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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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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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章 初将明月比佳期
第二章 初将明月比佳期
第三章 此情待共谁人晓
第四章 鸳鸯两字怎生书
第四章 鸳鸯两字怎生书
第五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五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六章 梧桐叶上萧萧雨
第六章 梧桐叶上萧萧雨
第七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
第七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
第八章 旧时天气旧时衣
第八章 旧时天气旧时衣
第九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九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九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十章 鸿雁在云鱼在水
第十章 鸿雁在云鱼在水
第十一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第十一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第十一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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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对桑离心怀怜悯——你看看这手,也太小了,如果去幼儿园,一个桃子都抓不住!
那年桑离五岁,上幼儿园大班,再有一年多就会成为一个光荣的小学生。都说女孩子早熟,她虽然不懂为什么说妈妈的命给爸爸换了个机会,可还是清楚懂得了奶奶、爷爷,包括所有人的心愿——他们想要个弟弟,无论她多么恐惧,他们还是想要给她一个弟弟。
尤其是奶奶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摧毁了桑离孩童时代的自尊。因为那天,在泛着浓重来苏水味道的急救室里,奶奶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桑离的爸爸说:“再找个吧,生个男孩,别绝了后……小菲用命给你换了个机会呢。”
“姑娘?”桑爷爷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愣愣地看着报信的小女儿,另一边,桑奶奶也愣住了,自言自语,“不是,那肚子形状,是男孩没错啊……”
唯一对“小扫把精”的到来表示由衷欢迎的显然就是在幼儿园读中班的南杨小朋友——他基本已经达到了今天五星级“月嫂”的敬业度,只要一有时间就驻扎在桑离身边,看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睡觉,而且还能看得有滋有味,百看不厌。渐渐地,桑奶奶也就把监护桑离的任务交给了他,嘱咐他:“妹妹醒了就来叫我。”
桑离当然不记得这些片断了,南杨也很模糊。所有关于这些事情的叙述,甚至那个被扔掉的小铝锅,其实都出自南杨妈妈的回忆。她是个小学语文老师,讲故事的本领很高超,声情并茂。桑离之http://www.99lib.net所以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记忆中的爷爷就是不怎么待见她,而她少女时代全部的伙伴,也只有一个南杨。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直到后来长大了,敏感的桑离才知道,那不是撒娇的依赖、不是甜腻的眷念,而只是一种顺理成章、习惯成自然的敬畏。
南杨眼一亮:“弟弟啊?在哪?”
大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四岁的南杨期盼一个可供自己差遣的弟弟已经期盼了很久了——他很期待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粘一团面粉调成的糊糊,在夏天的午后百发百中地粘“知了”(学名:蝉)。而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走在自己身后,随时撑开布袋子收容战利品,然后用敬佩的目光注视自己……
桑爷爷抬眼看南杨妈一眼:“要是你当时生的是闺女,你就不生了?”
南杨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直到很多年后,她的放弃衬托出他的坚守——可是这一次,他一点都不快乐。
这是爸爸给取的名字,因为爷爷已经不屑于给这个“小扫把精”取任何名字,哪怕是“狗剩”这样的都没有必要。
桑奶奶急得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表达得太急切,只是抱怨:“还没呢,说是今天生,也不让我去,非得让我在家炖汤。”
那是十月里的一个早晨,七点了,天却还是阴着。桑离的爷爷蹲在院子里“嗤啦”、“嗤啦”地擦一口小铝锅,桑离的奶奶一边九九藏书煮鸡蛋、炖鸡汤一边翘首以盼,同住一个小院的南杨妈妈被这种喧闹的声音吵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院子里问:“生了没?”
桑奶奶叹口气:“要真是个丫头,还能不养?”
奶奶是桑离生命中的第一个神明。
只有南杨,在短暂的失望之后迅速高兴起来,抓着桑奶奶的围裙一叠声地要求:“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呼啸着冲进来,脸被风刮得通红,表情却很激动,冲桑爷爷喊:“爸,生啦生啦,嫂子生啦,是个小姑娘,可小啦!”
南杨也诚实地点点头:“好吵!”
刚买完早餐回来的南杨爸爸南林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豆浆、油条保护好,抬头问呆若木鸡的媳妇和儿子:“怎么了?”
桑爷爷哈哈大笑,顺手用唯一干净的手腕处拍拍南杨:“等有了小弟弟,更吵!”
从小,南杨就是个有爱心的孩子。
这话说得好听,桑爷爷也忍不住“呵呵”笑了,回头看看南杨妈:“小菲要是有你那么争气就好了!”
也是这时,被吵醒的南杨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身上套件手织毛衣,睡眼惺忪地打招呼:“爷爷!奶奶!”
桑离就这样在被忽视的境地里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她第一次说“爷爷”的那天,天很冷,下了很大的雪,五站路外的人民医院病房里,爷爷永远闭上了眼。
南杨妈妈扭头看看已经怒气冲冲转身回屋的桑爷爷,再看看红着眼眶一个人嘟囔“怎么是姑娘呢”的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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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叹口气,做个口型:“女孩……”
南杨妈愣一下:“不是吧?罚得厉害呢!前边院里秦寿祥家超生,被单位一撸到底呢!没开除已经不错了。”
“砰”地一声,南杨的幻想被打断。他定睛一看,发现暴怒的桑爷爷已经挥手把擦得铮亮的小铝锅狠狠摔出去,划出好大一条弧线,险些砸到刚进门的南杨爸爸身上!
一边说一边抱怨:“又不是养不起,计划生育个屁啊!”
桑爷爷的目光立马变得温柔起来,一边擦锅一边笑眯眯地:“杨杨你被我们吵醒了?”
南杨妈妈也觉得很惊讶——在桑离出生前,南杨恨不得能上房揭瓦,可现在为了哄桑离睡觉,南杨居然肯老老实实八点上床。南杨妈妈当然无法理解南杨的心情:他一方面是在培育自己的贴身小跟班,而另一方面则是在心疼一个手小脚小的“洋娃娃”。但是不管怎么说,桑离第一声喊出来的不是“爸爸”,而是“呀呀”——仔细听,或许像是“杨杨”。
南杨妈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会不甘心,这才叹口气,不说话了。
“那就再生一个!”桑爷爷拧着眉头说。
在桑离刚刚能走路的时候,爷爷生病了,肺癌。家里兵荒马乱,一直没有再婚的父亲头大如斗,每天奔走在家和医院之间,为老人家的久治不愈发愁、为医药费的滚雪球发愁。奶奶更不用说,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已经透支到了高血压、冠心病一起出来为虎作伥的地步。在这样的背景下,桑离是个被忽视的小生命——后来,这个还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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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小女孩干脆被送到南杨家,每天晚上和南杨同一个被窝睡觉,而他居然还会给她唱儿歌?!
桑离——意思就是姓桑的、甫一出生就带来别离的女孩子。
他的思维还很直观地做出了反应:“那谁陪我去粘知了啊?”
就这样,在“计划生育”政策刚开始实行后不久,桑离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这个计划,她显然已经注定得不到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疼爱。
桑离出生那天,天空是灰色的。
所以,从有记忆开始,桑离就只记得奶奶和爸爸的模样。
南杨妈妈笑:“桑家长孙呢,可得把汤熬好了,到时候小菲奶水多,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您就可着劲儿疼吧!”
南林恍然大悟,也跟着叹口气。
南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爬上炕沿(那时候北方城市里也是用炕不用床),用乌溜溜的眼珠瞪着桑离看。偶尔伸出手碰碰桑离的脸颊,内心很惊叹为什么女孩子的脸可以这么柔软!他很奇怪这个小东西的“小”——为了验证桑离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他专程打开桑离的襁褓,确认了她确实是有十个脚趾头的。然后他就越发想不明白:明明什么也不缺,怎么就会比自己小这么多?
她是个心眼很好、很善良的老太太,一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比如给别人做媒,或者在有人家吃不上饭的时候送一小袋米。她坚信善有善报,所以完全不相信老桑家就这样“绝后”了。她甚至很多次动员过自己的儿子另娶,再生个孩子,她坚信那一定是个男孩!所以,她看桑离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过九九藏书网客,最多不过像是亲戚家的孩子。她不打桑离,不过待她也不热络,到时间了就喂米汤,有牙之后就定期喂饭。小孩子大约都在初学吃饭时不太乖,她也不急,看桑离不肯乖乖吃饭就把碗放下,起身去做别的活,直到桑离饿了哭,她再继续喂。
南杨毫无疑问很重视这个妹妹。
他很快就如愿以偿了——隔着婴儿室的玻璃窗,他骑在爸爸脖子上看到了那个皱巴巴的小女孩,那大脑门、那小胳膊、那红皮肤、那小眼睛……哈哈哈,真丑!
南杨也傻乎乎地看着桑爷爷:“爷爷,是妹妹啊,不是弟弟啊!”
所以,从出生开始,桑离的存在就带给南杨无与伦比的快乐——她的丑衬托出他的帅,她的矮衬托出他的高,她的弱小衬托出他的威猛……
所以小时候的桑离就一直很乖——奶奶说“吃胡萝卜会变聪明”,她就像吃药一样吃自己最讨厌的胡萝卜;奶奶说“吃鸭血会补血,脸蛋红扑扑”,她就闭着眼睛吃脆生生却很吓人的菠菜炒鸭血;奶奶说“不要放鞭炮,会炸断手炸瞎眼”,她就真的躲得远远的,并在此后的二十几年里始终害怕鞭炮这种东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凡是奶奶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而她,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无法支配。
并且,更不幸的事情随后发生:桑离出生后5小时,也就是桑离的小姑姑跑回家报信后不久,桑离的妈妈死于产后大出血。
桑爷爷很得意地展示一下手里的小铝锅:“看见没有,爷爷得把这个锅擦干净了,给我大孙子熬奶喝,一会擦完了带你去看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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