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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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枪打美人台
第一章 枪打美人台
第二章 收尸白骨塔
第二章 收尸白骨塔
第三章 金麻子卖药
第三章 金麻子卖药
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第四节
第六章 斗法分龙会
第六章 斗法分龙会
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
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
第八章 孙小臭下山东
第八章 孙小臭下山东
第九章 火烧三岔河口·上
第九章 火烧三岔河口·上
第十章 火烧三岔河口·下
第十章 火烧三岔河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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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要简言,邋遢李跑去买了一个铁钩子,带回裕兴楼交给窦占龙。窦占龙也没闲着,吩咐跑堂的准备了一大包烧鸡、酱鸭、猪蹄儿,一大摞葱油饼,一坛子老酒。二人仍是一个骑驴一个推车,直奔鼓楼。
窦占龙走南闯北到处憋宝,怎么会干赔本的买卖?天津城鼓楼上的绳钩子可不一般,据说当初鼓楼中有一面大鼓,但是鼓声传得不远,到了城门口就听不见了,官府决定换成一口铜钟。可也邪门儿,铜钟怎么也铸不成,铸到一半准裂。当时的县太爷信奉灰大姑——一个顶仙的婆子,备下大礼上门求教,灰大姑给官府出了个主意,要说这个法子可太缺德了,选一对童男童女扔进铜水,铜钟一定可以铸成。县太爷交差心切,又怕老百姓传谣言,说什么当官的贪腐无德,触怒了上苍,以至于连口铜钟也铸不成,这个话要是传出去,他这个官还当不当了?就命手下人到鲶鱼窝买了两个孩子,扔到煮铜水的大锅之中,一瞬间就化没了,当真是惨不忍睹。还别说,真应了灰大姑之言,用上这个邪法之后,铜钟就铸成了。孩子的爹娘听到敲钟的声响,如同刀子剜心一样,转天就在鼓楼的门洞子上自缢而亡。鼓楼从此闹上鬼了,老百姓们离近了听这个钟声,总是回荡着一个“鞋”的尾音,因为把两个孩子往铜水锅里扔的时候,女孩掉落了一只鞋,所以阴魂不散,还在找那只鞋。县太爷得知这个传言坐不住了,来到鼓楼下这么一听,可没从钟声中听出九九藏书网这个“鞋”字,却听出一个凄厉的“杀”字,连惊带吓一口气没缓上来,两腿一蹬见了阎王。继任的官员经高人指点,将挂钟的链子换成了一根草绳,这个地方才太平。皆因这草绳不是寻常的绳子,而是一条草龙,犯了天条被贬来吊钟,才把阴魂压下去。分水剑是镇河之宝,剑气斩人于无形,血肉之躯近之不能,取宝非用这个绳钩子不可。
窦占龙见状不住摇头,他不想招人眼目,以免因小失大,只好先带邋遢李剃头刮脸,又给他买了身衣裳,虽不是绫罗绸缎,至少干净齐整。俗话说“人配衣裳马配鞍,狗戴铃铛跑得欢”,邋遢李本就是膀阔腰圆的山东大汉,这些年挑河送水也练出来了,细腰乍背扇子面儿的身材,从头到脚一捯饬,也是人五人六的,这一下更是娘娘宫的蒙葫芦——抖起来了。可他犯财迷,终归撇不下穷人的心思,那身旧的也没舍得扔,裹成一团往身后一背,将来也好有个替换。全都拾掇利索了,二人就近在裕兴楼吃饭。窦占龙让伙计在楼上找了个座,先要上一壶香茶,又点了几个灶上的拿手菜,糟溜鱼片、九转大肠、葱烧海参、水晶肘子,全是解馋的,外加一斤肉三鲜的煎饺,这是裕兴楼的招牌,还烫了一壶酒,告诉邋遢李少喝,以免误了大事。邋遢李看着桌子上的酒肉实在绷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为什么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还挺疼,敢情不是做梦九九藏书网,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这不欺祖了吗?抹着眼泪把裤腰带一松,这就招呼上了。窦占龙没动筷子,一边抽烟袋锅子,一边看邋遢李狼吞虎咽。邋遢李可顾不上窦占龙了,用筷子都不解恨,直接伸手抓起来往嘴里塞,肘子就着鱼片、大肠裹着海参,没出息劲儿就别提了。过不多时,跑堂的又端上来一碟子菜,湛清碧绿的碟子,看着就讲究。邋遢李使出“吃一望二眼观三”的本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也落不下,抻脖瞪眼这么一瞧,碟子当中摆了一根白菜心儿,没切没剁,整个儿的,心道一声没意思,烂白菜帮子我可没少吃,这哪有桌上的大鱼大肉过瘾?却见窦占龙把烟袋锅子往桌上一放,不慌不忙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白菜,放在眼前的吃碟里,细嚼慢咽地吃上了。邋遢李挺纳闷儿,憋宝的窦占龙当真古怪,这么多好吃的不吃,非吃破白菜心儿?
天津城的鼓楼没有鼓,却高悬一口铜钟,因为钟声传得远,一天鸣钟一百零八响,晨五十四、暮五十四,也有板眼,所谓“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整座城楼分三层,一层以青砖砌为方形城墩,四周各开一个拱形的穿心门洞,正对天津城的四个城门,行人车马可以从底下过;二楼供奉观音菩萨、天后圣母、关圣帝君等诸多神明;三层形似城头,高悬一口铜钟。看守鼓楼的官称“老皮袄”,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呢?以前看守鼓楼的皆为老军,没什么累活儿99lib•net,只是一天敲两遍钟,夜里打个更,给不了几个钱。凡在上头巡夜打更的老军,按例由官府拨发一件皮袄,所以天津卫老百姓将鼓楼的守军称为“老皮袄”。
邋遢李当初逃难来的天津卫,托半拉破碗沿街乞讨,后来捡了条扁担挑大河为生,披星戴月给人送水,扁担压弯了腰还得赔笑脸,别看他身大力不亏,让找茬儿的地痞无赖揍一顿,屁也不敢放一个。说句不好听的,累死累活干一辈子,连板儿钱都攒不下,死了就是扔野地里喂狗的命。而今时来运转,跟窦占龙去憋宝发财,他邋遢李可长脾气了,车也不好好推,走路大摇大摆、一步三晃,但是身上的行头太寒碜了,您想他一个挑大河送水的,穿得如同臭要饭的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却摆架子绷块儿充大爷,好似戏台上的丑角一般,不免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如此一来,窦占龙又得了一个绳钩子。邋遢李一头雾水,又是酒肉又是银子,只换来悬吊铜钟的绳钩子。要说鼓楼上这口大钟真够个儿,上铸瑞兽云龙,倒覆莲花,挂钟的绳钩子可太寒碜了,虽说够粗也够结实,但是年头太久,已经变了色、起了毛,无非俩大子儿一捆的烂草绳,这玩意儿哪儿没有啊?
而今凑齐了“扁担、绳钩、西瓜、令旗”,窦占龙却不上三岔河口憋宝,按他的话说,分水剑有水府中龙兵把守,还得准备阴兵鬼将助阵,方保万无一失。
窦占龙带邋遢李来到鼓楼,说是来二层神阁烧香还愿,摆出九九藏书酒肉请几个巡夜的老军大吃大喝,还一人塞了一大锭银子,这是额外的犒赏。守军平时没什么油水,见了酒肉和银子,乐得跟要咬人似的,对窦占龙点头哈腰,连声道谢。窦占龙自称当年许过一桩愿,悬挂铜钟的那条绳钩子已经用了那么多年,说不准哪天会断掉,因此他请人打造了一个上好的铁钩子,想将旧绳钩子换下来,这也是功德一件,万望上下通融则个,遂了他的心愿。几个守军喝得天昏地暗,还得了许多银子,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哪还有不应之理,况且又是一桩好事,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众人一齐动手,换下绳钩子给了窦占龙。
邋遢李但觉窦占龙所言匪夷所思,“扁担、绳钩、西瓜、令旗”好找,都是阳世上的东西,阴兵鬼将如何搬请?
窦占龙见盘中还有一片白菜,就推到邋遢李面前,让他尝尝这道“扒白菜”。邋遢李瞧这片白菜倒挺水灵,叶不塌、帮不蔫,白中透绿,翡翠的相仿,当真好看,好看顶什么用?说一千道一万不也是白菜吗?还能比得上肘子?他捏起来往嘴里一放,当场傻眼了,这片白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比大鱼大肉好吃太多了,后悔刚才眼拙没多吃几口。他可不知道,“扒白菜”是裕兴楼看家的本事,这一道菜抵得上一桌燕翅席。看似简单,做起来可麻烦,先用鸡鸭鱼肉、虾段干贝煨成一锅老汤,再滚一锅鸭油,选上等的胶州白菜,仅留中间最嫩的菜心儿,其余的全扔了不要,架在老汤上熏,几时菜心九_九_藏_书_网儿上见了水,几时搭下来放进鸭油里炸,火候还得好,不能炸老了,水炸没了立即出锅,再放到老汤上熏,熏完了再炸,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把老汤的味道全煨进去,才盛在“雅器”中端上桌。裕兴楼的扒白菜正如窦占龙此人,瞧上去只是个骑毛驴叼烟袋的乡下老赶,却是真人不露相,实有上天入地、开山探海的能为。不过窦占龙并不想跟邋遢李多费口舌,那叫对牛弹琴,瞎耽误工夫,让他尝一口,长长见识就得了,因为邋遢李做梦也梦不到白菜可以这么吃,说了他也明白不了。邋遢李说:“窦爷,我头也剃了,脸也刮了,衣裳也换了,酒饭也吃了,您还带挈我憋宝发财,说句实打实的话,我爹在世时也没对我这么好,我再给您了磕一个吧。”
等吃饱喝足了,邋遢李用手抹了抹嘴头子,打着饱嗝问道:“窦爷,没听说你们憋宝的不能动荤啊,您光吃那碟子白菜,那能解饱吗?”
窦占龙摆了摆手:“吃饭穿衣何足道哉,这都不值一提,等三岔河口的分水剑到手了,够你胡吃海塞八辈子的。”说罢又掏出一锭银子,吩咐邋遢李去一趟铁匠铺,按他说的长短粗细买一个铁钩子,现打来不及,得买做好的。邋遢李答应一声,揣上银子抱着扁担跑下楼去,他也不傻,窦占龙是个走江湖的,江湖上好人不多、坏人不少,谁知道窦占龙是不是想支开他,万一趁他出去买铁钩子,拿上扁担来个溜之大吉,到时候财没发成,吃饭的家伙也丢了,这就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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