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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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出去拿了行李,走出机场,于扬便旋身站住,对身后的陈星道:“你还是回去吧。刚才我想了想,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玩,但是我和你讲不上话,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请你原谅我,拖到今天才想明白,才和你说明。不,陈星,你不要激动,希望你不要再碰我,我承认我会在你的拥抱里迷失,但是这无疑饮鸩止渴,有一不会有再。和你在一起普通地玩,我会开心,但是作为男女朋友,并不愉快,我对男友有沟通方面的要求。我不希望你在我这儿浪费太多时间,请你回去,也请仔细考虑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你了解我多少?你会不会接受我的价值观?我出差来是洽公,不喜欢私人关系影响工作,你到此为止吧,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恕我无法接受。再见,你止步。”
于扬回想以前大学时候的初恋可不是这样,每天只有没头脑地想见男友,哪有不想见的道理?或许是现在心思复杂了,做什么都要考虑再考虑,所以反而吃不消激情了。可是,就这么脑子不清地去见刘局吗?刘局给了她个医院病房号码,她的心血管毛病难道有那么严重了,需要住院了吗?不过不管如何,探病总得带些东西进去,记得等会儿下了飞机买一些补品。一想到工作上的一二三,于扬的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闭着眼睛想了一路,连说话时候的细节都一一考虑周全,务必不露一点马脚。
大家忙着吃饭,刘局的丈夫却是吃饭说话两不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央地方、各级部委,都是他的话题。旁边床的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询问,于是他就讲得更加来劲,就像上台做报告一般。刘局的脸色是越来越阴,但依然一声不吭,还真挺得住。
陈星道:“要不梅姐明天晚一点过来,把于扬接上。早上要做些什么,你和我说一下,我做了就是。”
这个消息当然得及时通知周建成,独急急不如众急急。果然周建成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她搞什么脑子?耍我们玩儿吗!
床上那个病人哼哼唧唧地道:“还是不遇见的好,见面了看他们打架,你拉还是不拉,你才多大呀!”
于扬笑笑,道:“起不来。出差那么多天,回家只想睡觉。梅姐,你现在周末也上班吗?不怕累?”
于扬被她一说,脸就一下红起来,自己都觉得耳根发烫,考虑了一下才道:“我加班呢,以后再说。”
好手段,就这么一句,把他自己从尴尬边缘挽救回来。于扬知道自己造次了,他怎么样,本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连梅欣可现在都管不了,自己刚才这么来一下,没被于士杰认为是三八,就是吃醋,纯是多嘴。忙也若无其事地道:“昨晚吃多了,走回家的。”相信梅欣可通过团团传给于士杰的短信里面应该有吃饭的说明。

于扬先看了总数,1040万,不由笑了一笑,心想果然是听了她于扬的建议,往高里估价了。不过还不算狠,没高得太离谱。稍微看了一下,才道:“周总怎么看?刘局后面的意思是凑600万的设备给我们,要是她给点大路货,比如高低配,水泵什么的,而不是主要设备,我们用又用不上,处理起来也麻烦,再说是在别人地块上,抓紧时间地处理一定会在价格上吃亏。”
于扬自然不会把于士杰与自己是怎么说的,一五一十全说给梅欣可听,她未必理解得了还是其次,于扬隐隐觉得梅欣可心底里未必真的喜欢看见于士杰太了解并帮助她于扬,这原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她周五晚上能那么做,已经说明对她于扬很不错了。自己就没必要做那种没眼色的事情了。“梅姐,这是我的工作,于总怎么可能阻止我去?好了,我到机场了,以后再聊。”其实时间还早,但是于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都还没理清楚的东西,怎么可能说出来说服别人?算了,出差回来再面对吧,那时候或许脑袋清楚一点。
于扬心想,废话,你倒是自己去去看,此时倒是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天抱头鼠窜的也是你。她还没说,梅欣可看着不对味,对于扬道:“什么事情这么勉强的?不喜欢就别做了,又没几块钱工资的,犯得着连吃饭都不安生吗?回来和我一起养鸡去,不愿意的话找于士杰开口要个活儿做,要轻松有轻松,要钱有钱。”
梅欣可只管在那边嘻嘻哈哈地笑,不肯放电话:“我叫陈星接听,你等着啊。”
刘局丈夫当下热情地过来握手,嘴里直说:“你好,你好。”态度非常恭敬,搞得于扬很不好意思。“撞一起就是有缘,否则我怎么不撞别人就撞你呢?小于一起吃饭,菜虽然不好,大姐的心意在里面。”
刘局的丈夫果然被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好的,好的,我回去把你的话向你大姐传达。”说完又俨然一本正经地与于扬握手道别,灰溜溜离去。于扬看着他的背影微笑,这时候如果陈星在的话,一定会又陶醉在这种小狐狸一样的笑容里。
于扬其实是自己很想知道这套设备的真实底价,而此刻周建成一定也是想得很,所以正好动用他的关系去调查,对他,这应该不是件难事。而故意不说自己答不答应去北方,其实她早就做好准备要再向虎山行的,但是怎么也不能主动与周建成说,否则不免叫周建成怀疑,她怎么才刚吃了亏,现在又这么热衷着要去的,一定有鬼。而周建成此刻又别无其他人可用,都是不知情的,或者与刘局说不上话的,他自己一定是再不肯过去,所以最后还是要她于扬去,于扬只等他强烈要求了,威胁利诱了,才会故意委曲求全地答应过去。
陈星在一边补充道:“也不要考试,看小鸡们认谁就知道了。现在梅姐一进门,小鸡就簇拥过去迎接,好玩得很。”
于扬等于士杰走远了才敢抬头,果然见于士杰远远地走开,好像想要进山的样子。再想起昨晚所见,似乎已不再心有芥蒂,她又不是没见过场面,人手一个小姐,现在梅欣可又没盯在身边,于士杰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种场合拒绝是会被取笑的。再说了,于士杰又没对小姐动手动脚。这人看来还是君子。
于士杰一听哈哈笑道:“你这小东西,连我也被你揶揄上了。我怎么可能一眼看透刘局,又不是神仙,也是回来后结合你说给我听的一些资料才大致想出来的。不过我相信刘局这人应该没有太大危险,虽然传说中你们老板周建成这回好像是吃了大亏,我还是认定她是纸老虎,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面子。对了,我也是听说你们老板的事后才想到找你的,还以为事情多么严重,看了团团妈的短信后反而放心了。你看来应付得很好,你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的话,我想,我也希望,你应该是会来找我的。”
于士杰当然知道“别的”是什么,只要认识他的人,无人不知于家老婆的厉害。不过于士杰不得不承认于扬说得对,可不就是。“小扬,你有空多鼓励鼓励她,团团妈喜欢听表扬,批评多了的话,恐怕她会坚持不下去。”
小水库不像大水库那样招人,不过还是有几辆自行车和汽车停在水坝下面,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两人找个角度好又亲水的地方坐下,于扬一点不隐瞒地把自己的计划,以及计划的实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看于士杰的反应,见他很认真地听着,才放心说下去。她不怕于士杰会泄漏,只怕于士杰反感。
“听陈星说你们已经进了一批鸡雏了?容易养吗?请专家了没有?”于扬想着还是自己掌握话题,免得被梅欣可弄得气氛暧昧。
于士杰又是笑,他今天似乎是太开心了,一直没合上嘴过,一直一逗就笑。“你的计划可行,但是操作起来不可知因素太多。尤其是刘局那一块,你得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把握的没有,还有,你准备怎么与周建成最后谈设备租赁的事?他可能恼羞成怒,宁可吃点亏也不愿意顺你的意。”
于士杰一听,反而笑了,道:“你今天说话偷工减料,除了‘可不’俩字,你就不会再说点别的了?”
一个愉快的周末。
刘局这时也说不出话来,无力地举手摆着,简单地道:“去吧,去吧,不留你了。”
刘局一听,眼睛一瞪,怒道:“这小子欠揍,别说设备不止六百万,我还给他发过十几万的货呢,我哪是欠他六百万了。”
于扬至此大致明白了,刘局对这个丈夫没办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了。这种男人一根筋,但是钱还是看得见的,对刘局诱之以利,她可能还有其他考虑,比如面子,比如地位,而这男人可能就是有钱就好的主儿了。他才不会有什么地位之思呢。不如冒个险,赌一把吧。
于扬忙起身扶她坐起,把床头摇高让她靠着,这才一件一件取出打包的吃食。刘局看一样叫一声好,像是饿了几年的人,眼睛里都是渴望。于扬心想,要是换作半年前,她躺在病床上的话,只怕还得把进贡的往外推。真是时过境迁啊!随后笑嘻嘻地掏出两只烤鸡腿:“大姐,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这个,我想替你带着总没错,不吃的话请姐夫帮着吃。”
于士杰沉默一会儿,拿出手机对韩志军推说今天身体不舒服,不上船了,叫他们自己玩。车子依然没有拐弯。“去水库吧,我很喜欢城北的那个水库,一眼可以望到边,很清静舒服,一种原始的清静。”
于扬道:“这种山路,我飞车都行,没事。”果然适应一下后,真开得飞快。于士杰还是笑笑摇头。
于扬想到当时自己稳不住身子,又不便大声叫救命,低声呵斥又无效,惊惶失措,也不知道那段路怎么下来的,陈星一到江边便放下她,她转身就走,却被陈星紧紧拉住双手。于扬记得自己一直要陈星放手,但是陈星一个劲道歉,却是不放,道歉的间隙轮流吻于扬的手,最后道歉变成倾诉。于扬被他炽烈的语言搞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会睡里梦里的,还以为那是贾宝玉才会的无聊事,但是陈星热烈的目光即使昏暗的夜色也挡不住,烧得于扬只有偏过头去看向江边。此刻正好一艘游艇经过,游艇上的人看两岸灯火辉煌的夜景,两岸的人看灯火辉煌的游艇中的人。于扬清清楚楚地看见于士杰坐在椅子上,与韩志军以及别人聊着天,椅子扶手上坐着一个长发风尘女子样的人,亲昵地倚着于士杰而坐,双手搭在他肩上。于扬记得自己当时是呆住了,游船徐徐离开,自己还双眼直盯着船去后空空的江面,根本就听不见陈星在说什么,却能清楚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怎么也想不到大哥一样信赖崇拜倚重的于士杰,也是会逢场作戏,不,似乎还乐在其中的意思。
才走上刘局所在那个楼层的时候,差点被一个急匆匆下去的男子撞着,但是小米粥还是撒了一点出来,印在塑料袋上。那男人倒是知错,连连谦恭地道“对不起”,于扬看这人短小结实,一脸老实相,像足了那种进了城就手忙脚乱的乡野人,也不计较,微笑说声“没关系”,便离开。不用问护士,很快便找到刘局的房间。
看到最后一条是梅欣可的,她倒是没多嘴,只是问了句“究竟怎么回事?陈星一脸晦气”。于扬忽然想到,她是陈星看她于扬面子上接受的,现在梅欣可应该是有点担心吧?这也难怪。想了半天才回了九*九*藏*书*网一段:“告诉陈星,吃不消他。”
于扬实在忍不住,轻道:“昨晚船上?”言毕,于扬注意到于士杰原本轻扣在方向盘上的手变成握住了方向盘,但是前面依然是直路,也没有红绿灯。
这时刚才那个差点撞翻她小米粥的男人捧着三只饭碗进来,于扬忽然明白,这就是刘局的丈夫了。忙起身笑迎:“大姐,这位就是姐夫了吧?我们刚刚在楼梯口见过呢。”
谁急谁被动,刘局的丈夫越急,于扬越轻松,但只是微笑道:“不急,姐夫,大姐身体不好时候还是别让她劳神,我反正是替老板干活,在这儿多待几天也无妨,这件事上,姐夫你不可能代表大姐。对了,姐夫如果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我有的是时间伺候大姐去。姐夫没别的事了吧?”于扬刻意拿话挤兑刘局的丈夫,叫他明白他不是那块料,他不算什么,他上不得台面,如果没看错的话,刘局的丈夫一定是不会在她于扬面前发作的,而是回家把气撒到刘局那儿,只有那样,才可以快速逼出身心俱疲的刘局,成功促使刘局再无法推脱而妥协。于扬虽然觉得自己的计策毒了一点,但是又有什么别的方法呢?总不可能在他乡如无头苍蝇一般,刘局躲哪儿,她追哪儿的,刘局是地头蛇,熟门熟路,她哪里捉得过来。人逼到绝路上的时候是不得不使出杀手锏的。
于扬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忙起身笑道:“大姐,饭就不吃了,不过请大姐原谅我这一次的自作主张。”
于扬心想于士杰知道你梅欣可在,当然不会电话过来,再说明天本来就约好见面的,要谈也是明天一起谈了。不想陈星在一边道:“如果那样的话,我抽时间出来跟你过去,否则我不放心。”
于扬反问:“昨晚说的什么事?”
于士杰一笑,道:“怕我一颗老心承受不住那些阴谋?”
于扬想了想,干脆就把手机关了,说实话,自己也搞不清昨天怎么会喜欢窝在陈星怀里,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今天陈星要再出现在面前,她觉得自己是不会扑进他怀里的。看来此事得好好考虑。拉下遮光板上面的镜子一看,果然脸色绯红,哪里敢出去!叫于士杰看见了,还不给他一下猜中取笑死。即使他不说话,一个微笑就够有打击力的了。如何才可以冷静?于扬想到给刘局发短信,情真意切地告诉她自己即将过去的事。但是手机关着,难说梅欣可会趁她发短信时机立刻打过来,想了想,就抓起于士杰放在车上的手机发。做着这些刀光剑影的事,人想不冷静都难。
那个陪护的大妈也嘟囔:“看着挺见多识广的一个男人,对媳妇就下得了这狠手,啧啧。他媳妇也没脸待下去了,一早上就闹着要出院,都还没好呢,还是人背着出去的。”
既然是守株待兔,那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宾馆里看电视。只是没想到刘局的丈夫比预估的还要早来一大步,中午饭后就过来敲门。于扬哪敢放这等鲁男人进门,便请他到下面大堂。“姐夫,早上去医院找不到你们了,正急着呢,正好你过来,大姐好不好?”也不请他去大堂吧小坐,直接就站着说话。不能与他多说,万一他回去一五一十与刘局说出来,她于扬就得从钢丝上掉下来。
梅欣可抿嘴一笑,道:“我问不出来,也没法说服你,但是有人比你更奸,叫他对付你吧。我刚刚跟团团发短信,叫他告诉于士杰了。我总是不放心你冒那险去。”
陈星忙道:“小鸡很好玩的,放出去的时候抢着跑,这么小的东西居然也可以跑得这么快。明天你随梅姐一起过来吧,看看它们怎么闹。”
于扬笑道:“以前也怪不得她,没生活压力,再说心里系着别的,忙别的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专心什么呢?”于扬好歹没把“别的”是什么说出来,现在想想还真是忙,这不才一离婚,于士杰就忙开了。
于扬见目的达到,也不与刘局多说,她对周建成的恨根深蒂固,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转过弯来做出稍微有利于周建成的事。后面要看刘局丈夫的意思了。刘局生病住院,是要花银子的事,刘局贪着面子住双人房,怕在探视的朋友面前露了怯,这也是对银子有要求的。刘局的丈夫不会不知道医院食堂的饭菜难吃,还不是因为银子拮据才一直只买食堂的饭菜。有话说,床头金尽,壮士无颜,何况刘局的丈夫?让他来说服刘局好了,刘局看见他没措施,或许正说明他对刘局有措施得很呢。于扬微笑着拿出自己的名片在后面写了自己住的宾馆号码,分别递给刘局和她丈夫,道:“姐夫,你白天有事,反正这几天我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白天我来照顾大姐吧。这是我名片,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一声,不碍事的。今天天也不早了,大姐可能要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明天早上过来。”
周一,于扬到公司转一下,与周建成稍微再商量一下细节,周建成给出一个他的心理价位,他认为刘局如果愿意七百五十万出手的话,可以考虑签约。不过于扬认为这个价位如果再加几十万才会是周建成真正的心理价位,他说低一点无非是叫她于扬拼命压价,实在压不下去面临僵局了,他再出面加上一点,这样他在刘局面前就好人做足了。不过也随他,是老板的话都是会这么做的。
于扬果然误会,笑道:“那是那是,男孩子还是应该喜欢商战什么的多一点。”
刘局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一眼于扬,轻声道:“什么话,你还不是为大姐好,叫你受委屈了。”
刘局听了这话,叹口气道:“小于啊,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在考虑,但是我做了那么多年人……算啦,这也别提了。你就这么与周建成说吧,我给的估价单只是给他作参考用,并不想与他讨价还价,我还是按那天公园里说的既定方针办,别妄想我会改变。”
进城、转车、离城,进另一个城,辗转住进宾馆,买了补品,差不多已经是快晚饭时间。于扬经过一家粥铺的时候,灵机一动,进去买了一些小米粥、面饼、几色精致小菜,又去拎了两只烤鸡腿,买了瓶葡萄酒,去刘局指定的医院病房。小米粥拎着很麻烦,不过这样才看得出诚心,类似什么千里送鹅毛的。
周建成点头道:“可惜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要到明天才可能从上家那儿拿到价格,你周一再过去一下?”
刘局接过手机,只是很低沉地说了声:“说。”真是好办法,就这么一个字,对方是怎么也想不到刘局现在的景况是怎样的,她给自己挣足了面子。
梅欣可说到鸡就眉开眼笑,道:“那些小嘴儿什么时候肯停一下啊,我不放心他们三个大老爷们配的饲料,他们连孩子都没养过,怎么知道饲养小鸡的,反正有新添的设备,又不要我拿着大铲子搅拌,只要过去照看着就行,看着它们一天天跑得快起来,真是喜欢。其实那里又不是坐办公室,活儿也不累,周末休息不休息一个样。再说休息了家里也没人,反而挠心得慌。”
于士杰见于扬不说话,只得自己找话题说:“团团妈在养鸡吗?你知道她做得愉快吗?”
于扬忽然觉得很难面对于士杰,他似乎再不是以前的于士杰,叫她不知道怎么调适才好。见说,忙笑道:“我从不迟到的美名今天毁于一旦,晚节不保啊。”说说话,才感觉好一点。
发完短信,于扬便坐到驾驶座上,笑嘻嘻地按喇叭。现在已经把给刘局发短信当作一件戏剧性极强的事情来做了,只要不是太认真,才不会对自己恶心得想吐。于士杰回头看见于扬坐在驾驶座上,没立刻回来,扬扬手中的烟,大概是想吸完了再走。于扬眼珠子一转,把车缓缓开过去,贴着于士杰停下,让他要想开车门进来的话,非得好好折腾一番不可,否则就得掉下山去,虽然这山沟不深。
于士杰一边拐出小区去,一边笑道:“晚节?在我面前提晚节?小韩昨晚也跟我提晚节,怎么你们年纪轻的反而注重起晚节来了?”
刘局很快就一只鸡腿下去,眼看着第二只,但是被于扬笑笑拿走了。一只烤鸡腿撑开了胃口,小米粥吃得分外香甜,吃得也是又急又快。于扬看着她,感慨万分,自己也是落魄过的人,知道这个时候心里有多苦,刘局这还没看到头呢,又给病倒了,可以说是苦上加苦。她也算是坚强的了,姿态还不难看。

于士杰笑道:“在商言商嘛,什么奸不奸的,难听。小扬,你好好干吧。你说的计划如果成的话,以后有地产在手,流动资金贷款应比较容易取得。而且地块会升值,你现在借刘局捣腾时候吃进是合算不过的事,即使以后周建成看刘局折腾不出什么大浪而反悔,你最坏打算还可以把地卖给他,从中赚上一笔。利向险中求嘛,现在可以开发的利益都已经给开发得差不多了,也就只有风险高的地方涉足的人少。你大胆去做,我看好这个计划,资金上支持你。”
晚饭本来是约了徐汇中的,但是此前刘局的丈夫来电话,说给于扬一个地址,叫她立刻过去,说是与刘局商谈。于扬只得推掉与徐汇中的饭局,不过心里很是忐忑,交代徐汇中说如果两个小时后没再给他一个电话的话,请徐汇中务必派人去某某地址找人。现在已经与徐汇中说得投机得很,似乎已经成了那种随时可以叫出来喝几杯的朋友。所以把自己的担忧与徐汇中说了也无妨。
梅欣可道:“我们那里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天天晚上都是清点清楚数字了才算完。至今也就死过一只,不过这是在合理范围内的。”
梅欣可一把拉下于扬还在举着的手,道:“我才不与于士杰说话,也发誓过再不与他说话,但是为你的事,我不得不通过团团说,否则我不安心。于士杰总是说在商言商,商是言的,不是几个人跟着去动手的。何况你是个女人,怎么可能与别人动手?他妈的,这个于士杰,怎么还没反应?他不是最在意于家人吗?”
那个病人不以为然地道:“那止有点躁啊,媳妇都病在床上了他都舍得下手,咱们心脏不好的,他还一个劲和媳妇吵有钱没钱的,不让人休息,没钱他不会自己挣去啊,我听着都挠心。哎哟,我昨天都不敢看他们,还是护士来拖开的,他媳妇都差点咽气。”
但是她能躲得久吗?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白花花的银子,她可以躺床上做鸵鸟当作没看见,但是她丈夫怎么可能忽略这些银子问题不计?走投无路之下,她丈夫还能不想到她于扬的建议?那可是一大笔钱。既然有名片在刘局丈夫手里,他迟早会找上来。此刻再顾不得刘局了,她既然死要面子,当然只有活受罪,何况她这么做不知多碍事。
于扬心里一惊,认真地问:“我逗老板逼我去北方的意图那么明显吗?很看得出来?表情还是语言?”
于扬这才如找到透气口,忙道:“才开始养,昨天说起来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便把昨晚梅欣可说的话大致说了一下。“现在还是试养期,等这一批顺利出栏,他们会发展大规模养殖。我看过他们的合作协议,应该是还算合理的。再说梅姐主要图的还是开心,这么着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于扬见陈星在旁边听得直起脖子,脸上似是堆出不以为然,便偷空扫了他一眼,叫他不要插话。而陈星是怎么也想不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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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扫过来的那一眼会带着利刺,能叫他一直寒到心里。顿时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梅欣可则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随即不管不顾,自己无聊地发短信玩儿。
看于士杰平时的穿着,可用低调高贵来形容,与他的言行基本一致,据说他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不过梅欣可与之夫妻一场,多年下来也应有点耳濡目染,指点陈星已算是大材小用了。梅欣可这是什么意思?想做媒婆?见他们过来,于扬没站起来,只是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们微笑相迎。
梅欣可显然比较失望,看看同样失望的陈星道:“哦,那也没办法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给个电话,我来接你。你没见过小鸡,可爱得不像话。”
于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别假惺惺了,今天叫我出来还不是为这事吗?梅姐昨天不是通过团团告诉你了吗?”
一时周建成颇为尴尬,明显这话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不会就那么反唇相讥过去,和女人多什么话。而是看着于扬,根本就不理梅欣可。于扬只是微笑着对梅欣可道:“等你的养鸡场成规模了,我再给你做小秘来。现在你那儿还庙太小。”然后做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对周建成道:“周总别介意,我梅姐也是太关心我了。不过这副担子还确实是大了一点,我去北方与刘局谈是可以的,到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还能拿我怎样。但是最后拍板还是要周总去,否则我是断断不敢的。”肯定一部分,否定一部分,肯定啥,否定啥,这都需要艺术,务必叫周建成可以听了正中下怀,得意他英明神武,事事不出所料。
于扬没想到梅欣可会听出来,只得笑道:“胡说,刘局再怎样也不会吃人,对我还是不错的。你放心,我没事的。”
上了公司的车子去机场路上才开手机,一开就是一串短信,不用说又是陈星的。于扬一条一条翻下去,看完一条删一条,心里觉得像是在看戏一样,似乎陈星如火的热情与自己不是很相干。昨天陈星晚上短信过来要见她,电话也打了,但是于扬看见是他的号码就没接,于扬还很弄不明白自己对那个胸膛的感受,想到陈星一见面弄不好又是热情如火,心里真是觉得有点吃不消。但是昨晚陈星跑来敲门,大概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急了吧。于扬没理他,上楼关上房间门就听不见了。她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个,这毕竟是次要的。好在陈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敲了几下,沉默一会儿,再敲几下,中间也有用门铃,但是似乎还是敲门比较能直接表达他焦急的内心,所以敲门居多。于扬戴上耳机看电视,也不知他最后什么时候走的,顾不得了。
陈星却是坚持着道:“不管你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心里根本就放不下你,随便你怎么对我,随便你,随便你,我只对你好,你怎么折腾我都行,但求你别只是冷冷地看我,却是不理我。你答应我。”
刘局忙说:“小于,你路上辛苦,我晚上有别人陪的,你别操心了。你今天带这些好吃的来,大姐已经很开心了。还是你想着大姐,大姐我真是没看错人。”
梅欣可很快就回了过来,不过这回是通话:“小扬,陈星要不是心里爱极,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急?”
陈星在一边道:“于扬,说实话,我觉得你出的对付刘局的主意,与你刚刚对你老板的态度,都不很光明正大。我看你本来就准备要去北方的,何必逗着你老板逼你去?还有你的意思是设法使对方昧着良心赖掉别人的欠债,接受调解,我也难以接受。”
虽然由出租车送到指定地点,但要找到指定的房子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再说天已经暗了下来。敲门的时候,于扬都有敲老虎洞的感觉,会不会刘局因为生气她于扬害她挨丈夫揍而纠集人手在里面埋伏着,单等着她摔杯为号,一拥而出?不知道今天的结果是她于扬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还是刘局虎落平阳遭犬欺。不过于扬还是爱惜羽毛,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是犬的。
于扬道:“是的,我一直在想刘局性格这么乖张,我们怎么做才可以最顺,这个办法应该是最好的,只是关键问题是她接不接受。周总与她关系匪浅,而且周总是生意场上滚爬过来的,你去谈的话价格一定可以谈得更合理一点。”
吃完饭,于扬主动收拾洗碗,刘局还没说什么,刘局的丈夫已经说出一大串客气话了,一句扣一句,句句都押韵,真是精彩,不知道有才女之名的刘局以前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看上他的。粗看的话,还真是唬得住人。于扬只是笑眯眯冲刘局说了一句:“有事弟子服其劳。”刘局听了也是一笑,这话以前见面时候就说过。
于扬拿眼睛白她一眼,明天与于士杰约好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于士杰今天下班前来电话说要见面,好像急得很。但是这个怎么与梅欣可说?只得道:“我明天加班,有些北方带来的事要办。而且还是老板盯着要办的事。”
“陈星带我到江边,江边的公园是恋人们的天堂,高高低低的树木是最好的屏障。我下了车,但是没想进去,不想暧昧,何必置身到那个暧昧的环境中去?陈星见要求未果,居然一把抱起我往里走。这家伙,怎么会有这等蛮劲……唉,不写了。”
周建成笑道:“这就对了,你还是个爽快人。好吧,不耽误你们吃饭,我走了。”说完他还真的拍拍屁股就走了,不带走一片葱花。
于扬听不见周建成在电话里面说什么,刘局的丈夫自然也听不到,大家只有一起注视着刘局石佛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由于刘局一直垂着眼皮,所以连她的眼神都看不清。几乎一直都是周建成一个人在说话,偶尔刘局哼上一声,于是后面又是一串周建成的话,也不知他们谈些什么,十几分钟后刘局才咬牙切齿地说句“就这么定”,把电话交给于扬。
“什么,你还出差?于士杰没劝阻你?”
于士杰一直没插嘴,显然是不想在了解全部以前贸然发表见解。完了后才说了一句:“像走钢丝啊。”
刘局很快就睁开眼睛,就这么一睁眼,这张脸上就有了神采,脸色也似乎没那么苍白了。“小于,等了你一天了,自己找地方坐。”语速依旧,但是中气已经不足,说话有气没力。
于扬心里想着果然是为这事来的,但是他急了于扬反而不急,听到一半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道:“姐夫,这事大姐心中有数,我们不可以背着她自说自话。我这儿不急,等大姐身体养好一点,有的是时间商量。”
于扬无话可说,看得出于士杰在迁就她,而于士杰向来都是迁就她的,就像传说中的老好大哥。他现在离婚了,当然可以找自己的娱乐,找新的大嫂,没什么不对,为什么要拿这么保守的眼光局限他?可是想是这么想,于扬心里还是不知怎么的,对昨晚所见耿耿于怀,但是面对着不否认不承认,却是处处迁就她的于士杰,于扬不知所措。

写到这儿的时候,于士杰电话进来,语气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但是他越是这样,于扬心里越是一团乱麻。“小扬,准备一下,我半小时内到你那里,你下来。”
梅欣可笑道:“你这猢狲,还不是帮你,这么不领情的。”
于扬笑道:“你不用使激将法叫我明天早起跟你走,我要睡觉的时候雷都打不醒。”又凑近梅欣可的耳朵轻道:“陈星给你吃了什么药了,你这么帮着他。小心老牛吃嫩草嫌疑。”
打开电视,居然有最喜欢的《猫和老鼠》,看着猫和老鼠不时打成一团,不分你我,于扬就想到刘局家里现在不知怎么样,阿弥陀佛!但愿她的身子挺得住。并不是故意想作践她,实在是没其他办法,只有出此下策,于扬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是很不道德的。
于扬适时地微笑道:“好,我明天开始与刘局联络,看她约什么时候。”
于扬记得自己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在陈星怀里,忙不迭地想脱身,但是被陈星紧紧搂住,俯首贴着她的头发,在耳边一遍遍地诉说“我爱你,我想你”。于扬当时直起身子,双手夹进两人之间,好歹隔出一点距离,一边大声说话:“陈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们说话说不到一起,你错看我的表面了,我们走不到一起。我根本不是你嘴里说的小狐狸。”
于扬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像是在说板书呢?还真不大见这么说话的人。看来不吃饭是不行了,忙递过手头的鸡腿,笑道:“姐夫来个鸡腿,这几天你真是辛苦了吧?不知道今天还要不要陪夜,我来替一晚吧。”
刘局丈夫道:“患难最见人心,吃苦考验亲情。小于啊,我们就认你这朋友了。”
于扬下去洗了下脸,便也在后面跟上。
而于扬坐上车子,见陈星只是待在原地没有跟来,心里长舒一口气。但是车子缓缓开出后,却又是若有所失。这一来,少了个热闹朋友了吧。不过也好,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多花点心思在眼前的勾心斗角中去。这段鸡肋一般的感情,似乎还敌不过事业的分量。
周建成一听就生气,没见过手下这么拒绝他的,这个于扬一定是恃功拿乔。心里生气,也不说话,就挂了电话。一个人拿着传真左看右看,心里又没底,把传真放进包里,不知不觉走进海星饭店。才进店门就后悔,怎么鬼使神差地到了这儿,要是给于扬看见,她还不得意死?正犹豫着,于扬就走了过来,把他迎进去。“这么巧,周总也来这儿吃饭?不介意的话,一桌如何?”

从医院回宾馆的路上,于扬一直想着要不要问问徐汇中有关刘局家究竟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的事。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问。做这等算计人的事,还是天知地知自己知为好,知道的人多了,首先会漏嘴说出去,同时知道的人也会因此对她于扬起戒心:咦,这女子不好惹,以后得防着点。
于扬笑道:“真是,没有的事,不是说是我设计我老板逼我去北方的吗?如果危险的话,我怎么还会那么做呢?”边说边瞥了陈星一眼。陈星忙回以近乎讨好的傻笑。于扬一看就扭头不理。
刘局的丈夫马马虎虎地道:“你大姐好,能吃能拉,能睡能醒,啥事没有。今天出院没通知你,真是忙糊涂了,害你白跑一趟。小于,你昨晚说的事有准头么?”
于扬一听这个数目心中窃喜,但不便露出来,把手机稍微移开一点,把周建成的话复述一遍,等刘局点头后才对周建成道:“行,周总,大姐答应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大家既然已经商量出结果,干脆叫莫律师拟好协议请周总过目了,由他送过来这儿与大姐签订,顺便到法院撤诉。”
于扬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这么跟去,不是昨晚坐在于士杰椅子扶手上的女子的身份吗?心里不由很反感,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我晕船,还是送我回家吧。”
于扬见她这么说,又看着她骨架支离的脸,心里不知怎么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忙深吸一口气,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道:“大姐,只要你不怨我。”
“你们昨天怎么了?自己说吧,陈星今天一张嘴就像敲开木鱼一样合不拢了。”
于扬心想,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这么熟悉对方的脾99lib•net气。忙点头答应:“这个不用我来做,那些男孩子也都在表扬她了,害得她现在都把作业拿回家做,回家都还看书呢。等往后出利润的时候,那就更不用我们促进了。不过团团暑假回来可要惨了,得帮着他妈养鸡去。”
于是于扬凑到刘局身边,用轻轻的,但是可以被坐在床另一侧的刘局丈夫听见的声音道:“大姐,周总看了报价了,他一直说这些设备的价格哪有那么高的,说拿他的六百万货款买你这些设备已经差不多了。”
“昨天晚饭后,陈星难得非常强势地不容分说地提出先送梅姐回家,再送我。梅姐一路非常暧昧地笑着,偶尔插科打诨一句,而我知道陈星今天受我眼光的刺激了,他有话要说。正好,我也觉得他还是说出来的好,免得我无从拒绝起,一直这么拖着,我都觉得累。我们不是一路人。”
于扬想了想,道:“大姐,周总拿着你的估价单子去征询过行家意见,我这儿给你露个底,周总的心理价位是七百万。要不我把你们两位的心理价位平均一下打个对折,八百万,怎么样?我这就与周总通电话看他态度。”
于士杰笑笑,没去纠正她,这个没自身经历过,是不会知其中切肤之痛的。“刘局那边的事怎么样了?需要我开始准备钱了吗?”
于扬最先听着连连点头,这是实话,难得周建成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但是听到最后,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他还想600万把这些设备全拿下?做梦也比这个现实一点。便道:“据我了解,刘局那里改制时候的设备几乎已经全部淘汰掉了,现在生产上在用的都是些后来一点一滴替换出来的新设备。这份传真虽然笼统得很,但是周总应该可以到我们公司的上家那儿大致了解一下这些设备的价格。否则刘局好不容易不知怎么地回心转意一下,给我们这份传真摆出想谈的意思,我们如果一口就给她很低的压价,说不定她火气一上来又横着来了。这人本来就情绪化得很,这会儿只怕更甚。不过我也只是从刘局这个角度看这件事,主要还是需周总拿个大致估价出来,那样与刘局谈起来心里也有个底。”
刘局冷冷地自眼皮底下看着于扬,见她这么恭敬,反而再骂不出来,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于扬,你何必为周建成担那份罪,好好一个女孩子,那么刻薄做什么。”
于扬心说你猜对了,但是嘴里却道:“梅姐昨天说了,她发短信给你的原因是于总比我更奸。”
于扬默默走出小平房,外面的冷风一吹,人只觉得晕晕的,忽然胃里一阵难受,一股酸水急冲而出,忙找个转角处扶住墙呕吐。什么都没有,只有酸水,吐完酸水只是干呕,涕泪交流,狼狈不堪。但心里反而轻松了点,活该,虽说是在商言商,但是今次做事也太卑鄙一点,连不欺负老弱病残的原则都丢弃了,合该吃这苦头。
才敲开门,里面刘局中气不足但压力有余的声音就冷冷袭了过来:“于扬,你好本事,还没人能这么逼着我做事过,你算第一个。有种!”
于士杰笑起来,道:“你看着,团团一定是进我公司来实习。”于士杰的意思是,梅欣可自己现在虽然再不能名正言顺地紧迫盯人了,但是得叫儿子接上来实施。不过这话不好明说,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只有这么含糊地说一下。
不过于扬总是觉得,周建成一定是在拿到这份传真后,已经打电话出去了解了这套设备的价格,而不是第一时间想到她于扬。周建成毕竟不是那种二世祖,公司是他一手一脚创建起来的,他遇事决不会没头脑到只会求助,或者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他一定早就有自己的思路。但是不管白猫黑猫,只要是她于扬去谈,怎么也得在600万之上加上徐汇中的那个数。
于扬听了心里震惊,这话都似乎说到她心里去了,叫她如释重负。如果此刻于士杰也是与梅欣可和陈星一样反应的话,于扬今天一定就憋着不说话了,有什么好说的呢?不外是对牛弹琴。暗自咀嚼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不。”但是除此又说不出来别的,总不成拍着于士杰肩头大声叫好吧?又不是范凯那小子。
于扬这话是经翻来覆去考虑过,今天才逮到机会说出来的,自信可以一箭射中刘局的内心,相信她这两三个月下来,应该对她于扬话中所说有相当体会。这也是于扬自己落魄一段后的总结体会,所以说出来才会情真意切。果然刘局听了后耷拉下眼皮,静静地如睡着一般,她必是有所触动了。而刘局的丈夫则是在那么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不知怎么才想到了给于扬搬把凳子过来。于扬见凳子乌漆抹黑的,不知积累了多少陈年老垢,但也只能客气地道声谢坐下。
好不容易止住干呕,于扬拿出湿巾抹拭一下脸面,却又毫不迟疑拨通周建成手机:“周总,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们现在的协议执行起来少个中间人,以前大家顾着商业信誉还不会怎样,但是现在不得不防。你看在协议里添一条把钱打到刘局公司的银行里,以银行到账为刘局收款依据如何?否则你说你付了,她说你没付,怎么也说不清了。”
显然刘局也是不愿意于扬多待了,因为她丈夫的手势越来越急迫,所以于扬走得恰是时候。
放下电话,大家都一时无语,于扬心里也如虚脱了一般的累。好久才听刘局说了声:“小于,留下吃点晚饭。”
于扬心里大致明白,效果有了。便做了然地道:“是啊,我姐夫性子有点躁,说不过人家就拔出拳头的。”
周建成听着眼睛发亮,道:“你的意思是给她甜头,只要她有这个心思,或者说我们促使她有这个心思,我们不仅可以顺利谈下,还可能让刘局答应以比较低的价钱给我们?”
于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近乎耍无赖的话,错愕了一下,支在陈星胸口的手明显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其实,这种实心眼的有实心眼的好处吧,起码不会做夜游神。于扬面红耳赤地记起自己最终放弃抵抗,被陈星抱了一晚,最后抱上车,送回家。于扬用仅剩的理智拒绝陈星下车送她上楼,但进家门后从窗口望出来,陈星还靠着车仰首看着她的房间,于扬都想象得出他黝黑的脸膛会是如何掩不住的欣喜。而于扬到现在还不相信这是现实,自己似乎不应该接受陈星,理智告诉她,她不是陈星能懂的人,她需要的是可以理解包容她的男人,陈星绝不是。但是……但是……陈星有温暖宽阔有力的拥抱……
直到飞机下降时候才恍惚想起还有个陈星在后面,电光石火间,于扬心里一下明镜似的,陈星最多是锦上添花的那朵花,有了,生活增加点乐趣;没了,也不伤大局。既然如此,还是与他明说了吧,免得拖下去反而不美。
梅欣可却是摇摇头道:“你问你自己刚才说什么了?那个刘局这么危险,需要你们多带人去壮胆才行的人,你为什么要去自讨苦吃?你难道没看出你们老板自己不敢去,一直在软硬兼施要你去吗?你真不怕过去挨那个刘局的拳头?”
刘局又是思考很久,这才道:“你跟周建成说,这套设备实际价格不止九百万,但是我也不要他多,九百万给他。他要再说六百万的话,谈也不要谈。”
于扬送走周建成回来,见梅欣可对着她一脸鬼祟:“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想什么肮脏东西了?”
刘局看了眼睛发亮,犹豫了一下才不舍地道:“否则烤鸡腿配红酒,多好的搭配啊。可惜了,可惜了,还是老命要紧啊。小于,你还真是周到。来,你也坐下吃一点。”
于扬想了想,道:“这事是另一个计划,但是还没成形,待我考虑周全了再说出来。”
周建成道:“我要她的设备也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否则还能要什么?但是这些设备要下来我只能出租给后面接手这块地块的人,或者把设备搬过来这儿新开一家工厂。我要是自己在那儿接着生产的话,刘局活剥我皮的想法都会有。我必须把设备全套吃下来,否则我有一部分,别的债主占一部分,产权这么复杂,谁敢租用。即使搬过来这儿另起炉灶,我要的也是全套,装上就可以生产的,正好发展系列产品。但是这个价格水分太大,刘局看来知道我的思路,摆出一副敲竹杠的样子,这人你也知道,和她没道理可谈。小于,刘局对你还是手下留情的,不如你再去一趟北方,法院调解时候争取与她说上话,好好谈谈价格,看能压下来多少,应该只够600万这个数。”
刘局的丈夫忙赔笑道:“就是那话,就是那话,只是你大姐现在身体不好,没法自己过来,派我作代表来与你商量,咱们定出个方案,回头我叫你大姐在上面签字画押。”
这是一个双人病房,靠门的病人来了三个家属,有老有小,气氛热烈,衬得一个人躺在床上的刘局分外凄凉。不过刘局的床头倒也不乏鲜花补品,但是死的东西怎么抵得过活生生的亲朋好友?于扬轻轻走过去,看刘局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几天不见,人似乎给抽取了精气,只剩下一副苍白的躯壳。消瘦、憔悴,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目前刘局的景况。于扬心里有丝不忍,但是再不忍又能如何,天下多的是失意人,怎么不忍得过来。俯下身去,轻轻喊声:“大姐,醒着吗?”
梅欣可推着于扬道:“你瞧你瞧,我们老板都放话了,你就赏光去走走吧,我是没面子的,请不动你。”
陈星心想,这可怎么说,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他心里日思夜想都是于扬小狐狸一样的笑容,刚才那个周总来时,于扬一笑迎出去,便是一丝那种笑容闪过,陈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笑,所以后面加倍留意,果然听出于扬设着圈套让那个周总钻。但是这么直说出来会不会被于扬笑话?但是陈星想到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便道:“我注意到,你设计人的时候,脸上表情……呃,有点变化,刚刚你那个总经理来的时候你就那么笑一下。所以我才注意着听里面有什么问题了。”
于扬见凳子都被隔壁床的搬走,便斜斜坐在床上,微笑道:“本来想立刻就来的,但是想到正是吃饭时候,跑去店里买了点清粥小菜,不知道合不合大姐胃口。”
于扬大致明白了,刘局的丈夫对她的话上了心,等她走后一定是缠着刘局讨论建议的可行性,不外是说现在手头紧、你医药费是大数目、没钱没法活等话,见刘局说不通才火大动了手。还真没想到刘局丈夫可以鲁莽成这样,连在医院里都会出手,可是在医院楼梯里撞见时候还觉得他是个特谦恭的老实人啊。不会是个在外面强不起来,回家找媳妇出气捞回心理平衡的男人吧。于扬也不多待,与那床病人道了再见,慢吞吞走出来,一路思绪万千。
周建成在电话那端大声道:“小于,就这么定下来,设备折价七百五十万,我这儿自协议签订时间起十五天内付清。刘局春节前发给我们的十几万货抵掉,我得给她一百六十四万现金。你再跟她确认一下,她刚才只会鼻子里出声,也不知道她认了没有。”
于扬被他们两个搞得欲哭无泪,但是想到明天,更是头痛万分。明天要不溜号算了,不去见于士杰了。否则如何面对于士杰的追问?
于扬想了想道:“可能两人性格不很合得到一起吧,我说实话,越想越觉得荒唐。给我99lib•net几天好好考虑,出差回来再说。”
“小于,你在哪里?赶紧过来公司,刘局传了一张设备评估过来,看来她还是有面对官司的想法。”
于士杰嘴里却只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昨晚在江边公园?”
于扬心里想,这家伙还真是顺着竿子爬了,就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罔顾现实。亏他说得出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想了想,道:“我本来有与刘局调解的准备,想着刘局已经是穷途末路,现金对她来说,比一堆设备更有吸引力。设备摆在那里,她也难搬走,是死的,最后还是会被别的债主瓜分掉,对她没一点好处,但是现金不同,她可以拿着它们到处走,去别处安家都不是不可以,方便她重新开始体面生活……”
陈星没有回去,上了下一班机场大巴也到城里。下了车,他买了张地图,花了几天时间把周围文物古迹风景名胜走了个遍。但是回家的火车上,他面如死灰地理不出来自己走了些什么地方,满脑子只有于扬小狐狸一样的笑容,和最后机场外决绝的脸色,一喜一伤交错递现。
周建成当然不会愿意直说自己实在不敢过去,面对女人面对下属,他都不愿露怯。但是如果把上次泡池塘算作警告的话,这回如果谈得话不投机,刘局不知还会下什么毒手,难说得很,叫他怎么敢贸然再去?只有叫于扬做个先锋先去打探路子,即使于扬做了炮灰也不会炸到他身上,而万一于扬在那里谈得顺利的话,他再过去一锤定音,他还是把握着主导权,他一点不亏。所以他必须千方百计叫于扬过去。无非是动用威胁利诱这四个大字。“小于,这件事自始至终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在接手,连我都是因为信任你做了甩手大掌柜,这个时候你才跟我说担不起责任就不对了,还有谁是比你更合适的?你不要推脱,赶紧想办法联系刘局,说要和她谈判,我们都不去计较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刘局瞥了她丈夫一眼,用略带威严的口吻简短地道:“小于,我提起过。”

于士杰看看于扬,知道她在干什么,克制着自己的手不伸过去抚慰地拍拍于扬的肩,只得站起来,佯装不知地道:“地上坐久了腿酸,我周围走走。”
梅欣可却是感慨了:“还是鸡知道谁对它们好,对人好了也没用,回头照样踩你一脚。”

于扬被于士杰一番中肯实在的话震住,呆了好久才觉得喉咙痛痛的,眼眶热热的,心里有被理解的喜悦和激动,也有因为计划得到于士杰首肯,心里担子一下放松的感觉。但是不好意思当着于士杰的面流泪,只得头弯下去趴在膝盖上默默感动流泪。心说,早知如此,也就早早与于士杰说了,省得孤军奋战那么久。以后有什么事看来还是拿去和于士杰商量吧。
于扬故作迟疑了一下,道:“她会见我吗?说实话,我怕见她,但是我最怕的还是这件事本身,都不是小数目,谈起来动辄上百万,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过我们可以多几个人过去,这事还是周总自己亲自去谈比较好。”
不过第二天,当于扬拎着水果走进刘局病房的时候再也得意不出来,刘局的病床上人去床空,余下的垃圾都还没收拾掉,可见是今早急着离开的。难道说刘局看出她的用心,又准备人间蒸发避而不见了?只要找得到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有招拆招。但是找不到人的话,那事情就糟糕了,拖时间是最要命的,要不得的。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心想怎么也得弄清楚,便笑吟吟把水果放到刘局隔壁床病友床头柜上,道:“呀,怎么回事,我大姐搬走了也不说一声,对了,谁叫我早上没开手机呢。那我这水果也不拿走了,大妈您帮我消化掉它们吧。”
于扬洗了碗进来,见刘局的丈夫与隔壁床的人谈得热火朝天,而刘局在闭目养神,一定是受不了,只有眼不见心不烦了。于扬在刚才洗碗的时候又考虑了一下,总觉得这时候不说,可能一个是不知道刘局什么时候出院,另一个是刘局这人太好面子,会不会同意那些会叫她失去公司这个空架子的利益交换?对刘局来说,设备转手就意味着公司转手,没有了公司,她的脸面将会何存?那时候她的身份就只剩这个神兮兮男子的婆娘了。她未必会接受吧,即使拖也要拖点时间的。而时间对她于扬来说,则是分秒必争的,一刻也拖不得,所以只有赌一把了。相信情况不会比不说更坏。
拖行李,过安检,最后空着手进去里面候机,于扬心里一团乱,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飞机起降发呆。时间到了,起身上机,忽然觉得身边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却是陈星。“你怎么……”问了一半就打住,还能怎么的,一定是梅欣可通知了陈星,陈星赶着过来。此刻陈星要是苦情地留一丛乱乱的胡茬,或者两眼满是血丝,于扬倒会容易接受一点,但是陈星却是干干净净,只是眼神非常受伤地看着她,摊着手跟在旁边亦步亦趋,不敢再太接近,于扬反而不知怎么才好。两人一起上了飞机,位置不在一起,但是陈星没要求换,不过于扬回头看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陈星也是在发呆,冲着她发呆。于扬便不敢再回头看去,闭目养神。
于扬难得见于士杰这么放松,不过觉得这个人自从离婚后似乎一天比一天放松,或许以前他就是这样的,只是不便在其他女子面前露出。当下故作一本正经地道:“除了这两个字,我后面便是谀词如潮了,怕影响于总的消化系统。”
周建成一听,道:“嗯,小于,难为你为公司着想,这事我也考虑到了,这一条非注明不可,否则没有证明,以后什么都难说了。你在那里再辛苦一下,住上几天,我安排莫律师立刻过去。”
于扬见刘局丈夫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心想他不可能不关心,两人的钱还不是一个口袋的,跑不了刘局,也跑不了他。便当作没注意到,接着道:“不知道大姐的心理价位是怎样的,不过兵荒马乱的时候,东西一般都是贱卖的,周总的价格自然是不对的,但是大家都各退一步如何?我倒是有个主意,大姐不如把设备全套卖给周总,不够的部分我们商量一个价钱,叫周总现金支付。我私心里想,手里攥着一些搬不走的设备,还不如稍微退一步把它们折成现钱,拿着钱,爱走哪里走哪里,爱怎么潇洒怎么潇洒,别人又找不到你的。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庙说的可不就是那些设备吗?我心里觉得,折成现钱,不声不响捏在手里,比什么都强。不过这是我小孩子气的话,大姐自然会另有考虑。”
于扬看看桌上的两个人,淡淡地道:“周总,我过不来,在海星饭店呢,才开始吃饭。你把传真放我桌上,我晚点过来看。”
真希望还是个小女生,别人问起来可以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声“我也不知道”,而现在自己说不知道的话,谁都不会相信。而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
于扬笑着递给她:“我也不敢给你带猪肉什么的,鸡肉毕竟脂肪少一点,大姐现在需要体力对付病魔,适当补充点蛋白质还是要的。嘻嘻,大姐,我本来还准备给你一样好东西的,但是现在看着不行,不给你了。”说着从随身大包里摸出那瓶红酒,晃了晃又塞进去。
果然陈星还没说话,梅欣可便急着道:“小扬你不要冤枉陈星,我们现在才养了没几只呢,再说饲料包都是他们三个扛的,我最轻松,你明天过去看看就是了。”
于扬知道她说的是于士杰,心想你对他可不怎么好。但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于事无补,而且搅坏气氛,便道:“不喜欢就别老挂着他,没见过比你还腻歪的。哎,有没有黄鼠狼来偷鸡的?你们那里荒郊野地的,难说。”
梅欣可约了周末晚上一起吃饭,她说她从花圃下班过来,叫于扬先去占位置。于扬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估计她有带着陈星一起来的意思。果然坐在窗户边等着,就见他们一起从陈星的农夫车里下来。不过陈星今天穿着虽然依旧随便,依然是夹克衫,牛仔裤,但不知怎么的,看着舒服不少,是不是因为里面一件干净熨贴的白衬衫?陈星是遇到高人指点了吧?高人应是梅欣可。
于扬偷眼看去,见刘局紧抿着嘴冷冷看着她丈夫,一言不发,大概是深觉丢脸了。于扬心想,要换了自己的话,早一脚踢过去了,怎么还会叫他继续丢脸!要不是刘局涵养太好,或者见多不怪了,要不就是刘局怕丈夫。但这不会啊,刘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怕丈夫?即使是吵架,也是一句话就可以撞过去压死她丈夫的。于扬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点不露地只管自己吃饭。食堂的菜还真是难吃,难怪刘局看见饭店的粥菜像性命一样的。忽然想起徐汇中以前说过的话,说是刘局因为与一个神秘男子走得近,家里已经吵过几次架了。再想起上回公园见面的时候刘局手上的乌青痕,她这样的人,只要她躲着不出来,现在没几个人会对她动手,难道她这个神兮兮的丈夫会动手吗?难说得很。莫非她丈夫就是于士杰说的她外强中干的另一个原因?这还真没想到。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男人毕竟劲大,这个丈夫又是个脑袋拎不清的,打老婆很有可能。
于扬把电话交给刘局,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其中会有太大变数,大致框架她已经替他们搭好,他们想跳到哪儿去也不大可能了。“大姐,周总想和你谈谈。”
于士杰吸完烟前后一看,早看出于扬的鬼心思,摇摇头只是笑,倒是一点没排斥折腾一番上车。但是于扬却赶着道:“没劲,没劲。”
于士杰没再说下去,岔开话题道:“今天出海钓鱼,有没有兴趣?”
周建成随着于扬过来,看这一桌的架势,大致知道了点什么。但是他一向做人习惯主导,自己的事最要紧,也不客气,坐下就拿出传真给于扬。于扬见梅欣可眉毛倒竖,知道她舍我其谁的太太脾气发作,只得暗中踢她一脚,冲她使个眼色,稳住她别乱说。梅欣可无法,要不是这人是于扬的老板,得罪了他可能对于扬不好,她才不会忍声吞气。只得与陈星谈花圃,谈小鸡。周建成本来听着他们怎么一口一个鸡的,习惯思维,还以为他们怎么这么放肆地谈三陪女,后来才发现谈的是真的鸡。
于扬忙点头很诚恳地说个“是”,道:“我也知道我这点小私心是不应该的,大姐批评得是。大姐你看,我回头和周总就说你否定了他的还价了,如何?”
于扬点点头:“可不。”
于扬心里一凛,看来刘局无论有没猜出整件事是她于扬搞的鬼,但是她丈夫把气撒到她身上,她把气撒到于扬身上,那是必然的了。也不知她真的猜到没有,此刻对答错误反而误事,不如不说。便垂手站到床边,低眉顺眼叫一声“大姐”,就不再吭声。匆匆一瞥间,早已看出这间屋子简陋不堪,屋顶没有做吊顶,可以看见红红的瓦片。里面也没有北方民居必不可少的取暖设施,幸亏现在已是春天,否则必是阴冷不堪。不过难说,刘局从春节前就失踪在外躲债,可能就躲在这个简陋阴寒的小平房里,可也真够吃足苦头的。何况她身体似乎前一阵就已经不行了。落魄至此,刘局心中的不好受,只怕是比当时公司结业后依然有吃有住身体健康的于扬更甚吧。再加遇人不淑,身心所受压力只怕已到崩溃地步。此99lib.net刻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要真惹怒了她,她身边那个神兮兮的男人毕竟还是她结发多年的丈夫,胳膊肘未必会太往外拐。
梅欣可看看这两人,心里暗笑,小两口吵架呢,忙打圆场道:“商场上面虚虚实实,我也看得多了,原也没什么的,陈星你太实在了点。不过小扬,我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安全。看你和你老板说得那么恐怖,我不忍心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冒险。”
于扬顿时大惊失色,一手指着梅欣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与于总说。”
才说完,于扬的手机就响,一看是周建成的,正中下怀,便装作无奈地道:“老板的。”这才接通。
刘局不知怎么听进了,说了声“对,叫他过来撤诉”。周建成见说得有理,当然答应,顺口表扬了于扬几句。
于扬放下手机,心里冰凉地想:刘局,你看来得在这个小平房住一辈子了,顾不得你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想起与于士杰有约,一看时间,早过了约定的半小时,忙“呼”地一下起身,抓了草编包就往外冲,还好,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下面的车里,于士杰开着车窗笑眯眯地看着她连蹦带跳地下楼,从里面给于扬打开车门,等她坐下才取笑道:“我估计着你应该迟到几分钟,但没想到是十几分钟。”
梅欣可一听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他们三个买了一堆书来看,逼着我也看,我们说能自己解决的尽量自己看书解决。哎呀,我都20多年没那么看书了,看了前面忘后面,晚上做梦都在背书了,呵呵。不过他们三个现在已经甘拜下风了。我可不能叫他们追上,瞧我包里还放着书呢,有时间就拿出来看。”
于扬心里舒出一口气,搞定了,刘局谈判的口子一开,就不怕她最后不答应。忙道:“周总同意我的建议,他说这是双赢,大家都有利。所以请大姐相信周总这回的诚意。”
于扬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心里明白陈星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不便说出来,心里还有一丝不悦,他观察得那么仔细干什么?有种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的感觉,是以只是“噢”了一声,拿寒星似的双目若有所思地看了陈星一眼,便撇开头去。这一眼,陈星看得出里面只有冷淡,心里一寒,不知道于扬究竟为什么不悦,他忍不住就问:“我说错了吧?那我道歉,但是……于扬,你别这么看我,好不好?”丈二汉子,连自己都觉得道歉的声音是那么低声下气,但只要能换得于扬目光稍霁,他愿意这么做。
刘局思考了很久才闷闷地问道:“周建成同意这个主意吗?”
于士杰微笑着一直听着,偶尔“嗯嗯”两下,他一边开车,要他像平时一样应答便捷,还真是不可能。等于扬说完了才道:“你上回说起的时候,我还没当作一回事,因为团团妈没长性,做久了就受不得苦。没想到这回会乐在其中的样子,看来可以做长。”
于扬心想,当时事情其实是很严重的,但是,这要不要与于士杰说呢?听他这一席话,说来也是叫她于扬趁虚而入的意思,似乎他不会接受不了的样子。正想着,电话进来,居然是梅欣可。只得尴尬地冲于士杰道:“是梅姐。”于士杰只是点点头,不说话,于扬才接起。当着于士杰,于扬发现与梅欣可调侃不起来。于士杰也笑笑,干脆停下车开门出去。这里已经是山路,随便找个开阔地停下不会有警察来抓。
于扬笑道:“大姐,你只管吃你的,我这儿坐着看你吃得香甜,比自己吃还开心呢。”
说话间,于扬眼角余光瞥见,刘局丈夫越听到后面,手越闲不住,东抓抓、西抓抓的频率越来越快,看来他听得激动了,都不用看他眼色去。反而是刘局,微闭着眼睛并不说话。于扬见刘局丈夫重重地拿手背推了刘局一下,像是叫她表态的样子。刘局皱了下眉头,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剜了她丈夫一眼,但是终究没说什么,看向于扬,把眼光定定罩住于扬好久才道:“告诉周建成,他想捡便宜,没门!我最多把所有家产都赔给他们,但绝对会是公平合理,按欠债比例来分的。谁也别想多得。尤其不能便宜周建成这个小子。”
于士杰笑道:“小东西,我掉下去你才有劲了?这儿全是山路,你开得小心一点,别光顾着玩。”
于扬听了不得不叹服,心想一定要找出于士杰嘴里说的刘局的弱点来才好。但是嘴里却是叫道:“哎哟,怕怕哦,就这么一眼就把人刘局看透了,我们以后可是不敢在于总面前晃了。”
于扬烦周建成一点不体恤别人,想着下属最好随叫随到的。再说自己一贯就是给全公司看淡功名,凭良心做事的印象,此刻在这个官司上如果一直那么热心,反而会叫周建成起疑,即使真对那份传真有兴趣,也要装得淡淡的。但见周建成却自己找上门来,再不便稳坐不动,只有自己放下身段给周建成台阶下。
于扬见她三句不离离婚的事,只得岔开话题,对陈星道:“虽然梅姐吃得了苦,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怎么可以叫她把养鸡的活儿全扛上?”于扬几次下来,对梅欣可的性格也算是吃得比较透了,所以佯装数落陈星,施个苦肉计把梅欣可的注意力引开。其实她是早从陈星的电话中知道他们现在只是养了500只鸡,还是试水阶段。
刘局一看笑出声来:“好东西,他们总是规定我不许吃这个,不许吃那个,我做梦都想着这个。快,趁你姐夫没在,我吃几口。小于,还是你最贴心,想得到大姐要些什么。”
回到宾馆先向周建成汇报,这是周建成自己交代的,只要有刘局那儿的最新消息,再晚也要第一时间汇报。看来做老板也不易,日日夜夜都搭在公司上。这点于扬自己也早有体会,所以很能理解配合。于扬详细而真实地说了所有与刘局和刘局丈夫有关的事,但是不作评价,自己的那些猜测推理更是不会加入,由此而观察到的刘局丈夫的细微动作当然也不说。不过周建成还是一抓一个准:刘局丈夫看来是个草包,你在他身上下把劲,我们不好说的话叫他啰嗦给刘局听去。于扬听了心里得意地想,周建成水平真是不赖,就这么听个大概都能说出这话来,可不能轻视了。但是你周建成不知道的是,我还想着叫刘局丈夫硬逼刘局接受呢。
周建成则是略微尴尬,于扬这是顺着他的话在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实话,似乎都是在指责他不敢去北方,但是他就是不敢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去北方,上回刘局一番邀请过去,结果是个陷阱,这回会不会是她换了种办法设的圈套?难说得很。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的,否则他这老板以后还怎么在下属面前做人,只得不以为然地道:“谈判谈判,就是要谈。如果一下就两个决策人上去的话,一言不合,谈判就得破裂。但是先由你去谈,谈得不好了我去和稀泥一下,你又可以换一种角度继续。多点尝试才可以谈出结果嘛。小于,你这人考虑问题太仔细,把坏的方面考虑得太多,所以才会这也不敢那也不敢的。你刚才的思路很好,只管放心大胆地干,有我支持你,相信你,有什么不对,你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是,本来我就是老板,我不担责任谁来担。你好好干啦,我是知道的。”
刘局听了不吭声,刘局的丈夫则是欲言又止,但好歹最后还是没说。拖了很久,于扬见她一直不说,便当她是默认了,打电话给周建成。周建成好像是在一个很喧闹的地方,大概是吃饭吧。接到电话他就连说“等我一下”,便找了个僻静处接听。于扬用本地话向他大概介绍了一下见面的缘由,然后用大家都听得清的普通话告诉周建成怎么谈的价格,请他最后拍板。周建成听了,想了一会儿就道:“这样吧,你叫她听电话。”
于士杰被抢白了一通,却是不怒反笑,道:“没假惺惺,你不要这么小人之心。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会办事有主见的人,能不能做下去你自己最清楚,我原先还担心你急于求成,可能会比较冒进一点。现在看来前面阻力不小,你想冒进也不大可能,我还白替你操什么心呢。只不过我帮不上别的忙,也只有在钱上面可以配合得好一点了。”
于士杰当然知道自己那些话的分量,对于扬来说,不亚于大旱逢甘霖。于扬此刻要是谀词如潮的话,才反而显得不真诚。又笑笑趁热打铁:“刘局这人终究是机关里做过的,虽然霸气一点,蛮横一点,但是要她做出小流氓的行径出来,还是比较不大可能,对她的理解要一分为二,首先她是个强者,这点不用解释。然后她是个心理上的弱者,她处处要面子可能为的就是她心里的某块阴暗,你最好弄清楚,除了从领导到地方的心理不平衡外,她还有什么其他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对症下药才可以见效。我看你一部分做对了,但是应该还可以发掘。刘局这人给我的总体感觉是外强中干得很。”
于扬听了,心里一块大石落下,还好,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来。“大姐,请听我说说我的想法。说实话,这回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我私心里真的觉得这个办法对你来说最是有利,无论如何,有笔现金傍身要好过啥都没有。现在这世道人们都是认钱不认人的,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好事,别人或许偶尔会惦记着你一点,但是长贫难顾,最后还得是自己为自己预做打算。大姐你为人一向大公无私,这我知道,但现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刘局笑道:“小于,还是你知疼知热,医院食堂的菜我早吃腻了,你姐夫还是只知道给我买食堂饭吃。这不,又下去了。来,给我看看有些什么?”
出院一定是刘局自己强烈要求的,一个原因是挨了打面上无光,怕再待下去被来探望的人看出端倪或听到传言,不过主要原因应该是她这个聪明人也知道于扬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了吧?虽然未必知道于扬是故意的,但是对这个麻烦精还是避着走为好,怎么还可以叫她白天过来看护?即使是身上挨打的痕迹给她看见也是不行的。所以刘局别无选择,只有撑着出院,能躲多远就多远。
刘局丈夫忙道:“你昨晚说的你们老板把设备全部买下,多出部分付现金给我们……”
一番话听得陈星黑脸煞白,一下呆在那里,耳边嗡嗡作响。见于扬转身去机场大巴,他也不由自主地跟上,见于扬回过头来,陈星以为于扬会回心转意收回那些话,但是却见于扬摆摆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满脸都是不客气,样子非常决绝。陈星只得留步,不留步也不行,前面似乎有道无形的墙挡着他,而于扬的话如磁带错乱了一般清清楚楚在耳边回放:“不是一路人……饮鸩止渴……无法接受……”
放下电话,于扬继续写日记。
果然周建成道:“其实你办事我放心,这么几天下来你还能不了解?北方的事我全权都交在你手里了,最后你拍板前与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便是,还要我过去干什么?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过你年轻人没担过风险,我也可以理解,你放心,最后拍板我会过去,不会叫你在刘局面前为难。与她打交道,我好歹也是有几年的经验了。”
那个陪床的大妈眼看着花花绿绿的高级水果,心里当然是舒服的,也就笑着道:“唉哟,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也是稍微晚了一步,再早个半小时的就可以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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