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夜晚回去，沿着岛屿行驶，两个人待在船心，躲在阴影里，不言不语。方桨在铁榫中间吱嘎响动，静寂中仿佛节奏计的敲打，同时舵在船尾，无休无止，轻轻拍着水响。

她坐在对面，靠着板壁，月光照进一面开着的窗板。她穿一件黑袍，褶幅摊开，如开一把扇子，衬得她更苗条，更颀长。她仰起了脸，合着手，眼睛望天。有时候，柳树影子完全遮住了她，忽而她又出现了，月光融融，恍若仙子。

他们从停泊的船只间穿过，游艇上部轻轻擦过长而九九藏书又斜的缆索。

有一回，月亮出来，他们不免搜索词句，加以形容，觉得充满诗意，悒郁感人。她甚至唱着：

可是好景不长，终有一别！分离是凄凉的。

“当然！”

“看样子，有的是女人迷他。”

他们住在靠码头的布洛涅旅馆，待在里头，闭了窗板，锁上了门，地上撒遍鲜花，冰镇果露清早就送过来。

这三天才是真正的蜜月，妙趣无穷且又丰富多彩。

她柔和的歌声，散到水上，风带走颤音，从赖昂身边掠过，他听上去，仿佛翅九九藏书网膀扇动。

“可是她为什么那样关心代理人权力这个问题啊？”

老水手以为说话讨客人欢喜，就慢悠悠道：

他有信可以交罗莱嫂子转；她教他用两个信封装信。她的偷情打算，清楚明白，不由得他五体投地，佩服之至。她最后吻他道：

“那么，你可以让我完全放心啦？”

船夫端详了一会儿道：

她哆嗦着。赖昂挨到旁边问道：

“你不舒服？”

城里的喧嚣—藏书网—大车的滚动、语声的嘈杂、甲板上的吠声，不知不觉就听不真切了。她摘下帽子，他们在小岛上岸。

沿着船坞，这里正好听见一片嵌抹船缝的工人敲打船身的响声。柏油烟在树木间袅袅上升；大片的油渍在绯红的夕阳照耀下起伏荡漾，好像佛罗伦萨的古铜奖章在漂浮一样。

他随后独自回家，在街上寻思道：

他们坐在一家酒馆的低厅里，门口挂着黑网。他们吃煎胡瓜鱼、奶酪和樱桃。他们睡在草地，躲到白杨树底下吻抱。他们未尝不希望一生一世住在这小地方，就像两个鲁宾孙一样，心旷神怡，觉得这里福天洞地，不啻世外桃源。他们不是头一回看见树木、蓝天、青草，也不是头一回听见水声潺潺、微风在枝叶之间吹拂，不过毫无疑问，他们从来没有加以赞赏，好像大自然先前并不存在，或者只在他们的欲望满足之后，才九_九_藏_书_网开始美丽一样。

“啊！这也许是前一天我摇的那群人的。有男有女，一群年轻荒唐鬼，带着点心、香槟、短号，样样齐全！当中有一位先生，又高，又漂亮，一溜短髭，特别逗哏！他们一来就说：‘来吧，给我们讲讲别的……阿道耳弗……道道耳弗……’我想他就叫这个名字吧。”

他说过这话，唾唾手掌，又摇起桨来。

赖昂坐在她的脚边，手底下碰到一条虞美人红的缎带。

“没有什么。一定是夜晚的寒气。”

将近黄昏，他们乘一只遮蔽严密的游艇，到一座小岛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