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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人也太少了吧?”探子第二次回禀时,本多正纯说。此番战役德川军调动的兵力超过三十万。光是取道国分、可能与又兵卫交锋的水野胜成的部队,算上后卫也有三万四千八百人。
家康的心情“极为喜悦,喜不自胜。一度停下肩舆与其恳谈”。
直寄多少有些战场经验,嘲笑使者“日向守(胜成)大人看来没什么经验。敌人怎么会点着火把前进呢?”不久又有一个使者来报“方才的火把全部熄灭了”。直寄压低声音说“定是敌人”。
“前进!走龟之濑!”堀直寄命令前方队伍。他在马上大声说:
“求死?”正纯很惊讶。怎么会有人蠢到为求死而战?打仗是为了赢,为了扬名立万。眼下德川军中所有的大名和士卒都是这么想的。
被家康破格任用时,水野胜成担心自己身份低微难担大任而推辞一事,前文已提及。水野胜成俸禄不过区区三万石。照常理,至少俸禄五十万石以上者方可担任如此大规模军团的先锋大将。
忠兴乃小仓城主,能动员的兵力不在少数。不过,大军走海路需花费不少时日,故他先率领部分士兵在兵库登陆。忠兴年过半百,早已过了披挂上阵的年纪。只因曾是丰臣家大名,故欲先其他九州诸侯一步抵达战场,以给家康留下个好印象。
杨西堂拜访了身在平野的大寺院——大念佛寺的又兵卫。又兵卫爽快地接待了他。
正纯内心十分震惊。他和父亲正信的领地加起来也不过三万石多一点。可他怕惹怒家康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一句“属下明白”,便退下安排此事。
龟之濑右边是源自大和的溪流。大和盆地是一片高地,河水汹涌地流向地势低矮的河内。堀直寄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时,水野胜成派使者通知他“平野一带有无数火把,正向你方移动。恐是敌军。”
可是,按照当地传说,从物部守屋之乱时起,由龟之濑进入河内的军队就从未打过胜仗。因此这条险路又名“断头路”。大战当前,被当地人这么一说,一行人面露难色。
“我睡了。累了。”
家康鼓励胜成,并把生杀大权交给了他。家康这番话很快传遍了九_九_藏_书_网全军。
杨西堂传达了家康的旨意,用词十分露骨。
很快,正纯就在隔板那一面待命。
不管怎么说,他率领的这路军队兵力达三万四千八百人。对大军而言,这附近的道路太过狭窄,只能勉强容下一列纵队通行。因此后续部队有的停留在大和法隆寺附近,有的堵在郡山附近。好在通往河内的山口和道路不止一处,尚有可选择的余地。
“诸将中有若不服军令者,当场斩首!看谁还敢不听命行事。”
与其说堀直寄是发怒,不如说他是因为赶路而急得脸红脖子粗。
家康走进里屋,马上躺下来让阿茶局等人帮他擦身。时值盛夏,家康还是让她们用热水给自己擦身。
“后藤又兵门从玉造门出发,看样子要前往道明寺。”探子第一次回报。
动作如此迅速,实令老夫吃惊。
拂晓时分,后藤军到达藤井寺村。
“丹后守(堀直寄)勃然大怒。”
“什么吉利不吉利!全是傻瓜说的蠢话!我丹后守要越过龟之濑立下日本第一的军功给他们看看!”
首先,他说大人准备把你的故乡播州赐给你。由此可见大御所心思何等缜密。接着,又说在诸多将领中大人只对你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这对你而言可是无上的荣耀等等。又兵卫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很高兴。他对杨西堂施了一礼,说:
他一路急行军,赶往前方的葛城-二上连峰。进山以后却迷了路,只得重返山麓。到底该走哪条小路?身为大将的堀直寄只好亲自向当地百姓打听“如何才能进入河内”。其实,大和通向河内的山口有十几个。就算没有路,翻个山就能到两国的交界处。哪怕踩着岩石、抓着藤蔓,只要能下到山脊,对面就是河内平野。堀直寄当时想必真是慌了神。
情报传到了家康耳中。这一路的先锋水野胜成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凌晨三时,又兵卫出发。他的马标是在两层鸟毛上点缀角取纸的图案,虽不华丽却很醒目。又兵卫嘱咐手下将领:“跟着我的马标进攻”。他不像普通的大将那样坐镇后方指挥,而是一马当先上阵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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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他即刻前往又兵卫营中,劝其加入我方阵营。让他转告又兵卫‘若同意此事,赐汝播磨一国五十万石俸禄’。”
战国人在这方面特别天真,又兵卫尤其如此。相比自己人淀殿和大野修理,敌人家康对自己的评价更高——这让又兵卫由衷地感到高兴。
拂晓时分,细川忠兴率领百余名火枪手从九州来到家康军中。
杨西堂抵达平野乡时,又兵卫的部队正准备出发,无数火把在黑暗中涌动。
胜成率领的先锋军中,只有几个胜成的家臣,其余都是客将。客将中以大和大名居多。包括大和五条的松仓重政、大和御所的桑山元晴及其弟贞晴,还有俸禄一万石以下的旗本神保相茂、别所孙次郎、秋山右近、山冈景次、多贺常长、村越正重、奥田忠次、丹羽氏信、甲斐庄正房等人。除此之外,手下兵马较多的大名还有堀丹后守直寄。
“你连这点事都不明白吗?又兵卫一心求死!”家康说。
碰巧家康已离开宿营地,开始行军。忠兴追上队伍,禀告家康自己已赶到。家康特意停下轿子。
“他那样的男人。”家康冷眼看着正纯这个聪明的官僚,没有再往下说。他多半是想这么说吧——他那种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男人,和穿着舒服的绢布衣服长大的你不同。他能够用自己的精神感染部下。又兵卫如果一心求死,他手下的人肯定也不例外。老夫年轻时,三河武士们都明白其中的奥妙,不会有人问你这么蠢的问题。如今的武士即使身穿盔甲也不过是“稻草人”罢了。根本不懂得何谓“大将之心”。放眼望去也没有像样的大将……
当地百姓告诉他“从龟之濑过去最快”。的确如此。通往河内的十几条路中只有龟之濑不是山路。当地百姓平时走的亦是这条99lib•net路。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说:“上野在吗?把他叫来。”
家康虽身在前线——北河内的星田,却对敌情却了如指掌。他的间谍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就连遥远的大坂城每个城门有多少人出入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出发前,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大野修理把又兵卫想出的计策“据为己有”汇报给了秀赖。又兵卫听闻此事,扔下一句“事到如今还只想着纸上功名。此Akire实在令人震惊!”,愤然早于原定计划离城。他没有前往本丸,也没有告诉大野修理。“Akire”在方言中是“人”的意思,后藤常用。《后藤合战记》的作者曾写道:
五月六日午夜,后藤又兵卫的先头部队从平野乡出发。
城内之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谣言。“城内诸将领中最有声望的又兵卫私通家康”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开来,守军心理上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动摇——这就是家康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别说五十万石,就是五万石家康也不会给后藤又兵卫。
话说回来,忠兴带来的人实在太少。像细川少将忠兴这样身份显赫的将领,必须有自己的营地。可他只带了百名火枪手无法独立成军。于是,家康说“少将大人跟在我身边。手下之人暂且编入泉州(藤堂高虎)麾下”。
“后藤又兵卫尚未出发。只有先锋出发了,似乎正朝道明寺方向前进,今夜或将在平野乡扎营。先锋、主力加上殿军的兵力不超过三千人。”内容和第一次探子的回报相仿,看来又兵卫已经有所动作。
杨西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终就此离去。
平野乡(大阪市东住吉区)据说是一个比堺历史更为悠久的商业都市。人口约五千。许多富商居住于此。他们为了自卫在平野乡四周挖了护城河。家康接到的谍报与实际情况略有出入,又兵卫的主力从前夜开始便宿营于此。又兵卫本人于这日午后离开了大坂城。
又兵卫说“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表明他无意接受这个提议。又兵卫婉言拒绝了杨西堂,请他转告大御所“又兵卫感到十分荣幸”。
在大坂城内的最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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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藤确实对大野修理失去了耐心,屡屡在军事会议上怒吼修理。
细川忠兴自少年时代起便跟随父亲幽斋四处征战,屡立战功。他性子火暴、不服输,不甘屈居人下。不过,只要事关“守护家业”,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忠兴都要站在天下霸主一方。因此,天下霸主为他“停下肩舆”一事才会令他如此欣喜,并把这种喜悦告诉后方的儿子。
“承蒙大御所看得起,实在不敢当。”
忠兴给率领后续部队赶路的儿子忠利写的信里引用了家康这句话。言外之意家康因他“这么快就到了”而感到吃惊。
由水野胜成担任先锋大将的这路军队,分为五个军团。继先锋之后是本多忠政率领的五千人,第三梯队是松平忠明的四千人,第四梯队是伊达政宗带领的一万人,第五梯队则是松平忠辉指挥的一万一千余人。
与大坂城里的秀赖不同,年过七十的家康连此等小事也一一亲自过问。
若说是方言,可后藤的家乡播州并没有流传下来这样的方言。
家康苦笑着站起来。他一边低头看着正纯说“人一累就容易发脾气”,一边往里屋走去。说是“里屋”,跟外屋不过隔了一层板子。
此乃方言。通常称“人”为“Akire”。
要说交通有多么混乱,端看下述情景便知:
家康青壮年时期从来不耍手段打心理战。从冬之阵到夏之阵,他之所以频频采用这样的方法,不过是模仿秀吉。不过,“始作俑者”秀吉用这种手段时,明确地告诉敌我双方他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减少敌人的牺牲,因而给人留下了豁达大度的印象。
上个月二十九日,水野胜成还在奈良境内。不久,他开始行军,于五月五日黄昏到达大和与河内的交界处。这里离原定战场河内国分很近。
“这么大的军团,实非我等身份卑贱之人所能统帅。诸将若不服从命令,我亦无可奈何。”
紧接着而来的探子对上一次的谍报进行了修正:
回去之后,他向本多正纯汇报了结果。正纯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按照家康的吩咐,派出奸细,到大坂城下散播谣言——后藤又兵卫叛变。
与此相反,家康的性格与秀吉完全不同。他总是九九藏书网给人一种模仿者所固有的心术不正的感觉。后人之所以觉得家康是个“奸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大坂之战中采用的无耻手段。家康在用兵、作战方面可谓细致周密,毫无破绽。可他在身为天下霸主应该注重的“人格”方面,可以说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堀直寄狼狈不堪。身为旧丰臣系大名,若赶不上这一战,他无疑会被剥夺城池封地。
设法打击城内守军的士气,让对手从内部分裂是最有效的攻城策略。已故秀吉向天下人展示了这一点。秀吉在成为天下霸主以前,攻城无数,从未尝败绩。被誉为当时的“攻城第一高手”。他琢磨出两种攻城方法:一是修建工事用物理方法攻城,二是用计谋从心理上打垮守军。
先锋大将水野胜成翻过关屋,从大和进入河内的同时,同属先锋队列的堀直寄的部队还在法隆寺附近,被前面的驮马堵得无法前行。已经在能够俯瞰河内国的山上驻兵的水野胜成,不得不催促堀直寄“快点来”。
杨西堂接到这个任务,喜出望外,带上两个俗家侍从,连夜离开星田营地,前往平野。
正纯说:“只有三千人?他们不是看错了?”
家康问道:“上野,相国寺的大师在营中吗?”家康口中的“大师”指京都临济宗大本山相国寺的僧人杨西堂。杨西堂是正纯家的亲戚,此次以负责文书的官员的身份参战。巧的是,他是又兵卫浪人时代的朋友。家康闭着眼睛说:
“就算又兵卫是这么想的,他的手下也这么想吗?”
“后藤又兵卫从道明寺附近出发,正前往国分。”
“可是,只有三千人……”
“不会看错的。”家康不高兴地说。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在行军,夜深了还要召开军事会议。就连家康也累了。
反过来想想,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家康,在这个时候还有必要耍这样的手段吗?
但是,据对他心悦诚服的近身侍卫长沢九郎兵卫记载,后藤从未对属下面露不快,也从没对他们发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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