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苍黄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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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衣
第一章 白衣
第二章 红豆
第二章 红豆
第三章 火鸟
第四章 苍黄
第1节
第五章 七窍
第六章 催眠
第七章 青血
第八章 零下
第八章 零下
第九章 芭蕾
第九章 芭蕾
第十章 1977
第十章 1977
第十一章 破冰
第十二章 终章
第十一章 破冰
第十二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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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缈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就那么光着。她透过被风撩拨的窗帘,遥望着忽隐忽现的一角天空——即便只有这么一点点天空,还被粗大而生锈的铁栅栏切割成了几份。
当李阔海让一名警察给刘思缈戴上手铐时,楚天瑛愤怒得差点挥起了拳头。你们统统给我滚!谁也不许碰她一下!
沙俪一面走一面说:“上午刚刚给她做过pet扫描,额叶和颞叶系统的活动都明显放慢,但是否存在创伤,还有待观察……”
门在他们的身后自动上了锁。
刘思缈表情无变化。
林凤冲点点头,掏出门卡,在门内侧的刷卡机上一刷,接着沙俪掏出她的门卡,再一刷,黄灯和绿灯同时亮起,咔嗒一声,门开了。
这时,凝站起身,说:“从思缈姐姐对词汇的情感反应来看,她失忆的起始点还是在去湖畔楼之前。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咱们去商量一下她康复的具体方案吧。”
林凤冲说:“以你的意见为主。”
凝看了一眼液晶显示墙最中央的那个屏幕:思缈还坐在铁床上,望着窗外,脚上裹着自己给她包好的小薄被……摄像头安置得很好,整个病房一览无余。凝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接过那张门卡。
这里是市局下属的精神卫生鉴定中心,坐落在西郊。从外表看,不过是挂着铁丝网的围墙里围了三栋乡镇招待所似的灰楼,其实玄机尽在后院,那里有一座白得发蓝的三层小楼,专门用来羁留患有精神病的犯罪嫌疑人。其中,第三层的防卫最为严密,进入前不仅要过安检门,还要交出一切有杀伤性的器具,寸铁不可带入,按照林凤冲的话说“比照着机场来”——因为这一层羁押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的相关人员。
当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她娇羞地笑了,用雪白的上牙齿咬住鲜红的下嘴唇,显得十分可爱。
思缈仿佛被什么困扰着,有些犹豫。沙俪马上呵斥道:“吃药,听见没有?”
“有点黑呢。”郭小芬皱着眉头说,很远的楼道尽头有一扇用铁栅栏封住的窗。
年轻的武警战士伸出手,面无表情。
众人跟随着沙俪,来到位于三层东头的总控制室。与简陋的病房相比,这里是另一番天地:玻璃幕墙隔http://www.99lib.net开几个工作间,工作人员正在整洁的办公平台上忙碌着,整整一面液晶显示墙上,每个病房的情况都由摄像头传输到相对应的屏幕上,每个时段都有两名值班人员监视着。
沙俪很不情愿地回答:“心得安——β受体阻断剂。”
思缈好像有些害怕,赶紧从沙俪的掌心里捏起药片,放进了嘴里,然后就着搪瓷缸子里的水咕噜一声冲服了下去。
说话的是爱新觉罗·凝。
楚天瑛这才走过那扇金属探测门。郭小芬、爱新觉罗·凝和市刑侦总队一处二科科长林凤冲已经在楼道里等他了。
现在,他知道,不可能了。
半晌,沙俪的眼皮才耷拉下来,“我记得你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这个案子请你来做什么?”
沙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刚才被自己训斥过的女孩,“你就是名茗馆的那个……”
凝的目光一凛,仿佛在蚊帐里看到了一只准备嗜血的蚊子。
“催眠?”沙俪不屑地一笑,“那你现在就开始治疗吗?对不起啊,我们这里条件简陋,可没有催眠椅让人躺。”
“那就好。”沙俪说。
刘思缈眉头一紧,目光黯淡了下来。
爱德蒙·洛卡德,法国人,刑事鉴识科学的鼻祖。他创建了里昂大学刑事鉴证研究所,并在1920年提出了“只要罪犯出现在犯罪现场,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并带走一些证据”的罪案调查原则——也就是“洛卡德法则”,被后世的无数刑事鉴识专家奉为圭臬。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那么……思缈就交给你们了。”楚天瑛说,口吻有些凄凉,“我要带蕾蓉回省里,请她帮助复核尸检。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和你们联系。”说完便走出总控制室,来到安检门外,用“铜纽扣”换了手枪塞进枪套,和林凤冲一起慢慢朝楼下走去。
“会不会是海马受到损伤?”
起初,刘思缈双眸里泛起了雾,雾很浓,散不去,散不去……不知不觉就凝结成了泪花,在两只眼眶里亮汪汪的。
“没有见到患者之前,不要妄下结论。”沙俪用教训的口吻说。说完,她在一扇银灰色铁门前站定,铁门两侧各肃立着一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她轻轻推开门上方的一个小窗,透过有机玻璃往里面九-九-藏-书-网看了看,然后掏出一张卡,在门把手右侧一个凹槽里刷了一下,林凤冲马上也掏出一张卡,再一刷,只听咔嗒一声,门锁打开了,几个人一起走进了这间活像是牢房的病房。
“那我就当你答应啦。”凝接着说,“我现在先要找到你失忆的起始点,这就好像电脑坏了,需要一键还原时,要先设置还原点一样。下面,我来说几个词,你凭感觉回忆一下这几个词和它代表的意义,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对于她的讥讽,凝毫不在意。她拖来一张圆椅,坐到思缈身前,左右看了看,从床头拿起一床薄被,覆在思缈光着的脚丫上,然后卷成一个团,思缈觉得很暖和,脚还往里面蜷了蜷。凝甜甜地一笑,望着她的眼睛说:“思缈姐姐,我叫爱新觉罗·凝,是中国警官大学的学生,所以也是你的小师妹了。我知道你现在正被一些事情困扰着,回忆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开车上了西直门桥,发现走错了,可是怎么也绕不回去,越来越焦急。现在,你先把车停在应急车道,放松一下,由我来掌握方向盘,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忆来时的路程,咱们一起下桥,好不好?”
思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呆呆地看着她。
林凤冲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问:“思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声音虽然轻,楼道里的气氛却为之一变,仿佛有只小猫对着阴沉的天空挠了一小爪。
凝停顿了片刻,清晰地说出了第一个词,“犯罪现场。”
他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瑟瑟发抖的思缈面前。李阔海以为他疯了,赶紧给王副厅长打电话,愣是把王副厅长叫了回来。楚天瑛一番语无伦次之后,王副厅长终于明白,楚天瑛要求借调刘思缈协助侦破,成了全世界最最匪夷所思的提议——为了捕鼠而借猫,谁知猫就在鼠洞里!
全国顶级刑事鉴识专家,竟成了密室谋杀案的犯罪嫌疑人,而且,还失去了记忆。
思缈的神情顿时充满了神往。
“林香茗。”
楚天瑛扭过了头。
郭小芬慢慢走到思缈身前,蹲下,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在无数个犯罪现场都能敏锐地觉察到蛛丝马迹,不放过一点微量证据的眼睛,此时此刻,仿九*九*藏*书*网佛两口干枯的井,空洞而呆滞。郭小芬的鼻子有些发酸,轻轻抓住思缈的手。思缈像惊醒一般,哆嗦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神情有些茫然,完全不认识似的,很久很久,嘴角终于绽开淡淡一点微笑,“小郭……”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在狐领子乡派出所亲自审讯幸存者时,第一眼看到思缈,他震惊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天啊!你真的是思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成为特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你怎么会浑身是血地站在荒原上?!
他坚信,只要思缈想起那天晚上在湖畔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刘思缈受过伤的左手手腕看似不经意地一蜷,又慢慢地放松。
“神户。”
“我要提示一点。”林凤冲的口吻突然变得十分严厉,“此案案情重大,已经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思缈的涉案程度到底有多深,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一旦泄露她的身份,很可能引起公众的猜疑,认为我们警方包庇她。所以,关于她的一切都要严格保密,不管是谁,如果泄露出一星半点,都要按照相关法律予以严惩!”
“上面特别命令在思缈病房门口加了二十四小时双岗——就是那两名武警,既是为了监视,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两天一直是我和沙医生执有双卡,就连吃饭喝水也要我俩一起才能给她送进病房。现在好了,奉许局长的命令,我就把这个责任移交给凝同学了。”林凤冲一边说一边将门卡递给凝。
“课本背得倒挺牢。”沙俪冷笑了一声,“那么,你有没有考虑单纯型疱疹脑炎呢?有没有考虑科萨科夫综合征呢?有没有考虑心因性失忆症呢?”
“爱德蒙·洛卡德。”
思缈眨了眨眼睛。
立刻封锁消息,除了楚天瑛和王副厅长,谁也不知道刘思缈的真实身份,他们紧急调来省武警总队的直升机,陪同思缈一起回到北京。
凝看着她,大约沉默了半分钟,然后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个词——
沙俪愣了一愣。林凤冲赶紧打圆场:“小郭,沙医生是要给思缈治病,咱们要积极配合。”
“那……我们是不是不能见到思缈了?”郭小芬有点焦急。
沙俪有点不耐烦地解释:“大脑半球的每一侧皮质都包含四个主要的脑叶,99lib•net即额叶、颞叶、顶叶和枕叶,这些皮质区域与大脑内部的若干皮层下结构密切合作,使我们对发生过的事情加以记忆——特别是额叶和颞叶,与记忆的关系最密切,它们的活动放慢有可能是受伤,从而产生失忆……”
思缈一怔,但是再没有其他反应。
“湖畔楼。”
“是这样的,”林凤冲不温不火地说,“凝同学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专家。”
“防卫森严啊!”楚天瑛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凝小小地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沙医生。”林凤冲介绍道,“刘思缈警官涉及的案件十分重大,必须从速侦破,所以,上级特别指派中国警官大学的爱新觉罗·凝同学作为你的助手,和你一起研究怎样尽快恢复她的记忆。”
“吉列。”
他有过小小的幻想:也许,他的拯救会让思缈感动……不不不,有目的的爱,对思缈、对他自己都是一种亵渎!他宁愿默默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但是……但是残存一点小小的奢望,不可以吗?不可能吗?
“喂!”郭小芬猛地站起身,柳眉倒竖,对着沙俪嚷道,“你态度好点行不行?她是个病人!”
“额叶?颞叶?”楚天瑛听得一头雾水。
从再看到思缈的那一刻起,楚天瑛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尽一切办法侦破此案,给她洗清冤屈。但是案子太大了,他可以借助的力量却并不多:“溪香舍”和“九十九”远在江南和重庆,“课一组”他连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四大里面仅剩下“名茗馆”了,当他打听到馆主爱新觉罗·凝在催眠术上造诣极高时,高兴极了。在警官大学培训时他就知道,催眠术对唤起记忆有着独特的作用——这也正是他亲自登门,去名茗馆请凝出山的原因。
凝安慰她道:“小郭姐姐,我和沙医生的工作是恢复思缈姐姐的记忆,一旦有了什么进展,肯定会马上通知局里。在此期间,如果您要想来看望她,随时都可以——”
林凤冲敬了个礼,然后给楚天瑛他们介绍:“这位沙俪医生,是思缈的主治医师……”
洋灰地面,白色围墙,高高的天花板。一张低矮的铁床贴墙放置,床脚焊死在地面上,旁边有一张掉了漆的床头柜,上面摆着一个搪瓷缸子。
一阵清风吹九-九-藏-书-网来,拂动白色窗帘的一角。
楚天瑛刚刚伸出手要与她相握,她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毕竟都是涉及重大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这样严密监控,是为了保证及时发现他们的逃跑或自残行为。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所有病房都是双门禁,必须由两个执卡人同时刷卡,门才能打开。”沙俪解释道。
“啊!”郭小芬十分欣喜,回过头对沙俪说:“她记得我!她记得我!”
即便那个寒风咆哮的草原之夜将思缈的记忆冻僵,“林香茗”三个字依然如甘露,让她在顷刻间融化那么多……
凝有点惊惶,像被老师叫起提问的小学生,“嗯……看过一点书,我记得近期事件的记忆主要依赖于海马。人如果惊恐或紧张,造成心脏搏动受阻,就会引起大脑暂时性缺氧,导致某一根动脉管破裂,发生局部性缺血。在海马中有一个特殊的部位叫ca1,对局部性缺血特别敏感。这是失忆综合征最常见的原因之一。”
楚天瑛无奈地将腰间那把92式九毫米大口径手枪摘下,交到对方手中。年轻的武警战士立刻将枪塞进身后的一个齐腰高的窗口,窗口里传来一声锁响,递出一个刻有磁性密纹的“铜纽扣”,武警战士接过交给楚天瑛。
计时器般准确而枯燥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他们的面前,由于她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只能感觉到她的颧骨很高。
楚天瑛等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才下飞机,一辆警车就直接将思缈送到了这里。
大家都点了点头。
一连串的诘问,让凝满脸飞红。
“爱新觉罗·凝。”凝甜甜地一笑。
“手枪。”
郭小芬走在后面,无意间听见凝问沙俪:“你刚才给思缈吃的是什么药啊?”
沙俪站定,回过头,看着这个女孩,阴冷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警觉,“你学过认知神经科学?”
“健一公司。”
“患者在治疗期间,还是少会客为妙。”沙俪将她的话打断,“另外,我们两人的治疗手段可能完全不一样,万一发生意见冲突,到底听谁的?”
“她只是对近期事件失忆,其他的事情可没忘。”沙俪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旋开瓶盖,倒出两粒药在右手掌心,然后迅速收起药瓶,把手掌往思缈面前一摊,命令道:“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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