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
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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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枪打美人台
第一章 枪打美人台
第二章 收尸白骨塔
第二章 收尸白骨塔
第三章 金麻子卖药
第三章 金麻子卖药
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第五章 邋遢李憋宝
第六章 斗法分龙会
第六章 斗法分龙会
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
第七章 张瞎子走阴差
第五节
第八章 孙小臭下山东
第八章 孙小臭下山东
第九章 火烧三岔河口·上
第九章 火烧三岔河口·上
第十章 火烧三岔河口·下
第十章 火烧三岔河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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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寡妇万没想到刘横顺吹灭了灯笼,却还没死,直惊得目瞪口呆,手托的长明灯晃了一晃,化为一缕青烟。一阵阴风过去,石寡妇连同纸棺材一并没了踪迹。
刘横顺一见来人是石寡妇,当时心里就起腻歪,她长得是比那前三位都好看,但这小娘儿们也不是什么好货,想当初他丈夫还活着的时候,两口子就不干好事儿,专做“转房”的买卖,什么叫转房?说起来可太缺德了,一般这个买卖都是两口子干,爷们儿在外边交朋好友,专门结交一些有钱的主儿,也不是特别有钱的,人家八大家的少东家、大掌柜也不稀罕跟这种小老百姓交朋友,最多就是一些小职员、小买办,多少有俩闲钱儿不知道怎么花好的。石寡妇在家设赌局,这个赌局也不像外边的宝局子聚赌抽头儿,来家里玩儿不要钱,都是附近的街里街坊,连打牌带聊闲天儿,张家长李家短三个蛤蟆五个眼,没有不聊的事儿。没有大姑娘上这儿来的,全是婶子大娘,还有嫁了夫有了主儿的小媳妇。玩儿的也没有宝局子里花哨,什么麻将、天九、帕斯牌一律没有,天津卫的妇女单有一种爱玩儿的叫“斗十胡”,是一种纸牌,上面画的皆是水浒人物。三姨找六舅母、六舅母找二大妈,有的有孩子,让老大在家看着老二,自己跟这儿玩一上午牌。因为在过去来说,妇女掌家过日子,男人出去挣钱,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对付一口头一天留下的剩饭,到晚上才做饭,所以说这一整天都闲着没什么事儿。石寡妇的爷们儿在外边结交了不少朋友,截长补短地带回来一个也跟这儿打牌,打牌是假,实则是没安好心,一边打牌眼神儿一边发飘,瞅见其中有个小媳妇儿不错,岁数也不大,二十四五,那阵子结婚比较早,这是年轻的少妇。这男的三十多,玩儿牌的时候一眼就搭上了,跟石寡妇两口子一说,让他们帮着攒局。石寡妇能说会道眼神儿也活泛,眼瞅着到了饭点儿,别人都回去吃饭了,留下这男的和那个小媳妇不让走,在家焖点米饭,叫上两个菜,烫两壶酒,一吃二喝的,可全是这男的掏钱,紧接着下午再一块儿玩牌,小媳妇家里有爷们儿,晚上出不来,可是白天没事儿,一来二去混熟了,行了,石寡妇就开始旁敲侧击,老说这个男的好,怎么怎能赚钱,怎么怎么善解人意,怎么怎么会疼人,弄来弄去,把这俩搭在一块儿了。这个男的为了能占着便宜,大把地花钱,今儿给买个头花、明儿给买点儿脂粉,一来二去混熟了,俩人就到外头找个旅馆,尤其像那会儿的南市净有那种野鸡旅馆,条件不算多好,但是能论钟点儿开房,完事儿之后一吃饭,两个人就勾搭成奸了,钱可也没少花。过去专有这么一路人,喜欢勾引这样的良家女子,窑子里的姑娘明码标价他不去,一是嫌脏,二也怕被人瞧见失了体面。说石寡妇两口子白给他们牵线搭桥?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一点儿也不少挣,常言道经手三分肥,作比说这男的在小媳妇身上花一百块钱,石寡妇两口子能落下三四十,帮着给传个话、送个东西,都指着这两口子,事成之后还得再扎顿蛤蟆,天津话的“扎蛤蟆”就是让人请客,大饭庄子、大澡堂子、大戏园子一顿足吃足喝足玩儿。也真有奸夫淫妇双双抛家舍业、抛妻弃子跑了的,本家来找石寡妇讲理也没用,到她这儿是玩儿牌来的,一个大子儿也不要,还搭水、搭烟伺候着,人丢了跟她也没关系,让你干瞪眼说不出话,打官司都没理可讲。过去有话叫“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让您说石寡妇两口子干的这买卖够多缺德。后来为此闹出了人命,官厅派出缉拿队将石寡妇的爷们儿生擒活拿,在美人台上吃了陈疤瘌眼的一颗黑枣儿,从此石寡妇对缉拿队的人恨之入骨。九九藏书九_九_藏_书_网
刘横顺闪目观瞧,这位他也认识,九河下梢“七绝八怪”中占了一怪的“石寡妇”,以四处哭丧吊孝为生。老时年间有一路妇人专吃白事,说白了就是一个字——哭。以前有这么一句老话叫“有钱难买灵前孝”,很多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办白事,没人愿意登门吊唁,周围附近的街里街坊都忙着在家吃喜面呢,再赶上本家的后人不孝顺,光惦记分家产了,心里头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谁顾得上哭?一棚白事办下来连个号丧的也没有,显得子孙不孝,让外人看了笑话,主家也没面子,就专门雇人来哭,管酒管饭,钱还不少给,但是必须能哭能号,舍得卖力气。哭丧的石寡妇在这一行中坐头把交椅,吃这碗饭的以婶子大娘居多,四五十岁,家里穷也没什么顾忌,到了人家的白事会上又哭又号,连撒泼带打滚,可是干打雷不下雨,眼睛一直往桌子上瞟,什么时候看见红烧肉上桌了,蹿上去抓两把,一边吃肉一边接着哭,总而言之舍出老脸去,什么都不在乎,反正肚子不亏,钱也挣到手了。石寡妇却不然,三十多岁长得一副好眉眼,不笑不说九九藏书话,一笑俩酒窝,打从死了丈夫,这身孝衣再没脱过,不知道以为是贞洁烈女,看着就招人疼、惹人爱,别人哭丧是成群结队,七八个老娘儿们凑在一起,跪在灵前哭天抢地。石寡妇应这个差事,从来是单枪匹马,到了办白事的主家,在灵前一跪,一不喊二不号,两行清泪往下一滚,梨花带雨,悲悲切切,哭声不大却往人耳朵里钻,任凭铁打的罗汉,也得让她勾出泪来。本家孝子给够了钱,她还能陪着守灵,守着守着就守到一个被窝儿里去了。
刘横顺一看就明白了:“拜纸棺材的旁门左道正是此人,石寡妇一拜二拜连三拜,拜了一天拜不死我,妖法反噬其身,她的灯就快灭了。”
只见石寡妇脸色惨白,哭得凄凄惨惨,跪在地上对刘横顺哭诉:“刘爷,不怕您瞧我不起,常言道既在江湖内,必是苦命人,我当家的死得早,抛下我一个人,之所以入了魔古道,说到头不过是为了一口吃喝,讨一个活命。而今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枉了。你可是火神庙警察所的巡官,缉拿队的飞毛腿,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你的对手,真有本事把你手中的灯灭了再来拿我!”
刘横顺对石寡妇干的勾当一清二楚,不免心生厌恶,暗道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怎么还带讹人的?分明是你拜不死我反祸自身,如今却倒打一耙!不过刘横顺是什么人?石寡妇不说也还罢了,说了他不敢做,他也不是镇守三岔河口的火神爷了,性如烈火、意若飘风,就这么个脾气,当时火往上撞,抬手将纸灯笼端起来,狠狠一口气吹灭了灯心的烛火,问石寡妇:“灭了灯你又如何?”
刘横顺按照张瞎子的指点,手提纸灯笼顺着阴阳路一路往回走,怎知魔古道在这条路上摆下了连九九藏书网环阵,使他步步遇灾、处处逢险。说书的净街王、剃头的十三刀、喝破烂儿的花狗熊,这些个平日里藏匿颇深的市井奇人相继现了原形,持法宝来灭刘横顺手中的灯笼。飞毛腿刘横顺凭一身胆识,收拾了这几个旁门左道,眼看快到火神庙警察所了,对面又来了一个妖妖娆娆的小妇人,三十岁上下,身上披着重孝,耳朵边上缀一枚老钱,钱孔之中别着一绺麻,脸上未施脂粉、素面朝天,架不住长得水灵,真可谓:不擦官粉清水面、不点口红朱唇鲜,乌云巧挽梳水纂、白绒头绳把发缠;上穿一件白孝褂、白绫汗巾系腰间,白中衣绑着白线带、三寸金莲白布鞔。老话讲要想俏一身孝,这位小妇人标标致致、致致标标,好似雨打芭蕉一般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刘横顺的去路。
刘横顺提起手中灯笼一看,灯火灭而复明,他也不知何故,迈步走到火神庙警察所门口,这真叫“千层浪里得活命,百尺危崖才转身”,将灯笼挂回原处,但觉眼前一黑,再看自己仍在里屋,做了一场梦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炽、李灿、杜大彪、老油条正在一旁叫苦,见刘横顺活转过来,皆是又惊又喜,忙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刘横顺刚一起身,从他怀中掉出一物,捡在手中辨认,似乎是一张官府批票,旧时抓差办案须有火签为凭,就与那个类似,可又不大一样,押了城隍官印。刘横顺恍然大悟,原来张瞎子推他那一下的时候,将走阴差的拘票放在他身上了,所以纸灯笼灭了他才没死。
没等刘横顺去找李老道问个明白,李老道就来找他了,迈步进门,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刘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您手眼通天,超凡绝伦,魔古道接连折在您手上99lib•net八个人了,这些丑类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常言道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依贫道愚见,到了捉拿混元老祖的时候了,除掉这个祸根,其余丑类再也不足为患,不过捉拿魔古道混元老祖,还须请一位高人相助才行!不用刘爷您出马,高人我给您请来了!”说话冲门口一招手,打外边探头探脑进来一位。刘横顺一见来人,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位高人是谁呢?正是刨坟掘墓的孙小臭儿!
咱把书拽回来,再说阴阳路上哭丧的石寡妇见了刘横顺,当即跪倒在地,一句话没有,眼中含泪,满脸的凄凉,她手托一个铜盘,盘中摆放一口纸棺材,周围撒了许多纸钱,棺材头上是一盏灵前的长明灯,纸棺材小,长明灯也小,灯捻上的火头儿还没黄豆粒大。
魔古道为了除掉刘横顺,想用法宝纸棺材拜死他,一来刘横顺命不该绝,二来有走阴差的张瞎子相助,虽然生魂出窍,在阴阳路上走了一趟,可是不仅没死,反倒收拾了“喝破烂儿的花狗熊、哭丧的石寡妇、说书的净街王、剃头的十三刀”这一干入了魔古道的妖人。转天一早,在三岔河口边上找到了这四个人的尸首,别看这几位或占一绝,或称一怪,在九河下梢有名有号,可也只不过是走江湖挣口饭吃,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人。天津城中这样的倒卧多了,哪天不死个十个八个的,官厅管不过来,任由抬埋队的用草席子裹上,搭去西头义地一扔,没等天黑就喂了野狗。可是刘横顺又听说了,抬埋队前脚扔下“花狗熊、石寡妇、净街王、十三刀”的尸首,后脚就让李老道用小车推走了,如此一来,李老道接连收去了八个死尸,究竟是如他所言,埋在白骨塔下镇压邪祟,还是另有图谋,后文书自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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