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围城
长生桥肉搏战
目录
引子 将军成为阶下囚
第一章 美丽的滨湖狼烟起
第二章 “よ”号作战
第二章 “よ”号作战
第三章 围城
第三章 围城
长生桥肉搏战
第三章 围城
第四章 兵临城门
第五章 援军
第六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六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第七章 最后的血战
第七章 最后的血战
第八章 战争与梦想
第八章 战争与梦想
第九章 将军在何方
第九章 将军在何方
第九章 将军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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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格牙鲁!”岩永旺暴怒地骂道,他掏出手枪,对着九姨太晃动着威胁,要她立刻坐到椅子上去,“画,还是不画?不画的,死了死了的有!”岩永旺下最后通牒。
岩永旺不高兴了,厉声呵斥,彭叫驴子把她送来,就归他使用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画,一定要画!”他大声命令。
“八格!布上君,你这是怎么啦?你今天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你的脑袋还清醒吗?你是怎么指挥的战斗?!”
坐到椅子上,还把腿翘起来?九姨太不理解了。在她眼里,男人都是一样,好男人,坏男人,中国男人,日本男人,都对女人一个想法,就是想睡觉而已。可今天这个日本人却古怪得很。她因为不明白,所以没照办,只问了一句:“不睡床上,坐椅上干么子哩?”
张庭林营长伤势过重,牺牲在连长上官真的肩背上……
果然,岩永旺撅起嘴斥责道:“50分钟?50分钟太久啦!布上君,你会贻误战机的!”
听部属说彭叫驴子准备把九姨太给他送来享受,更使这位酷爱中国女人的日本将军心花怒放。他又想到,战争真是一场奇异的旅程,今天可以出生入死,明天亦可醉生梦死。
岩永旺跳下马,劈头就问战斗进度。
说着,岩永旺盛怒难平,挥手抽了布上两个耳光。布上挨了巴掌,还笔挺地直立着。
熊家等前沿的几个据点丢失后,日军的第109联队前锋就逼到了长生桥。与国军第57师频繁交锋了几次,布上照一刚昂扬起来的自信又被挫灭了许多。他没想到面前的这支国军部队都是以一个班为单位与他抗守的,而这每个班都像敢死队似的勇于拼命,他每攻下一个班的阵地或据点,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打到最后,连小队长这样一级的军官听到冲锋的命令都有些腿肚子筛糠。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不得不有些思前虑后,他忽然变得怕见血,怕见成批倒在野地里淌着鲜血的尸体,他知道这是内心那股恋家的情绪在作祟,但他这个快到50岁,几乎过了近20年鳏夫生活的军人,无法抗拒这人性本能的欲望冲击。这就像一个人进行超越体能的长途跋涉,只要不跟他说已到目的地,他就能一直这样机械地走下去,但一旦知道终点将近,他将会“砰”地一声,轰然倒地。布上照一,就像这么一个人,他已知道终点可望,所以就再也难以支撑。
“好,预备。”邓营长下令。
常德北线战场炮火射出来的光焰,在平原上闪烁不断,天上低压的云层,全让炮火染成了紫红色。那些炮弹带着一条长的尾巴,像有头的扫帚星,向城区这儿飞来。霰榴弹在空中爆炸以后,无数条火星分开,像撒开了一面火网。迫击炮弹走得慢,在空中抛着个红球运动,最后落地炸起。日军第116师团的炮火力量全集中到了这一线,向长生桥、沙港这一片三角地带猛轰。
布上照一生前曾获金鸱三级、四级勋章各一枚,死后,被追晋为陆军少将。
“能用。”
班长传令下去,弟兄们很快伏在堤面上了刺刀。
做了强人的性奴隶,一个弱小的女子当然没办法,但要把她画下来,她却本能地感到这涉及中国有关妇女的古老的道德问题,她犹豫了,她想连野兽般的彭叫驴子都没有要画她,凭什么日本人要画她?在她的观念里,奸她也没有比画她更严重,更令她难以忍受,更令她不能容忍。这就像某些女人,面对面地过性生活可以答应,但如果要她背对着来她死也不会应允,因为她觉得那像畜牲。“啐!”九姨太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表示不能服从。
布上照一在临终的最后一秒钟,眼睛瞪大了。无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喘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想,回家了,回家了,这次真该永远地回家了,他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日本人和中国不一样。中国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脸,脸九-九-藏-书-网面最重要,打了脸有时候就会让人轻生,而白本人经常打脸,打脸被视作是最大的鞭策手段,不仅是上司打,家长打,就连女人也喜欢打,甚至日本的进步,都可以从打脸来找到某些渊源,这当然没有进一步考证。
湘北的冬日,在柳叶湖畔寻觅一所地主的大宅院,生上炉火,嗅着腊肉熏鱼飘香,在里面安眠数天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
但过了几分钟,也许是日军的军曹、队长在威逼,喊杀声又起。于是张营长带人又冲上去。这样接二连三的冲杀,退回来的弟兄逐渐减少。最后一次,张营长退回来的时候,身子一歪,滚倒在地。
“呀!”连岩永旺都意料不到地大惊失色叫起来。
“第1连第2排第1班集合!”
“还有几发炮弹?”
那日本军曹早就看到李少轩的身上创痕累累,鲜血在衣服上流湿了好几块,所以料他不会有多大力量,只是将身子狠狠一偏,端着枪往李少轩胸口来个滑刺。但李少轩根本不顾及什么刺杀章法,人和枪一齐冲上前、扑上前、压上前去,刺刀顶进军曹的肩膀,人也压在上面。两人同倒在地上,李少轩怕对方不死,丢掉枪腾出手,紧紧捏军曹的脖子,咬紧牙齿使劲捏。
堤上隐藏的5个国军弟兄,有3个都照样找着一个敌人,同归于尽。其余两个,精疲力尽,竟无法动作,只好在芦苇丛里,各把刺刀取在手里握着,准备一旦敌人发现,就作最后一拼。但日军抢着向前推进,顾不得搜索。后来这最后两名弟兄就绕道回到了城里,把李少轩副营长的悲壮事迹,传述给了师部长官。
日本人不仅是天生要强好斗,而且天生会取乐享受,岩永旺便是一个典型。他率师团指挥部路经常德北郊的柳叶湖时,凭着神经触角的感觉,便知道湖边的几座地主庄园是好去处。于是,他命令在此地宿营。
“就一发。”
张庭林说:“好!你带一班人去,我在这里死守,决不动一步!”
坐在指挥所里不时抬腕看表的师团长岩永旺,只听见无休止的枪炮声,只闻到始终没有淡薄下来的硝烟味,就是没人向他报告战斗胜利的消息,他火了。他下令叫布上照一联队长马上赶到他的营帐来,一见面,他便止不住地大骂起来:
“扫清了长生桥外围据点,现正在对长生桥主阵地进行炮火准备。”布上回答。“准备了多久?”
这时有6架敌机,自东北角飞来,开始在堤上盘旋,但究竟因这班人和日军相隔得太近,他们隐躲在堤身下苇草丛生,没有被敌机发现。李少轩睁眼望着敌人逐渐接近,有一队人翻过对面的那道堤,又走下来,踏进堤下一道河滩。这河上本有一座木桥,业已破坏,日军要过这边来,就不得不涉着这条连沙带水的浅河。李少轩看得清楚,依然隐忍未发。直到敌人的脚步,已经踏到水里,相距仅有三四十公尺,他突地跳起来,首先一个手榴弹,对准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抛了过去。弟兄们都跟着站起来,向浅河抛着手榴弹。无数丛火花爆发,烟焰和水花泥点溅起来,敌人一部分倒在水里,一部分转身就跑。已经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大家一声喊杀,端了枪就冲下堤去。日军不知这边虚实,只有跑。李少轩是拼了命的向前追,追到对面堤角下,已迫近了落后的一个日军士兵,他一枪刺去,敌人随枪而倒。这班弟兄看到副营长得手,各自追着敌人劈刺,一直追上堤去。李少轩喊,“停!”他望下去,大约在200米左右,敌人的两个波状部队,又跟着涌来。浅河这边,没有河那边高堤好守,他便将手一招,带着弟兄,又转回到南边的河岸上来了。
张营长领着一队弟兄,已爬进了最前面的一道堑壕。这堑壕其实已不成为堑壕,本来全是用本地取材的石板,代替钢筋水泥修建的,由于敌人持续的炮轰,石板全九九藏书网震裂或震垮,成了一堆碎石,挡住的泥土,随之就全坍平了。张营长和弟兄们伏在堑壕的泥石堆上,马上就被日军进攻的队伍发现,他们双方已挨得很近,日军士兵不敢怠慢,一个个从稻田里站起来,“呀呀”喊着往这边冲锋。
“好,我画……”九姨太突然柔软温顺下来,脸上堆起凄迷艳丽的笑容,“我画,我给你画……”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慢慢地向椅子那边挪去。突然,她乘岩永旺放松警惕、松弛下来的时候,快步奔向床边,她早就瞄准了那把战刀,她伸手快速抽出来,往自己雪白的脖颈上一抹,血,像喷泉似的射出来。
向109联队靠拢!岩永旺心想,按原定计划,在下午1点正,布上照一大佐应该已经向中国守军的长生桥阵地发起进攻了,这一道防线攻破,第116师团就可直驱常德的北大门,所以说这一仗应该是非常关键的。师团前进指挥所设到布上联队!岩永旺传下命令。
“进攻吧!”岩永旺训完后生气地说了一句。“进攻!”布上对作战部队叫地下达命令。顿时,潮水般的日军向长生桥国军阵地涌来。
到了午间,彭叫驴子果然差人把九姨太送来了。这九姨太年方十八,是匪首从桃花江美人窝里抓来的村姑。岩永旺一见,便连声赞叹不已,他当即把九姨太归到他来中国见到的最美的女人行列之中。他还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欲望,并非是立刻与她奸淫,而是想把她当作模特儿画下来,尽管他不是画家,但他的这番冲动并不是缘于一个画家的愿望而发出的。
斜卧在雕花的香樟大床上,窗前的湖光山色、竹枝菊影映入眼帘,他陶醉得恍如在日本的富士山下。
张庭林营长在营指挥所的碉堡里,弯腰将地面的大瓦壶提起,对着旁边的粗饭碗,斟了一满碗冷水,端起来“咕嘟”一声,一口气喝完。这时,在观察的营附喊道:“营长,右角上的机枪没声了,恐怕中了炮弹!”张庭林听了这话,由瞭望孔向外张望了一下,把手上的茶碗,“当”的一声,丢在地下,捞起靠在墙边的步枪向外就跑。
驻守在长生桥的国军部队是第170团1营。
等他跑过去,夺下战刀,去察看女人的伤口时,九姨太已经香消玉殒。
国军弟兄也不追过去,依然退回堑壕。
“嗨,八格!”这一句,岩永旺像是在骂自己。
“你的,美美的、美美的!你的,把衣服统统地脱光!”岩永旺取来纸笔,笑眯眯地对九姨太说。
在指挥所里守电话的营附惊叫:“不好!张营长挂彩了!”说完,便招呼传令兵一块上去抢救。他们在日军的步枪子弹丛里飞快的从交通壕钻着向前。奔到张庭林身边,见他上身衣服染了半边的血迹。营附说请他撤下去。张庭林瞪眼道:“我这样子还下去干什么?!”他回过头看到传令兵,就说:“快,快去把指挥所里的手榴弹,都给我抬来!快去,我是不下火线了!”传令兵见营长瞪着双眼,兀自有两道英光逼人,他不敢违拗,立刻就跑回指挥所的碉堡,一看地上的手榴弹箱里放的手榴弹,还有20多颗,他就扛起箱子,再奔到张庭林所伏的壕里。
邓鸿钧率部伏在堑壕的掩体里,他也用望远镜朝前观察,他发现这几个鬼子都穿细呢子军服,看样子那派头是相当一级的官佐,虽然他还不明了这几个日军的意图,但他毫不犹豫决定先干掉他们再说。“迫击炮还能不能用?”他问。
到下午4时,日军第109联队都未能突破长生桥防线。
日军士兵愿意倚仗优势火力,压制国军,而不愿血肉相拼,所以肉搏了一阵,他们纷纷摆脱纠缠的组合,向后跑,避入一九_九_藏_书_网道旱沟里。
副营长李少轩咽下最后一口饭团,跳起来对营长张庭林说:“我上去稳住他们吧!”
第109联队群龙无首,岩永旺便亲自指挥进攻。这的确存在指挥官的士气和临场发挥的问题,国军的两个营其实兵力已损耗到最低限度,依靠支撑的就是一股不屈的精神力量而已。布上照一的指挥恰好就缺乏这一点,所以久攻无果。
李少轩弯腰,把两只脚上的裹腿紧了紧,捞起身边那支步枪,就跳出了营指挥所的掩蔽部。指挥所外的狭长堑壕里有预备队两排人,全都枕戈待旦,各人抱着枪支坐在壕底上,头靠着枪杆在休息。李少轩喝了声:
200多码外的稻田里,已经有一二百敌人在地面匍匐推进,国军的两挺机枪都没了声音,只有原来预伏在堑壕里的一帮弟兄,居高临下地用步枪射击。敌人的步枪,也同时还击。每颗子弹,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白烟一缕带着泥土溅起。
李少轩带着弟兄藏在死角里,依然不理睬他们。这样对峙了半小时,敌人不能忍耐了,照前次一样,又涉水冲过来。李少轩也是一样,等敌人半渡,先掷手榴弹,然后跳下堤去肉搏。不过他知道敌人冲到河里是一个波队,堤那边还有个波队,对河里这个波队不能追击,因而将敌人打死几个,敌人退上了北堤,他带士兵们也退回南堤。敌人吃了第二回亏,就改变了办法,用掷弹筒掷弹,代替迫击炮轰击。掷了几百发榴弹后,又冲锋过来。李少轩又第3次跳下堤去追击,不过弟兄们经过反复肉搏,已非常吃力,人数也伤亡了过半。受伤的弟兄,知道回不去了,全都反过枪头,用刺刀自尽成仁。对于死亡,战斗中的人已变得麻木。
“把美美的你,画下来地干活,明白?”岩永旺用手比划地说。
李少轩第3次回到南堤上,看见全班弟兄只剩6个人,他挑了一个年纪较轻的士兵,对他说:“你快回去,报告营长,我在这里成仁了!再有一二十分钟,敌人必有第四次攻击,我一定冲下去和敌人同归于尽,你还跑得动,快走!”李少轩是斜靠了堤身站着的,人已虚弱得快支撑不住,这样的数九寒天,他额头上像雨一般的流着豆大的汗珠,说话不断地喘着粗气。
布上照一被岩永旺数落得无地自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甘愿认罪。
邓鸿钧营长战死。
日本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后编的《昭和17、18年的中国派遣军》一书,描写布上照一的死只用了一句话:“敌迫击炮弹直接命中联队长坐骑,布上联队长和联队负责作战人员田原弘夫中尉死亡。”
布上照一被岩永旺打了脸后,便回到联队,与副手们商量如何突破长生桥。这时,他的作战参谋田原弘夫指着地图建议,长生桥的右翼是沙港,那里地势比长生桥高,如果先攻下沙港,居高临下,不愁拿不下长生桥。布上照一和几个大队长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但布上又琢磨此次不能再出纰漏了,还是到沙港去看一下地形,然后下决心。
李少轩伏在堤身后作了个手势,回头对旁边伏着的班长说:“上刺刀,准备冲锋!”
在打退了日军第109联队的数次进攻后,营长张庭林和副营长李少轩,正坐在设在碉堡内的营指挥所里嚼后方送来的冷饭团子。几发炮弹在前后爆炸后,口子上随着烟尘滚进一个像泥球似的人。他们一看,是营部传令兵。
传令兵说:“第2连在前面熊家,只剩了十几个人,恐怕稳不住了。”
周围的日军士兵看呆了,等他们醒悟过来便纷纷举枪向李少轩射击。枪弹在李少轩的身体上钻出了无数个鲜血窟窿,他长长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松开了手。那军曹也同时死在他的身躯下。
望着面前这个美女的光洁胴体,岩永旺的手指都像通了电流一般颤抖起来。“你的,坐到椅子上去,把腿的,翘起来!”
往哪99lib•net里开拔?部下听候指令。
接受命令的士兵是上等兵赵忠勇,他哭起来,立正行了个军礼说:“副营长,我愿意和副营长死在一起!”李少轩劝他:“营长也要知道这前沿的情况,你回去报告,那比和我一路成仁要好得多,快走吧,快走!”但赵忠勇只顾哭,不动弹。李少轩喝斥道:“当兵的不许哭!”赵忠勇又“扑通”跪下来,说:“副营长和我相处多年,像我的兄长一样,我舍不得副营长。”李少轩情不禁眼眶也潮润了,但他想此时此刻哪是动感情的时候?他强忍住依然用生硬的口吻说:“舍不得什么?我若成仁了,那是光荣!我尽量把敌人压住,回头我们会再见面的,快走吧!”赵忠勇哭得满脸泪水和泥尘混在一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是的,这惨烈的战火对他稚嫩心灵的烤炙,势必对他造成像经过地狱的磨炼那样的深刻印痕,他将变得坚强,甚至是冷酷。他站起来,又最后看了一眼他敬重的副营长李少轩,然后掉转身朝堤下奔去。
由于战火连天,不要说闲人寄生者,就连地主本人,都携家带口地落荒而逃,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于是这些大宅院也只能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园。
刚一驻脚,敌人的第2个密集队,也就到了北堤。这次他们乖巧多了,先不下堤,也在堤身后藏着,用步枪对南边堤上密集射击,东西两头,再各加一挺机枪,交叉着侧面射击。这样射了一阵,日军后面的迫击炮赶到了,就架在堤下对南堤作近距离的轰击。
事虽已隔50年,但笔者在查阅李少轩副营长这段资料时,仍不禁为这位中华民族的英烈而怦然心动!我在想,当时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条退路,兵力损耗到这种程度,又是在前沿阵地而非主阵地,他有理由撤退,也就是说他可以活下来,至少他可以多获取一份生的希望。但他选择了死。我觉得,李少轩当时考虑更多的并不会是死的意义,他是想用死来证明什么。证明什么呢?是证明涵义广泛的民族精神,还是证明单纯独立的个人价值?但无论证明什么,都足以使我们这些现代人汗颜。我不能说我们现在没有英雄,但我能说我们现在已不崇拜英雄了。如果活在没有英雄的时代,人真难受。从这点来说,我更缅怀这位只留下了姓名,而不知道籍贯的李少轩副营长。
岩永旺的马队,带着一股干燥、寒冷的烟尘旋风,来到了第109联队指挥所。布上照一大佐和副联队长等军官连忙迎上前,立正敬礼,向师团长报告。
迫击炮在阵地里摇好了角度,炮弹填进膛,“咚”一声。
“开拔就是开拔,还问什么?”岩永旺满脸阴沉,再说下去又要发怒了。
“已有50分钟。”布上据实报告,但他知道这时间已大大超过了战术标准。因为他怕士兵战死得太多,所以逼近了长生桥后,先不急于使用波状部队进攻,而是先调飞机在上面轰炸,地面再用近距离炮击,他想用炮火先把中国守军打垮了后再用步兵冲击,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可这样,就有点犯畏缩不前的兵家大忌。
他是常德会战中,被击毙的第一个日本将官。
“是!”布上垂头认错。
憋了一肚子火的岩永旺再也不愿意在这倒霉的湖边庄园里呆下去,他喊来部下,命令开拔。部下不解地问,饭菜、热水都准备好了,指挥办公的设施也刚安装完毕,怎么要开拔呢?
“快去冲锋吧!限你在5点钟之前拿下长生桥!”岩永旺咆哮道。
“布上君,我看你这把利刃的刀尖,恐怕是卷刃了吧?是磨平了吧?是折断了吧?”岩永旺越说越尖刻,“布上君,我看最终原因还是你没有努力啊!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光辉在你身上已经黯淡无光了啊!”
这次邓鸿钧没有用望远镜,凭肉眼遥遥望去那群围在一块看地图的日军马队,中间突然升起一股白烟,马队在爆炸中呈混乱状,有一九*九*藏*书*网二匹马驮着乘员跑散,剩下的几匹马倒在地上,穿黄呢军装的几个日军张开四肢横在旁边。
但任凭岩永旺如何喊叫,九姨太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让他画。不让画还不算,她抱起衣服,准备连身子也要遮起来不让看了。
脱光是可以的,九姨太顺从地遵照岩永旺的意愿做了。
随着喊声,立刻跃出一班弟兄,他们握着枪,迅速成一字形排开站在壕外。李少轩站在前面看了看,将手一举,自己先在前面,开步就跑。班长带着这班弟兄,“沙嚓沙嚓”紧紧在后跟着。顺着面前的一条大路,约莫跑了一华里,在枪弹“噼噼啪啪”的响声中,大家抢上了一道河堤。恰好小河这边的南岸堤身,比北岸的河要高出一尺多,由这边堤上,望那边堤下的水稻田平原,相当的清楚。李少轩首先跑到堤上,发现了那边稻田地,日军又在集合密集部队,作波状攻击,他立刻向地下一伏,把手举起连挥了两次,后面跟着来的弟兄,立刻也都伏了下来。敌人的冲锋队伍,第一个波已逼到只有二三百码,可是这班人,并不曾带得机枪,他们预备是抢到前面、利用前面我方阵地的机枪的,那里应该有4挺轻机枪,但现在与敌突然遭遇,得不到希望中的机枪火力支持了,只有沉住气,等敌人接近了再说。不仅是李少轩暗下了决心,全班士兵也都暗下了决心,没有机枪,就给敌人来个突袭,虽然这是个自杀性的行动,但他们已视死如归了。
中国士兵也不再隐蔽和等待,一阵狂喊着杀!张营长带着弟兄们,全跳出了堑壕迎敌。在水稻田里,穿灰衣的国军,和穿黄衣的日军两个一对,或三个一组,各自纠缠着劈刺。
也并不是说岩永旺就如何气盛,这时张庭林营、邓鸿钧营战斗至此,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英雄徒有其神而无其功了,所以当岩永旺把预备队全充实进一线部队,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攻时,长生桥、沙港的国军防线便顷刻全垮了。
副联队长铃木被留在指挥所组织部队,布上照一率田原弘夫及几名随从,骑马去沙港勘察地形。布上没想到,他这一去,不仅是去会了仇人,而且他的末日也来了。
果然,李少轩猜得不假,不到20分钟,日军又来了个第四次攻击。这次李少轩觉得冲下河去,不会有多大效果,因为连他在内,只有6个人了,决不能搏胜四五十个人的日军波队。因而他令所有弟兄都伏在堤上,等到敌人进了有效杀伤距离内,才把所剩无几的几颗手榴弹抛出去。这一弹出去,自是炸倒几个敌人,但日军的波队已一阵风似的涌过来,大部分已冲到堤脚下。李少轩已不再指挥,自己跳将出来,盯着敌人丛中有一个领队的军曹,端起步枪,奋不顾身地向那人冲去。这段冲击的路程,有几个日军连续用刺刀拦截他,他的身上腿上,前后共中了5刀,但他凭惊人的毅力没有倒下,还是向那军曹扑去。
张庭林见了手榴弹,就像庄稼人见了粮食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极了!有这些手榴弹,我就可以对付他小日本一二百人!”他说时,已取了一个在手,另只带血迹的手抓着堑壕壁,爬上去,伸头张望,接着他拔去保险,手一扬,“咚”的一声,抛了一个出去。他哈哈一笑道:“中了!打死这些狗杂种!再来一个。”传令兵赶紧又递过一个。张庭林拔去保险,手一扬,自己笑得有些神经质地喊道:“痛快!再来一个呀!”……
“营长,你看,前面有几个骑马的鬼子在照望远镜!”一个兵向邓鸿钧报告。
被布上第109联队在黄土山阵地打垮的国军第170团第2营邓鸿钧营,剩余的几十人残部就防守在沙港,力图保护张庭林第1营的右翼。邓鸿钧一直想把他这几十号人拉出去,和日军攻击部队拼命,以雪全营覆没之耻,没想到布上照一部自己撞上门来了。这不能不说是两者有生死之缘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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