果她真爱你，理解你，你不和她往来，她也会谅解你的。”

老张：“那好说，你就说经过个别谈话，‘民先’认为你入队条件还不成熟，还要考察。至于理由，你自己想，比如你的家庭，社会关系复杂等，都可以编出理由来。另外，和贾云英谈起此事时，要消沉些。记住，你已经是组织里的人，要遵守‘民先’的纪律。宣誓的事，过几天我会通知你。”

贾云英：“我真不明白，‘民先’还要考察你一下，一时没有批准你入队，你就变得这么消沉，还算个革命青年吗？”

余莫敌走到外间，对正在牌桌上的孟济民细声说：“黄科长有请李亨。”说罢开门走了。

李亨：“爸爸叫我？”

李亨：“胡了，清三番。”

贾云英：“李亨肯定有问题，一直在欺骗我。那天我问话，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实话。我要找他去，和他一刀两断。”

男同学甲：“我们‘民先’小队部开个会，想搞清楚一个情况。那天壁报联在草堂开会，有人发现有特务学生去了。这个特务学生叫孟济民，政治系三青团的头子。”问贾云英：“听说这个孟济民当场和跟你一块儿去的李亨叽叽咕咕说悄悄话。当时你也在场吗？”

孟济民匆匆进了公馆，向黄继统在汇报。

贾云英走近：“果然你在这里。”

李亨痛苦地：“谁知道将来是多久……”

陆淑芬颇有好感地叫了一声：“李世兄。”

李亨难过地：“……她就这么当众奚落了我一顿，和我断交了。”

……

李老五应声进去：“三少爷，老太爷请。”

李亨表示有些为难：“她公开把我羞辱了一顿，和我绝交，我还有脸再去找她吗？”

李长龙扬手：“飞三，你听着，我在乡下操，你飞出去到大码头操。眼睛放机灵点儿，心思放活动点儿，各方面的人都要往来。”

李亨：“要我再不要脸地去挨近贾云英，实在难呀。”

孟济民带李亨进了里间，毕恭毕敬地向黄继统介绍：“这就是李亨。”又向李亨介绍：“这是省党部的黄科长。”

孟济民走过去看通告，果然。

一牌友：“贾小姐，你嘴里放干净点儿，莫非要和你那些异党分子在一起混，才对头吗？”

李亨还表示为难。

斜阳依依，江水滔滔。李亨和贾云英两个正在密谈，十分亲近。

“这是省党部的黄科长，你们学生娃娃要当心，落到他的手里，他可是不认黄的哟。”

李亨正想走脱，对牌友：“对不起，今天挂免战牌，改日再战吧。”

到了女生院门口，李亨放下行李。

男同学甲阻止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要先去问他。”

领导：“是呀，南方局也来了指示，要我们提高警惕。你那个系统，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李长龙站起来：“时候不早，不说这些了，送你上路吧。”

李亨和孟济民两个歪在外间的沙发上喝茶。

陆开德向在座的客人们介绍：“99lib.net这是李亨，四川大学政治系的学生。没有想到出身绿林、斗大的字不识几升的李旅长，有这么一位仪表非凡、识文断字的公子。有出息，有出息。”

韩石安慰他说：“她现在不理解你，可以想象。总有一天她会理解你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画外音）：“从此李亨就照他老太爷的家教，在成都这个大世界里闯荡，混了两年……他读书，他和政治系的公子哥儿们玩，他到陆公馆走江湖，他也在贾云英的带动下，参加进步学生活动……”

陆开德：“好，你们各耍各的，打牌的在这里扯场子打牌，跳舞的到后花厅跳舞，愿意吞云吐雾的跟我来。”

李亨来到韩石住的民居外，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然后按约定的方式敲门，韩石开门让他进去。

李亨也拿出学生证给她看：“我叫李亨，政治系的。”

“这是平民银行的朱行长。”

贾云英辩解：“他不是已经表现进步，申请入队，我们小队都通过了的吗？只是总队部说过些时候批准。”

贾云英着急地：“是的，是的。李亨说要和我一块儿去参加草堂春游，我就带他去了。”

同学甲：“我早就说了，你和李亨的这份情是割不断的了。这几个月你看你脸都瘦了，很痛苦吧？”

李亨见贾云英走过来，礼节性地向她招呼：“哦，你来了，坐下喝茶吧。（喊）拿碗茶来。”

黄继统：“可以，借此验证他送的情报的真假。”

李亨：“你对我很好。”

黄继统：“好，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出去到外间叫孟济民带那个叫李亨的进来一下。”

陆淑芬带着几分得意地对李亨：“没有想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以后要常来跳哟。”

李亨：“小姐，哦，不，我是说同学，如果我斗胆问你芳名，读的什么系，能得到回答吗？”

女同学甲：“你怎么能带他去参加我们的活动呢？他还没有被批准加入‘民先’呀？”

“这是特种贸易公司的王总经理，他的包包坤得最圆。”

在人群中有人大声说：“这是特务撕的。”

李亨和贾云英走过去看，果然有一张通告，上写：“因此场所已为人占用，春游改在百花潭举行。”

贾云英：“走，老地方。”

房间里，李亨向韩石汇报。

同学甲：“好了，台子我们给你们搭起来了，唱什么戏，由你们两个去唱去。”招呼同学乙：“走，我们该知趣了。”

老张走后，韩石和李亨谈话，李亨在细心地听。

陆淑芬过来拉李亨：“你跟这些财神爷斗法，搞得赢呀？我们年轻人还是去跳舞吧。”

李亨：“孟济民他们正在布置监视‘民先’的人，说是准备行动。他们人手不够，拉我也参加。”

领导：“那好呀，我们可以派大用场了。我看可以这样……”

李亨面带难色：“我理解，我愿意接受这个考验。只是……”

黄继统：“如果这个情报是真实的话，那他们异党分子的骨干都会到会，你带几个你下面的人去暗地侦察，把他们的名字记下，面相挂好，到时候一网打尽。”

贾云英有几分神秘地：“我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孟济民起身拉李亨到一旁，小声对他：“你不是想参加学生生活社吗？这事要黄科长和你谈了话，经他批准才成。你进去答话要注意点儿。”

贾云英带李亨走过去，介绍：“这是老张。”“这是李亨。”

她看着图板，埋怨：“这鬼地方这么大，不知道女生院在哪里。”

黄继统：“这次川大学生自治会选举，我们决定拥护你出来竞选主席。你一定还要保持你的卓然不群的面目，你在你办的壁报上表现出民主开明的姿态，两边哪边也不沾的中间样子，赢得他们那边对你的好感。然后由中间势力来提名你做主席候选人。这样两边的票都选你，你就可以稳坐主席位子了。”

李亨：“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看起来像我这样的家庭出身，有我这样社会关系的人，是不能参加革命的。我只有醉生梦死，以烂为烂了。”

同学中有人小声议论：“这是共产党的言论。”

韩石：“将来她会理解的。”

李亨跟贾云英走了。

韩石：“你们一起走的共五个人，四男一女。你先回家去找你老人家开一张到洛阳川军前线去的介绍信和路条，名字全改，还要准备五个人的路费。你回来后不能再回学校，先来我这里。”

黄继统：“孟济民，你出去一下。”同时招呼李亨坐下。

陆开德把李亨引去见众人。

黄继统：“要你从她的口里替我们挖些异党活动的情报来。”

花厅正中，安乐椅上坐着李长龙，丫头正服侍他抽水烟，旁坐太太，管事李老五一旁侍候。

女学生：“什么小姐？我是才来的同学。”她见李亨是如此标致的一个青年，同时又向她道了歉，颇有好感，嫣然一笑。

贾云英：“我恨死他了。”

韩石看出李亨的心思，严肃地：“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是组织的决定，是对你一个革命者的最大考验，也是组织上对你最大的信任。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李亨：“贾云英对我说过。我一定遵守。”

女99lib.net同学乙：“贾云英，是你把李亨带去的吧？”

周武哲：“一个乡下袍哥舵爷的公子哥儿。不过，思想上却是倾向进步，也参加过进步学生组织的一些抗日救亡活动。”

李亨还装糊涂，望着黄继统那油光水滑的头发，不说一句话。

贾云英一把拉住李亨：“到处找你不见，却在这里。走，跟我们挂壁报去。”

贾云英拉起李亨走出圈外：“胡扯。”

在原来那所民居里，李亨在向韩石汇报。

黄继统：“我要说清楚，学生生活社是我们省党部领导的，是为党国效忠的，我们叫干啥就得干啥。如果你真想参加川大学生生活社，就得拿点儿见面礼来。”

贾云英决绝地：“我不说别的，反正我和他崩了。”

贾云英气哼哼地说：“我才不吃你的茶呢。李亨，这里有一封信，你拿去看去。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们就一刀两断了！”

李亨正在和几个公子哥儿打梭哈赌钱，大概是赢了，得意得很，没有看到贾云英的到来。别的人：“看，那位市长小姐来了。”

贾云英：“没有四川大学的同学到这里来春游吗？”

在学生入学注册处。

李亨：“是蒋总裁。”

李亨向陆开德请安：“家父命我特来向陆老伯请安。”

李亨暗惊：“我们曾经耍过一阵，耍得还可以，起先是她追我，后来她看我不顺眼，一脚就把我蹬了。”

在通告栏上新贴了一张通告：“壁报联合会通告：兹订于三月十二日（星期日）上午九时在杜甫草堂东楠木林举行春游联欢会，愿意参加者，请自带茶食前往，此告。”

韩石：“我也正要找你。”

李亨：“我怎么知道哪个是异党，他们在做什么活动？算了，我不干了。”

李亨指着通告，小声对孟济民：“我从贾云英口中得的确实消息，名义上说的是春游联欢，其实是他们‘民先’开队干部会，商量学生自治会选举的事。”

孟济民匆匆走过来，把那张报纸撕掉：“这是奸党分子贴的。”

李老五：“三少爷，上滑竿吧。”

贾云英：“过去在壁报联，没有见过他呀。”

在过去贴壁报的大墙上，进步学生的壁报完全被撕掉，满地狼藉，代之而贴满的是正淌着墨汁的大标语，“统一军令政令”，“反对封建割据”。许多学生在看，议论纷纷。“这是要搞什么？”

李亨到外间，喊孟济民进去。

李亨：“政治系。”

孟济民：“到时候叫李亨跟着贾云英去，他认得他们好多人。”

韩石：“我们也得到上级指示，现在国民党掀起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在大后方他们有可能要动手抓人。我们正在进行紧急疏散。有的转移到别的学校，有的回家躲避，少数撤退去延安。我们考虑你在他们那里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决定让你去延安。不过你走以前，要托故回家看母亲的病，故意叫孟济民知道，这样才走得干干净净。”

贾云英回头看了李亨一眼：“你还能说什么？我们永远不见面了。”

李亨支吾：“我们快点儿到百花潭去看看吧。”

李亨坐上滑竿。

答：“刚才是有一群学生到这里来过，看我们已经把这地方占了，他们就走了。不过他们留得有一张通告贴在那亭子上，你们去看嘛。”

李亨：“我何曾不想进步？”

李亨和贾云英坐在河堤上。

青山绿水，盘龙岭龙头山下，一座竹林掩映的大院。八字大朝门，颇为气派的大院，花木掩映的西花厅。

贾云英：“哦，临时改了地方了，我们到百花潭去吧。”

李亨正在举行入队宣誓仪式，在座的有介绍人老张，监誓人韩石。

贾云英：“只是对你很好吗？你说，我爱你吗？”

还有一个：“你晓得她是谁？她是贾市长的女儿，她怕什么。”

韩石：“……国民党是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他们在川大的特务组织，阴谋破坏学生的救亡运动，破坏‘民先’组织，你的任务，就是要和你们政治系的那些反动学生交往，取得他们的信任，从他们口中探明国民党特务有些什么阴谋……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从此以后，你归我单线联系，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到我这里来。再不能和‘民先’的任何人发生关系，包括贾云英在内。就是说，你要装得灰色一点儿，不再参加任何进步学生活动，还是过你的少爷生活，和你们政治系的那些公子哥儿们去玩滚龙吧，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是要出淤泥而不染，不能跟着他们变质腐败了……”

李长龙：“人家说我李长龙是三棒棒加两棒棒等于五（武）棒棒，肚子里没有墨水。现在好了，龙头李家也出了一个秀才了。你这回上成都进四川大学，要给老子争气，混出一个模样来，我这份家业就守得住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李长龙：“对，那个蒋总裁，他带兵到四川来总发了财，把川军一个一个收拾了，把我这个旅改编，我的少将旅长的金牌牌也下了。这口气叫我咽不下去。我就要在这个码头上操给他们看看。”

一牌客对另一牌客：“你是有意送人情吗？”回头对李亨赞不绝口，“老弟的牌艺，可算独步呀。”

李亨：“哦，王大管事。”

女同学在劝她：“小贾，我看你不要这样做，他既然表示是爱你的，一时旧性难改，你就谅解他一点儿，他终归会回头的。”

李亨接过信看，上面写着“绝交书”，感到很难堪，也很难过：“贾云英，何九*九*藏*书*网必呢，何必呢？”

贾云英拉起同学走：“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鬼混吧。”

贾云英：“呵，不。”

李亨拉着孟济民到学生通告栏前。

行李已经挑起。滑竿已经准备着。送行的一大家人也已站在那里。

贾云英和几个同学（两女两男）围着两张茶桌，一时喝茶闲谈，一时小声说话。

李亨：“真的？我太高兴了，贾云英会更高兴。”

孟济民：“见面礼就是你要密报学校里异党的活动。”

李亨接过名片和信，准备上路。

老张：“我想贾云英已经和你谈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青年组织，它是一个很严密的地下组织，有很严格的铁的纪律，入队要举行宣誓仪式。”

李亨欲言又止。

“怎么不介绍我呀？”随着娇声，一小姐模样的人走进了客厅。

李亨：“那为什么？”

李亨：“孟济民那边虽然说这次送给他们的情报是真的，但是还不拉我进去，看来做不了什么事，这一边贾云英却和我闹崩了。”

李亨：“正是，我和她已经有几年的恋爱关系了。”

另一女同学：“我看你也不要做得太绝情了，你既然爱他，做绝了，将来你会痛苦的。”

李亨点头。

贾云英和李亨两人坐在那里争吵什么。

李亨到了陆公馆，在门口呈上父亲的信，被管事引进陆公馆漂亮的客厅里。

周武哲正在向地下党市委领导汇报工作。

孟济民：“既然到过这个公馆，就不能说不干的话了。其实只要你努力和贾云英恢复旧好，你再表现积极进步，取得他们信任，不会不知道他们的活动的。”

过一会儿，李亨和贾云英来了，他俩走近楠木林一看，不见一个认识的同学，也感到奇怪。

（壁报特写）：上面有“坚持抗日，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标语。

李亨点头。

贾云英急了，起身要走：“哎呀，你们不要说了，我找李亨算账去。”

李亨：“我说是哪一个呢，原来是我们法学院的学生头儿张大学长。”

韩石：“她已经回家暂住，她老子是市长，可以保护她，不会有事。”

李亨仍不太理解，但听说是纪律，便不再问了。

李亨叫：“云英，你听我说……”忽又痛苦地蹲在地上，抱头，“唉，我说些什么呢？”

李亨在向韩石汇报。

黄继统：“为党国尽忠，勉为其难嘛。你只要再表现出进步的样子，她会回心转意的。”

李亨不快地：“他们告诉你的地方没有错吧？”

韩石：“老张，我和李亨要进行个别谈话，你可以回去了。”

贾云英站起来：“好，你们谈吧。”走时，在李亨耳边轻声说：“李亨，放严肃点儿，这可是组织上对你个别谈话哟。”要走，又回头说：“李亨，今天晚上，老地方。”兴冲冲地走了。

李亨也莫名其妙：“是确实的呀，他们不过改了地方，改到百花潭去举行了。你过去看一看那张通告嘛。”

贾云英一时哭一时笑，她捶打着李亨：“我恨死你了。”

“这是我的大管事老王。”

李老五一旁点头：“是，是。”

李亨：“谁知道呢？”

李亨在望江楼茶馆和同系的公子哥儿们打扑克，打麻将，在酒楼醉酒，在跳舞场跳舞，争风吃醋，提劲斗狠。

贾云英：“那可不一样，他是我们的头儿呢。”

老张：“不，现在是我做你的介绍人了。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宣誓后，会有人告诉你。”

李亨和公子哥儿们在望江楼茶园打扑克，玩梭哈赌钱，打桥牌，听牌友说倒通不通的英文，如You have two downs （你有两下子)，I sun your mother（我×你妈)之类。

晚上。

李亨：“不用了，留在你嘴里，以后再说吧。”

女同学甲：“说不定李亨就是和孟济民搞在一起的特务。”

李亨出来，两个哥哥跟着出来。

贾云英：“走，他肯定又是在望江楼和他那一伙子赌牌去了。”

那里有一群人在活动。孟济民偷看，没有一个认识的川大学生，不知何故。他叫带来的特务学生细看，那几个人走近一些看，摇手，没有。但他们仍然躲在那里。

李亨：“我帮你看看。”在图板上找：“这不是呀？”

李亨：“孟兄，什么叫见面礼？”

李亨帮助贾云英抬起壁报牌，正在往化学楼的外墙上挂。那一墙挂满了各种不同观点的壁报，有的壁报上有“反对封建割据，游而不击”“集中军令政令”一类的文章。

孟济民不耐烦地冒了出来，把李亨拉到一边，轻声地：“怎么搞的？你这个情报确实吗？”

贾云英：“是有这回事。我不认识那个人，我问李亨那人是谁，他说是政治系的同学，和他一块儿办过壁报的。我说在壁报联没有见过这个人呀，李亨没有说什么。”

李亨：“他们好像就是吃喝玩乐，说些骂共产党的话，不见有什么活动。”

李亨和哥儿们在舞场跳舞，争风吃醋。

周武哲：“以后我们多来往。”

老张：“你www.99lib.net向贾云英要求参加‘民先’的事，我们早已经知道了，经过我们对你进行长期地考察，决定批准你参加‘民先’。”

贾云英：“你明明在和他们鬼混，还不认账，你以为我不知道？”

李亨：“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亨和公子们在酒楼吃花酒，酩酊大醉。

韩石：“小贾这么一闹，说不定对你还有好处呢。”

李亨：“哦。”

李亨喜不自禁：“我正有不久前家里来的信。”他顿了一下，迟疑地问，“贾云英疏散去哪里？”

“这是我的小女儿陆淑芬，还用介绍吗？算来他是你的世兄了。”

贾云英：“我到底听到你说这句话了。李亨，以后我要管你，不准你再和那些人鬼混了。这样下去，你会堕落的。”

贾云英：“不管怎么说，你对我不真诚，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反正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了。”起立，决然地说：“拜拜，我们的‘革命票友’。”说罢，掉头就走。

贾云英拉着李亨看她写的一篇文章《把隐藏在抗日阵营里的汪精卫挖出来！》，问李亨：“怎么样？”

陆开德：“政治系，好。你们去搞政治，我和你爸搞袍哥社会，我们读的是‘社会系’。”说着大笑起来，大家跟着大笑。

唯独在角落里，有一张歪斜贴着的《新华日报》，头版印出大字，上面印着“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后退”的大标语。有许多学生在围看。

李亨难过地：“但是现在我两边不是人了，贾云英……”

李亨：“好。”

一个刚才注册完的女学生，长相漂亮，穿着时新，提着行李在学校平面图板前看图。李亨还看着学生证，走向图板，不经意碰了那个女学生的行李，面盆落到地上。

贾云英：“不，不能这样，我不准你这样。我要去找他们反映。”

李亨虽然没表示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情愿的。

答：“我们是省银行的职员，在这里开春游会。”

韩石：“你先按他们说的，去和贾云英和好。至于他们要的见面礼嘛……（淡淡一笑）这有何难？”

一牌友对李亨：“她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仗着她老子是市长罢了。我们可以随便给你介绍几个大户人家的，比她漂亮得多。”

老张：“好，今天我就向你宣布第一条纪律，你入队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贾云英。”

黄科长：“好说好说。我们一回生，二回熟。”

余莫敌：“那，我在我的壁报上发表倾向进步的言论，请告诉下面，不要乱批判哟，弄得我腹背受敌。”

李亨办完手续，领取一张学生证。他喜不自禁地翻看，（特写）上面印着“四川大学学生证”，翻开来：政治系一年级　姓名：李亨。

李亨生气地：“我怎么没长眼睛？”但一看是这么一位漂亮的女人，马上热情地说：“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姐。”随即把盆子拾起来，帮她收拾。

韩石：“你绝对不能告诉贾云英，她太暴露。”

李亨：“哦，周先生。”

男同学甲：“总队部没有批准，自然就不是民先队员。”

李亨留心地看一眼余莫敌，表示有点儿吃惊。

李亨：“我什么时候成为他们的走狗了？”

孟济民退下，带着几个特务学生走了。

同学乙不理会，径自去了。一会儿果然把李亨拉来了。

李亨笑了笑，不理会。

韩石：“只是和贾云英的关系吧？”

陆开德：“好，好。代我向令尊大人问好。听说世侄在四川大学读书，读的什么系？”

李太太：“都长到十八岁，考进大学了，你还叫他飞三。”

女同学甲：“很显然，我们在草堂开会，一定是李亨告诉那个特务的了。”

贾云英和李亨二人偎坐着，沉默地望着灯影里的江水不尽流淌。

李亨正被几个少爷学生拉住：“走，三缺一，今天要捞回本钱来。”

大家坐下寒暄一阵。

贾云英见李亨被一个人拉走，很奇怪，待李亨走回来，她问：“他是谁？”

贾云英：“对我，你有什么事不好说的？李亨，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贾云英：“那么你为什么和那些公子哥儿，那些思想反动的家伙旧交不断，和他们鬼混？”

黄继统：“正好相反，你越表示进步的言论，我们这边越要批判，这样更能赢得他们那边的选票。”

贾云英：“回头？我看他不可能了，我三番几次那样劝他，以情动他，他就是不改。这个人是彻底堕落了。”

黄继统：“以后你就归孟济民联络，该怎么做，他会告诉你的。你可以出去了，你去叫孟济民进来一下。”

星期天上午九点多，孟济民带了几个特务学生，悄悄到了杜甫草堂东楠木林。远远躲在树林后边观察。

李亨：“你不知道，有些事我不好说。”

在里间。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中统特务黄继统正在和川大学生余莫敌谈话。

孟济民跳出来：“哪个在说话？有胆子给我站出来。”

领导：“那个李亨，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学生娇气地：“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他们走出校门来，刚好贾云英和一个女同学在校门口。

女同学乙：“我还以为他真进步了，可能是假进步。”

李亨躲闪，两人嬉笑，和好如初。

李亨：“知道了。外面风大，请进去吧，我走了。”

男同学乙：“看起来李亨和三青团头头在一起，肯定不是干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