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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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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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诡案
第二章 诡案
第三章 第一座凶宅
第三章 第一座凶宅
第四章 无证之勘
第四章 无证之勘
第四章 无证之勘
第五章 枫之墅
第五章 枫之墅
第六章 第二座凶宅
第六章 第二座凶宅
第七章 其鬼真耶
第七章 其鬼真耶
第八章 凶杀
第八章 凶杀
第九章 第三座凶宅(1)
第十章 第三座凶宅(2)
第十章 第三座凶宅(2)
第十章 第三座凶宅(2)
第十一章 血证
第十一章 血证
第十二章 推理
第十二章 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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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亮似乎不大明白“愿闻其详”的意思,斜睨着须叔道:“你扯了那么老半天,我书读得少,实话说,听不大懂,反正都是些文言文吧,古人写的东西,每个都是百家姓上的老四——堆理(李)。不过我过去是咱们市刑警大队出身,不敢吹说那几年把所有的凶杀案现场都出遍了,也八九不离十,见过尸体,踏过血泊,捡过残肢,挖过颅骨……什么恐怖吓人的场子没进过?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凶灵,你当那屋子死了人就立马变平板电视了?个个墙壁里都能爬出贞子来?”
这是蕾蓉闻所未闻的知识,因此她十分好奇:“听徐老伯说,你们好像还分什么小郭先生和大郭先生?这有什么区别吗?莫非一个负责选阳宅,一个帮忙选阴宅?”
须叔神情如常,继续说道:“第四类凶宅叫——”
赵隆紧闭嘴唇,下唇使劲往上顶着,不发一语。须叔的影子遮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晦暗无比,一颗脑袋犹如搁在了铡刀上似的。
刚才听秦局介绍,这个人名叫濮亮,好像是某个派出所的所长,蕾蓉不禁想起自己的好朋友——望月园派出所所长马笑中。马笑中大概是全北京最有名的派出所所长,此人是个矮胖子,嘴巴有点儿歪,浑身上下痞里痞气,一肚子坏水儿、满脑袋馊主意,脑袋上的警帽就没有正着戴过一天,他对刑事犯罪分子下手极狠,对片区内的老百姓却热情厚道得像家里人……眼前这个濮亮,有马笑中那股子狠劲儿,却没有马笑中的圆滑狡诈,显得更“愣”一些。
蕾蓉这才意识到,每年400套凶宅还真的不是一个小数字,记得前一阵子在新闻上看到,北京一家著名的地产公司建立了一个很全面的凶宅数据库,据统计,全北京的凶宅有……有多少套来着?
“这是为什么啊?”蕾蓉问道。
也许,外面真的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蕾蓉望着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回忆起早晨去唐小糖住处的路上,看到的灰蒙蒙的天空。
“咦?”专爱加塞的罗谦又说话了,还故意把调门抬得很高,“几千年来的成千上万个古代学者,白纸黑字写下的,也不可靠?”
赵隆身上再无一丝刚才的傲慢之气,畏缩在椅子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但还在硬撑着面子:“须叔,你看,我是站在科研工作者的角度表达我作为一个专家的观点……”
“嗯。”
“凶灵并非有形之物,而是无形之煞,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一段话说得非常好:‘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凶灵有个特点叫‘有室则据,见旷则替’。意思是只要在室内被害的,总是要想方设法‘赖’在室内不走;如果是在旷野或郊外遇害,反倒不那么容易作祟,急着找替代了。”须叔说,“那么,有人会问了,凶灵在室内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存在呢?从古代的记述上来看,最多的是依尸而存,说白了就是尸体在哪儿它就依附在哪儿。古人多住平房,室内杀人后,有的干脆就把尸骸埋在地板下面,弃房而去,更多的人如同现在一样,将尸首抛到荒郊野外,不过在杀人过程中,因为难免搏斗的缘故,所以那些残肢、断发、血渍依然会留在室内,这也就导致了凶灵会依肢而存,依发而存,依血而存,换句话说:只要尚有受害者的一点残存的身体信息留在室内,凶灵即不会离去——”
蕾蓉听糊涂了:“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没有解释明白,只是用一个更冷门的概念诠释了一个比较冷门的概念吧。”
须叔冷笑一声,挺直了腰道:“赵隆兄不说话,不代表他心里就服气,人嘛,面上的和心上的,本来就难以整齐划一,我不会计较,更不会在意,刚九-九-藏-书-网才诸位起身要走时,给我加了一堆头衔,封建迷信、伪科学什么的,偏偏我耳朵好使,隔着门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我深知,这也不是大家的真实想法。不过,作为大郭先生,我还是想跟大家聊聊,我们这个工作到底是不是骗钱玩儿的……”
须叔望着濮亮,平静的眼神犹如古潭:“凶宅自古有‘四三’之说,意思是分四个种类,作祟的凶灵亦有三种。我便应你所请,以史料类古籍上记载的真实凶宅,给你做一详述,你不妨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我说一篇,你查一篇,若说错一字,或杜撰一例,算我输。”
“这么说,您一定是大郭先生喽。”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浅浅的笑声。
蕾蓉不傻,只是偶尔脱线,说出一些让人措手不及、哭笑不得的话,这时就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记得,华山派最厉害的风清扬是剑宗的啊?”
须叔一听,五官拧成个“囧”字,很久才压低了嗓子说:“哼……若不是小郭先生无能,也不至于让枫之墅一下子死了那么人!”
蕾蓉心想,但她城府极深,只是平静地微笑着,以这样的姿态面对突如其来的嘲讽。
“哦。”须叔扶了扶眼镜,“原来你是警察,警察是公差,有道是‘衙门屋顶三尺罡’,凶灵怨气在心,不索命不罢休,索命手段往往惨怖至极,下去之后,多半会在阎罗殿被判苦刑,所以很少和阳世的公门中人纠缠,免得受二茬罪,所以你见不到是很正常的。”
“这么说,古人真的见过喽?”
“很难的。”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忙不迭的声音:“须叔您太客气了”“我们不是不辞而别,只是水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哪里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都是朋友”……
“要是到了现在,凶灵依附在哪儿?信用卡?银行卡?支付宝还是微信钱包?”濮亮嘲讽道。
蕾蓉敏锐地觉察出,须叔提到的应该就是导致前一个特种清洁工小组“全部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恐怖事件。
那个事件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如此的讳莫如深?
“我继续来说凶灵的种类。”须叔继续踱步,步子既舒缓又有节奏,虽然是在不大的会议室里,绕着办公桌环行,却仿佛走在一片春天的原野中,怡然自得地吟着诗,“可能在很多人看来,凶灵既然是人死后的怨气所化,必然就是人形,这可大错特错了。万物皆有灵,灵魂一旦脱离肉体凡胎,因了机缘,也可能附着在万物之上,一旦个中奥妙为心术不良者所勘破,亦可‘制造’凶灵——这也便构成了凶灵的三大种类。”
须叔摇了摇头:“不是的,虽然很多人认为堪舆师和风水师是一回事,但近些年来在我们行内却形成了细分:为死人选墓地的叫堪舆师,为活人选住地的叫风水师。风水师亦分两种,一种是给盖房子选址,以及对庭植水系、门窗方位、室内装修、物品摆放提出修改意见,从而开运化煞的,这个习惯上依然叫风水先生;另一种是当屋子里先前横死过人,然后新的住户要住进来,为了防止受到凶灵侵扰,专门来驱除或安抚凶灵的,叫做郭先生——小郭先生与大郭先生的区别在于,小郭先生属形法派,大郭先生属理气派。”
蕾蓉笑道:“你说剑宗一心务外,气宗执意守中,古人云:务外非君子,守中大丈夫,想必您不会给自己戴上一个‘非君子’的帽子的。”
须叔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些,径直走到那位生化危险品处理专家面前,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刚才听见赵隆兄说,您是唯物主义者,不能相信人死后有什么鬼魂,更不能相信有什么凶灵害人,是这样吗?”
蕾蓉举起了手。
“私家野史里面的真实,就一定比正史少么?未必吧。不过,权且听你的限定。《朝野佥载》听说过么?唐代学者张鷟写的一本笔记,后来很多内容被《资治通鉴》引用,权威性和可信度是很高的。其中提到,有个名叫郑从简的人,住的屋子总有古怪的事情发生,家中人不是患病就是出意外,于是郑从简请了个巫师,勘查一番,在客厅的地板下面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一个姓寇的人,被先前的屋主杀死后埋在地下,‘移出改葬,于是遂绝’。”须叔一副见招拆招,不慌不忙的模样,“还有《万历野获编》,沈德符写的笔记,此人博学,擅长考据,《万历野获编》堪称有明一代的百科全书,向为治史者所倚重,他不仅认为‘地理吉凶,时亦有验’,而且在书中记载了多处凶宅,‘信乎形家之说不诬’,其中最有名的一处是史官沈宗伯的住宅,沈宗伯刚住进去时,觉得屋子很宽敞也很整洁,只是有一事甚为奇怪,一到晚上,点起蜡烛,烛光总是很微弱,‘加至十数炬亦然’,黑压压的屋子里怪影憧憧,令人不安,恰好沈宗伯的邻居是沈德符的父亲,其父觉得恐怕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遮挡了光线,便劝他搬家,沈宗伯没有听。‘一日拆炕,则见一少妇尸在焉,宛然如生’,沈宗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搬家,才知道先前屋子里怎么都点不亮灯,乃是凶灵作祟。”九九藏书
屋子也在刹那间陷入了一种恍惚若梦的气氛之中。
蕾蓉不禁想起,来这里的路上,刘捷也说过和须叔相似的观点,这么说来,至少在对凶宅这个词汇的理解上,刘捷深受须叔的影响。
须叔平抬右手,做了个“请讲”的姿势。
“小郭先生嘛,之所以有个‘小’字,是形容他们的技能,无非是些奇技淫巧,小动作、小伎俩而已,怎么能比得过穷究内因、追魂问魄、辨气化煞、鬼神莫测的大郭先生!”说到这里,须叔的每根胡须都扬了起来。
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望着须叔,气氛压抑得犹如暴风雨前的莽原。
“喂喂!”濮亮突然抬起了有点浮肿的眼皮,“你刚才说的那两个例子,出处虽然不是聊斋,但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史料吧,你既然说‘私宅凶’的例子多,就从可信度更高的史料里拎两个说说吧!”
须叔道:“蕾法医还真是刨根问底,中国的风水学流派极多,什么八宅派、五行派、翻卦派、奇门派……但说到底,就是两大派:形法派和理气派,我想想该怎么说让你比较容易明白……你看过《笑傲江湖》吗?”
蕾蓉却对这不和谐音产生了兴趣,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有一双牛眼睛那么大的眼珠子,满脸横肉像一块块死面疙瘩,鼻子有点红,厚厚的嘴唇遮不住有点外凸的门牙,右耳朵下面有一条很长的刀疤,从耳根歪歪斜斜地一直延伸到衣领子里面,仿佛是把“混不吝”三个字纹在了皮肤上。
“也许有人会说,风水蕴含着一定的科学道理,还能接受,可是你们这些专门负责驱赶凶宅内凶灵的郭先生,可是彻头彻尾的封建迷信。大错矣!大错矣!《黄帝宅经》开篇说,‘凡人所居,无不在宅。虽只大小不等,阴阳有殊,纵然客居一室之中,亦有善恶。犯者有灾,镇而祸止,犹药病之效也’。此话之意,不难理解:房子的大小不一,阴阳二气亦有差别,但只要里面住了人,就会发生善行或恶举,一旦在房里杀人,便会造成煞气,必须祛煞镇邪,才能使祸害中止。”须叔道,“按照‘气’对居住者的不同作用,古人将‘气’分为‘生气’和‘煞气’,凡是对居住者的身心有益的即是‘生气’,反99lib.net之,对居住者的身心有害的即是‘煞气’,凶灵说到底就是横死者的冤魂不散,怨气不去而凝伫在室内的一股煞气——”
“不可靠。”蕾蓉说,“对于科学工作者而言,只要缺乏可以重复验证的试验证据,无论什么典籍上记载的什么事情,都存在质疑的必要。不过,由于我也没法证明凶灵就真的不存在,所以我也只能到不认同为止了。但是,关于须叔刚刚的说法,我想提问,按照你的观点,如果犯罪分子杀人之后,将血迹擦洗干净,将尸骸全部挪出室内,这个屋子就不再存在凶灵了吗?”
“罗老弟说得不错。”须叔直到这时才慢慢地开了口,“自从小郭先生搞砸了以后,我这个大郭先生就忙得四脚朝天,除了驱凶以外,还从刘厅和秦局那里领了一项特殊的任务,本来是想今天和大家汇报一下,谁知由于我的迟到,搞得这么多朋友要不辞而别,实在是抱歉之至!”
会议室里,有些人望着须叔的眼神,虽然依旧恭恭敬敬,却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须叔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罗谦刚说了一句“哪儿能啊”,突然发现自己这话插得忒不合适,赶紧闭住了嘴。
须叔毫不慌乱:“我哪里讲得不靠谱了?愿闻其详。”
罗谦说完这一番话,望着须叔,似乎是希望能得到他一两句赞许,但须叔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只好悻悻地坐下了。
糟糕,看来我说错话了。
“我是个法医。”蕾蓉站起身道,“从科学的角度讲,我无法认同你关于凶灵存在的说法,因为你刚才所述,皆是前人的记述,从证据的角度讲,都是人证而不是物证,何况是很久以前的人证,其可靠性大打折扣——”
“越说越他妈不靠谱了。”
“你说什么?”须叔站住了,望着濮亮。
“首先是器物。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凶灵出窍之后,怨毒之气附着在了一些奇怪的物品上,动物、植物,甚至笛子、酒瓮、门扇,皆能作怪,尤其是当杀人事件是因为劫财,而偏偏杀人犯又在惊慌中逃窜,没有来得及带走财宝时,那凶灵便会像葛朗台一样附着在财物上,做个至死不渝的守财奴。《太平广记》中有一则记载:一个名叫苏遏的穷人,实在是买不起房,就用手中一点银子‘贱价质一凶宅’,谁知住进去之后,屋子里总有一注腥红的影子在墙上摇曳,苏遏听了方士的指点,挖开地面,‘得一铁瓮,开之,得紫金三十斤’,就是凶灵依附于财宝上的实例。”
蕾蓉听得有趣,她原以为买房子无非就是挑个朝向和楼层,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讲究,虽然须叔所言多是指古代盖平房,但细细想来,确实有理,比如“五虚”,当然也有她不大懂的:庭院的树枝斜向着门就能要命,哪有那么严重……
屋子里的其他人,脸上也都露出惊惶的神色。
“什么?”蕾蓉有点没听懂。
“咋的,断电了?”濮亮冷笑道。
须叔却不理会,兀自说道:“其次是致魇,就是人为地制造‘凶灵’。弄个木头人藏在墙窟里,使其夜游宅府,吓人半死,然后说屋子闹鬼……这个多半是为了把昂贵的房屋变成‘凶宅’,然后以低廉的价格买卖,现在多已不用。下面,我着重说一说‘尸骸’。”
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充满了鄙视和不屑,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对须叔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所以当这声音发出时,好像有人在某个歌星的粉丝聚会上突然嚷了一句“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他跑调吗”,顿时像箭靶子似的招来无数道谴责的目光。
“我是说,很难的。”须叔摘下眼镜,用一块蛇皮样的眼镜布细细地擦拭着镜片,“凶犯杀人后,多半会立刻潜逃,即便挪尸,也很难把残骸一个不少地带出去,总会有点儿什么被遗忘在屋子里,成为凶灵依附的对象,比如被砍断的截手指,被敲下的一颗牙齿,被削掉的一块头皮——甚至,一片指甲。”藏书网
濮亮把下巴一扬:“我说——你越说越他妈不靠谱了!”
须叔扶了扶眼镜,将腰弯得更低了,脸凑得更近了一些:“那么,如果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您又怎么看呢?”
须叔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第四类凶宅,因为极其特殊和罕见,这里我暂且不讲。”
“真的见过。”
“第三类最为常见,也就是我们平时一提起‘凶宅’二字,马上能想到的,即‘私宅凶’。家里闯进杀人犯,或者家中起了内讧互相砍杀,又或者自己想不开悬梁自缢,屋子里陈尸一具,宅子内便多了一个凶灵,这房间自然也就成了凶宅——当然病死或其他自然死亡不算。凶宅之可怖,不在于曾经死过人,一间屋子就算死过成百上千的人,倘若没有凶灵作祟,那么也算不得什么凶宅,顶多是个‘准凶宅’,惟有发生新的死亡或伤害事故的,才是标准意义上的凶宅。”
刘捷和秦局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须叔!”
第四类凶宅,那又会是什么?蕾蓉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种类的凶宅能被加上“特殊和罕见”这样的头衔,难道凶宅本身,还不够特殊和罕见么?
仿佛举刀一挥,突然斩断了所有的声音。
不过,“枫树岭老人院的连续死亡事件”,又是怎么一回事?
须叔站定,昂起头颅,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圆形的吸顶灯,嘴唇蠕动着,像一个坐在枯井里的人仰望着头顶那片触不可及的天空,祈祷着什么,他的神情非常古怪,有点阴郁,有点忧虑,又有点不敢言说的恐惧。
“剑宗主要练剑招习剑法,一心务外,以剑术的技巧求胜;气宗主要在练气功修内力,执意守中,以浑厚的内功制敌。形法派就是剑宗,他们强调从种种外因考察凶宅形成的条件,通过改变凶宅内物品的摆放或装修的格局来达到‘安宅’的目的;而理气派就是气宗,寻找凶宅形成的内因,重在祛除戾气、驱赶凶灵,化凶宅为吉壤。”
蕾蓉明白,当一群人想共同把守一个秘密的时候,最好的突破方法不是公开提问而是私下打听,因为保密需要克制与毅力,而泄密却是某种意义上的人类本能。所以,她并没有急于抛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而是对着须叔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好吧,我确实对你们这个行业一无所知,可是……恕我直言,你们的业务范畴岂不是很窄,业务量岂不是也很少,有几个人买房会遇到凶宅啊?”
也许是“尸骸”二字太过惊悚,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神情一振,蕾蓉也不例外,她本是坐着静听,这时却下意识地将一条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须叔所讲的,屋子里的众人闻所未闻,一时间都听得兴致勃勃,只有濮亮用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又戳又划的。
“好啊!”濮亮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那你现在就给我说说古代真有过的那些凶宅,分别发生过什么凶灵害人的事情,先说好了,得有出处,有名有姓,不许是聊斋里边的鬼故事,不许你自己瞎编乱造的,你能马上说得出三处,我立刻就认输!”
“外人眼中,凶宅不外乎是一种发生过命案的屋子,但我国古代则将其划分为四个种类。”须叔继续踱步,“第一类叫‘官宅凶’,即对所居官员不利,《太平广记》里提到一个叫袁嘉祚的人,出任垣县县丞,谁知那县丞的官宅是个凶宅,‘为者尽死,数任无人居,屋宇摧残,荆棘充塞’。袁嘉祚一向正直清白,‘剪其荆棘,理其墙垣’,压住了凶煞之气。第二类叫‘逆旅凶99lib•net’,逆旅就是旅店的意思,旅店曾经发生过命案,凶灵怨气太盛,索性对所有来居住的旅客不利。《虞初新志》记载,康熙初年,天津城外有一旅店,有个旅客来住店,恰逢客满,店主说‘其后一室,夜多鬼’,吓走很多客人,所以迄今空置,无人敢住。旅客说我不怕,然后他‘取笔涂赤面,着袍靴,装关公’,夜深人静,炕后突然走出一个长发覆面的少妇喊冤,第二天他拆掉炕砖,发现下面埋有一具女尸,是被先前的屋主杀死的小妾。”
说到这里,须叔看了一眼濮亮,只见他气哼哼地瞪了须叔一眼,显然是这两件事都确凿无误,无可挑剔。
须叔接着说:“关于‘私宅凶’,历史上的案例实在是多如牛毛,这里我就不举例子了——”
须叔拱了拱手道:“蕾蓉姑娘果然聪颖过人!清代藏书家丁芮朴在《风水祛惑》中有言:‘风水之术,大抵不出形法、理气两家,唐宋时人,各有宗派授受,不相通用’,千年以来,大郭先生和小郭先生形同寇仇,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凶宅清理只能延请一家,绝不可能两家通吃。民国之后,随着所谓现代科学的引入,小郭先生开始吃香,但近年来我们大郭先生却似乎越来越受欢迎了。”
“华山派剑法分成两大流派:剑宗和气宗,对么?”
“当然。”
“诸位应该听说过《黄帝宅经》吧?这本书是我国古代关于人与建筑环境的经典著作,风水师必须熟读百遍,方能上岗。”须叔一边在会议室里踱着步,一边说,“‘宅’这个字,本意是寄托之所,《黄帝宅经》开篇有云,‘夫宅者,乃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故不可独信命也’——何解?诸位只要注意最后一句即可,人不可独信命也,住宅的事情搞对了,命运都可以逆转,可见其不容小觑。那么,住宅风水真的有那样大的力量吗?当然!古人早就明白,住宅环境与人的健康、气运、甚至生死密切相关。先说选址:《左传》中说‘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意思是住宅临近闹市区,又噪杂、尘土又多,不宜居住;《阳宅撮要》中说‘祭坛、古墓、桥梁、碑坊,一团险杀之气,四周旷野,总无人烟,一片荡气,空山僻屋独家村,一派阴狸之气’,这些都是不适合盖房子居住的地方。再说房屋建设:《黄帝宅经》中提到‘五虚’必须杜绝,‘宅大人少,一虚,宅门大内小,二虚,墙垣不完,三虚,井灶不处,四虚,宅地多屋少、庭院广,五虚’,还有窗户的朝向、客厅与卧室的比例、墙壁颜色,那讲究就更多了,稍有不慎就能引来祸事。还有庭院绿化:《宅谱通言》记载‘枝斜向门,哭泣丧魂;门对空树,咳嗽流注’。枫树岭老人院的连续死亡事件,正好印证了此理。”
“蕾法医,您错了。”罗谦突然站起身说,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冒失,所以对着周围的人们嘿嘿笑了两声,“刚才刘厅长说了一个数据,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咱们市平均每天发生大约一起室内凶杀案,一年就会造成近400套凶宅——请大郭先生和小郭先生,单次的‘出场费’是六千元,可哪家买凶宅的也不敢省这笔款项,加上目前咱们这省城,大郭先生和小郭先生一共才俩人,小郭先生又……所以,须叔的业务量不是很少,而是忙不过来。”
他们的口吻都急切而恐惧,分明是看到大坝上出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缺口,想堵而又太晚似的。
濮亮毫不客气,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屏幕老大的手机,摆在桌上,打开了百度网页。
“蕾蓉姑娘,你有所不知。”须叔解释道,“刚才老徐唤我做‘郭先生’,并非我姓郭,而是宅相风水一学,乃是东晋著名学者郭璞所开创,此后人们便叫我们郭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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