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十节 大冶最憎金踊跃,哪容世界有奇材
目录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一章 奔丧遇险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二章 长沙激战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三章 墨绖出山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四章 初办团练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五章 衡州练勇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六章 靖港惨败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七章 攻取武昌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八章 田镇大捷
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九章 江西受困
第十节 大冶最憎金踊跃,哪容世界有奇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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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嗟叹,刘蓉双眼饱噙泪水,三人望着冰冷的杯盘,再也无心吃下去了。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曾国藩的心立即紧缩起来。
“筠仙,你有确凿根据吗?”曾国藩转过脸,咄咄逼人地问道,“如果有,我即刻上奏弹劾。这班人,简直是国之巨蠹!”
郭嵩焘见曾国藩答应了,反觉过意不去,他深情地望着曾国藩,说道:“涤生,你顽强坚毅,定会做出大事业来。我禀性柔弱,在这方面不能望你项背。刚才所说的,我自思也过于灰心了。有志者事竟成,国事也并非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明天我要走了,今天我要送你几句肺腑之言。”
“我把这副象牙骨牌送给袁巡捕,他高兴极了。”刘蓉不想议论鲍超,接着说,“我乘势问他,省城近日对曾侍郎和湘勇有些什么看法。姓袁的附在我耳边悄悄说:‘我前天听文中丞和德音杭布在议论曾侍郎。’”
自翻行箧殷勤觅,苦索家书展转看。
前因曾国藩奏请在上海抽取厘金,接济江西军饷等情,当谕令怡良等体察情形具奏。兹据奏称,江苏军需局用款浩繁,专赖抽厘济饷,未能分拨江西。且上海地杂华夷,该地方官绅年余以来,办理尚能相安。若再行派员办理,实多窒碍。所奏自系实情。所有上海厘金只可留作苏省经费,曾国藩所请饬调袁芳瑛专办抽厘以济江西军饷之处,着无庸议。
录道光二十年旧作为郭筠仙送行,咸丰六年冬于南康军营
按照待老友的惯例,曾国藩亲手为郭嵩焘泡了一杯浮梁茶。
读书识字为何益?赢得行踪似转蓬。
自愧太仓縻好爵,故交数辈向清贫。
“再说,皇上比汉安帝也英明百倍。”郭嵩焘插话。
无穷志愿付因循,弹指人间三十春。
“江西局面仍在危困之中,你再帮我一把吧!”曾国藩实在不愿意郭嵩焘离开。
“旁观者清。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你就直言不讳吧!”曾国藩已感受到郭嵩焘的一片真心。
刘蓉说:“刚才涤生提起联络京官感情,了解朝中大事,倒使我想起一件事,不知二位知道不?”
“姓袁的讲,德音杭布说,寿阳相国跟皇上提过,曾某人在江西一无成就,但勇丁却不断增加,现在又叫一个弟弟招募几千兵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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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来了。一家三人都带兵,而且都集中在江西,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呀!”
“涤生,我这次来一则向你交差,二则向你辞行。”
“怎么啦?”曾国藩惊讶地问。
“我已服阕,理应回京供职,明日我即离开南康,先回湘阴安置一下,然后再北上。”
“盐里掺了观音土。一包盐一百斤,至少有十斤观音土。”
“涤生,按我们的交情,我是应该留在这里帮你的,但这次办理盐务,办得我心灰意冷了。我想,我们大清帝国怕是真的要亡了。不易亡在长毛手里,而是亡在自己人手里。我这次在杭州,看到一本介绍英国国情的书,夷人有许多长处值得我们学习。我真想到英国去亲眼看看。”
“好容易运进江西,在玉山解开几包准备食用时,发现上当了。”
兵部火票递的是军机大臣的字寄,抄录关于上海厘金的上谕:
刘蓉心里一紧。他后悔刚才不该一古脑儿把话都倒出来,引起曾国藩这样大的伤感,便安慰道:“杨伯起生当乱世,又遭权贵所害,才弄得被迫自杀。今日天子圣明,祁寿阳虽然糊涂,究竟不是权奸,他与你个人无私怨,那年对你冒死直谏也很称赞。我想他只是对你这几年所做的事尚不甚了解,想到历史上常有拥兵作乱的事,提醒皇上注意罢了。即使不是你,换成另外一个汉人,他也会有这种疑心的。”
曾国藩知不可挽留,说:“明天我和孟容为你置酒饯行。”
“这倒也罢了。”郭嵩焘继续说,“原拟每引盐可售价二十五两,除去成本和各项开支外,在广信一带出售,每引可赚四两多。谁知每引只能卖到二十两左右,几乎赚不到钱。”
夕阳亭畔有人泣,烈士壮心何日培?
一局楸枰虞变幻,百围梁栋藉轮囷。
“瘦一点不打紧,事情没办好。”郭嵩焘满脸倦容。
碣石逶迤起阵云,楼船羽檄日纷纷。
“我哪里有这种东西。”刘蓉笑着说,“这是春霆的战利品,他要我给他保管,说金银丢了不要紧,这东西不能丢,放在我这里保险。”
“文俊又不按人头发饷银,他凭什么来管我的人多人少?”曾国藩打断刘蓉的话。
郭嵩焘接过这幅字,看着上面刚劲挺拔的字迹,往事浮上心头。那是曾国藩大病初愈时,郭嵩焘应浙江学政罗文俊之聘离京入浙,也似今,曾国藩在寓所为他置酒饯行,后来又将这四首诗写在信里寄给他。郭嵩焘想:涤生今日把这四首诗重新抄给我,是不是暗责我在困难时离他而去呢?他心里怀着一丝歉意。九九藏书网
“涤生,现在世道人心都坏了。国家遭逢大难,本应和衷共济,共拯危难,其实大谬不然。”郭嵩焘很气愤,“一到浙江,先是巡抚何桂清高低不肯拨,说是浙江也是受长毛蹂躏区,不能承担八万军饷的义务。幸而不久户部下来公文,他只好勉强接受。派去办理的各级官吏层层盘剥,弄得百姓怨声载道,知道是要运到江西充军饷,都骂你没良心。”
向晚严霜破屋寒,娟娟纤月倚檐端。
兔走会须营窟穴,鸿飞原不计西东。
送郭筠仙离营晋京
“什么事?”曾国藩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幻想更无天可问,牢愁宁有地能埋。
曾国藩读完这道上谕,心里凉了半截。调拨上海厘金,并由袁芳瑛专办的如意计划,竟遭到两江总督怡良的断然拒绝。
“是的。”刘蓉继续说,“今后你事事注意点,一切小心谨慎,必可避祸趋吉,平安无事。”
郭嵩焘苦笑说:“我不过说说而已,你就抓住这点和我做起交易来了。这几年的辛苦奔波,也使我烦腻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耐不得烦剧,你还是让我到翰林院去过几天清闲日子吧!”
“姓袁的讲,文中丞听后说:‘寿阳相国老成谋国,所虑的是。’文中丞还说,姓曾的刚愎冷酷,不能相处,陈子皋是他的同乡同年,军饷拨慢一点,就下此毒手。跟此人共事,得处处提防,并要德音杭布注意点。德音杭布说姓曾的城府深,心思摸不到。我当时听到这些胡说八道,直气得发抖,心想,这分明是文俊、德音杭布和祁隽藻上下串通一气,在算计我们。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第一个弹劾。”
“这一伙魑魅!”郭嵩焘骂道。
第二天,曾国藩请来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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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一同为郭嵩焘送行。曾国藩拿出一幅字来,对郭嵩焘说:“贤弟要走了。我无物可赠,心绪烦乱,亦无佳作,现录十六年前旧作,权当为贤弟送别。”
曾国藩两眼盯着刘蓉那张已变粗黑的脸,心中有点七上八下。
曾国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做声。他觉得自己已走在荆天棘地之中,前面是张开血盆大口的虎豹豺狼,这似乎还好对付些,而身后及左右的蚊虫蛇蝎、刺丛陷阱,却无力制裁防范。他咬紧牙关,狠狠地吐出一句话:“如果有朝一日我当了两江总督,我要把这些腐败家伙全部清除!”
曾国藩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恐慌,手心渗出冷汗。
“这批混蛋!”曾国藩脱口骂道。
“后来一打所,近来大批走私淮盐正在出售,价格也在每引十九、二十两之间,有的还便宜些。”
大冶最憎金踊跃,那容世界有奇材!
郭嵩焘和刘蓉接过看时,上面写着:
其四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良久,曾国藩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夕阳亭事,不久就会重演了。”
“涤生,我到京城住两年就回来。”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惭愧,郭嵩焘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话。
“春霆就是爱赌爱喝酒,终究不是将帅之才。”郭嵩焘一向不喜欢粗野的鲍超。
宦海情怀蝉翼薄,离人心绪茧丝团。
曾国藩说:“孟容这话倒也不错。虽然祁寿阳上次也在皇上面前说过我的坏话,不过,此人到底还不是耿宝一流人。”
“三令五申严禁私盐,为何没有堵住?”曾国藩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说罢,神情黯然,怆叹良久。忽然,他离开酒席,走到书案边,奋笔疾书。然后,对郭嵩焘说:“刚才那幅字不要带了,我另送你一首诗。”
一病多劳勤护持,嗟君此别太匆匆。
“怡良可恶!”曾国藩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如今朝廷,居然这般软弱,怡良说不给就不给。曾国藩想,这种事在宣宗时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哎!今日之情势,真要办事,非得要有督抚实权不可!随便在哪个省当个巡抚,供应二万勇丁都不成问题,何来向人乞食这副狼狈相。曾国藩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中充满委屈。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更怜吴会飘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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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帐孤灯坐夜阑。
“愚民无知,就让他骂去吧!”曾国藩苦笑道,“自出山办团练以来,我也不知挨过多少无端的咒骂了。”
城中哀怨广场开,屈子孤魂千百回。
“筠仙,你这三点的确是金玉良言。今后是要按你的意见办,否则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一事无成。”曾国藩说到这里,想起江西局面的困危,眼眶潮润了。
“夷人的确有许多东西比我们好,就拿他们造的船和炮来说,就强过我们百倍不止。你帮我平定长毛,大功告成后,我向皇上奏明,保你出洋考察何如?”
二三知己天涯隔,强半光阴道路中。
“这是什么原因?”曾国藩感到事情严重了,净赚十万两的计划岂不要落空!
苍茫独立时怀古,艰苦新尝识保身。
其三
“袁巡捕说,大军在江西,地方招待不好,文中丞准备给兄弟们发点儿礼,故来点一下人数。”
“筠仙,你的性格才情,宜在翰苑,而不宜在军旅。你回京是件好事,今后若不是别有缘故,也不必再到军中来。你为我在京联络京官感情,了解朝中大事,勤写信来,就是帮我大忙了,或许比在军中起的作用还大。”
“我也觉得不大对头。袁巡捕又说不必跟曾侍郎说了,我便更加怀疑。于是留下他,客客气气地请他吃饭,乘他酒酣耳热之时,我拿出一副象牙骨牌送给他。”
“江西的州县,不是你这个兵部侍郎所能管得了的。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从安徽贼区买淮盐的私贩子,几乎个个都有官府作靠山。走私盐是州县官吏的一大财路,他们会真正地禁止吗?据说,”郭嵩焘走到曾国藩身边,小声说,“藩司陆元烺、署理盐法道南昌知府史致谔就是最大的走私犯。”
“小心谨慎自然是应该的,不过,”曾国藩的紧张心绪已经消除,代之而起的是极为委屈的痛苦,“当世如祁相国这样的人,学识才具,二位都很清楚,顶多当个‘平庸’二字,却天子信赖,群僚拥戴,位高秩隆,身名俱泰,且这种人尚不只祁隽藻一人。咸丰二年,国藩乃一在籍侍郎,本可不与闻国事,只是想到两朝恩重,斯文无辜,不忍心看鼎移贼手、孔孟受辱,才不自量力,以一书生募勇练团。实指望上下齐心,扫除凶丑。谁知在长沙之时,九-九-藏-书-网鲍起豹不容,靖港败后,一片诟骂,湘勇进城者竟遭毒打。这两年在江西,步步艰难,处处掣肘。在地方上受如此苦不说,还要在朝中遭受无端猜忌。唉!虹贯荆卿之心,见者以为淫氛而薄之;碧化苌弘之血,览者以为顽石而弃之。看来我死之日将不久矣。二位他日为我写墓志铭,如不能为我一鸣此屈,九泉之下,永不瞑目。”
几个月的劳累奔波,郭嵩焘显然黑瘦多了。曾国藩亲切地说:“这趟差使辛苦你了,看瘦成这个样子。”
“三万引盐如数运到广信,你为军营立了大功,怎说没办好呢?”曾国藩知道郭嵩焘一向不讲客气话,这中间必有难处。
郭嵩焘接过来看时,写的是四首七律,题作《寄郭筠仙之浙江四首》:
但解终童陈策略,已闻王歙立功勋。
曾国藩也颇动感情地说:“贤弟请讲。”
“确证当然有。不过,你可以弹劾一个陆元烺,弹劾一个史致谔,你能弹劾掉全江西的官吏吗?世道人心已坏,整个风气已坏,这是根本无法扭转的。”
“你哪来的这种东西?”刘蓉一向规矩严谨,从不涉牌赌,曾国藩对他有骨牌感到奇怪。
“哎呀!筠仙,你几时回来的!”正在为军饷担忧的曾国藩,一眼瞥见从杭州运盐回来的郭嵩焘,仿佛见到赵公元帅一样高兴。
“刚到南康,就来向你交差了。”
“前几天,文中丞府里的袁巡捕到南康来清点湘勇在营人数。”
如今旅梦应安稳,早绝天骄荡海氛。
螳螂竟欲挡车辙,髋髀安能抗斧斤?
“第一,要联络好地方文武,不要总是站在与他们为敌的地位,当妥协处则妥协。常言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二,越俎代庖之事不能再做,费力不讨好,反招怨敌。第三,要利用绿营的力量,不要再单枪匹马地干。若做到这三点,许多事情会办得好些。”
“怎么!你也要离开军营?”曾国藩深感突兀。
“又是那个祁老头子在使坏,早就该致仕了,却总这样恋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郭嵩焘很愤怒。曾国藩两条扫帚眉锁成一条线,三角眼黯淡无光,嘴唇紧闭。
其二
其一
“你若像我这样,不在地方办事,又不带勇剿贼则罢,倘若指望办成大事,剿灭逆贼,你有些做法要改。”
“这里头有蹊跷。”郭嵩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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