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还是到时相机行事吧。”

政工甲：“这个人很难缠，爱喝酒，喝醉了就骂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有一回和张师长顶了起来，张师长也拿他无可奈何。”

从人群中又传来喊声：“老肖，肖亨……”

李亨毫无反应，依然和田道坤一起，边看柜台里的新奇玩意儿，边往前走。

聂长谦：“请教的话，不敢当。请问有什么反映？”

最后，张罡拿出一份文件：“国防部通知，本师政工处处长李亨兼任本师副师长，以后师部开会都要请李副师长参加，散会。”

李亨喜形于色，正在向下属政工人员传达邓武仪的指示。

李亨：“好，你说得好，以后就这么说。”

何志坚一下醒悟：“哦，我明白了。那天听张师长说的话，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不修工事大概也是奉命行事吧？”

李亨和田道坤走近师部办公室，还没有进门，听到张罡和聂长谦在讲话。

李亨：“聂参谋长，不敢说见教的话，我这副师长不懂得打仗，不过我们政工处听到一些反映，倒要向你请教。”

李亨召集全师各部门大大小小的特务在师政工处开秘密会议。

陈自强：“没有。”

政工甲：“我看我们那个团二营的营长何志坚，情况就很严重，应该向师部反映，切实注意才好。”

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阵喊声：“肖亨，老肖……”

房间里，张罡坐在桌前看军用地图，参谋长聂长谦引李亨进来。

李亨：“你可别乱说，张师长怎么可能想当俘虏呢。”

张罡没有伸出手去，只说了一句：“大家都好。我还有事，你们谈吧。”转身走了。

李亨煽动地：“哼，你们不知道，那个张罡对我还不是爱答不理的，而且根本不注意军心，我看人家把他脑袋割走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算了，不说这些了。大家还是忍辱负重，坚守岗位，严密监视，一有情况，迅速上报吧，对于他们歧视政工的情况，也可以专门报告上来。”

田道坤：“我在部队里找不少人反复打听过了，没有发现李亨有什么不轨活动。我曾故意用酒把他灌醉，他说了真话，以为派我去是想把他这个中统的人从军队里挤出去。所以他说他准备辞职不干了，到香港当‘白华’去。”

张罡：“指什么导？我是一个武人，只晓得服从命令，叫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你们那套政工工作，耍嘴皮子、磨笔杆子的事我不懂。”

邓武仪：“……总而言之，我们必须奉行一个国家，一个军队，一个党，一个领袖的原则，为党国效力，为委员长（全体起立）都坐下，尽忠，把戡乱大业坚持到底，为誓死保卫首都而战。”

特务：“是。不过政工处的人都说这个人很随和，不见他有什么异动。”

李亨：“你家里怎么样了，还过得去吗？”

李亨听见有人叫出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在党内的称呼，党内的同志不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大声喊，他意识到这是敌人在试探他，但敌人怎么会知道？这时，李亨察觉到田道坤特别注意他的表情，他顾不得多想，故意和田道坤说笑，毫不理会地继续向前走。

两人走了过去，田道坤买了二两茶叶。

李亨：“这是哪里的话，我不图你报答。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也就可以了。”

（淡入）：张罡正在司令部开团营连长干部会，他又在会上大发他那一套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理论。

张罡：“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修工事？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知道什么？”

李亨接过信，信封上写着：“政工处探交肖亨先生收”。他笑着把信还给陈自强：“这信封上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怎么会是我的信呢？你把这信马上退回去，交给田副处长。”

李亨举杯斟酒，酒瓶已空，他摇摇酒瓶：“怎么，这酒这么不经喝，没喝几杯，瓶子就空了。堂倌，再开一瓶大曲来。”

邓武仪：“好，我们这次从军统和中统选调了一批可靠的同志出来，主要是为了充实和改组军队的政工处。现在我们就派你到张罡那个整编师去任政工处上校处长。让我们精诚团结，为保卫首都而战，为国出力，为领袖（像弹簧一样起立立正，李亨也同时立正）尽忠。”

李亨心里明白，淡淡地一笑，说了一句：“谁知他们在玩什么鬼把戏。”

张罡爱理不理、半起半坐地和李亨握手：“欢迎。”

陈自强：“不知道。说来笑话，他跑来找我认四川老乡，专门问起你的生活，爱和哪些人交朋友。”

陈自强：“政工处的人那儿倒没听说什么，不过那个田处长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一来就东打听西打听。听说他还悄悄去找过师长，师长杵了他一鼻子，灰溜溜地回来了。”

聂长谦：“李处长现在是副师长了，我无妨向你个人通报情况。共军马上就要渡长江，看来南京是很难守住的。我们这个师是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号称御林军，御林军要跟谁走，要到哪里去，我想你也会明白，我们之所以被安排在南京的东南面，就是便于及早撤退，既然这样，修工事不是白费工夫吗？”

田道坤出门后，张罡生气地：“真是莫名其九-九-藏-书-网妙。莫非还要我们配合他做工作？什么军统中统，都是一丘之貉，谁管他们那些内部争权夺利的事。”

田道坤点了一桌菜，开口就叫：“开两瓶大曲来。”

田道坤：“以后请师座和参谋长都注意一点儿就是了。”说罢告辞走了。

李亨在向邓武仪汇报，他送的一份下面政工人员的反映材料，正摆在邓武仪的面前。

政工甲：“怎么能交朋友？我那个团的团长根本瞧不起我们政工系统的人，从来不向我们通报情况。我们去找他，还常常受白眼，嫌麻烦，随便应付几句就了事。而且他们团部开会也不通知我们参加，说这不关我们的事。”

田道坤：“走，我们进去看看，我想买点儿好茶叶。”

李亨：“各位都知道，我们这个师非比一般。上级为了加强对这个师的政工工作，特别加派来一位副处长田道坤，大家欢迎。”

李亨愤愤地：“田兄，你亲眼看见了，张师长就是这样待我们的。我们的‘狗皮膏药’在这里硬是卖不动哦。”

李亨：“你想要就拿去，不过要保存好。还有，不要说是从我这里得来的。”

李亨：“田兄，怎么，这回你安心又要把我灌醉？好，这回我拿点儿本事出来和你拼一拼。”

李亨：“这么说来，我倒真要和他交一交朋友了。不和他交朋友，你怎么摸透他的心思，知道他哪点不可靠？”

田道坤：“是！”

李亨和田道坤两人在新街口闲逛，那个小特务仍然远远跟着。

陈自强把信拿回政工处，退给田道坤：“李副师长说这不是他的信，叫我退给你。”

陈自强：“长官，我看你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些勤务兵不打不骂。我只想把长官你服侍好，要是以后能看在同乡的分上，有机会让我回家去，我就感恩不尽了。”

陈自强：“何营长也是个好人，从来不打骂士兵。”

聂长谦：“没有上面的明文指示，但是张师长奉有口谕。”

陈自强回到屋里，对李亨：“我把信退给田副处长了。奇怪得很，田副处长把信拿着反复看，还问你拆过信没有。”

李亨和去各部队担任政工处长的特务们在听邓武仪做动员报告。

何志坚：“李副师长，你不要叫我何营长，叫我何志坚好了，我是四川内江人。”

李亨：“我不是说过吗？这条船眼见要下滩，就要打烂，各人都在想爬上岸的路子。我们既然是老乡，我走得脱，包你也走得脱，你何必自己行动？带你的营走，显然走不掉，个人开小差，这又何苦呢？不如等一下，见机行事嘛。”

田道坤：“我们师要撤退到台湾吗？”

李亨：“有人反映，说是保卫首都与南京共存亡，但我们师却一直没见修防守工事，共军来了，不是光挨打吗？”

聂长谦：“李处长，哦，李副师长，有何见教。”

张罡冷冷地伸出手：“李处长，你好。”

田道坤：“聂参谋长也在，正好。我奉命向师长禀报，我是邓将军派来执行特别任务的，不信师长可以打电话去问邓将军。我的任务主要是了解李亨到师部来以后的活动情况，他是从中统调来的，可能有重大问题。”

李亨故作紧张状：“我说了什么啦？”

陈自强：“我是四川蓬溪县的人。”

邓武仪正在和军统特务田道坤谈话。

聂长谦：“你说的是那个何志坚营长吧？”

李亨一边洗脸，一边问：“陈自强，你在看家信？有什么事？”

何志坚：“那好，我听你的。”

田道坤：“你注意就是了。”

何志坚：“报告师长，那故事你已经讲了无数次了，我们都听熟了。为了不让师长你费口舌，我来替你讲吧。德国、日本、法国的三个军官都吹嘘自己的士兵好，谁也不服谁，于是他们就当场试验，德国军官命令德国士兵向前齐步走，走到前面悬崖边，德国士兵仍一直向前走，掉下去摔死了；日本军官命令日本士兵向前齐步走，日本士兵走到悬崖边就踏步听候新的命令，日本军官叫继续向前走，日本士兵也跨步向前摔死了；法国军官叫法国士兵向前齐步走，法国士兵走到悬崖边却向后转了。所以德国人打仗最厉害，日本人其次，法国人最不行，老打败仗。师长，是这样吧？”

李亨想一下：“我说老乡，现在还不到共军渡江，全城混乱的时候，你想拖起一营人走，是走不动的，马上会被解决掉，我看还是见机而行。没有办法时，先跟着上路，在路上再想办法离开大队伍。”

李亨听到陈自强这话，引起注意：“他去找师长说什么？”

田道坤听到喊声后，再转头注意李亨的反应。

何志坚：“我看那张传单上说的，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还说可以争取立功受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可以等共军打过来的时候，就地放下武器就行了？”

李亨：“把信给我看看。”

李亨：“上峰这么重视政工工作，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干，效忠党国，把下面的情况切实掌握好。我现在兼任了副师长，你们的意见，可以在师部开会时向他们提出来了。”

李亨故作惊异状：“哎呀，田兄，你把我灌醉了，存心让我说胡话啊？”

李亨：“……政工总部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这样，我们必须效忠党国，切实掌握好部队。每一个同志都要严密监视各级军官，谨防异动。一有情况，立刻报告给我。对军士中的思想情况也要掌握，现在战事紧，军心不稳，谨防开小差。我们要监99lib.net视那些军官，就要和他们交朋友，了解动态。”

陈自强：“我听三团二营的何营长也这么说过，说这仗打不到好久了。他也是四川人，也想回四川，说到时候要我跟他走。”

李亨：“这位是才派来的政工处副处长田道坤同志。”

何志坚接过传单，看了一下：“副师长，这传单还可以当通行证用呢。”试探地，“你就给我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政工乙：“那是何志坚说的在理，把张师长问住了，张师长才拿他无可奈何的。”

何志坚：“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副师长，他还在我面前下你的烂药，明摆着是想挤垮你这个副师长兼处长，好让他来当。”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显出醉意，田道坤：“叫一枝花来给我们斟酒。”

何志坚：“那个田处长呀，怪得很，跑来和我认同乡，看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就没安什么好心。”

陈自强：“我家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起，哪有钱读书？我是被拉壮丁拉出来当兵的。”

陈自强把信递给李亨，李亨看信：“哎呀，你家这么难，你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们还是小同乡嘛，你又把我服侍得这么好，这点儿忙我难道也不帮？”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摞钞票给陈自强，“你快拿去寄回家去，让你妈好好医病。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我说了，你好好跟我干，我保你回四川。”

李亨亲切地：“何营长，我一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是四川人，你是四川哪儿的人？”

张罡：“我们不介入就是了，让他们去狗咬狗，鬼打架。”

田道坤：“这两次试探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他对这个名字好像是毫无反应。”

聂长谦：“我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轨行为。”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对喝起来。

田道坤：“酒醉心明白嘛。李兄，那你看我到部队来干什么的？”

李亨带着妻子在重庆上轮船。

李亨从外边回来，勤务员陈自强正在看信，见李亨进屋，连忙把信放下，为他打水洗脸。打好水后又接着看信，愁眉不展。

田道坤：“我是奉命来协助你掌握部队的呀。”

众人往外走，李亨走到聂长谦身后：“聂参谋长，请留步。”

政工乙：“你管的那一级的军官，还不敢公开说什么，我们营里的营长那就怪话连篇了。说我们吃饱了没事干，专找他们麻烦。还说搞这么多不会打仗的文人来东说西说，真是累赘。”

李亨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难怪哟。”

邓武仪：“田道坤，我们把你从军统总部调出来，要你去张罡那个师当政工处副处长，一则是因为这个师是装备精良的嫡系部队，要随着中央政府机关行动，必须加强政工工作，切实掌握好部队；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现在在这个师担任政工处处长的李亨，是中统总部推荐来的。部队政工工作历来是我们军统的天下，本来不愿意要中统的人来插脚，但既有上峰决定，我们也就从中统选调了一批人，李亨就是这么来的。最近，我们总部传来情报，在这批中统来的人中，混有异党嫌疑分子，因此必须严加侦查，消除隐患。派你到那个师去，也有侦查李亨的任务。李亨是四川人，你也是四川人，可以多接近他，刺探情况。不过，考虑到中统和军统的关系，此事不宜声张，只能暗地里密查。即使查出他有异党嫌疑，也不要随便动手抓人，要及时报告，听候处置。”

田道坤：“卑职回去就办。”

聂长谦：“李处长，请你不要在意，张师长就是那么个人，说话不拐弯，容易得罪人。所以他虽然是黄埔四期毕业的老资格，身经百战了，到现在也才混上一个整编师师长。其实，他为人还是挺好的，打仗勇敢，执行命令也很严格。”

李亨：“我们是小同乡，给你说个老实话吧，现在谁想去海外充军？我也想不干了，回四川去呢。不过这个话我只对你说。还有，部队可能早撤走的事，千万不要传出去。动摇军心，可是杀头的罪。”

陈自强：“我只怕报答不了长官你的恩德。”

聂长谦：“李处长的住处已经安顿好了，和政工处的人住在一起。”

政工乙：“是这样的……”

何志坚：“我才不怕杀头呢。我宁肯做共军的刀下之鬼，也不想去当海外的孤魂。”

李亨：“难道这是上面的指示吗？”

何志坚：“张师长，你说得对，绝对服从。上级让我们师开到南京来保卫首都，可是来了这么久，友军都筑起钢管水泥工事了，我们连战壕都还没有挖，这哪里像服从命令，死守的样子，倒像是要开拔似的。”

李亨：“他来和你拉同乡关系，实际上是怕你们有什么异动，专门来监视你们的。”

（淡出）李亨：“你们这一说，我对这个何志坚更有兴趣了。”

台上有人带头喊口号：“总裁万岁！消灭奸匪，戡乱必胜，建国必成。”台下起立举手随呼，邓武仪亦站起来随呼。

李亨见张罡这种态度，心中已不悦，但仍恭敬地：“这政工处怎么配合师部工作，要请张师长当面指导……”

李亨：“你来了，那就好了。”

政工甲：“他也是一个老资格，原来在川军里就是营长，到了这个部队，混了许多年，还是营长，常常发牢骚，散布悲观言论。这个人我看最九-九-藏-书-网不可靠。”

李亨站在邓武仪对面，立正：“报告，李亨奉命前来报到。”

田道坤：“老兄，我们两个都已半斤下肚了，还说不经喝。罢了，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来，再喝。”

李亨和聂长谦一起退出张罡的房间。

田道坤：“卑职一定尽忠党国，不负重托。”

何志坚：“这渡江的炮声怎么还不响。”

田道坤十分注意李亨的反应。

李亨：“那怎么行，我跟师部和政工处一起行动呀，我叫陈自强和你联系吧。”

众政工七嘴八舌，愤愤不平。有人抱怨：“早知道是这样，我何苦跑这儿来受干气？”

陈自强：“我妈病了已半年，家里连猪都牵去卖了，还没有医好，写信来找我要钱，我哪来的钱？我真想回去看一下。”

田道坤：“李兄说哪里去了，你也是党国栋梁之材，我来就是协助你的。”

张罡：“才来一个政工处处长，还不够，又来一个副处长，哪有那么多闲饭好吃？战斗这么紧，我才没有工夫听他们卖狗皮膏药呢。”

聂长谦：“这田道坤看来有点儿来头，居然敢来调查政工处处长的事。师座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两人来到百货公司门口。

李亨：“小声点儿，何老弟，当心隔墙有耳。”略略考虑了一下，“共军打过来，未必都会做刀下之鬼。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大胆地从书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给何志坚，“这是政工处从前线捡来的共军的传单，你看看。”

轮船到了南京，李亨带着妻子下船，一军人迎上来，领他们坐上一辆吉普车进城。到处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部队在调动。

李亨：“那就巧了，我是安乐县的人，隔你们县不远，我们倒是小同乡了。你家里情况怎样？”

李亨：“这没有什么。我看出来了，他是一根好枪杆子，对党国非常忠诚，我倒喜欢这样的人。不过，他似乎还不知道国防部的通知，我们政工系统是独立的，和师部是平行单位。”

田道坤：“李兄，我看你喝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聂长谦引二人到张罡面前，李亨伸手：“张师长你好。”

李亨：“我都说过了，别叫我副师长，有人听了会不高兴。”

张罡没接田道坤的话，不以为然地问聂长谦：“你发现什么没有？我怎么看不出李处长有什么异动？”

张罡：“你说得不差。我告诉你，哪怕还有一个军官不知道，我都要讲，绝对服从是打胜仗的诀窍。”

李亨、田道坤都听到了这话，田道坤皱眉。

邓武仪：“你们是由总裁（全体立正），坐下，派我精选出来的最忠实的同志，是到拱卫首都的各精锐部队中去加强军中政工工作的。现在人心浮动，军心不稳，难免有不轨之徒，乘机捣乱，你们一定要率领全体政工人员，加强警戒，明察暗访，一有不稳事态，就断然处置。哪怕是对军长、师长、团长、参谋长，都可以采取侦查刺探手段，一有情况，马上直接报告我，以防突变。”

何志坚：“上面调我们来保卫南京，可这南京守得住吗？我们五六十万大军，在江北都被打垮了。眼见共军就要渡江，就是和南京共存亡，也该有个像样的工事吧？我们这里不但没有坚固的工事，连散兵坑都不叫挖，这个架势不是存心想当俘虏吗？”

李亨：“很有可能。你看我们到现在还是一个工事都没有挖呢。”

李亨：“这个，我不敢说。但你知道，我们这个师，人称御林军，御林军就得护着中央走，哪会死守南京！”

李亨：“……刚才我汇报的情况，在这份材料上都有。张师长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政工，他们师部开会也从不通知我到席，使我无法了解师部的情况。这个师下面的团长营长就更是歧视政工，还常常和政工发生冲突，我反映到张师长那里，他根本不理会。像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很难完成上峰要我们切实掌握部队的任务。因此我恳请调动工作，免得误了大事。”

聂长谦：“张师长从来不大注意这些文件，有什么事我们多联系吧。”

李亨：“买茶叶到张羽茶庄最好，这百货公司里未必有好茶叶。”

陈自强：“我爸在抗战中被拉了壮丁，一去就没回来。家里只有我妈带着我和弟弟妹妹，苦吃苦做，勉强度日。这回我又被拉了壮丁，还不知道他们怎么过呢。”

李亨：“噫，他们收到撤退命令，怎么连我这个副师长也不招呼一声？”

何志坚：“我原来在川军中当营长，随军出川参加抗战，被打垮了，中央军借势收编，我便到了这个部队来了。因为我是川军出身，没人看得起，转来转去还是营长，不过对这营长我也没兴趣了，只想回四川。”

何志坚在门外喊“报告”，李亨让他进来坐下。

陈自强拿着一封信进来：“长官，我刚才去政工处，田副处长给我一封信，叫我拿回来交给长官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信。”说着将信递给李亨。

李亨：“哦，原来你是个苦命人。呃，听你口音，像是四川人，你是四川哪里的人？”

李亨一副醉意：“不，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田兄，你不是盘我的底细吗？我刚才说了，我家住四川安乐，有良田数百亩呢。（打嗝）呃九_九_藏_书_网，我家世代袍哥，我是龙头大爷……你知不知道？……我还是老资格的中统……哈，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是军统，我知道你们军统厉害……来，喝，喝了说……”手一滑，杯子打翻了。

田道坤很热情向张罡伸出手去：“张师长，你好。”

李亨：“他这人野心很大，岂止是想当处长，恐怕还想把这个师都抓在他手里呢。”

何志坚：“我向你说过，我是不想到台湾去当孤魂野鬼的。不怕你知道，如果要撤退的话，我要带不走我这一个营回四川，我个人开小差也要回去。”

邓武仪：“如此看来，一时可能还查不清楚。那就放一放，只有等撤到台湾去解决了。”

李亨直胸危坐在椅子上，邓武仪翻看材料：“哦，你是从四川省特委会来的，是中统吧？”

田道坤到李亨的住处，约李亨一同上街。李亨欣然同意，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师部，小特务远远地尾随着。

李亨和田道坤在川菜馆叫了一大桌菜，开了一瓶大曲酒，一边畅饮，一边在说闲话。

何志坚：“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陈自强：“看他阴尸倒阳的样子，我才不告诉他呢。我对他说，‘就是和你田处长是好朋友嘛。’”

李亨：“算了吧，田兄，今天我可没有醉。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一到部队来，我就知道我在这里干不长了，部队里哪里容得我们中统的人？我想过了，与其让上峰拿点儿我的过错把我撤职，还不如我自己知趣点儿，自动辞职，让田兄你来接替这个差事。我乐得从上海转香港，做个‘白华’。共产党再宽大，也不会宽大到你我这些人的身上来，得撒手时且撒手吧。”

李亨：“不是，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醉笑，“你莫哄我了，你是来……”倒在椅上，醉过去了。

李亨：“何老弟，不要乱说哦。”岔开话题，“新来的那个田处长好像来者不善哦，恐怕要防着点儿。以后你还是不要随便到我这儿来，叫我的勤务兵陈自强传话吧，他还靠得住。”

李亨：“不止他一人，许多军官都有这个反映，我们怎么向他们说才好呢？”

李亨：“怎么回事？”

陈自强接过钱，感激地：“只要长官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敢上。”

张罡主持会议，团营级干部参加，也请来了李亨，张师长布置完工作后，又讲起“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教条。

聂长谦：“张师长，这是国防部邓武仪将军派到我们师任政工处处长的李亨李处长。”

何志坚匆匆进来：“副师长，事情很急，我就直接来找你了。我听到确实消息，张师长已经得到命令，共军渡江的炮声一响，我们师马上向杭州秘密撤退，他们正在研究走法。你说见机行事，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回不回四川了？”

李亨：“你对他怎么说？”

田道坤：“你问我到这个师来干什么，我说我来协助你掌握部队的，你说不是。”

田道坤：“管他的，走到这门口了，进去看看。”

田道坤在向邓武仪报告什么。

李亨笑着指着前面：“田兄，你看那不是卖茶叶的柜台吗？”

李亨：“田兄，你看这地方不错吧。这里有个女招待叫一枝花。真是个远近闻名的‘后庭一枝花’哟，你看，说着说着，一枝花就来了。”

李亨：“好，得快活时且快活。今天我请客，下回再轮你。”

张罡对李亨：“那好。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找参谋长好了。”

这时候，何志坚来了，李亨吩咐陈自强出去买两包烟，陈自强接过钱出去了。

政工丙：“嗨，我们连里就不只说怪话，经常当面开口骂人，说我们是包打听，就会打小报告，无事生非，专门整人。”

何志坚：“听说是‘绝密命令’，要到走以前才宣布。”

李亨：“那个何营长是怎么个情况？”

李亨：“既然这样，我一定尽忠职守，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们回到政工处，刚要进屋，李亨拉住了田道坤：“走，老乡，到酒馆消一消闷气去。”

李亨：“这太滑稽了，不要说名字相同，就是同名同姓的人还不少呢，他怎么就想到是我？搞什么名堂，简直是莫名其妙。你把信退给他，看他咋说。”

李亨：“田兄，你这话就出格了，我们现在还没有亡国哟。来，喝。人生能得几回醉，得风流时且风流。”

邓武仪在听田道坤的汇报。

陈自强：“田副处长说，这上面的亨字和长官你的亨字相同，所以让我送来请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信。”

田道坤和政工处一个特务在说悄悄话。

李亨带着妻子陆淑芬在成都上汽车。

李亨一脸醉相，对着田道坤：“你还没有说，你是干什么来的呢。”

李亨召集政工处全体人员，欢迎田道坤。

田道坤：“李兄说哪里话，现在国难当头，正是我们‘两统’一条心，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的时候呀。不说这些了，来，喝酒，一枝花，斟酒。”

田道坤找到张罡，聂长谦也在座。

李亨起立：“是。”

李亨：“田兄，跑出来一趟，只买了二两茶叶，太不值得了吧？来，我也买四两。”

田道坤在他的住房里向一个小特务布置任务。

李亨：“目前战事打得不好，吉凶难卜，谁不想早日回家过个太平日子。”

李亨：“我们政工处收集的这种传单很多，看看有何妨，我们要知己知彼嘛。”

李亨：“这个，嗨，看我都说什么了。好吧，我就直说了，田兄党国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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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想来是特地到部队接替我这个庸碌之辈的。”

李亨：“哎，也太可怜了。都是这战事打个不完，打了抗战，又打戡乱，何日是了哦？”

田道坤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哪里都一样，不要紧，慢慢来。”

田道坤欣然同意：“好呀，我们两个还没有交过手呢。今天我们就到白下路川菜馆去，来他个不醉勿归，如何？”

李亨：“那是当然的。”

张罡：“你们就是听过无数次了，我还是要这样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叫打哪里，就打哪里，胜在那里，败在那里，死在那里。我给你们讲过德国、日本、法国三国士兵不同表现的故事……”

田道坤接过信，仔细看了看，没有拆过的痕迹：“李副师长没有打开看一看吗？”

李亨：“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武人，不懂得打仗，但也知道打仗是要有工事的。”

李亨：“田兄，我陪你先去向张师长他们报到吧，我已经和聂参谋长联系好了，他们在等。”

田道坤：“李兄，上回喝酒，你还没有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完，便醉倒如泥了。”

他们二人在百货公司拥挤的人群里转来转去，看东看西。

聂长谦见李亨他们已到门口，连忙对张罡：“师座，他们已经来了。”转身向门口迎来，大声地：“欢迎，欢迎。”

何志坚没有伸手去接那传单，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李亨。

两人边说话边喝酒，一杯接一杯，酒瓶又空了。

一枝花迎接他们进了包间，泡茶说笑起来。

邓武仪亲切地：“坐下吧。”

陈自强：“没什么，长官。”连忙把信收拾好。

李亨在办公室里阅读下面送上来的报告，勤务员正在屋里打扫房间，给他倒茶。

邓武仪：“你们这个师是近卫军，随政府撤台湾，命令已经发下去，交给张师长了。你们要密切注意李亨的行动，看他会不会中途开小差，如有异动，立刻逮捕。”

李亨没表示异议，随田道坤进了百货公司。

田道坤：“好，我就先去向他们报到。”

李亨：“我看你也是一个好孩子，就在我这里好好干吧，我保证你能跟我回四川，这仗恐怕也打不多久了。”

何志坚：“这么看来，我们这个师可能要早撤走，一定是向东南到杭州，出海去台湾了。我不怕当你副师长的面说，我是不想去台湾的。那样一来，哪年哪月我才能回家呀！”

田道坤：“李兄，回吧，你喝醉了。”

何志坚：“副师长。”

聂长谦：“这是张师长的决定，不过他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

李亨：“何营长也是四川人？我还没有见过呢。”

聂长谦：“不过这话到你耳朵边为止。”

一枝花出来斟酒，田道坤东倒西歪和一枝花纠缠，口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一枝花。”

李亨：“那好，你就帮我注意一下，政工处的人在说我什么，那个田处长在做什么？”

轮船穿过三峡，李亨独自一人在船后舷望着三峡风光，不觉感慨地念起古诗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何志坚：“是呀。他还许了我一个团长。哼，事到如今，不要说团长不值分文，师长、军长、司令又算什么，不是一串串地被共军俘虏了吗？我才不上他的钩呢。我看如果走不了，就只有等共军打过来，然后放下武器投降。”

李亨醉眼蒙眬，喊：“堂倌，再开一瓶来，不醉勿归呀。”

李亨：“哎呀，我们家是邻县，算是小同乡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他乡难逢故乡人呀。你也不要叫我李副师长了。你是怎么到这个部队来的？”

田道坤：“你原来的上司告诉你了吗？李处长是中统来的，很可疑，我奉命来监视他。你是军统的忠实同志，要配合我注意他的行动。”

李亨和田道坤从师部办公室出来的路上。

李亨：“陈自强，你一天到晚给我扫地抹桌，铺床叠被，端茶倒水，打饭买烟，够辛苦的了，这打扫办公室的事，就做马虎点儿算了。我看你小小年纪，倒还勤快机灵，你不在家里好好读几年书，跑出来当兵干什么？”

众人鼓掌欢迎。田道坤客套一阵，讲了些无非是效忠党国之类的话。

田道坤倒了一杯浓茶，端到李亨面前：“李兄，喝杯浓茶，醒醒酒吧。天色不早，该回师部了。”

邓武仪：“张师长这个人就是爱摆老资格，许多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不让你参加师部会议，这个好办，我发一个派令，让你兼副师长，他们就不能不让你参加了。”

邓武仪：“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动就好。中统中混进的这个异党分子，至今还没有查出来，这是最大的隐患。最近，从军统西南特区发来的情报看，李亨的嫌疑很大，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我看这样吧，我们来试探他一下……”小声说起来。

聂长谦圆场：“张师长是有重要会议等他去参加。来，两位请坐，喝茶。”

李亨和田道坤进了秦淮河边的后庭花酒楼。

何志坚：“管他呢。副师长，上回我们猜这个师可能早撤退的事，现在外面不少人都在说呢，恐怕真有这回事。我们摆在城东南，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撤向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