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醒时分的政治动作与趋向
知变的趋势,求变的开始
目录
第一章 晚清政治格局之嬗变
第二章 晚清士林的政治走向
第二章 晚清士林的政治走向
第三章 梦醒时分的政治动作与趋向
知变的趋势,求变的开始
第三章 梦醒时分的政治动作与趋向
第四章 变法的政治曲线
第五章 维新的陷阱
第五章 维新的陷阱
第六章 变法政治的无形之障
第六章 变法政治的无形之障
第七章 多难的中枢维新
第七章 多难的中枢维新
第八章 西方政治的戊戌变奏曲
第八章 西方政治的戊戌变奏曲
第九章 戊戌遗下的政治课题
第九章 戊戌遗下的政治课题
第九章 戊戌遗下的政治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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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曾对当时全国的保守派官僚作了这样的分析,他说这些人可以分为数种类:“其一懵然不知有所谓五洲者,告以外国国名,犹不相信,语以外患之危急,则曰此汉奸之危言耸听耳,此一种也。其二则亦知外患之可忧矣,然自顾已七八十之老翁矣,风烛残年,但求此一二年之无事,以后虽天翻地覆,而非吾身之所及见矣,此又一种也。其三以为即使吾及身而遇亡国之事,而小朝廷一日尚在,则吾之富贵一日尚在,今若改革之论一倡,则吾目前已失舞弊之凭借,且自顾老朽不能任新政,必见退黜,故出死力以争之,终不以他年之大害,易目前之小利,此又一种也。”这种分析除了有点刻薄和夸张外,应该说还是有道理的,反对维新的顽固派,已少有理想主义者,他们的立场全由利益走向而定(儒家理想主义精神,已转由倡新学者来继承),所以,顽固派虽多,但底气非常不足,因为连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在牟一己之私。如果不是因特殊的政治情势而导致了西太后倒向顽固派,反对新政的人实际上连个像样的领军人物也推不出来。
总而言之,在甲午刚过后的一段时间里,好像一阵惊雷闪过,不知所措的鸣蝉一齐失了声,顽固派的声音顿时稀少了。不是没有顽固派存在,也不是这些人不想发表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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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见,而是他们一时不知说什么或者怎么说才好。正式的变法还没有开始,是不是触犯了他们的既得利益还得等等看看。更何况从掌握实权的“铁娘子”西王母(维新派这样称呼慈禧),到名震一时的地方大员都表示过中国需要改变,那么,即使心里再茫然失措,再不情愿和看不惯,也只好迫于情势而知趣地三缄其口了。
在《马关条约》换约当天,光绪首先在张之洞要求再战的奏折上发出了希望革故鼎新的信号,他沉痛地批道:“嗣后我君臣上下,唯其坚苦一心,痛除积弊,于练兵筹饷两大端实力研求、亟筹兴革。毋生懈志,毋骛虚名,毋忽远图,毋沿积习,务期事事核实,以收自强之效。朕于内外诸臣有厚望焉。”接着,又部分地采纳胡燏棻、康有为等人的意见,发布施行修铁路、铸钞币、开矿产、立学堂等十四项新政的上谕,要求各省“悉心筹划,酌度办法,限文到一月之内,分晰复奏”。
从另一个角度说,到了这个时候,中国执保守态度的士大夫虽然还相当多,但他们中的顽固派再也不能像当年倭仁辈一样,理直气壮地提出一大套反对变革的意见。他们既缺乏理论,更缺乏自信。他们的领军人物或者像刚毅那样,信口胡言,说出的话除他自己谁也不信;或者像徐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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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阿Q主义,避讳不见,避讳不谈。所以,他们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来,反对革新,只好从权术与阴谋上措手。
再看看满朝文武和地方督抚。这段时间,大臣们上书表达对时局看法的很多,程度不同地要求朝廷革弊更新。有像张之洞、胡燏棻、陈炽这样直接要求变法自强的,虽然内容上只是洋务运动的扩展。还有些只表示要某几个方面革新更张的,像荣禄之于兵备和武学考试,严修要求开经济特科,信恪请开矿务等等。连公认的顽固派徐桐,也有一折要求“兴利裁费”。对光绪那十四项新政的上谕,各省督抚的复奏虽然根据各省情况没有人同意全部铺开,但执根本反对意见人却也一个没有。其他的京官,像张元济、汪大燮、夏曾佑等人议政于陶然亭者有之,平居扼腕叹惜者亦有之。当康有为也变成京官之后,空气更为高涨,罗振玉回忆说,自康有为入都之后,“遂如春雷之启蛰,海上志士,欢声雷动,虽谨厚者亦如饮狂药”。
再看在野士绅。湖南的名绅王先谦、叶德辉等人,几乎是人人公认的顽固派,但此时对于在湖南兴办洋务,都是支持的,对于兴办轮船公司,还投股参加。王先谦称《时务报》“为目前不可不看之报”,特意购之发给岳麓书院诸生看。湖南办时务学堂并聘梁启超当总教司,长沙士绅大www.99lib.net多举手赞成,王先谦尤其热情,“亦称美焉”。梁启超初至之时,学堂公宴,王先谦“并谓须特加热闹,议于曾忠襄祠,张宴唱戏,并请各绅以陪之”。浙江著名学者孙治让以公车上书“浙人无与者,窃以为吾乡之大厚”。并愿与“中土志士力持保种保教之念,即无所建树,亦冀以精神愿力鼓动以脱浪,以力挽气运”。关中大儒刘光,“以讲学之儒而治洋务”,改图求新,孜孜不倦。而像前面提到的张宗祥、蒋方震这样的千方百计求新知的下层士人,一时间不知凡几,变化比较快,态度也比较积极的大多为年轻人。
光绪的变化显然非同小可,自道光以来,几代君主面对外部世界强大的压力,虽然没有一位自甘沉沦,但也没有一位能像光绪那样悉力钻究西学,讲求新法,光绪皇帝堪称是满清历代帝王中最懂西学的,而且还是自觉自愿地接受近代原则并按此原则生活的皇帝。张元济的回忆曾提到这样的一件事:“甲午战争后,中国承认朝鲜独立,我们放一个公使到朝鲜去,国书由总理衙起草。国书的稿子将大清国大皇帝高一格写,朝鲜国王低一格写,光绪用朱笔批在旁边,说我们已承认朝鲜独立,不应当低一格写,斥责总理衙门大臣思想腐败。”一次当翁同龢与光绪谈及外国人入觐礼仪时,光绪认为可以不按中国传统,其车九*九*藏*书*网马可允其入禁门。结果翁倒是有点踌躇,说是“不侍请而先予,恐非礼也”。梁启超、谭嗣同,还包括康有为都不是皇权主义者,谭嗣同甚至对皇权十分反感。但都被光绪的人格,严格说来是被光绪由旧转新的转变所感动,结果成为光绪坚定的拥戴者。
皇帝的变化是最显眼的,在损师丧地,国运大衰的政治前景下,帝室神秘的面纱再也罩不住那高高在上而又焦虑无助的心灵。熟读书史的年轻皇帝,眼睁睁看着前代一个个亡国之君的下场似乎就要重演,一直生活在超级“女强人”阴影之下的懦弱皇帝,突然之间,爱新觉罗家族不甘无所作为的基因开始起作用,“乖孩子”有点不听话了,他要自己做点事情,以改变清朝,改变中国,也改变他自己。在光绪几次向西太后传递了不愿做亡国之君的信息后,也在看冯桂芬《校芬庐抗议》的西太后终于答应放权。得到口头授权的光绪帝一面如饥似渴地缠着懂西学的大臣问东问西,拼命地要求总理衙门将他所知道的可怜的西学、“东学”的书籍送进宫来。一面向臣下放出锐意变法的空气。“自日一战而后,中国割地赔款,蒙莫大之耻厚。光绪帝方如梦之初觉,慨然以发愤自强为己任。故中日战前与战后之光绪帝不啻判若二人也。”多次出过洋的张荫桓,屡受召见,张向有“晓然欧美富强之机”的名声99lib•net,“每为皇上讲述,上喜闻之”。时任总理衙章京的张元济回忆说:“光绪喜欢看新书,常常写条子到总理衙门要书,这件事都由我经手办理。那时候黄遵宪做了一部日本国志,光绪指名要这部书看,也是由我取来送进去的。”
戊戌维新期间,严复在给光绪的上书中:“近岁以来,薄海嗷嗷,扼腕叩胸,知与不知,莫不争言变法,甚且谓中国若长此终古,不复改图,将土地有分裂之忧,臣民有奴虏之患,民情如是,天意可知矣。”此话多少有点为动“圣听”的渲染和夸张,但确实也道出了甲午之后中国政坛上的某种政治情景。说“知与不知,莫不争言变法”可能不太准确,但至少言变的声音要大大多于说不变的语论。无论立场的进步与落后,开明与保守,有甲午惨败的事实在眼前,不管怎样,谁也说不出现状不错的自我安慰。只要有心干政,就总会觉得中国是需改变点什么了。那些冬烘、顽愚的人们虽不乐意改变现状,但迫于亡国的压力,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求变呼声面前,也不便于直截了当地出面唱反调,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各式各样的求变呼声才是社会舆论(至少是士人舆论)的主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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