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踢你！”她的音量非常大，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将箱子往地上一扔，大步踩着沙地走来。

艾玛贝拉抬起头：“不可能，因为那里的空气二氧化碳太多，人类无法呼吸，气温也太低。”

“没什么！”简气冲冲地说，她因为刚才想猛摇艾玛贝拉而感到内疚，这样一来反而更生气，“你有空管闲事，不如去多找几个人联署那份恶毒的请愿书。”

艾玛贝拉的双眼立刻涌出泪水，下唇颤抖，她垂下了头。

艾玛贝拉顺从地擤鼻子，哈珀终于正眼看向简：“你把她弄哭了！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家长听朗读的场地是在外面的操场，今天简选择乌龟区，这片沙地游戏场上有一只水泥大乌龟，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乌龟脖子可以容纳一个大人和一个小朋友舒适地坐在一起，巴恩斯老师准备了坐垫以及盖在腿上的毯子。

简自名单上画掉他的名字，抬头看着巴恩斯九-九-藏-书-网老师送来的下一个小朋友是谁。是艾玛贝拉，她由操场另一头朝简走来，麦克斯差点撞上她，她低着头，鬈发垂落，手中拿着她的书。

哈珀继续紧盯着艾玛贝拉，完全不理会简，那样的态度太明显、太刻意，几乎可笑，但同时又无礼到令人难以置信。

她的态度仿佛简不存在，或者只是另一个小朋友。

她当然不会说。

“艾玛贝拉！”她说，“发生什么事了？”

“哈珀，我就在这里！”简由外套口袋拿出一包面纸。太令人火大了，只要多给她一分钟，说不定就可以从艾玛贝拉口中问出真相，她用面纸按住艾玛贝拉的鼻子。“擤一下，艾玛贝拉。”

“你说什么？”简问。

艾玛贝拉开口了，但简没听清楚。

“艾玛贝拉，欺负你的人是基吉吗？”简问。

她当然不会对艾玛贝拉说出基吉的困境，这样太不恰当，这样非常不对。

“艾玛贝拉，来我这里。”哈珀伸出一只手。

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凯萝由音乐教室走出来，一手高举装消毒水的喷雾瓶，她踩到一颗柳橙，99lib•net整个人往后跌坐，有如搞笑演出。

哈珀提高音量，大吼道：“噢，没错，好主意，我走了你就可以继续欺负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子！有其母必有其子！”

像艾玛贝拉这么聪明的小女生，为什么不肯说出实情？如果真的是基吉欺负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揭露他的恶行？太奇怪了，通常小孩很容易说溜嘴的。

“你认为在火星上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问题。

“我总是在心里记住他是胎记麦克斯。”玛德琳说。

“不是……”艾玛贝拉才说出这两个字，便表情一垮，大哭出声。

“麦克斯，你的表达能力很棒喔。”其实简不确定是否真是如此，但小朋友朗读结束后，父母总是尽可能给予明确的称赞。

巴恩斯老师：我犯了错，我是人，所以我会犯错，孰能无过呢？那些家长似乎以为我是机器，只要一出错就可以要求退货。还有，我不想说简的坏话——但那天她也有错。

艾玛贝拉点点头，仿佛在表示：这还用说吗？

“你竟敢踢我！”哈珀怒吼。

“艾玛贝拉！艾玛贝拉，htｔp://ｗｗw•９９lib.ｎet小亲亲！”哈珀站在沙坑外，扛着一箱餐厅要用的柳橙。她围着一条白色领巾，因为绑得太紧，感觉像快被勒死了，她那张松垮、因气愤而发紫的长脸更加重这种感觉：“究竟怎么回事？”

“麦克斯。”简说。

“什么事都没有，哈珀，”简冷冷地说，她搂着艾玛贝拉，指向哈珀身后，“你的柳橙滚得到处都是。”乌龟区在一个小坡顶端，哈珀的箱子倒向一边，一大堆柳橙滚落操场，往海星墙而去——斯图在那里听其他小朋友朗读。

简从乌龟区地上站起来，脚尖往沙地上一踢，差点踢到哈珀的脸，幸好她及时停住：“你竟敢这样说我儿子！”

“搞什么……？”斯图过来了，他穿着水电工的蓝色连身工作服，双手满是从操场捡拾的柳橙。刚才朗读给他听的小男生站在他身边，一手拿着一颗柳橙，看着两个妈妈互相叫嚣，眼睛瞪得像杯碟一样大。

“嗨，艾玛贝拉！”简开朗地打招呼。你妈妈和她的朋友发起请愿要开除基吉，因为她们认定他欺负你啊，宝贝！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玛贝拉停顿片刻之htｔp://ｗwｗ•９９liｂ.nｅｔ后说：“也会很寂寞。”

麦克斯夸张地叹息，跳起来突然往教室奔去，他手脚舞动的样子很好笑，很像卡通人物逃命的姿势。这对双胞胎跑得非常快，简完全想不到五岁小孩能跑这么快。

艾玛贝拉朗读一本关于太阳系的书，这是幼儿园阶段最高等级的读本，艾玛贝拉读得很顺畅，语气表达也毫无瑕疵，她每次的表现都这么杰出。简无从提出改善建议，只能偶尔在段落间提出相关问题，但今天简实在没有精神关心太阳系，她满脑子想着基吉。

自从今年开始听小朋友朗读之后，她越来越疼艾玛贝拉。她个性文静，天使般的小脸表情严肃，实在很难不喜欢她。艾玛贝拉和她读完书之后，经常会讨论书本内容，对话十分有趣。

“很好。”她其实不太清楚，得上网查一下才知道。说不定艾玛贝拉已经比她聪明了。

凯萝：事实上，我的尾椎严重挫伤。

“基吉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有，我想知道，我保证会阻止他，让他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

“不是基吉？”简心中涨满强烈的希望，她有股冲动，想用力摇艾玛贝拉，要求她说出实情，“不是他——你九九藏书刚才是不是这样说？”

“宝贝，你知道我是基吉的妈妈吧？”她问。

萨曼莎：不要误会，我很敬爱巴恩斯老师，任何整天和五岁小孩角力的人都应该得到奖牌，但我认为那天她安排艾玛贝拉朗读给简听，这种做法未免有失考虑。

艾玛贝拉抽噎，鼻涕流进嘴里，有点恶心，但五岁小孩才不管这么多。

“是啊。”麦克斯酷酷地说。他溜下乌龟脖子，盘腿坐在地上挖沙子。

简很喜欢听小朋友朗读，喜欢他们念字时专心得蹙起眉的表情，成功破解纠缠音节时的得意开心，因为故事情节而突然大笑，偶尔也会有神来一笔的感想。坐在乌龟脖子上，阳光照耀脸庞，脚下踩着沙子，远处大海波光潋滟，简觉得自己仿佛在度假。毕利威小学的小小校园很神奇，几乎可说是梦幻校园，想到要让基吉转学，去到一个没有乌龟区也没有巴恩斯老师的学校重新开始，简心中就充满懊恼与愤慨。

“念得非常好，麦克斯！”她重复确认，刚刚朗读《小猴的生日惊喜》的孩子是麦克斯，不是乔希。玛德琳教她分辨瑟莱斯特两个儿子的诀窍，麦克斯前额上有一块草莓形状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