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四节 湘勇厘卡抓了一个鸦片走私犯,他是万载县令的小舅子
目录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四节 湘勇厘卡抓了一个鸦片走私犯,他是万载县令的小舅子
第九章 江西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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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曾国藩带着康福、彭寿颐等人,在内湖水师保护下,渡过鄱阳湖,当天傍晚在乐亭镇进入都江口,也不惊动饶州知府,就在城里一家小小客栈住下来。次日一早,便打轿拜访黄赞汤,并送了五百两银子的赙仪,又以晚辈身分在黄老太太的遗像前磕头。黄赞汤十分惊喜,听完曾国藩陈述到江西几个月的困境后,果然一口答应,并建议曾国藩向朝廷申请一千张空白部照,按银两多少,发给捐输者相应品衔的部照,鼓励他们踊跃捐助。曾国藩很欣赏黄赞汤的建议。
“哈哈哈!”一声狂笑,把山猴子弄得莫名其妙,“你血口喷人!谁私贩鸦片,鸦片在哪里?!”
山猴子用铁棍这个包敲敲,那个包戳戳,然后阴沉地命令:“抽十两厘金!”
四名捕快来到瑞州衙门,乘彭寿颐不备,将他拿下。彭寿颐大怒:“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捆起我来?”
山猴子于是在船上住了下来。第二天刚断黑,一个家人慌慌张张跑到船上:“三爷,太太和姨太太又打起来了!”
“第一个办法,请在籍前刑部侍郎黄赞汤黄大人出面。黄大人为人极是正派,虽在籍守制,但忧国忧民之心未减,听说黄大人亦看不惯陈启迈的行事。若恩师去饶州拜访一下黄大人,请他出面,劝说乡绅捐助,我想一定可以得到几万银子。”
“也没有。”家人见主人急得那副模样,心里愈加害怕。山猴子一把抓住高疤脸的衣领,两眼圆睁,发怒道:“你这个蟊贼,你一定把鸦片沉到江里去了!”
曾国藩览毕,淡淡一笑,顺手将纸条夹在案桌上的《庄子》中。
“泉石兄也支持,那事情就好办了。我明天到饶州去拜访黄大人,若捐输顺利,则不设厘卡,实在不行,再设不迟。”
夏镇平时都住瑞州,上个月来南康走亲戚,与彭寿颐往来密切。夏镇先在总局当委员,后来彭寿颐任命他为瑞州分局总管。他领了这个任命,兴冲冲地回到家乡,在瑞州府辖地到处设厘卡,委用自己的三亲六戚、朋友相好为卡丁。这些人乘机大肆勒索,高抬厘率,贪污中饱。夏镇平均每天可得一百两厘金。他算了一算,一个月可得三千余两,上交二千两,还净赚一千余两,半年下来,五千两的本钱就捞回来还有余,只要当上三年的总管,便可捞上三万余两雪花银,实在不亚于一个知县!他心里美滋滋的。瑞州的百姓则恨死了这些到处林立的鬼门关。地方官员也厌恶,但他们一则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另一方面,夏镇和各分局的头头们也时常分些钱给他们。既然巡抚都没有出面干涉,他们也便不做声了。
“好哇,你想赖帐,我也不要银子了,你和我到衙门里去走一趟。私贩鸦片,看你如何赖得掉!”山猴子凶恶地盯着高疤脸,两只袖子捋了起来,做出一番打斗的架式。
“第三个办法最可靠,也最有效。”
“没有。”家人很惶恐。
“老总,你莫取笑了,这船布最多也只值一百两银子,况且我们在界埠已被抽去二两,在灰埠又被抽出二两。你看,”高疤脸指着包上的灰印说,“这都是界埠、灰埠两处盖的。”
“这里装的都是浏阳夏布?”山猴子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高疤脸。
德音杭布似乎找到向陈启迈发泄的好机会,说起话来显得颇为激动。
“姓曾的也太目中无人了。中http://www.99lib.net丞,我们要向朝廷告他。”恽光宸也很愤怒。
“船上有人背东西离开吗?”
“去年秋上,黄老夫人吃完米寿酒后,当天夜里无疾而终,黄大人立即辞官回来守丧。”
“谁欠了你的银子?你怕是梦还没做醒吧!”高疤脸轻松地跷起了二郎腿。
山猴子眯着眼,歪着头,在心里掂了掂,说:“倒三七吧!”
彭寿颐领下办厘局的美差,心中踌躇满志,决心要好好地办出一番事业来。这厘局是真正的肥缺,委派一下来,便有许多人来找彭寿颐,想在厘局谋个差事。彭寿颐的家远在万载,自家的亲戚一时无法来,便依靠在南康府的两个朋友,一个叫夏镇,一个叫吕伦,两个都是壬子乡试同年。夏、吕二人见彭寿颐受曾国藩器重,便格外起劲地巴结他,偷偷地给彭寿颐送一万两银子。彭寿颐自己留下五千两,将另外五千两交给曾国藩。曾国藩委夏、吕二人为厘局委员。彭寿颐在南康设总局,又在星子、瑞昌、德安、建昌、武宁、靖安、奉新、安义、丰城等县设分局,每个县的重要关隘、集市都设上厘卡。后来曾国华在瑞州打开局面,彭寿颐又在高安、上高、新昌设分局。厘局开办一个月,便收厘金六千两。彭寿颐自己留下一千,将一千分给委员们,给曾国藩上缴四千。曾国藩着实将彭寿颐夸奖了一番。但设卡之处,无不民怨沸腾,弱者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强者则与厘卡人员争吵、斗殴,毁卡杀人的事件时有发生。消息传到南昌,陈启迈大为恼火:“江西是我当巡抚还是曾国藩当巡抚!居然不与我商量,便在我的治下办起厘局来,欺人太甚!”
当下曾国藩望着彭寿颐,将信将疑地问:“你有什么法子?”
彭寿颐说道:“恩师,饷银一事,学生思之已久,有三条途径可以试着走。”
捕快头贺麻子冷笑道:“彭举人,不要大喊大叫了,我们奉了李老爷李浩的命令,特来捉拿你到万载归案。”
彭寿颐没料到这几个人竟然是万载县衙门的人,只得自认晦气,但他凭借曾国藩的力量,并不害怕:“既然这样,那就请把我送到南昌去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桩事情搅得曾国藩很不安宁。他决定带着刘蓉等人,亲自到瑞州去走一趟。
曾国藩转脸看说话的人,原来是前几天来投奔的万载县举人彭寿颐。
曾国藩微微一怔,双眼立时又半眯起来。设卡抽税之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因怕招致江西官场的物议,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下手。现在,陈启迈既然不仁在先,也不能怪我不义了。江北大营可以在扬州设卡,湘勇为何不可在赣北设卡呢?
调养几天后,曾国藩实在不能忍耐了,叫荆七将堆积如山的军情文报送到床边。他看着看着,不禁心惊肉跳起来。
山猴子走到高疤脸面前,舞起铁棍,声色俱厉地威胁。他以为高疤脸会马上跪在他的面前,告饶求情。谁知高疤脸这时脸反而不白了,异常冷静地微笑着。原来,这高疤脸并不是一个普通货主,他乃是万载县知县李浩姨太太的弟弟,堂堂七品县太爷的小舅子。这船货本是从万载县开出的,为保密才诡称从上高来。高疤脸仗着姐夫的关系,偷偷地从广东经湖南偷运鸦片,然后再把这些鸦片运到南昌,卖给南昌的官场、商场,从中谋取暴利。高疤脸把利润分一半给姐夫李浩,李浩又从中分出一部分给陈启迈99lib•net。这个生意,高疤脸已做了大半年,虽有人探得点风声,但谁敢惹怒他!高疤脸先想以一个老实胆小的小商贩的面目混过厘卡,现在见原形败露,知道哀求无用,只有狠心出一笔大钱来买通。高疤脸的沉着,反而使山猴子感到奇怪。山猴子是个有经验的人。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这小子敢于走私鸦片,必定非良善之辈。山猴子想到这里,反而收起了刚才的凶相。
李浩已知彭寿颐非过去可比,事先就已告诉贺麻子,要他将彭直接送给陈启迈。送来了潜逃在外的彭寿颐,这是陈启迈的意外收获。他要恽光宸亲自处理,非要彭寿颐招供滥杀无辜、侵吞长毛赃银的罪行不可。
“这两个贱人!”山猴子骂了一句,把家人拉到一边吩咐,“你给我好好地看着,不准任何人上下船,我去去就来。”
曾国藩的火气降下来了,他习惯地半眯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认真地听这位江西门生的意见。
说罢,一步步紧逼过来,露出县太爷舅子和江湖无赖的本色。山猴子有点慌了,无头神似地在船头船尾到处乱找,哪里还有鸦片的影子!“糟了!莫不是他把鸦片运走了?”他把家人喊过来,问:“我走后有人上船吗?”
“你说我心贪,好,老板,我明告诉你,管厘局的可不是陈中丞,而是曾大人。曾大人在湖南是有名的曾剃头。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把这些禀报曾大人,但到那时,恐怕是你一个子也拿不到,还得坐几年班房。”
“值几个钱?”山猴子冷笑道,“你这船夏布往少说也可卖得五百两银子,值百抽二,抽十两还算多?”
“老总,请舱里坐。”高疤脸客气地邀请。山猴子叫卡丁们上岸去,他一人跟着高疤脸进了舱。坐下后,高疤脸开门见山地说:“老总,要多少银子过关,你开个价吧!”
“第二个办法,我向恩师告个假,到南康、九江、饶州一带联络几个壬子同年,他们都是殷实之家,又一向慕恩师的道德文章,我估计他们也可以拿出几万银子来。”
彭寿颐见曾国藩睁开眼睛,榛色双眸晶光闪亮,两道眼光逼得他不可正视。他立即转过眼,继续说下去:“我们自己在赣北设厘卡抽税。”
山猴子上了船,用一根约三尺长的细铁棍,敲打用粗棉纱布包的包包。
曾国藩很赞赏彭寿颐的忠诚灵泛,但嘴上却并不说一句话,只是含笑点点头。
陆元烺的火气虽然没有陈启迈、恽光宸大,但也觉得曾国藩的手伸得太长了。这样大的事,越过地方衙门,自行作主,无论怎么说都讲不通。他也同意陈、恽的意见,暂不惊动曾国藩,先向朝廷告发,待圣旨下来后再来收拾。陈启迈的告状折发出不久,瑞州厘局就出了一桩大事。
两人讨价还价,结果达成对半分的协议。这一夜,山猴子在船上将所有的布包都搜查了一遍,一共搜出二百斤鸦片,按当时价格,可卖一千五百两银子,获利八百两,对半分,山猴子可得四百。这四百两银子,山猴子想独吞,他要一手交银,一手放船。高疤脸说:“船上现在没有这多银子,你稍等两天,我打发伙计回去拿。”
“黄大人什么时候回籍的?”曾国藩暗责自己消息闭塞。咸丰元年,曾国藩署理刑部左侍郎,那时黄赞汤任刑部郎中。咸丰三年,黄赞汤擢升刑部左侍郎,在那个时代,官场上是极讲究关系的,有这层关系在内,自然比别人要亲密三
九九藏书
分。
“老总,哪能抽这多!这些夏布值几个钱。”高疤脸急了,原以为顶多二两。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德音杭布,先听听他的口气再说:“泉石兄,你看设卡之事可为吗?”
这一天,瑞州城外锦江码头厘卡拦住一只大货船,货主大名叫高山虎。其人左脸上有一块极不体面的长疤,绰号叫高疤脸。高疤脸声称船上装的是浏阳夏布,运到南昌去卖。厘卡头领赵有声,是夏镇的表弟,排行老三,身材矮小,尖嘴猴腮,卡丁们当面叫他三爷,背地里叫他山猴子。
这一招确实厉害,高疤脸好一阵开不了口。
“回去?四百两银子呢?”山猴子边擦眼睛边问。
“是的,是的。老总,船上装的都是浏阳夏布。”高疤脸哈着腰,满脸恭敬地回答。
曾国藩登上小山丘,眺望江中上下如飞的太平军战舰,再低头看蜷缩在岸边的东倒西歪的快蟹长龙,想起被锁在鄱阳湖里的舢板,心中很是痛苦。水师是曾国藩的命根,他不能让它就此一蹶不振。为重振水师,他派杨载福带一批将官回到岳州,不分昼夜,不惜工本,立即造出二百条新的快蟹长龙和四百条舢板;派陈士杰募工匠就地维修,凡能修缮的船只尽量修复;又遣彭玉麟间道赶到鄱阳湖,与李孟群联系上,尽一切力量攻下鄱阳湖边的重镇南康府。
瑞州厘局的总管便是夏镇,夏镇的父亲是瑞州的大财主。
“我不管这些!”山猴子对灰印不屑一顾,又用细铁棍死劲戳着顶上一个布包;戳进去后,又用力将铁棍从包里抽出。
“老太太也真是福寿双全。”德音杭布插话。
“三条?”曾国藩心想,自己一个办法也没有,他倒可以一口气说出三条,且听听他的主意,“长庚,你慢慢讲。”
“老兄,倒三七,总没有这种开法的吧。如果你硬要这样,我宁肯去坐班房。你想想,那样做,你又捞得了一个子?”
原来,就在曾国藩卧病在床的这些天里,石达开又指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石达开在两败曾国藩后,立即命令驻在安徽的燕王秦日纲、护天豫胡以晃、检点陈玉成率师溯江西上,收复长江两岸失地。几天后,又派韦俊带一万人马增援。这两支人马浩浩荡荡沿江西进,很快收回被清军占领的武穴、田镇、蕲州、黄州,军锋锐不可挡。咸丰五年二月十七日,太平天国乙荣五年二月二十七日,韦俊率军第三次攻克武昌。巡抚陶恩培被击毙城中,总督杨霈仓皇出逃,朝野震动。咸丰帝撤了杨霈的职,任命荆州将军官文为湖广总督,擢按察使胡林翼为湖北巡抚。胡林翼匆匆带了二千绿营兵赶回湖北战场。从武昌到江宁,长江两岸的重要集镇,全部又由太平军控制。江面上,挂着绣龙杏黄绸缎蜈蚣旗的太平军战船往来航行,畅通无阻。太平天国又一段兴旺的时期来到了。
彭寿颐带着两个局员来到瑞州,他一进瑞州知府衙门,便被高疤脸的伙计认出;这不是潜逃在外的彭举人吗?急忙将这一发现告诉李浩。李浩得知彭寿颐当上了曾国藩手下的厘局总管,这一气非同小可,当即飞马报知陈启迈,同时派出四名捕快,叫他们不露声色地将彭寿颐捉拿归案。
高疤脸一听,又急又恼,伸出右手来,朝山猴子的腰上就是一拳,山猴子痛得哇哇叫,他一手捂着腰子,一只手向高疤脸的头上击来。高疤脸的脑袋向旁边一躲,一边向后退。
陈启迈接到阙玉宽和李浩的信,心里暗99lib•net暗高兴。他和陆元烺、恽光宸一商议,要借这个案子好好地将厘局和曾国藩整一整。他当即将阙玉宽的信以咨文形式过录一通,送到南康府,要曾国藩按律惩办凶手。曾国藩看完陈启迈的咨文后,把彭寿颐叫了来,对他说:“这个案子非比一般。江西官场原本与我们有隙,这次会借机闹一场。”
南康城内只有几万居民,到处屋颓墙倒,茅草丛生,一派荒芜冷清的景象。曾国藩将大营设在原知府衙门,略事安定后,便着手筹办两个工厂。一是火药厂,委托杨国栋负责,制造火药、军械,并设法再向广东购买洋炮。一是修船厂,委托邓翼升负责,修复舢板,制造长龙快蟹,重新装备内湖水师。一切都好安排。唯一缺乏的就是银子。曾国藩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求助于巡抚陈启迈,请他设法速拨二十万饷银到南康来。尽管前次在湖北时碰了壁,曾国藩想,现在是在江西,完全是为了收复江西的失地而与长毛作战,谅他陈启迈不会置之不理。曾国藩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外。陈启迈不但不拿出分文,反而奚落了他一番。充当特使的德音杭布也受到了冷遇。德音杭布气不过,告诉曾国藩:陈启迈以及藩司陆元烺、臬司恽光宸都说,现在湖南湘乡、平江、新宁一带起屋成风,家里只要有一人当湘勇,全家人都不要做事了,银子用不完。李续宾的父亲买了一千亩水田,湘乡没有买的,买到衡州去了。曾国藩家买的田更多,把皇上的银子运到自家去。何况我们拿不出,拿得出也不能给他。这番话,把曾国藩气得暴跳如雷。
十天后,彭玉麟送来捷报:内湖水师攻克南康府。进入江西三四个月,终于拿下了一个府城,曾国藩心里略感安定。他命塔齐布带五千陆师继续驻扎竹林店,其余全部人马跟着他迁到南康。曾国藩决定以南康为据点,在江西住下来,不收复九江、湖口,决不离开。
德音杭布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看可为,陈启迈不给军饷,朝廷一时又无饷可发,湘勇眼看要喝西北风了。事出无奈,可以权变。陈启迈要是有意见,我愿为大人向朝廷作证。”
彭寿颐深愧自己用人不当,惹出乱子,给曾国藩增添了麻烦:“恩师,学生有负信任。学生亲到瑞州去一趟,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妥当。”
因为用力过猛,布包顺势滚下,在山猴子脚边散开了,露出雪白的夏布来。山猴子家里正要夏布做蚊帐,极想将这包夏布弄到手。他把散包的夏布一拖,突然,从夏布里滚出一个纸包。这时,高疤脸的两片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山猴子是个久混江湖的人,晓得包里有名堂。他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把纸包撕开。一块块棕黑色的膏片露出来,船上立时充斥着一股恶臭。山猴子高声嚷道:“好啊!你违抗朝廷禁令,私贩鸦片,该当何罪?”
这时,有一个人走上前来,对曾国藩说:“恩师不必动怒,学生有办法可以得到银子。”
翌日回南康,立即向朝廷申请两千张空白部照。半个月后,黄赞汤送来捐银十万两,彭寿颐也募来三万。曾国藩大喜。恰好部照亦到,便给黄赞汤一千张,彭寿颐二百张。一时间,饶州、九江、南康一带,便平添了许多八品、九品、从九品的顶戴。这些乡下士绅戴着装有镂花金顶的伞形帽,真个是脸上出油,衣角生风,神气已极。亲朋见了,人人艳羡,没有几天,捐银便又增加好几万。曾www•99lib.net国藩见江西的银子并不难得,便采纳彭寿颐的第三个建议。又见彭寿颐能干,一发将办厘卡的事也交给他。
高疤脸听了,嘿嘿笑道:“老兄,你也太心贪了,顺三七吧!”
曾国藩三十岁时咯过血,后来虽然痊愈,但身体一直不健壮。这次遭受石达开的沉重打击,又加之落水受了惊吓,旧病复发了。众人慌忙将他抬进大营,好半天才慢慢回转气来,但却一病不起,连续几天几夜发高烧,讲胡话,不吃不喝,文武部属都急得不知所措。眼看就要不济了,亏得杨国栋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村落里,寻得一位年近九十的老郎中。老郎中给曾国藩诊了脉,开过处方,几剂药吃下去,居然起死回生了。曾国藩感激不尽,封了五十两银子,叫亲兵送给老人。谁知那个老郎中不但分文不受,反倒送给国藩一张纸条,那上面写着:“干戈四起,人命如纸,老朽一生行医,以救死扶伤为职志,睹此惨景,心何悲怆!然老朽亦知天心如此,人力难以阻挡,但愿大帅慎积阴功,勿滥杀无辜,是为至盼。”
这家人并不知船上所发生的事,见高疤脸客客气气的,又有好酒好菜,便和他对酌起来。舱外,高疤脸的伙计正按照他的布置,将二百斤鸦片用油纸包得严实,再绑两块石头在上面,直溜溜地把它沉到江底。趁着家人微醉的时候,又悄悄叫船老大将船向下游方向移动二十多丈。一个时辰后,山猴子急急赶回船。鸦片沉了,高疤脸不怕山猴子了。第二天一早,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对山猴子说:“老兄,我们要开船了,请回府吧!”
山猴子走后,高疤脸见机会来了,笑嘻嘻地对赵家的家人说:“老兄,辛苦了,来,喝两杯。”
彭寿颐本是万载县团练副总,在剿匪事上与县令李浩不和。李浩是陈启迈夫人娘家的侄儿,仗着陈启迈的势力,诬蔑彭寿颐私通长毛。彭寿颐斗不过李浩,便逃到九江,打听到湘勇统帅正是他前年乡试的主考官曾国藩,便来投靠,希冀得到这把大红伞的保护。曾国藩那年主考江西,原是一桩企盼多年的美差:既可以收一批门生,得一大笔程仪,又可以就近回家省亲。谁知刚行至安徽太和,忽接母死噩耗。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主考当不成了,他改服奔丧,取道黄梅县,觅舟未得,乃渡江来到九江城,准备雇舟溯江西上。恰在此时,江西学政沈兆霖动员全体应试举子捐银一千两,星夜送到九江城。这一千两银子,对于曾国藩来说,无异雪中送炭,他十分感激江西举子的深情厚谊。因为这层关系,曾国藩对彭寿颐很有好感,加之他又是已中的举人,且说起办团练来头头是道,便欣然认他为门生,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高疤脸被拴铁锚的绳子绊住脚,身子朝后一仰,后脑勺碰在铁柱上,当即死去。这下,山猴子害怕了。高疤脸在船上的几个伙计一声喊起,立时拿绳子把山猴子捆绑起来,上岸到瑞州府衙门,击鼓告状。瑞州知府阙玉宽平素也恨厘局作威作福,当即准状。阙知府坐轿来到江边,上船验了尸,把山猴子打入死牢,一面飞报抚台衙门。这边家人回去告诉李浩,李浩姨太太哭哭啼啼,李浩气得胸口堵塞,一边写信请阙知府秉公办理,又连夜打发人晋省告诉陈启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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