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节 利生绸缎铺来了位阔主顾
目录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节 利生绸缎铺来了位阔主顾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九章 江西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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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怎讲?”
隆少爷起身作答:“孙老板,打扰了。舍弟拟今年端阳节完娶……”
“看来就是上首这幅了。”隆少爷指了指对面墙壁。
“一言为定?”
“孙老板,”隆少爷起身,“若是这笔生意做成了,腊月舍妹出嫁的衣料,也全部定在宝号。”
隆少爷跷起二郎腿,端着茶杯问:“孙老板呢?”
风枝雨叶战寒碧,明窗大几生虚澜。
周国贤心里很是痛快,说:“我是真正当了二十年阔少爷的人,怎会不像?”
“恭喜恭喜!”孙老板一听,便知财神爷进了门,忙关心地问,“令弟娶的是哪家千金?”
“真的。”
“少虽少,但亦不乏知己。曾涤生侍郎便是一个。”孙观臣又劝隆少爷喝酒吃菜,接着说,“那日,涤生侍郎到家兄处,见了这幅苍筤谷图,赞不绝口,在画前站了一两刻钟,对家兄说他天天想着高嵋山,念记着山上的幽篁翠竹,只可惜回不去。家兄见他如此喜爱,便说送给你吧!涤生侍郎连说不敢,只提出借看半个月。半个月后送还画,同时还送了一篇七言古风。”
眼中突兀见家山,数间老屋参差是。
还君此画与君约,一月更借十回看。
孙观臣一听急了:“隆老爷也太过虑了,长毛能呆得多久!况且到汉口去买,盘缠要贵几倍,划不来。”
“孙老板没理解我的意思。”隆少爷说,“我不是对货物而言。我是怕靖港、铜官一带不清静,日后家叔又改变主意,或到汉口,或到上海去买,那时我虽有心成全,也是爱莫能助了。”
孙观臣说得快活起来,起身走到墙壁边,指着左宗棠题诗中的“会缚湘筠作大帚,一扫区宇净氛垢”两句说:“你来看看,多有气概,真有力敌千军、横扫一切的魄力。曾侍郎的确比不上。”
这天上午,长沙城内利生绸缎铺里,走进一位客人。此人年在二十岁左右,身穿一件簇新天青底酱色团花贡缎袍,头戴一顶黑亮呢帽,帽额上嵌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他面色微傲,器宇昂扬,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仆人。绸缎铺里的帐房先生见了来人这身打扮99lib.net和气概,知道不是贵公子,便是阔少爷,赶紧起身上前去迎接:“少爷来了,请坐,请坐!”
春风晨锄劚玉版,秋风夜馆鸣琅树。
孙观臣没有听出隆少爷话中有话,仍然得意地说:“自这几幅字画张挂之后,小铺生意真的兴隆起来了。长沙官绅名流都喜欢来坐坐看看,欣赏一番。不少人说,曾侍郎的诗虽比左师爷写得好,但这篇古风却不及左师爷,左师爷的气魄雄健、音韵流转。看来左师爷是比赢了!”
孙观臣正要说明,忽见菜根香的菜已到,忙说:“少爷与两位贵价请入席,容在席间慢慢叙说。”
“孙老板,”隆少爷压低声音说道,“明天是个长毛大头领的生日,全体长毛都要大吃大喝一天。对于兵家来说,这不正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么?”
李文恭公就是做过两江总督的李星沅。又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富家,孙观臣心里好不欢喜,对隆少爷说:“想必尚未用饭?”转过脸吩咐帐房,“赶快到菜根香去叫一桌菜来!”
孙观臣双手接过支票,见它是汇丰钱庄的,忙慎重放进袖口里。
“那又为何悬挂在宝号客厅中?”隆少爷奇怪地问。
“隆老爷客气了,这是敝人分内事。”孙观巨不无自得地谦让。
“原来如此,怪不得孙老板将这字画挂在客厅中!”
“这还有假!从昨天开始,长毛就四处买肉买酒,操办酒席了。”
“少爷说得对。”孙观臣又急了,“这倒是件难事。”
一个仆人答:“这位是隆之清隆老爷的侄公子。”
“家叔为保乡邑,曾派庄上团丁探过长毛虚实,长毛水陆合在一起不会超过五百。”
“哦,原来是隆少爷,失敬失敬!”帐房满脸尽是谄笑。
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
簿书尘埃不称意,得此亦足镌疏顽。
“家叔叫我到长沙、汉口一带采买些绸缎首饰。”隆少爷慢条斯理地说道,“久闻得利生铺绸货齐全,孙老板为人厚道,故特来宝号拜访,并看看货。”
“一言为定。”
“我是一心要与孙老板做个长久往来的主顾。你九*九*藏*书*网看,”隆少爷从靴子夹层取出一张纸来,“这是一千两银子的支票,且放在孙老板这里作为定金。你看如何?”
隆少爷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忙换上笑脸说:“孙老板说得对,看来这压倒元白的事,也是常有的。”
吃完饭后,隆少爷转入了正题。
“小铺日后还得靠少爷扶持,请少爷一定劝说老爷惠成这笔生意。”
“是不远了,但可恼的是地方不靖。早几天前,靖港来了几百号长毛,沩水、湘江上泊着几十号战船,弄得人心惶惶。家叔有心想在长沙采办些衣料,又怕沿途遭抢窃;且长毛在靖港,喜事又如何好办呢?老人家意欲将喜期推到中秋,一发等武昌安定后,再到汉口去采办。”
画的左右两边是两幅字。隆少爷本无心细看,却瞥见上首那幅字的落款是“涤生曾国藩”五字,下首那幅的落款是“湘上农人左宗棠”七字,顿时生了兴趣。
“孙老板,这笔生意要做成,还得靠你合作。”
苦忆故乡好林壑,梦想此君无由攀。
“好!”孙观臣拿定主意,“我今下午就去见曾侍郎。”
冻雷破地锥倒卓,千山万山啼子规。
前年孙观臣迫不得已借出三万两银子,回得家来,太太哭了几日几夜,帐房也说是出借荆州,有去无回,他心痛了好久。后来太平军走了,张亮基践诺如数归还,还给了三百两银子的利息;又说,待湖南全境安宁后,一定在红牌楼铸铜钟刻名纪念。孙观臣与黄冕、贺瑗、欧阳兆熊一起,顿时成了长沙城里备受尊崇的英雄。太太和帐房也夸他有远见。孙观臣甚为得意,对张亮基、左宗棠也很敬重。
“湘阴李文恭公的孙女。”
“是的,是的。”孙观臣赶急答话,“不知少爷对货物还有何吩咐?”
我家湘上高嵋山,茅房修竹一万竿。
“隆少爷光临,敝人未及迎迓,实在对不起!”孙观臣刚进客厅便高声打着招呼。
“靖港到底有多少长毛?”孙观臣问。
隆之清的父亲曾在朝中当过户部员外郎,后外放江西臬台,当了十几年地方官,为家里积蓄了万贯家财九_九_藏_书_网。隆之清也做过几任小官,四十岁便致仕,在家乡铜官山下建起一座大宅院,管理着几百亩水田和分布在长沙、湘潭、湘阴等地的十余家店铺。长沙各大商号都知道铜官隆家是个财大气粗的阔主顾。
“令兄风雅高情,在京师显宦中怕是凤毛麟角吧!”
“孙老板有点小事出去了。”帐房向门外望了一眼,见铺里几个伙计都在忙着应付顾客,便起身拱手道,“隆少爷宽坐片刻,敝人亲自去叫孙老板来。”
“隆少爷光临,是小铺的福气。小铺虽谈不上齐全,但在长沙城里,不是敝人自夸,却也算得上第一家。敝人经商多年,向来把信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八方来客,敝人不但将他们当作主顾,也视如朋友。少顷吃完饭后,敝人陪同少爷看看货,倘若还缺些什么,只需少爷开个单子,要不了十天半月,必将货物备齐。”
帐房将来人带进旁边一间客厅,一边张罗着倒茶递烟,讨好地笑着,试探问:“少爷尊姓,是来看货的?”
画师相从询乡里,为割湘云人湘纸。
“少爷夸奖了。”孙观臣心中高兴,继续说,“尽管京中有兄弟二人,但为官日长,离家日久,这思乡怀土之念是无法消除的,反而与日俱增。想得急了,大哥便请一位钱塘丹青名手,按自己的叙说画了这幅苍筤谷图,将它挂在家中,公事完毕后便伫目凝视,仿佛回到了竹山冲,摸到了那根根挺拔直上的翠竹。”
孙观臣想了想说:“过两天我去拜访曾侍郎。”
席上,孙老板殷勤相功,隆少爷也竭力奉迎,二人十分亲密。
归来共枕沧江眠,卧看寒云归谷口。
“其实,明天倒是有个好机会,不知曾大人能不能抓住这个时机。”
“正是。涤生侍郎诗、文、字俱佳,这篇古风发自真情,尤其作得好,字也写得很出色,家兄甚是看重,叫人装裱起来。去年冬,家兄回家省亲,随身把字画带了回来。一日,左师爷来访。家兄拿出字画来,夸奖画、诗双绝。左师爷只微微发笑,不做声。过几天,他也送来一篇七言古风,题目一样,句数也一样。”
九九藏书网左师爷是存心要与曾侍郎比一比高低。”隆少爷笑着说。
会缚湘筠作大帚,一扫区宇净氛垢。
“刚才少爷问起这字画的事。”孙观臣一边擦嘴,一边说,“这幅画,原是家兄鼎臣在京师请人画的,画的是我们老家的山景。”
钱塘画师天所纵,手割湘云落此间。
孙观臣两眼发亮,连声说:“少爷真是个诚信的人。少爷要什么货,小铺一定如期采办,务必使少爷在老爷面前挣个全脸面。”
“少爷真是猜到左师爷的心里去了!”孙观臣笑得满脸肉堆起,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整个头脸,活像一个油光水滑的大肉丸。“家兄读过左师爷的诗后,也是这样说的。家兄也叫人装裱起来,临回京前,招呼我好好藏于家中,并说:‘曾、左二人都是当世不可多得之人才,日后功名都不可限量,几十年后,这两幅字便是宝贝了。’我说:‘涤生侍郎十年二十年之后,或许会有入阁之望,但左季高已年过四十,仍为布衣,这一生的出息怕不会很大。’家兄正色道:‘你不会看人,左宗棠的发迹,只在这几年之中。’果然给家兄言中了。骆中丞对左师爷现在是言听计从,皇上也多次表彰,左师爷这不真的要发迹了么!”说完,又笑起来。
孙观臣想,倘若说不敢去请曾国藩发兵,那是很失身份的事,况且生意也做不成了,无论如何要办好这事。
隆少爷随便看了看货,便告辞了。出了湘春门,三人相视哈哈大笑。一人说:“国贤兄弟,幸亏你是大家出身,真正把个隆少爷扮得维妙维肖,那神态,那派头,我们这些穷苦人是一辈子都学不出的。”
子规声里羁愁逼,有客长安归不得。
“孙老板果然商界豪杰,怪不得在长沙久享盛誉。听说前年长毛围攻长沙,孙老板仗义捐助巨款,使长沙城得以保住。家叔每提起此事,总是称赞不已。”
“往日只听说孙老板的豪放仗义,今日见客厅里悬挂的字画,更见孙老板雅量高致,且与湖南时下两大名人交谊极深。”
再看左宗棠的字,也是一篇七言古风,也是十六句,也题作《题苍筤谷图》:
九*九*藏*书*网隆少爷看罢,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怪不得孙老板一家芝兰玉树,昆仲连袂高中,原来贵府风光这样好,真可谓地灵人杰。”隆少爷有意恭维。
趁着等老板孙观臣的空闲,隆少爷将客厅浏览了一遍。房间不大,布置得倒也整洁雅致,没有一般店铺客厅的粗俗气味,显示出老板书香门第的出身。正面墙上的装饰,尤其引起了隆少爷的注意。这里悬挂着三幅字画:正中是一幅水墨画,画的是满山大大小小的竹子,竹杆挺挺,枝叶森森,竹林上飘浮着两三朵闲云,旁边蜿蜒一溪山水,林间飞跃着三四只杜鹃鸟,整个画面情趣清幽,生机盎然;右上角题了四个字:苍筤谷图。隆少爷脱口说了声:“好一幅墨竹!不亚于板桥手笔。”
“舍弟的喜期定在端阳节。”
他先看曾国藩的字,是一篇七言古风,题作《题苍筤谷图》:
孙观臣只顾自己说,没有看到隆少爷脸上已渐露不快。他走到隆少爷身边,问:“少爷以为如何?”
湘山宜竹天下知,小者苍筤尤繁滋。
“孙家与曾、左两家原是世交,敝人与他们二位亦相识多年,不过,这幅画与曾、左题诗,都与敝人并无直接关系。”
“叫我看,能!”隆少爷凑过脸去,严肃地说,“曾侍郎不久前败在长毛手中,在朝廷和湖南官场面前丢了脸,他急于要杀贼立功,挽回面子,一定会出兵的。何况,”隆少爷指着对面墙壁上的字画说,“就凭这字和画,他也不会拂你的请求呀!”
“我也是这样和家叔说的。再说孙老板是君子经商,靠得住,故一再劝说家叔打消出省采办的意图。”
“呃,孙老板不是同曾侍郎很熟吗?”隆少爷翘起二郎腿,摩挲着手中的青花瓷杯,似突然想起,不经意地说,“你可以请曾侍郎出兵呀!叫曾侍郎派兵剿灭长毛,靖港、铜官不就安静了吗?”隆少爷双目炯炯地望着孙观臣。孙观臣为难了:“我叫曾侍郎出兵,能说得动吗?”
频年兵气缠湖湘,杳杳郊垌驱豺狼。
孙观臣一直在等待着隆少爷谈起买货事,这时忙接言:“今天是四月初一,这不很快就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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