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卷
偷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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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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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玉露小姐和纱庭小姐,之后怎么样了……”
此外,还要担心招来贼人入室,玉露心想,到时候与其被抢得身无分文,还不如被卖去他乡,或干脆被人杀掉省事。
“帮我……您有办法治好速男大人的病吗?”
“博雅,速男大人的病确实是早就痊愈了,只不过表面上看着还很虚弱……”
晴明言尽之时,玉露已然泣不成声。
回草庐途经西极寺。
“我是否该当众将一切都说出来?”晴明斟酌着开口。
“您、您在说什么……”
晴明开口道,倾身挪至玉露身侧,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取下覆在水面的睡莲花瓣。
“为何?”
他右手拎着酒瓶,正是玉露前一天供奉给菩萨的那瓶酒。
“香囊?”
事发突然,速男发着高烧,身子虚弱,意识也已模糊不清。刚走到附近的寺庙中,便一头栽倒不省人事。转醒时,人已被玉露和纱庭救了回来。
“那你就得重新来过。”道满沉声道,“地点就定在神泉苑吧。”
“这么多足够了。”玉露说。
数不清的蟾蜍将头露出池面,张口对着天上的月亮。
老者立定,一双黄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玉露。
“这香囊从不离身?”
“那,那请随我来。”
“博雅,笛子……”晴明开口了。
“从古至今,月亮总能让人联想到长生不老。”
“姑娘不必如此悲伤。就算没有道满大人的月露药方,还是有办法让速男大人恢复的。”晴明宽慰道。
“由此可见,是有人让速男大人饮下了这种药……”
嘭的一声,火苗跃起。
“晴明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也都等着听呢,我不明白你还在顾虑些什么。到底想说什么呀?不如就说给大家听听吧。”博雅也在一旁说道。
接着,吟了一小段咒。
玉露的父亲生前有些名望,常出入宫中。他在十年前染疫过世,之后玉露家家境逐渐萧条,最终将宅邸转卖给他人,玉露和乳娘纱庭一同搬到了西京生活。
晴明沉默了半晌,深深地看了一眼玉露,然后是纱庭,视线最后停留在速男的脸上。
“承接月光?”
一大团乌云正黑漆漆地压过来,挡住了月光。天色倏地暗了下来。

“是什么办法呢?”
“什、什……”
玉露的草庐就在西极寺的西边。
那云烟更近似于瘴气,从蟾蜍的口中升向天际。正是这些瘴气凝结成乌云,遮挡了月光。
“还请告知。”速男也开口催促道。
此法的关键在于,首先,一定要在露水中映有月光时将其接下。其次,须绕着池塘接满一千颗夜露。
“还摔碎了素陶杯。”
几点萤火虫在暗处飞舞。蛙鸣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说着,晴明走近池边,望向亭亭立于池中的荷叶。
“好吧。”晴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就如实相告了。”
“那……那是……”
眼前的景色美得令人叹息。
“玉露小姐……”看到玉露进屋,纱庭一下子起身跑上前,“您可把我担心坏了。”
“是的。”
展示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杯盏。
“不是你操控的,但确实是因为你心生此念,神泉苑的蟾蜍才会口吐瘴气。方才你给我看的那个香囊,你每三天用它拂拭佛身,就是它顺了你的心愿。”
随后,晴明看向玉露,说:“玉露小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能治好吗?”玉露问。
三日后的夜晚。
道满叹了口气,兀自离去。
当然,晚上供奉的菜肴,一夜过后并不会真的被吃掉。到次日清晨,玉露便会将供在佛前的菜肴拿回家分食,当作是菩萨的照拂。因此,即便每日供奉,家中的食粮消耗并无增多。
然而,速男的病情并未有多大好转。
草庐旁有一小块田地可以耕种,好在玉露和纱庭都不娇气,做手工、干农活也不含糊。然而,带出来能变卖的饰物日趋减少。纱庭稍许懂得一点药草方面的知识,有时摘药草换些小钱,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今后的生活无着落,令两人倍感不安。

“但,这不是……”
“此乃老朽饮酒时的盛酒之器,从不离身。可以说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就把此杯赠予你们吧。”
“是有什么心事吗?”
“家中是有病人吧。昨日你放下酒时,不是在求菩萨保佑吗?”
“说到酒,道满大人您在我这儿喝得还少吗?”
“请大人如实相告。”九九藏书网
“道满大人最初就察觉到了吧?”晴明问。
“这是?”
成群的白鹭用长喙啄向池面,没一会儿工夫,蟾蜍消失无踪。不再有瘴气升腾,天上的云雾渐渐散开。
“这些都并非我有意的……”
“无妨,我可以给你一个替代品,虽然比不上道满大人的素陶杯,但也够暂时一用了。”
晴明松开手指,人偶悬在空中继续燃烧着。照理说差不多要燃尽了,可这人偶看着还剩一大半。
“是。”
“哎呀!”
就在这时——
“是的,里面装着麝香。”
“有些事情尚有疑惑,想去西极寺确认一下。博雅,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博雅和纱庭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这也无可厚非。
“方才,我和速男大人交谈时,闻到他吐息中有巴旦杏的气味。”
蜜夜福身说道,话音未落,她身后之人便走上前来。
“什么?”晴明正举杯递至唇边,闻言看向博雅。
听晴明这么说,玉露赶忙捧着荷叶走上前来。
柔和的音丝潺潺流淌,乘着月光飘向远方。
“行了,回草庐吧。”晴明收回视线。
正当蜜虫往空杯中斟酒时,庭院的月色勾勒出一个穿着十二单衣之人的身影。
“芦屋道满大人……”
露草。
博雅和玉露顺着光亮望去。
女子微微颔首,将事情娓娓道来。
随后,道满将方法道来。
“何况是道满大人交付的事情,怎好拒绝。”
女子衣料上的熏香,在廊上隐约可闻,似乎是麝香。
“因此,我才在这深夜冒昧拜访大人,唐突之处,还望谅解。”
“哼。”道满鼻翼翕动,走上前来,在檐廊上落座。
“是对速男大人用情已深了吧。”晴明温和地问道。
“哦,原来那位病人叫速男……”
“人呀,真是难以捉摸……”博雅叹道。
“这可真是……”速男情不自禁地叹道,“何等美丽啊……”
或许是太过急切,尚未采集多少,她脱手将素陶杯摔落,好巧不巧砸在石头上,碎了一地。
“正如你所说。此番情况不像自然现象,看来是有咒术干预。”
“如此,速男大人的病就能痊愈?”
就这样到了第三个满月之夜——今夜。
“而且我也想知道,道满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来人是位女子,一袭白衣,容姿出众,看上去在二十五岁左右。
那是位白发苍苍,不修边幅的老者。他满头蓬发,只在脑后结着一个发髻。一身邋遢的黑色水干打扮,脸上沟壑纵横。
三天后,男人醒了过来。问他来历,说是来自播磨国,名叫速男,年四十。
晴明又从怀中取出一片纸,双指一捻,裁成鸟的形状。
“回草庐的一路上,博雅时刻在身边守着,你没机会洒落夜露,直到将荷叶递给速男大人时——也就是刚才,你将夜露洒落了。”
晴明左手托着荷叶,右手伸到月下作势一捞,像是在空中掬起了一捧月华,再轻洒到荷叶表面。
那天清早玉露刚步入寺庙,就看到佛像前有位男子卧倒在地。
“喏……”道满将右手伸进怀中,掏出一物,“这个给你。”
“那么,就剩最后一步了。”
“不归百合?”
道满仰头,喉结滚动,将酒一饮而尽,口中咂咂有声。
“是的。”
如此往复了三次后,玉露也不免心生疑虑。她想起道满曾说过,如有蹊跷可去土御门大路寻求帮助。
水珠滑过她的指尖,啪嗒一声,沾湿了地面。
博雅抬头望向天际,不禁“啊”地惊讶出声。
玉露见状再次返回,不料云雾也去而复返,又遮住了月光。
“天上的泉源?”
玉露每日晨昏二度,到寺庙供上少得可怜的供品,求观音菩萨保佑速男早日康复。

“请。”纱庭附和。
“请用。”玉露跪坐于速男面前,奉上荷叶。
女郎花。
抬头望不见明月,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嗯……也不知这对你们是好,还是坏啊。唉,罢了……”
博雅点点头,放下酒盏,从怀中取出叶二。
蜜虫候在一旁,时而见两人的杯盏空了,便斟上酒。
“呼……”
“请保佑速男大人的病早日痊愈。”
“这酒,多谢了……”老者说,“全喝光了。”
“原来如此。”
有一天,玉露在寺庙中,发现一名倒地的旅人。
尽管月明如昼,在如此深夜独自造访,想必那女子心怀不寻常之事。
没过多久,一轮满月跃出云端。
土御门大路,安倍晴明的宅邸,庭院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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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遍洒,宛如深海碧波荡漾。
“您、您是……”
放眼望去,月华如水,一位老者立于庭草深处,衣衫染青,月露沾襟。
“这人……在我们之中?”
“或许对各位来说,还是不知道事情原委更好……”
“我、我也……”
玉露伏地痛哭。晴明注视着她这副模样,眼神中透着哀伤。
本就可以下床如厕,饮下月露后,恢复到能下地半日左右,不用终日卧在病榻上了。
掀开睡莲花瓣后,只见一个浑圆剔透的水结晶静静置于荷叶上,其间凝结着约有满满一杯水露。
晴明抬起头,正色道:“首先,速男大人的病其实早就痊愈了。”
说着,他将掌心贴在速男的额头、胸口以及腹侧探温。
“也是。”
走进神泉苑,池面月明如镜。
玉露托着荷叶继续采集月露。
“你不觉得,这明月好似天上的泉源一般吗?”
“大人无须顾虑,请说吧。”
菩萨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呢?
“他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四个月吗?”
“是安倍晴明大人和源博雅大人。”
男子已陷入昏迷,玉露用手指轻触他的额头,烫得仿佛会被灼伤。
听罢玉露所言,晴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去哪儿?”
明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明月高悬,眨眼间就开始转阴了。
玉露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直到夕阳西斜才归去。
饮下第二杯月露后,速男更加精神起来,在草庐周边散步一小会儿也没问题。
“稍等。”
“在此之前,想先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这是……”
“他来到此地时,怕是已明白了一切。只是不忍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才说出我的名字吧。”
“既然把菩萨的酒给喝了,那就由我来帮你吧。”
“是,是的……”
晴明和博雅坐在檐廊上,怡然对酌。
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待明月升上中天之际,拿着素陶杯走进神泉苑。望着水中月影,从右侧绕着池塘走动。
“土御门大路?”
“是的,在这里……”玉露从怀中取出香囊给晴明看。
速男饮下后,稍许精神了些。
“当真。”
“嗯。”博雅将杯中酒饮尽。
“想必是那香囊感知到了你的内心想法。为菩萨拂尘的日子久了,香囊便也沾上了灵气。先前我闻到麝香时,想通了这点。”
玉露急忙张开手掌去接,却已晚了。
“有客来访。”
“您刚才说,不是外人?”晴明揶揄道。
几千、几万颗夜露缀在叶端,映着月色。
“何况?”
见有客到访,速男也从床上起身,坐在晴明和博雅面前。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就这样,到了今年三月。
不会是菩萨将酒饮尽了吧,她想。
三个多月前,纱庭前往东市卖针,带回了米和盛有酒的瓶子。
她和玉露都不喝酒,但想着速男喝几口酒说不定会精神些,便用针换了些回来。
此时,一旁的博雅开口道:“晴明,方才我俩在院中对酌之时,月亮一次也没有被云遮蔽过。这么说,难道只有神泉苑的上空变成了阴天?”
每隔三日,玉露便会前往拂拭佛身,掸去尘埃。
“道满大人,有失远迎。我也想着您应该现身了。”晴明说道。
“也用不着太大的。”环视了一圈后,他伸手折下近旁高擎的一盖荷叶,“这荷叶上已经攒了不少月光,我想很快就能集满了。”
水球在屋内,敛藏其间的明月,自然不是那天上之月的倒影。
听玉露这么问,晴明微微蹙眉,稍显哀切的神色又浮上眼眸。
“干得不错。”道满说道。
家里多了张嘴,食物消耗得更快了。但毕竟日子长了有了感情,也不忍让速男流落街头。
速男身上还有一些备用的针,当时并未被夺走。靠着用这些针换来的食物,勉强供着三人的口粮,但针也剩得不多了。
“不,我怎么可能……”
博雅深深叹了口气。
“来,请吧。”玉露颤声道。速男伸手正欲接过。
博雅在池边停下脚步,喃喃道。
博雅没说完,就被晴明打断了:“博雅,是有人故意让他病着。”
玉露顿时退了半步,凝神盯着菩萨的面容。
“嗯,只不过……”
“走。”
此时,草木上应已凝有夜露,每一颗夜露都映着月华。一边走,一边用素陶杯去接这些满盈着月色的露水。
玉露的父亲在生病期间,也曾出现相似的症状。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五天,便离开了人世。
三人步藏书网入正殿,晴明和方才一样,在指间搓亮了火光。
玉露原先的宅邸位于二条大路东侧,府上家仆众多。家道中落后,买下西京的一块土地,盖了间草庐住下。
“回草庐。顺道也和西极寺的观音菩萨打个招呼。”晴明答道。
“玉露小姐,想必你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眼下,还是先让速男大人饮下月露吧。”
他将那纸偶掷向半空,纸偶化作白鹭凌空展翅,停在池面上。
“好了,请安心采集月露吧。”晴明说道。
晴明说着,像是在催促玉露般,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嗯。”道满点头。
“啊啊,这可如何是好……”
“是的。”纱庭在一旁点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明说完,在睡莲合拢的花瓣上轻轻取下一瓣,再将那花瓣盖在盛满夜露的荷叶上,吟了一小段咒。
纸人偶燃烧起来。晴明把点燃的人偶举高照向池塘。
“有位芦屋道满大人曾告诉我,有事可去拜访土御门大路的晴明大人,说大人定会有办法。所以我就依言冒昧前来了。”
“不太对……”
相传在深山中,旅人若是将此物当作百合根误食,便会失去脚力,无法归家。不归百合由此得名。
今夜,博雅饮得要比往日急些。
于是,在第一个满月降临之夜,玉露依道满所言承接月光。果不其然,素陶杯盛满夜露后,水面始终映有满月。
“晴明大人,我有事相求。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女子的语气颇为急促,“小女名叫玉露,请您帮帮我,晴明大人……”
“在下芦屋道满。”
老者俯下身,将酒瓶哐当一声放在地上。
晴明、博雅和玉露三人步入神泉苑。
“何事?”
“烦请告知该如何使用……”
道满步入草庐,走向横卧于床的速男。“别动,就这样躺好。”
月过中天,斜斜挂在西梢,照得夜空清澈透亮。
“是。”玉露立于庭中,颔首作答。
玉露简要说明了今夜之事。
玉露静静等待着。然而,月亮迟迟不现身。
“素陶杯。”
“如您所愿……”
“傻小子。”道满笑称,“晴明啊,你我又非外人,提谢字多伤感情啊,咱们……”
只见晴明左手夹着用纸折成的人偶。
“嗯。”博雅点头。
“原来是这样……不瞒您说,我确实是在这段相处的时日里,对速男大人心生爱慕。但不曾想到,自己竟不自觉地做了那些事……”
从廊下抬头仰望,一轮满月当空,清辉流溢。
寺中,玉露一直小心翼翼地捧着盛满月露的荷叶,不让露水洒落。博雅则站在她身旁,以防她摔倒,拿不稳荷叶。
“每逢十五满月,用这素陶杯盛满月光,喂速男饮下。如此这般,坚持三个月,或许……”道满微微侧头,欲言又止。
当时,速男拿着客户的酬礼回播磨,走到草庐附近时,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便歇了一会儿。碰见一个男子,速男向他讨了口水,正喝到一半时,不料男子猛地扑上前来,速男身上所带的酬金和货物被抢得所剩无几。
分明是个来历不明的老者,谈吐和眉眼间却暗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道满离去前,如是说道。

正当蜜虫往空盏中斟酒时,庭中传来一声招呼。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声。
随着声音望去,观音菩萨所在的坛座后,一道人影踱步走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承蒙一片心意。虽不知佛祖是否饮酒,能替我将酒供于西极寺的佛前吗?”速男说道。
“这是为何,难道说……”
“这病啊,不能用寻常的方子治。而且这过程中,说不定会有诸多坎坷,万一老朽那时不在近旁……”
“可我怎么可能操控那些蟾蜍……”
“明白了什么?”
“请讲。”
速男红了眼眶,几欲落泪。
“你带路吧,虽不能保证治好他,但我想多少还是能帮上点忙的。”老人——道满说道。
“嗯、嗯,原来如此……”
又取出几片纸,裁成鸟形投向空中,瞬间幻化成好几只白鹭立于池中。
玉露住在西京,和一名唤作纱庭的女子一同生活。纱庭年已半百。
说来,也曾有几名男子对玉露表露爱慕之心,但都不长久。男人们另寻他欢后,也渐渐地不再送来礼物。两人靠变卖从府上带出的为数不多的配饰和衣物,勉强维持生计。
透明的水球封裹着一轮皓月,澄亮圆满。
晴明将方才搁下的杯盏举起,饮尽杯中酒。
“添个酒99lib.net盏吧。”晴明吩咐道。
“好。”
“当然不是你故意为之,只是你无意中受到了内心的驱使。之前有多名男子离你而去,这让你倍感不安,愈发不想放走这好不容易遇上的缘分,不想让速男大人离开。”
他将酒瓶掉个头儿,一滴酒也没倒出,当真是点滴不剩。
玉露秀眉紧蹙,求救般地望向晴明。
“在唐国也是如此。”
“这是何意?”
“我可不会说第二遍。”道满有些羞赧,端起酒盏让蜜虫斟酒。
“嗯。”
“啊呀……”
山穷水尽之际,唯有寄希望于神明了。
巴旦杏闻起来有一股李子的清香。
定睛一看,每只蟾蜍的口中冒出青黑色的烟雾。
此时,周遭的蛙鸣声一只、两只地减少了,渐渐归于寂静。
“是呀,这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等能插手的了……”
晴明将荷叶递给玉露。
此时,他们一同来到寺外。
“当真?”玉露闻言抬起头来。
“你们看。”
“哎呀,多谢好酒!”有人开口道。
“晴明,在否?”
“这真是……”
“啊呀,这可怎么办?”
“苍穹间一汪月色,不断涌出甘霖,让山川大地盈满光华、肆意流淌,经久不息。在我眼中,这便是一泓永不枯竭的天上泉源。”
可是听那声音,感觉和菩萨不大相符,更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老人的声音。
“什么?”博雅脱口而出,“晴明,你真是语出惊人……”
“好。”
是蜜夜,晴明的式神之一。
除了菩萨,玉露一时想不到还有谁在说话。况且,这声音确实是从菩萨的方向传来。
玉露躬身说道。
“正因如此,今夜,你才会将神泉苑上空的月亮藏了起来。”
“那么,这就走吧。”
“但细细分辨,和巴旦杏的气味又有些不同。其实是不归百合的根茎所散发的气味。”
玉露叫来纱庭,两人合力将他挪至草庐,悉心照看。
蜜虫应下,从怀中取出酒盏递给道满,斟上酒。
“晴明,你看。”博雅抿一口酒,叹道。
他将唇抵在笛上,于无声处吹响。
“什么都明白了。”
池中睡莲半拢着花瓣,静静地沐浴在月色下。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明白了。”
“是我。”纱庭说完,“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无奈玉露只能放弃,她刚走出神泉苑,忽而云开见月明。
“不是佛祖,老朽是人……”
“请讲。”
此时,纱庭看到了站在玉露身后的晴明和博雅。
“算是吧。”
虽凭两人之力无法修缮寺庙,她们还是尽心除草、清扫落叶,时时供奉野花。因此,尽管屈尊破庙中,佛像周围还算一尘不染,这十年来始终干净整洁。
“果真如此,我们一走进神泉苑,月亮就变得黯淡无光。”博雅说。
“对不住了。老朽当时就预感会出问题。但把人家的酒都给喝了,总不能甩手走人吧。吃人嘴软嘛,不得已就报上了你的名号了……”
玉露走在前头,打开柴扉,走到屋里。草庐内点着灯。
一颗、两颗、十颗……还未满百颗,月亮躲到云后隐去了身姿,地面的夜露也不再闪烁月光。
“这样,我把治病之法教给你。之后如果碰到什么麻烦,就去土御门大路吧。”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一入神泉苑,月亮便隐于云后,一离开就晴朗无云,确实奇怪。”
依照此法,以这素陶杯的灵力,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采集的夜露上都将保有月华。
尽管不甚了解,但常听闻“御神酒”这一说法,便是指供奉给神灵的酒。玉露想,既然神灵能喝,菩萨应当也是善饮酒的。
烛台上,一灯如豆。
“发生什么事了?”晴明问。
“嗯,所以你在速男大人的病将好之际,让他喝下了不归百合的根……”
博雅和玉露同时叹道。
“是、是的……”纱庭用衣袖轻拭眼角,点了点头,“照顾速男大人的这段时间里,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但一想到速男大人痊愈了,能下地行走后,就得离开回播磨去了……”
“这样,应该能替代道满大人的素陶杯了。”
翌日早晨,玉露来到西极寺,发现前一天傍晚供奉在佛台上的酒瓶不翼而飞了。
檐下一盏烛灯,火光影影绰绰,更衬得那水球如宝石般璀璨。
借着光亮,晴明凑近那尊十一面观音佛像,端详了一阵。
采集一千颗左右,就够素陶杯内盛满月光之露了。道满当时说道。
最后,带回家让速男饮下即可,切记不要中途洒出。
玉露正欲采集之际,忽有云雾出现在天际,涌向www•99lib•net明月。
“这两位是……”
迁居地不远处,有座破庙名叫西极寺。庙里已没有和尚,但寺庙供奉的主佛,一座高三尺的十一面观音木雕佛像仍岿然伫立,不知为何没有被盗走。玉露每日清晨都会前往奉拜。
“晴明啊,天色已晚,我们自然是要送玉露小姐回去,但为何还要赶去西极寺呢?”博雅问。
玉露应声将道满领至草庐。
“好了,我们走吧。”晴明说。
“啊!”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玉露正要递出之际,荷叶突然侧倾,水珠成串地从叶上滚落。
玉露便将酒连瓶一起,供在西极寺的十一面观音佛像前。
“这并非什么稀奇事。”玉露解释道,“每隔三天,我都会去寺中为观音菩萨拂尘,用的便是随身携带的香囊。想必是那时留下了香囊的气味吧。”
“那该如何是好?”
大约十天后,速男勉强能下地行走,也能起身如厕,但仍搬不了重物,也没办法长时间赶路。尽管急着回播磨禀报东家,无奈疾病缠身无法启程。京城中唯一相识的客户现已动身前往上野,眼下能依靠的只有玉露和纱庭。
“说来惭愧,老朽无家可归,便打算在这庙里凑合一宿。昨日卧躺于佛像背后,正碰上你进来放下酒,我便不客气了。”
速男自称在磨针的作坊工作,在京城有位交情颇深的老客户,此次升任上野介,即将离开京城,订购了一大批针。速男刚进京送完货,正是在回程的途中。
晴明望着那仿若有形的笛音,含一口酒中月入喉,唇齿留香。
正当博雅惊疑不定地询问时,一道女声开口了。

“自然是和玉露小姐一起去神泉苑呀。错过今夜,不是又要等三个月了?我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帮上点什么……”
“也就是说,若在满月之日,遇上浮云蔽月,看不到月亮……”
檐廊上,晴明和博雅饮着酒,不时抬头仰望,看着天上的明月逐渐变成弯钩模样。
“须在满月之夜,用此杯承接月光。”
道满口中的承接月光之法,具体如下。
“您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嗯……”
“开的花很像百合,但不是百合,是莨菪的一种。若将不归百合的根晒干熬成汤药,人服下后会双腿乏力,无法行走……”
“这么说来,道满大人他……”
“方才在西极寺,我在观察那尊观音菩萨时,从佛像上闻到了淡淡的麝香。姑娘的身上也带着麝香,敢问这是为何?”晴明问道。
玉露出发时,见夜空晴朗,月色正好。
道满微微颔首,坐正说道:“治倒是可以治,只是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去哪儿?”玉露一脸惊讶地看着晴明。
“嗯,去找住在那儿的一个叫安倍晴明的男人,报上老朽的名字就行。”
“何必为了区区在下,做到这种程度呢……”
“若是自然界的斗转星移,松风云影,我也无计可施。但若是咒,倒还可以想办法试试。何况……”
桔梗的花蕾还未探头。
“是的。或许你自己并未察觉,其实内心深处也已对速男大人萌生了依恋之情,不希望他离开……”
“我们得以相聚在此,举杯畅饮,共度良宵。”博雅慨叹。
露草、钓船草、狗尾草……挂在草尖的露水晶莹欲滴。
正是芦屋道满。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月盈为满月,亏则为新月。阴晴圆缺周而复始,正如晴明所言,月亮自古以来便包含着长生不老的意蕴。
玉露从怀中取出素陶杯,逐一接起泛起月光的夜露。
这么一看,观音菩萨的面颊还真微微染上了红晕……
“啊……”
“是,且要连续三个月不间断。一旦中途失败一次,就得从头再来三个月……”
“原来是这样。”纱庭说,算着到点了,却仍不见玉露回家,所以自己一直在门口等着。
“走。”
“太好了……”
“那……走吧。”
“都说‘酒为百药之长’,请用。”
“话说回来,不管此事结局如何,眼下倒有一事值得庆贺。”
水面徜徉着一轮圆月。
“那,那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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